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論策
「那到時晉軍豈不是直接就可以面對幽州了?」王建大驚,急問道。
「那也不一定。」這時趙無憂插話說。「媯州有奚族替咱們守著,咸通(公元860-874年)以來西奚去諸部遷徙到了那裡,去諸部向來和幽州通好,近日我們又大敗他們的仇人契丹,他們一定會感恩戴德,只要我們和去諸部配合好,也不是沒有把握阻晉軍於河北之外。朴大人,我說的對么?」
「然也。」朴在憲微笑著點頭說。「但是以防萬一,假如晉軍攻破媯州,我們就只有薊門(今居庸關)可依,所以必須加強薊門防務,防患於未然。」說完,朴在憲看著我。
「朴僕射分析的確實透徹,字字珠璣,對付晉軍正該如此。」我肯定的說。「那麼第二個方面是什麼呢?」
「第二就是如何收服遼東異族,表面上安東管著九個都督府,四十二個州,實際上除了營州和安東本府外,其他的土地都是異族的領地,安東軍只是那裡的擺設。這對於我們的發展極其不利。」朴在憲說的是事實,大家紛紛頷首。
現在朝廷敗落,異族早就不服管了,否則耶律阿保機怎敢冒犯幽州。如今的安東,饒樂是奚族說了算,松漠有契丹八部在那裡,室韋那裡有大大小小二十多部,大唐就從來沒管過,黑水都督府因為隔著渤海國已經很少有聯繫了,栗末人最可氣,整個遼東只有他們被恩准建立了渤海國,還不知足,已經開始和朝廷吆東喝西了。
「當初沒來幽州前,殿下和大都督就定下要攻打渤海的計劃,現在幽州既定,攻打渤海的計劃應該可以實施了,攻下渤海可以收到殺雞儆猴的作用。」朴在憲說完了。看來新羅人挺恨渤海人的。
朴在憲和趙無憂兩人自從跟我之後,隨著相處日久漸漸心有靈犀,尤其兩人對問題的分析總能互補,對我頗有助益,這次對幽州現狀的對策更是和我不謀而合,但卻又略顯短視。「哈哈,你們幾人說的都不錯,各有千秋,但你們僅盯住渤海,怎麼就不想想我們打敗了耶律阿保機后,奚族和契丹會有什麼舉動?」
我的話似乎對他倆有了啟示,朴在憲皺眉道:「哦?殿下的意思是……」
略一沉吟,兩人猛抬頭對視一下,趙無憂興奮地問道:「難道殿下真要履行和契丹的承諾-滅了奚族?那去諸部還能幫咱們守媯州么?」
我答非所問:「哈哈,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哦?殿下要和奚族聯合反打契丹?」朴在憲最先領會道。
我輕鬆地道:「不是咱們聯繫奚族,而是他們來求咱們,如果猜的不錯,最近幾天奚族就要來人。況且誰說我要對契丹毀約?」
楊再海生怕浪費腦細胞,著急地說:「恩?我倆愚笨,殿下還是為我們開茅塞吧。」
「為何我們和契丹有約就要限制我們不能和奚族結盟?」我聳聳肩道:「既然契丹和奚族世仇難解,我們就和兩面都結盟,先控制奚族,再以奚族制約契丹發展。私下裡承諾奚族,將來打下渤海,以渤海換奚族現有的饒樂以南的土地,表面上奚族被契丹滅的,實際上我們才是最後的贏家,契丹費力不討好,而奚族受到我們的庇護,契丹早晚有大難。」我的想法其實就是耍契丹,誆奚族,如此我就可以劃地為王,幽州以北長城以外盡在我控制之下,統一河北北道則是時間問題了。
朴在憲接道:「殿下的意思是收服奚族,轉移他們去渤海,在契丹人的身後安一把刀,到時契丹是戰是降就是我們說的算了。果然不同凡響,如果真如殿下所想,以後安東軍更是可以大展拳腳,就是殺入中原也不過分。」
「問題是如何讓奚族順從我們的意願呢?畢竟他們和契丹征戰多年,奚族兒郎個個能征慣戰,真要談崩了與安東反目,這個苦果可不是好吞的。」趙無憂總能點明關鍵。
我命令道:「這就是下面幾天我們要作的,既不能損失安東利益,又要讓他們明白咱們的安排的正確性,一定要達到利益最大化。」
「除了這兩個問題外,你們還想到其他什麼了么?」我又問道。
趙無憂等人紛紛搖頭。
早就猜到他們想不出來,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剛才我們議論得都很重要,不過還沒有切中要害。表面這場大戰是我方大獲全勝,實際上卻是兩敗之局,因為我們的消耗並不比契丹人少。幾個月來安東為改善軍備,沒有強加賦稅的情況下,總共支出九百餘萬貫錢,差不多用光了十數年來的積蓄。僅花在戰場上發揮威力的火炮和炮彈上面的錢就將近一百萬貫,更不要說那些新式戰甲兵刃的花銷了。短時間內根本沒有能力進行大的行動。所以當前的重中之重是如何改變安東無糧無錢的窘境。」
聽了我的話,眾人才驚覺,短短數月的花費竟然如此巨大,打出的每一顆炮彈都相當於千金一擲啊,照這麼發展下去,不用別人來打,我們自己就垮了。一個個都眉頭緊鎖,搜腸刮肚地思量策略。
這個問題確實艱難,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想通的,好在尚有時日作準備。
我吩咐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我們再繼續。」
聽了我的逐客令,趙無憂幾人施禮退去了。希望他們明天能帶了滿意的答覆。
一夜無話,當我第二天再看到他們幾個時,個個熊貓眼,估計昨天晚上都沒睡好。
坐下客套了兩句后,又把話題轉到了如何籌措錢糧的問題上。
趙無憂先開口說道:「殿下,我認為,稍加賦稅可以解決問題。」
這個提議立刻被否決了,雖然安東沒受戰亂滋擾,四十課一的稅同中原州縣相比低了許多,但是流民繁多,致使民生凋敝,再往上加稅怕是會引起民憤,不諦於自取滅亡。
朴在憲又提到向轄內各族各部下調令,當然也行不通。
王建等人陸續的說了幾個方法,都不可行。其實他們想不出來也不奇怪,因為他們跳不出歷史的局限,根本不敢去想打破奉行了百十年的稅制。
最後眾人唯有舉目望來,而我也沒有敝帚自珍,緩緩道出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