第十三章 交易
「難道吳王帳下的其它將官對於田覠沒有什麼看法么?」去諸忠凱適時的提出了新的疑問。
真是孺子可教也,大和尚用嘉許的眼光看了看去諸忠凱,繼而說道:「王子問的好,想吳王如此謙和忍讓,現在都已經容忍不下,那些與田覠同帳為官的將校們如何受的了。如大將李神福,徐溫等人早就不滿田覠的胡作非為,只是礙於吳王,因而未與田覠計較;連吳王世子楊渥,楊隆演等後進對田覠也多有怨言。
自從田覠怒返宣州后,揚州這邊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里是暗流涌動,月余來楊渥,李神福,徐溫等人頻頻聚首,雖不知其中細節,但想來定是在算計田德臣。
刻下李神福,劉存等將正領著手下兵丁,日夜勤練,軍中傳說:李神福常以田覠軍富,吳王軍貧;田覠軍霸,吳王軍懦;田覠軍強,吳王軍弱之言激勵兵卒。」
「哦,我等遊歷揚州時,曾聽聞有一首童謠,好似是『小人甜(田),甜(田)小人,吃人家的飯,砸人家的鍋。』,現在思之,估計這是他們想出的計策吧。」杜荀鶴這時說道。
「確實如此,正是吳王幕僚嚴可求的計策,嚴可求確是足智多謀,又極有心計,此人原是徐溫的賓客,後來才做的吳王的謀士,甚得吳王倚重。吳王凡有大事,皆要嚴可求為他謀划。這些天嚴可求請得吳王同意,指派台濛、王茂章、王顥、李遇等人分守四地,鉗制田覠。
從局勢來看,田覠與吳王一戰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時日問題。」
正說道這裡,有人來報吳王世子楊渥,將軍徐溫,校尉秦彥求見。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楊渥去而復返,又帶來了徐溫,秦裴,不知道有什麼意圖。
貫休與東瀛子二人也明白其中道理,這時站了起來告辭。杜荀鶴也未作挽留,言明日後回拜再敘,著下人領著貫休二人從後門去了。
之後杜荀鶴才吩咐有請楊渥,與去諸忠凱隨著僕役身後一起向外迎架。
等了不到片刻,楊渥等人就在僕人的引領下來到屋前。兩邊人互相見禮,寒暄數語自不必說。
邊說邊走,進了廳堂,杜荀鶴恭讓楊渥上座。
「還請世子上座。」
「誒,杜先生現在這宅子的主人,當然是主人家上座了。」
「王子身份尊貴,再說下官只是外來的使臣,暫住與此,要說主人嗎,王子才是,哪有喧賓奪主之理,還是王子上座。」……
反反覆復,退讓半天,最後還是漸漸向前移動地楊渥坐在了上位。
餘下人這才依次坐下。
杜荀鶴問道:「不知世子深夜來訪還有何事?」
「哎,這還不是應徐將軍……」
楊渥還沒有說完,就被徐溫攔腰截斷,誠懇道:「還不是為了這個蠢材。」一指下首的秦裴。「適才安頓好先生等人,返回王府後,王爺又將下官與這個混帳叫去,痛斥了一番,責令在下來給杜大人賠禮,這才拉了世子一起押著罪人秦裴,二次前來。秦裴,還不過來!」
秦裴的臉現在腫起老高,靑一塊紫一塊的,都是被五鹿康宗揍的,本來事不是他挑的,錯都在康宗,反過來自己卻被記一大過,罰了半年俸。心裡本就已經窩囊至極,現在又被拉來給人家賠禮,別說有多彆扭了。
只見秦裴面部尷尬,強顏歡笑抱拳躬身說道:「適才酒席宴上,下官酒後失德,冒犯了貴使的下人,還請大人多多海涵。」
「將軍不必如此,打架之事全是本官下屬之過,本官正待明日親自再與吳王賠禮致歉,沒想到吳王先差王子來了。正好,忠凱,快去把五鹿康宗找來,給秦將軍賠禮。」說著,杜荀鶴向去諸忠凱使了個眼色。
去諸忠凱即刻會意,起身道:「請王子與二位將軍稍等,小王現在就去找康宗。」說完打了個禮,即尋康宗去了。
不多時,忠凱領著睡眼惺惺的渾小子康宗回來,打著哈欠就進來了。
杜荀鶴拿起茶碗,「啪」地在桌上一拍,喝道:「康宗,還不過來給秦將軍賠禮。」
「呃!」突遭驚詫,五鹿康宗一愣,沒反應過來。還是去諸忠凱在他旁邊一捅他,用奚語嚴厲地喝令。
康宗這才別彆扭扭地向楊渥施了一禮,又轉向秦裴,略微彎身還沒施禮呢,看到秦裴的豬頭,噗哧一聲笑將出來。
「不得無禮。」杜荀鶴喝道。
五鹿康宗聽到呵斥,忙收了笑,又怕看到秦裴的臉而忍受不得,乾脆把閉上雙眼,扳著臉皮悶聲說道:「呵,剛才對不住了,哦,不罪者不知,還請包……,包……,呃。怎麼說來著?」右手摩挲著下巴,有迷糊起來。
原本有些文採的兩句被他說得希奇古怪,楊渥剛到咽喉的溫茶几乎噴了出來,幸虧定力深厚,趁著其他人關注那個河北莽漢的當兒,強挺著又吞了下去,再看看邊上的徐溫彷彿也好不到哪裡去,那張老臉因憋著笑意已漲得通紅。
剛剛教過的話,轉眼就忘了,沒把去諸忠凱氣死,不知者不罪竟然說成了不罪者不知。再華麗的詞句對著這個獃子莫不如一頓上等佳肴來得實在。
「萬望世子不要怪罪,康宗是個渾人,不會言辭,小王這裡替他賠罪了,秦將軍多包涵。」
「對,對,包涵,包涵,嘿嘿。」
「嘟,你個混帳東西,不得胡鬧,還不退了出去。」杜荀鶴一看差不多了,若讓五鹿康宗在這裡發渾,不知要鬧到何時。
康宗也懶得待在這裡,似是這兩日被人責備慣了,未有何反應,草草地打了個輯,搖搖擺擺的走出屋外。
「呵,康宗就是這個樣子,世子,二位將軍莫要見怪。」
遇到這種「憨包」,神人也無招,楊渥苦笑道:「哪裡,哪裡,既然這樣,這事就算翻過去了,秦裴,你以後不得胡為,知道嗎。」徐溫也報以微笑。
秦裴趕忙回應:「末將不敢。」心裡卻嘟囔著:今日就且放過,日後你若犯在我手,定要給些顏色。
實則這幾人來意就與賠罪無多大關係,無非一個借口而已,是以回答的也極是痛快。
「杜大人,這次貴團遠道而來,聲勢浩大,不知道要和我們做些什麼買賣呢?」
楊渥這句乾脆的話,令杜荀鶴一時愣住,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世子說話竟是這般直白。雖說河北使團南下的意圖極其明顯,但一些官面上的套詞還是要和吳王說的,象這般當著徐、秦二人的面說了出去,多少有些與禮不和。
看著杜荀鶴錯愕的表情,徐溫即刻接道:「還望大人莫要見怪,下官與小王爺雖地位有異,卻感情至深,親如叔侄。兼之小王爺僅是好奇,才有此一問。若大人認為不便告之,不說就是。」說得雖是客氣,可看他逼視過來的目光,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聽到楊渥在旁的「正是,正是。」杜荀鶴何等的聰明,心中也有了些想法,稍稍一頓,反而爽快道:「哦,這個嘛,在穎王殿下寫給吳王的信中本就言明,殿下與吳王當年於長安一別,已數年未見,現如今又是俗務纏身,只得差我等前來代為拜見。至於通商僅在其次,不過前幾日收到殿下書信,其中提到河北道及渤海突遭暴雪,牛馬牲口凍死無數,百姓糧少衣薄,因而急需糧食和禦寒衣物。其它的嘛,就要由那些偏愛孔方兄的商人們決定嘍。」
「哦,呵呵。」「這樣啊。」
秦裴在旁問道:「小將聽人說,安東重鎧堅實異常,刀斧不入,一直無緣得見,卻不知是否確有其事?」這句話引得楊渥精神一振,追問:「正是,杜大人可否讓小王一開眼界呢?」
杜荀鶴曉得這時才是切入正題,爽快地回道:「不瞞世子,下官這裡確實帶了幾套鎧甲,忠凱,拿你那副鎧甲出來讓王子瞧瞧。」
「是。」去諸忠凱不消片刻就換了一身閃亮的重鎧回來,走起路來渾厚有力,鎧甲在燭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妖異的紅光。
「煩請秦將軍上來一試吧。」去諸忠凱開口說道。「不過可要手下留情啊。」
「哈哈哈,去諸王子真會開玩笑。」徐溫笑著說。「秦裴,你去試試吧,小心點,不要傷著去諸王子。」
「是。」秦裴抽出佩劍,只是試探的用劍敲敲鎧甲,除了發出「叮叮」的聲音,不見一絲痕迹。有了白日里的前車之鑒,他可不敢造次。
反而是去諸忠凱頗感不快,鼓勵道:「誒,秦將軍儘管用力。」
秦裴這才帶著四分力氣向鎧甲砍去,只聽「當」的一聲,金光迸射,把一把精鋼寶劍蹦了出去,僅在鎧甲上留下一道細細的划痕。
「好鎧甲。」「果然是上等好甲。」楊渥,徐溫齊聲稱讚。
忠凱笑著答道:「過譽了,小弟見世子與我身材相當,如果世子不嫌棄,小弟就將這副鎧甲送於王子,還望成全。」
說話時去諸忠凱將鎧甲退了下來,送到楊渥跟前。
「這如何敢當,使不得,使不得。」楊渥嘴裡推讓著,卻一臉的貪相,雙眼精光四射死死地盯著那副重鎧,一刻也不離開。
「王子何必謙讓,小弟本是個文官,這套鎧甲終歸是用不上的,有道是寶劍贈英雄,還請王子笑納。」忠凱的兩句美言,即拉近了關係,又勾得楊渥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漸漸伸向面前的寶貝。
「呵呵,那,那就多謝去諸兄弟了。」楊渥得了寶甲,那是心花怒放,高興的不得了。
放下這邊的好戲不說,另一邊徐溫問的更是直接,「敢問杜大人,此等鎧甲在河北軍中是否人人必備?也可以進行交易么?」
「這個嘛,鎧甲嘛。」杜荀鶴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這個嘛,本來是包括在內的,但是……」
「有何難處么?」
「倒不是什麼難處,只是這要有我們殿下的首肯,下官就是說了也是不算的,不過若是……」說在這兒,杜荀鶴看了看楊渥。
楊渥也是明白人,這些寶貝巴不得多多益善,那些糧食又何足掛齒,是以馬上拍這胸脯說道:「只要大人能夠說動穎王,貴方所求的糧食衣物包在小王身上。」
「好,世子真是豪爽。下官與去諸王子必會聯繫我家殿下,言明個中利害。」杜荀鶴立刻回答說。「不過還有個難處。」
「杜大人請說。」
「這種重鎧異常難造,耗費甚巨,因而很難立時大量供應,所以還請世子定下個數目,這樣下官也好安排。」
楊渥聽了這話,轉過去同徐溫商量了片刻。
「一千五百副,可否?」
大魚上鉤了,杜荀鶴回答的可就不那麼吞吞吐吐了,急忙接道:「好,一言為定。下官一定全力促成此事。明日就囑咐人回去稟告我家殿下,就請世子靜候佳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