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雲州
天狼關,東依塘子山,西傍大堡山,兩山夾峙,長城由東向西在這裡中斷。也是雲州和振武的分界。我們正是要從這裡入關。
我們到天狼關的時候正是卯時,還沒到開關的時候,關口外等的人已經不少了,主要都是入關行腳經商的。人雖然多,不過並不嘈雜,有的人還靠扁擔打著瞌睡,有的人在整理貨物。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易哥,你也在這裡啊。」李彝超突然間喊了一嗓子,嚇了我一跳。
眾人都向我們這裡望來,被吵醒的人臉有慍色的瞪著李彝超。
我和崔承佑連忙沖眾人笑笑,行個禮,算是道歉了。
李彝超已經走到前面,和一個人熱情的攀談起來。看那人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一副黑臉膛,配合他的身材,看上去就像一隻黑熊。他們又聊了兩句,李彝超就與那人一同過來。
「二哥,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何易。」周圍有這麼多人,李彝超當然不能稱我殿下了。他說這話的時候,還衝我眨眨眼睛。我明白這個叫何易的人一定不簡單。
我向他施禮說:「何兄,你好,小弟崔宗禔,這位是我大哥崔承佑。」
他急忙還禮道:「幸會,幸會。」
「何兄也是夏州人么?」我問道。
「不,在下是雲州人,不過曾在夏州住過一些時日。」
我又問道:「哦,那何兄現在是要回雲州?」
「正是。」何易答到。
「二哥,易哥說我們可以去他家住。我和易哥已經有兩三年沒見,正好和他好好聚聚。」李彝超在旁邊插嘴說。
我也不用客套,趕緊接道:「那打擾何兄了。」有免費的房子住,不住白不住。
何易很是爽快,也沒多想,誠懇地說道:「崔兄弟不用客氣,我家和夏州李家是世交,現在彝超小弟到了雲州,正該在下略盡地主之宜。」
我們說話這工夫,辰時已到,關門吱吱啞啞的打開了。
雲州也是個大城,人口十二萬。可惜自李克用從這裡起兵以來,逐漸蕭條破敗,城內富豪已逃的七七八八;這裡本是吐谷渾人和沙駝人混居地,但因晉軍歧視,吐谷渾人外逃的更多,就是留下的日子也不好過,和官軍的衝突時有發生。
我們隨著何易進了城南一戶宅院。按理說,能和李彝超他們家世交的話,不是官宦,也應該是殷富人家,怎麼何易他們家好象這麼窮。房子在如此僻靜的地方,宅院雖然不小,有前後三進,但大廳里除了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外,什麼擺什都沒有。沒想到大富豪拓拔思柬還有這麼一個窮親戚。雖然何易對我們十分熱情,可限於囊中羞澀,我們在他家著實體驗了幾天清苦生活,不過李彝超私下裡告訴我:他家原來不是這樣的,可是我怎麼也想象不出那頭黑熊富態的樣子。
這幾天頻繁有城內的吐谷渾人登門拜訪,何易經常在自己的卧房和他們密談很久。雖然我甚是奇怪,但主人不說,我也不便問個究竟。
這日晚間我起夜小解,路過何易卧房時發現他屋內燈光閃閃,隱約聽到有人操吐蕃語正在談論,我猜又是他和那幫朋友了。
雖然好奇為什麼何易如此年輕怎麼有如此多的朋友,但我還不肖於偷聽的小人行經。正當我要回房時,突然一聲平地驚雷般怒喝從那房內傳出,「伏遷,你個懦夫,難道我們吐谷渾的血就白流了么,為什麼我們要活的豬狗不如?」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針鋒相對地咆哮道:「無知小兒,休要猖狂,就是你父赫連鐸在世也不敢如此和我說話。」
「老匹夫,你還有臉如此說?如果你還當自己是吐谷渾人,就和我等一起舉事;如果不然,現在就給我滾!!!」何易寸步不讓吼道。
「啪!」一聲大響房門猝然大開,從裡面氣沖沖地走出一個老者,憤憤然快步離去。
「懦夫懦夫,日後你若再敢自稱吐谷渾人,我必殺你。」何易得勢不饒人,對著老者的背影大罵。
此時各房都奔出人來,李彝超三人更是提刀跑來。
「嗑,驚擾崔兄弟了。」何易看我站在院中,向我歉意地說,不過用的卻是吐蕃話,分明是在試探我。
我假裝驚訝地回答:「啊?何兄說的什麼?小弟不懂。」瞧見他身後幾人個個虎背熊腰,都不象善類,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何易知我不懂吐蕃話顯然神情一松,對眾人解釋為與朋友拌嘴搪塞,耽誤大家休息了云云。
眾人見沒事發生也就各自回房繼續約見周公去了,我則跑進李彝超的房間。
「三弟,二哥待你如何?」我語氣誠懇地問道。
「好啊,二哥對我就象親兄弟,不,比那更好。」李彝超的回答果然沒讓我失望。多日共處,我倆彼此真心對待,他敬我如親哥哥;而我因為那些皇室兄妹彼此只會勾心鬥角寒透了心,所以我也十分珍惜和李彝超的感情。
我說話突然轉厲,責問道「那你為何騙哥哥?」
「沒有啊,二哥,我哪有騙你啊,如果我騙二哥,叫我天打雷劈…」李彝超著急地眼中已經泛起了水氣。
「那好,你告訴我,何易到底是什麼人?」這還是第一次李彝超向我吐露他的感情,我心裡也倍感溫暖。說話自然就溫柔許多。
「這…這…二哥能不能不問這個,我確實不能說啊。」難過得李彝超搓手跺腳。
「和哥哥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既然兄弟想知道,我就親自告訴你!」突然何易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