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振武
當初為了拓拔思柬早點放我們走,才說只有三個月時間,又要去豐州,因為那裡最遠。既然現在身份已經挑明了,當然不能再去豐州了,誰會傻的橫穿廣闊的沙漠。
我們改道東北,沿著長城走,先過勝州,再直去單于都護府。這樣我們既能保證在河東道之外,又能少走沙漠。
勝州處於中受降城與振武之間,振武就是單于督護府,因為有振武軍駐紮在那裡,所以也稱單于督護府為振武。憲宗元和年間,在振武軍東西屯田,屯田的規模頗為弘大,東起雲州,西逾振武,極於中受降城,都凡六百餘里,跨越長城兩側。只要到了勝州,以後的路就好走了。
大約在離開夏州一個月後我們順利到達了長城外重鎮單于都護府。城裡綠柳成蔭,絲毫不似北疆諸城的沙多風強,就是夏州也要差上一些。單于府居民成分複雜,契丹人,党項人,吐蕃人,漢人,回鶻人,不過最多的是室韋人,總之幾乎所有的大唐北部或西北的民族在這裡都能看到,彼此友善,根本沒有因為民族不同而相互傾軋的現象,真乃世外桃源啊。我們在客棧里租一個跨院,反正李彝超有的是錢,先在這裡好好休息兩天。
呵呵,在休整的幾天里,充分發揮了我學貫中西的才能。餐飲住宿,購物觀光都是由我出面,我精通多種語言在這裡得心應手。大哥崔承佑早就適應了我的神通廣大,李彝超三人對我卻是崇拜非常,我的才能他們在夏州已經聽說過,可今日親見更是大呼奇人。
其間我吩咐崔承佑分別給老師崔致遠和拓拔思柬寫了信,給老師的那封是詢問遼東那邊的形勢,並告之如無意外我們會在兩個月內到達安東都護府,回信之人可在幽州的新羅館等我們;給拓拔思柬的就是告訴他,他的寶貝兒子沒事。
這一天我和李彝超又一起上街閑逛,身邊就帶了李政一個隨從。崔承佑在客棧里看書,而李革繼續在客棧的伙房裡學作菜。今天剛好有集會,附近十里八鄉的人來了很多。我和李彝超都喜歡熱鬧,遇上集會,當然非常高興了。東奔西跑的,玩的真是盡興,不過李政就慘了,一個大人跟著兩個孩子到處亂跑,別人看了都在笑。
晌午時,我們玩的疲憊,進了個茶館休息。茶館不大,只七八張桌子,我們要了靠門口的那張桌。一壺茶,幾碟果什,邊喝邊聊上午的趣事。這時外面一片嘈雜,有人高聲喝罵,還有女人的哭聲。茶館內眾人紛紛站起向外觀看。
此時街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連不少攤販都丟下生意翹腳觀看。街中正走著兩隊人,腰間都以粗繩連著,一隊是婦女和小孩,不少人邊走邊哭,另一隊則都是男性,腳上大多都帶著鐵鐐。在這些人邊上有隊士兵不時揮舞著鞭子,大罵他們走的慢。
「哎,又是這些苦命的人。」小二邊換茶水邊嘆氣。
我轉過頭問道:「哦?小二哥知道這些人的來路?」
「這些都是要發往西受降城或豐州的罪犯。」
「恩?罪犯中怎麼有女人小孩?」
「小哥問的那些女人都要被分到各地勾欄作官娼;小孩一般是被賣作奴僕,要是被西域商人買去那就慘了,多半就是奴隸。」
「哎,人生坎坷莫過於此。」
「往年經過這裡送到邊疆戍邊的罪犯也就一兩批,但最近幾年卻越趨頻繁,不過已經不都是惡人了,因這裡離河東道最近,所以送來的多是被晉軍抄家的平民百姓,。」小二小聲地說
「什麼?」我們三人齊聲驚呼。素聞李克用不善經營,經常缺錢少糧,沒想到竟然惡劣至抄家補充後備。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沉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離別歌。
垂淚對宮娥。」
我怒不可遏,大唐曾何等強盛,號天朝上國,四海俯首;想不到今日連一個節度使這樣肆意妄為都束手無策,可嘆可悲啊。
我們三人心裡很是鬱悶,哪裡還有心情喝茶,轉道回了客棧,和崔承佑說起今日的事,他也徒呼奈何。匆匆收拾一番,第二日清早策馬出城了。
開始幾日我心裡還是煩躁,漸漸地我也想通了,天下不幸的事我只遇到一二件而已,既然無能為力,何必自尋煩惱,況且自己還麻煩纏身,得過且過算了(阿Q精神閃光芒)。
吃著李革學的新菜樣,時而和李彝超耍鬧一下,路上倒也不無聊。不過這樣悠閑的日子沒有幾天了,因為再向東北都是茫茫的大草原,根本就沒有地方給我們補充給養,我們只有進關去雲州,再坐船去幽州。雖然雲州還是屬於河東道,不過自從大順元年,李克用打敗了討伐他的聯軍后,他的北方已經沒了危險,現在晉軍的主力都在太原以南,李克用在雲州的影響已然不大,走雲州,只要我們保持低調,應該是沒什麼風險。
在長城邊上,我們的隊伍再次壯大——竟然是李彝超他鄉遇故知……
註:單于都護府:唐玄宗開元二年,朝廷欲設立單于都護府,將原來的安北都護府移到了中受降城,玄宗天寶四年又在單于都護府置下設了金河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