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試點
雖然安東經過舅父和表兄兩代數十年經營,可說家大業大,但是經過最近的折騰,也差不多丟了半數家當,已是傷到了元氣。原本欣欣向榮的景象蕩然無存,此時我才感悟曾經自己是多麼的急功近利,百姓受我勞累以至如斯,竭澤而漁的惡果確實不好吞。
有道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次的民生敗坏於百害之間卻尚有一利。
自安史之亂后,大唐的經濟框架逐漸崩潰,社會經濟每況愈下,官家的收入基本斷絕,安東府自是無幸例外,近日雖有煤稅的強力支持,但於根本癥結卻於事無補,為維持現狀重智早就動了老本,現如今更是徹底玩兒完。
對於我來說,正是天賜良機重操老本行(錯了,是李兆立的),以安東為試點,先在這裡實驗一下後世的把戲是否玩的轉,也好為將來打下基礎。
第一步:獎勵墾荒。凡各處逃亡民人,不論原籍、別籍,廣加招徠;察本地無主荒田,州縣官給以印信執照,開墾耕種,永准為業;土地有數年無人耕種完糧者,即系拋荒,以後如已經墾熟,不許原主復問。因值此亂世各地流民不斷,安東的情況雖不如中原藩鎮嚴重,但百姓也是不斷的大批彙集於州府,鄉下村郭多有廢棄。行此法既能安頓農民,又開墾荒田造福後世,正是一舉兩得。
接著,改賦稅的兩稅製為攤丁入畝。本朝立國以來,賦稅先為租調庸制,即丁男每年捐米、織物,還要無償為國服勞役兩旬,但隨著均田制的逐漸失效,賦稅也越發難於徵集;有鑒於此,德宗朝遂改為兩稅制,即一年收稅兩次,因其分為戶稅和地稅兩類,富豪、地主常營私造作,以至偷漏地稅成風;另外寸土全無的貧民卻要受兩稅所累,苦樂不均。漸漸的兩稅制繼而失效。
故此重定審法,即刻度量安東境內田畝實數,三年一舉,田增而賦亦隨之;至於無田的商人,視其經營何物,分等級課稅,但最高不得超過十五課一。按土地多少單一標準收稅,從此取消丁稅。既便於徵調,確保財政稅收;又可緩解貧民逃亡、穩定政局,避免產去稅存,不但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賦役不均狀況,使富戶再難投機取巧,大大削弱人身依附關係,更有利於商業和經濟的發展。
第三步設定耗余歸公和高額養廉錢。所謂耗余,是指補償實際損耗后多出的盈餘。官家徵收賦稅的過程中總會出現一些損耗,征糧有鼠雀耗,征鹽有鹽耗,就連鑄錢尚有火耗。為彌補損耗,徵收正賦時要多收一部分損耗費。以往這種額外征無固定數額,多餘的耗余不上交,支用也無章程。地方州府官吏從中中飽私囊,上下默認,視為成例。近年似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重者每貫至四五文」,甚至「稅輕耗重,數倍於正額者有之」也屬常見。
為收聚耗余為國用,特頒此法:嚴格控制耗余率,一般每貫錢不得超過二文火耗。另以嚴令警告地方官員:於應取之外,稍有加重者,收沒家產,重治其罪。
所謂與其州府存火耗以養上司,何如上司撥火耗以養州府。養廉錢的數額遠比正俸豐厚,按本朝律令,朝廷尚書、侍中的月料錢各一百二十貫,侍郎一百貫,左右僕射八十貫,餘下各職依此類推,逐級遞減。養廉錢也是如此,從高到底,三公、宰相可得千貫(當然安東是沒有這幾位爺),縣令至少也能拿到五十貫,可達正俸數十倍甚至百多倍以上。行文強調,發放養廉錢后,「倘再有私收規禮者,必置之重典;其所屬之長官,亦從重治罪!」養廉錢數額雖然龐大,但實際上百姓沒有額外支出,並未加重負擔,也沒有加大官家開支,只是把原先地方官巧取濫收中飽私囊的耗余,在對數額加以限制后通過正式途徑合法徵收,並按官員職務高低、公務繁簡、開銷大小,酌量公開支付,然後重刑責以清廉。其結果必定致使徵收總額比以前毫無節制的狂征濫派有較大幅度的下降,而耗余歸公后,除去支付養廉銀外,結餘部分成為官家收入,庫存激增自是意料之中得事兒,如此官府和百姓兩頭獲益,可謂皆大歡喜。
第四項鼓勵生產創造,安東境內的任何新式發明一旦通過官家評定,其所有者可授封賞,該技術也可賣與官家,由安東府統一變賣或發行。自古人們就視手工藝者為不學無數,對其技術刻意貶低,大大的阻礙了社會的進步。若是此法一出,從根本上就表明安東府支持態度,提高手藝人的地位。有了官府的表態,地方上的風氣定是為之轉變。
眾人聽完我的觀點,驚愕莫名,即驚訝愈於我敢打破舊制的勇氣,也佩服這個策略的絕妙。當然最後免不了又是一番歌功頌德。
安靜下來之後,王建和朴在憲一同起身施禮,由朴在憲問道:「殿下,我和王大哥還有一疑問,不知當不當說。」
我疑問道:「哦?咱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說。」
「經過昨天的分析,河北道以北早晚都是殿下的,殿下一定志不在此,我們想問殿下的志向是什麼?以後如何對待新羅?」朴在憲說得倒是直截了當,身在曹營心在漢,新羅的利益永記心頭。
其實最了解我的就是老師和大哥,我對新羅根本沒什麼感覺,安東的勢力發展從來就沒涉及到新羅,倒不是故意忽視,而是我心裡早就有個決定只要崔家在新羅一天,那裡就一天不能動。
「你倆先坐下,我也有個問題要問問大家,你們心裡大唐或者說當今天下到底是什麼樣子?」這個問題在我心裡憋很久了,我是大唐的王子,自然對自家天下感情深厚,可其他人又是如何想呢?我立志中興大唐,身邊的人也能自願么?我是不是強加意志給他們?
楊再海倒不吝惜辭藻,率先贊道:「本朝乃天朝上國,萬民矚目……」
「停下,我問的是你心裡話,誰要聽這種屁話,再說這種話你以後不用來見我了。」我嚴肅地呵斥道,這種讚歌我聽得耳朵都磨出繭了。
楊再海嘎然而止,不停地擦拭頭上豆大的汗珠,第一次見我生氣,心裡揣揣不安。王建三人剛到嘴邊的話又吞回肚子里了,重新低頭思考起來。
註:經濟改革是參照清朝康乾盛世時得經濟政策修改而成。因唐、清同屬封建社會,其經濟政策有很大相似。唐前期是一人為本,後期改為以田為本,雖是社會的一大進步,但因為地主階級是新生階級,故此唐朝官府做得不夠徹底;清朝經濟政策是建立在明朝的以田為本的基礎上,並將至完善,其法於封建社會可說的上是終結版本了。
因本小說乃是千多年前的故事,不可能如同類小說回到明清的幾本大作般徹底變封建社會為資本主義或社會主義社會,故此至少在李禔收盡九州之前基本還是要保持在封建統治的框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