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巫山十二峰,以神女峰,最為秀麗,峰矗半天,雲橫霧涌。

朝陽已起,雲霧漸開,偶有幾條雲帚,迴繞山峰,抒卷進動,似欲乘風飛去。

遠山近樹,凝青映紫,雲樹峰巒,靈秀奇絕。

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似由雲中鋪下。

一聲滿含憂慮的長嘆,劃破神女峰清晨寧靜的空氣。

突然,由雲層中拾階走下兩個風塵滿面、深鎖眉鋒的灰衣老人。

居左一個,年約五句上下,面貌清癯,鳳目長眉,長髯飄拂,風範若仙。

居右一個身材較為矮胖,年約七旬,銀髮白髯,慈眉善目,無一絲龍鍾之態。

赫然竟是那有蓋代奇才美譽的華山神醫「賽華陀」仲孫玉與那徐振飛。

二人均是一句話不說地順著山道石階,默然下山,對那鳥語清音、靈秀奇景更是恍若未聞,視若無睹。

半晌徐振飛突然又是一聲長嘆,不勝憂慮地道:「仲孫大俠,咱們離開華山已是數月,雲姑那孩子不但音訊渺茫不說,

累得仲孫大俠跟著小老兒登山涉水、寢食難安,小老兒……」

話未說完,仲孫玉已自淡淡一笑,說道:「徐老哥你怎麼還是如此見外,只要雲姑能安然無恙,不要說仲孫玉跑這點路,就是跑斷兩條腿也是值得。」

徐振飛一嘆說道:「仲孫大俠對寒門這份恩情,徐振飛一生恐難報答……」

微微一頓,接著道:「這數月以來,小老兒跟著仲孫大俠幾已跑遍整個西南,依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到底會跑到哪兒去?」

仲孫玉呆了一呆,暗暗失笑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好了略一沉吟,說道:「依我當初推測,含煙曾在西南出現,雲姑娘必然會找上西南,但我們幾乎又將整個西南找遍,卻仍未打聽到雲姑娘一絲訊息,這件事情誠令人費解,也許……」

徐振飛強忍兩眶老淚,又自問道:「以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會不會出什差池?」

仲孫玉儘管早已為此擔心,但他卻不便再為這位善良老人增添憂慮,雖然他認為徐振飛這句兒問得太令人難以作答,他卻知道徐振飛早已急得六神無主,故而只是淡淡一笑道:

「徐老哥但請放寬心,雲姑娘雖然武學經驗兩差,但她的心智卻已超越她的年齡多多,依此判斷,她諒必不致出什差池!」

徐振飛長嘆一聲道:「但願如此啦,這丫頭從小就失去爹狼,由小老兒將她一手撫養成人,若是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兒……」

話未說完,兩眶老淚已自撲籟籟地垂下,餘下的話兒再也說不出口。

仲孫玉但覺心中一酸,忙強笑說道:「徐老哥不必如此難受,有道是『吉人天相』,徐老哥本人又是那麼心地善良,天必不會為難好人,仲孫玉閱人頗多,雲姑娘更無夭相,縱或有驚也必無險,同時也說不定四個丫頭已經找到她了也未可知。」

徐振飛啼噓連連地道:「仲孫大俠如若不提四位姑娘小老兒還不太難受,一提四位姑娘,小老幾頓時覺得如亂箭穿心一般,為了這丫頭也使得她們四位不能在華山享……」

仲孫玉突然一笑道:「徐老哥,今兒個是怎麼啦?怎地和幾個晚上兩輩的丫頭也客氣起來,不要說她們幾個和雲姑娘親同姐妹,情逾手足,理應如此,即是彼此從不相識,以徐老哥這等為人,她們幾個即連仲孫玉在內,也斷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顧……」

說話間二人已抵山腳,一片落葉飄揚的樹林,橫在數十丈外,仲孫玉向前一指,微笑接道:「徐老哥請看,穿過這片樹林再出半里便是官道,直通襄陽,咱們賣力趕它一陣,日落前即可進城,進城后咱們老哥兒倆先去喝上一頓,然後再找家上好客棧充分地歇息一晚,明兒個一早咱們再買兩匹健馬上路,只要途中無事耽擱,不出三天,咱們即可抵達汴梁,屆時說不定雲姑就會在那『大相國寺』之前候著咱們呢!」

徐振飛嘆了口氣,強笑說道:「經仲孫大俠這麼一說,小老兒心情倒得有些開朗起來……」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透林而出。

「這話說得顯然早了點兒。」

徐振飛神情一震,倏然住口。

仲孫玉臉色微變,跨進一步,攔在徐振飛面前,目射神光,凝注林內,朗聲說道:「林內是哪位朋友,老朽華山仲孫玉在此。」

林內一聲冷笑,冰冷話聲又起:「你老狗也夠資格稱少爺為朋友……」

「住口!」仲孫玉霍然變色,目中神光暴射,長眉雙揚地沉聲說道:「聽朋友話態,想是沖著我仲孫玉而來,既是如此隱身林內出口傷人,看來算不上什麼英雄行徑,何不現身容仲孫玉一見」

林內突然揚起一陣縱聲狂笑,震得樹枝顫動、落葉繽紛,仲孫玉方自心頭暗暗一震,林中冰冷話聲又起:「哪一個隱身林內,出口傷人,仲孫玉,少爺這樣對你已是萬分客氣,若以少爺三月前性情,只怕你早已橫屍巫山,哪會容你走至此處,不錯,少爺今日確是為你而來,不過你想見我,我卻不願見你,少爺要的是你身旁那人,且讓他進來見我。」

仲孫玉、徐振飛聞言俱是一怔,仲孫玉尚未答話,徐振飛已自忍不住地沉聲說道:「尊駕是哪位高人,欲見老朽不知有何教言?」

林中人冷然說道:「我要見你自然有見你的道理,至於我是誰,問問仲孫玉他自然知道。」

仲孫玉、徐振飛不只一怔而且大訝,徐振飛一怔之後,不由地向仲孫玉投過兩道探詢目光。

仲孫玉方感困惑地略一沉吟,林中人一聲冷笑,話聲又起:「仲孫玉,你委實健忘的可以,你忘了我,想必不會忘記此物,接住!」

一道白光自樹林深處電射而出直奔仲孫玉面門射來。

樹林距二人立身處少說也有十餘丈、加以仲孫玉趁適才白光一閃之際,已看清白光系由樹林深處射出,這麼一來雙方距離便在三十丈,而這道白光不但其疾如電,而且路線筆直,可見林中人功力甚高,方自心頭一震,徐振飛右掌倏伸,迎著那道白光抓去。

仲孫玉觀狀大驚,暴喝一聲:「且慢!」

袍袖倏揚,一股勁氣向著那道白光疾撞而去,同時一拉徐振飛飄身後退。

「叭」地一聲輕響,來物又沖前五尺方始勁消墜地。

赫然竟是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骷髏,仲孫玉一袖之力竟未將它擊碎。

徐振飛不知所以,方自一怔,仲孫玉已是如遭電殛,心神狂震地失聲說道:「你,你竟會是藍……」

林中人突然一陣狂笑,冷冷道:「想不到一個名震八表的華山神醫,見著一顆小小白骷髏,竟會驚駭若此,豈不令人失望……」

「住口!」仲孫玉長眉倒剔,目射神光地暴喝一聲,說道:

「藍九卿,原來竟是你這該死的畜牲,你殘無人性、作惡多端,老夫正愁踏破鐵鞋.你還不速與我滾出來領死!」

林中人桀桀怪笑說道:「老匹夫,真也虧你能講得出口,昔日華山上,若非柳含煙那該死的東西,少爺焉能容你活到如今?你也不怕風大,少爺無暇與你鬥口,你有自信能奈何小爺么?」

仲孫玉聞言呆了片刻,方始怒聲說道:「不錯!老夫自知非你敵手,不過你也未必能討到多大便宜。」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既是如此,少爺自在內,你何不進來?」

仲孫玉冷哼一聲道:「你以為老夫不敢?」

大步向林內奔去。

徐振飛心中一驚,尚未來得及喝止。

「站住!」林內突然揚起一聲大喝,仲孫玉倏覺胸中血氣一陣激揚,身不由己地停下腳步。

林中人冷笑一聲,說道:「仲孫玉,我可是說過,今日不願見你,你若想俟死之異日,包你如願,你今天最好不要迫我,否則你敢再跨進半步,休怪少爺我說了不算,且叫你身後那人進來見我。」

仲孫玉方一遲疑,林中人已自厲聲說道:「仲孫玉,你敢不聽?」

仲孫玉暗一咬牙,怒聲說道:「藍九卿你這是做夢……」

徐振飛突然道:「如今老朽已知你是何人,但卻以為與你素昧平生,說句你不願意聽的話,我也不屑與你結交,你要見我何不出來?」

林中人冷冷說道:「念你年事頗高,我不願出言得罪,不過你要知道我是言出必行,不喜歡別人違逆。」

徐振飛冷哼一聲,目中精光連間地道:「好大的口氣、好狂傲的黃口孺子,你不要以為仗著你那身功力便可任意行事,須知士可殺不可辱,我徐振飛雖然技不如人,但你卻不一定能嚇倒了我。」

林中人桀桀一笑,道:「看不出你還是真硬,要是膽如其話倒不失為英雄豪傑。」

徐振飛神色倏變,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冷哼一聲:

「休要讓你這黃口孺子瞧低了。」

大步直奔樹林。

仲孫玉一驚,一把將他拉回,輕聲說道:「徐老哥,冷靜一點,你這一衝動豈不是正合他心意?」

徐振飛驚然驚覺,不由暗罵一聲:「好狡猾的東西。」

但聞仲孫玉冷冷一笑,道:「藍九卿,你那點心智實在笨拙的可憐,你該看清楚對面是誰,若想和我仲孫玉玩心眼兒,你還嫌嫩了點兒,有事你儘管出來,仲孫玉一人接下就是。」

林中人冷冷說道:「老匹夫你也委實賤得可以,少爺不願找你,你卻偏要強自出頭……」

話聲一變,厲聲接道:「你們真敢違逆我的話么?」

仲孫玉冷笑說道:「有什麼敢不敢的?藍九卿你最好少費心機。」

林中人嘿嘿一笑,陰惻惻地說道:「好!仲孫玉老匹大且容你強硬一時,不過你稍時最好不要懊悔……」

嘿嘿一笑,接道:「老匹夫,你們不是正在找一個人兒么?

設若這個人兒就在林內,你可要讓你身邊那人進來?」

仲孫玉、徐振飛心中一震,仲孫玉更是失聲說道:「怎麼,你……」

旋即哈哈一笑,接道:「藍九卿,老夫不察竟險些為你這句話嚇住,只可惜你這套手法太以低劣。」

林中人突然揚起一聲如鬼哭狼嚎般怪笑,陰惻惻地說道:

「仲孫老匹夫,你大概頗以你那智慧自負,但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可以說你這是自作聰明,也好,少爺就索性讓你看看,是你行還是我行。」

話聲方落,仲孫玉長用一軒,尚未來得及發話。

突然一聲嬌呼透林而出。

仲孫玉心神大震之餘,方自跺足暗道:「糟啦!」

徐振飛似著了魔一般,狂呼一聲:「雲兒!」向著樹林飛奔而去。

仲孫玉睹狀大驚,來不及出聲喝止,身形一閃,飛掠追上,右掌疾探,一把扣往了徐振飛左肩,哪知徐振飛恍如中魔,身形猛地向前一掙,「嘶!」地一聲,一襲灰衣吃仲孫玉齊肩扳下一大幅來。

就在這一剎那間,徐振飛又奔前三丈,仲孫玉大急,一拋手中布條,大喝一聲,二次撲上。

林中人此時卻揚起一陣得意狂笑。

眼看仲孫玉一隻右掌就要再次扣上徐振飛左肩,突聞徐振飛大喝一聲,倏轉身形,忽地一掌擊了過來。

仲孫玉心中一震,身隨意動,硬生生地將一個身形突然橫移兩尺,堪堪避過,目射神光,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徐老哥,你瘋了么?」

徐振飛一擊出,掉轉身形,方待再奔。人耳這聲干大霹靂般暴喝,機伶價地打了個寒噤「啊!」地一聲,掉轉身形,失聲說道:「仲孫大俠,小老兒該死!」

納頭便拜。

仲孫玉暗暗一嘆,跨前一步,將徐振飛架起說道:「徐老哥,此時不是客氣時候,心急骨肉危難,此乃人之常情,仲孫玉不會在意,請老哥千萬冷靜,容仲孫玉一想對策。」

徐振飛不勝愧疚地默然站往一旁,然他卻渾身顫抖地將一雙目光凝注林內。

仲孫玉做夢也料不到雲姑真的落在對方的手中,更料不到這不過是一場對方煞費苦心的苦肉計,他深知藍九卿性情,略一思忖後果,不由一絲寒意直透頂門!

儘管仲孫玉是如何地智惠超絕,如何地胸羅萬有,突然遇到這種情況,卻也未免五內俱焚、六神無主、束手無策。

然而奇才中竟是奇才,他在此時猶能強內迅速恢復冷靜!

他凝目蹙眉沉吟半晌,突然朗聲說道:「藍九卿,算你厲害,仲孫玉認輸就是……」

林中人驀地又是一陣得愈狂笑,冷冷說道:「難得難得,蓋代奇才,華山神醫仲孫玉居然也有認輸之時,藍幾卿何幸榮之!」

仲孫玉冷然說道:「藍九卿,仲孫玉既已認輸,你休要再逞口舌。」

林中人桀桀一笑,說道:「老匹大,你莫非不服氣?」』仲孫玉冷哼一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人有失神,馬有失蹄,這談不上什麼服不服氣。」

林中人一笑說道:「好一個自我安慰,我不在乎你服不服氣,如果不服氣,你我異日不妨再做較量。」

仲孫玉道:「這個自然,只怕屆時授首的是你不是我。」

林中人嘿嘿一笑,說道:「只怕未必,屆時你當自知,此刻你且與我站往一旁,讓我要的人兒進來。」

仲孫玉一笑說道:「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這是跟少爺討價還價么?」

仲孫玉道:「你既漫天要價,我自然要就地還錢。」

林中人默然半晌,方始冷笑說道:「少爺一言既出,從無還價餘地,這點你應當知道得很清楚……」

仲孫玉冷冷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這宗買賣做不成啦!」

林中人陰側惻地道:「老匹夫,你不要忘記還有個人兒在我手中。」

仲孫玉冷然說道:「我自然不會忘記,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個問題是在所必問,相信你不致膽怯得連一個問題都不敢回答。」

林中人縱聲大笑道:「老匹夫,你最好少賣弄你那一點小聰明,有什麼話兒快說,少爺不耐久等。」

仲孫玉微微一笑,揚聲說道:「藍九卿,你可願意告訴我,堅持要這位徐老丈人林,究竟是何用心?」

此言一出,林中頓時寂然,片刻之後方聽林中人一聲冷笑,說道:「老匹夫,你最好少動腦筋,這件事少爺不會告訴你的。」

仲孫玉冷笑說道:「你可是不敢?」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老匹夫,少爺適才說過,你最好少用那套笨拙低劣的激將之法,少爺就認不敢你豈奈我何?」

仲孫玉道:「這話兒說得豈不令人好笑,我能將你這出身陰山九曲谷,師門赫赫的絕頂高手怎麼樣?」

仲孫玉不愧老薑,這句話中有話的話兒,不啻說明林中人自認不敢,弱了六神通名頭,滅了陰山九曲谷威風。

無奈對方也是一代裊雄,委實狡黠的可以,但聞他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白費心機啦,這些無關痛癢的事兒,少爺不在乎。」

仲孫玉聞言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說道:「老夫早已知道,像你這般寡廉鮮恥之人,不會在乎……」

「住口!」林中人突然一聲厲喝,陰惻惻地道:「老匹夫大膽,你不要以為少爺有言在先,便這般放肆,需知你若惹起少爺真火,少爺照樣可以立即取你性命……」

仲孫玉冷冷一笑,接道:「老夫闖蕩江湖將近四十年,從未將生死放在心上,何況現在已是行將就本。」

林中人冷笑說道:「少爺知道你頗有幾分骨氣,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少爺手中尚有一個人質在。」

徐振飛臉色一變,方要開口,仲孫玉忙地遞過一個眼色,冷笑說道:「藍九卿,這不夠構成對老夫要挾的條件,你如能下手只管請。」

徐振B心頭一震,霍然變色,急道:「仲孫大俠,你……」

林中突然一陣狂笑,說道:「老匹夫,莫要懊悔!」

仲孫玉冷冷說道:「那不關你事,我斷定你不敢,也不能下手!」

林中人厲聲說道:「仲孫玉,你能做得了主么?」

仲孫玉一笑,軒眉說道:「你又何必裝腔作勢,仲孫玉話既出口,自然……」

徐振飛突然身形顫抖地失聲說道:「仲孫大俠你怎可仲孫玉一搖手,低聲接道:「徐老哥請勿焦慮,設若雲始有半點髮膚之傷,仲孫玉願賠上一命。」

徐振飛神情一震,訝然說道:「仲孫大俠,你怎能如此肯定他不敢?」

仲孫玉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個中破綻頗多,我一時難以盡道,不過我有十分把握……」

林中人突然怒聲說道:「老匹夫,你在弄什麼鬼?」

仲孫玉一笑,揚聲說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們在這兒等著,你自管下手好啦!」

林中人驀地揚起一陣聲若鬼哭狼嚎的桀桀怪笑,獰聲說道:「好,好,好,老匹夫,少爺就讓你看看少爺是否如你所料,聽著!」

話聲方落,林中倏地傳出一聲凄厲嬌呼,生似林中人已對雲姑施以煞手。

徐振飛心膽欲裂,霍然變色,尚未來得及張口,仲孫玉已自撫掌大笑說道:「好,好,好,這聲嬌呼無殊天音,美妙動聽已極,藍九卿,老夫願洗耳恭聽第二次!」

話鋒一頓,冷笑又道:「『雲姑娘,你這份裝作幾可亂真,只可惜碰上我仲孫玉……」

林內突然傳出一聲羞怒嬌叱:「仲孫玉,你……」

「你」宇甫出,似為什麼掩住,倏然沉寂!

徐振飛臉色一變,白眉倒剔,怒聲叱道:「雲兒大膽……」

仲孫玉突然縱聲大笑,笑聲一落,冷然說道:「藍九卿好心智、好苦肉計,老夫不過心生疑惑,聊以相試,卻不料你們那麼沉不住氣,仲孫玉深為你們惋惜。」

說完,又是一陣縱聲大笑!

這陣笑聲中已可聽出這位蓋世奇才已極為震怒。

笑聲一落,冷然又道:「雲姑娘,看在令祖份上,我再這麼稱呼你一句,你雖然對仲孫玉無禮,但你卻仍未忘記令祖,足見你良知尚有幾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你為何要令祖過去,仲孫玉絕不能詮令祖與你們在一起!我不願多批評你的作為,但我仍要告訴你,令祖是一位孤苦伶什的善良老人,也希望你不要忘記了徐門家風。」

徐振飛顯然已為這一連串的奇突變化震驚得呆住了,同時他也找不到適當的插口機會,此時伸孫玉話聲一落,他便自忙道:「仲孫大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仲孫玉黯然一嘆,苦笑說道:「徐老哥,你難道仍未看出來,雲姑娘已不是以前的雲姑娘了么?」

徐振飛呆了一呆,前情一連串地自腦際閃電掠過,突然,他臉色大變身形顫抖,目毗欲裂,鬚髮俱張地厲聲說道:「雲姑,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一陣急咳,使得他余話無法出口。

不能置信的事,他畢竟是相信了,因為這是事實,冷酷的事實粉碎了這位善良老人的一切,顯然他心中已是震怒到了極點,這個打擊畢竟是太大啦!

仲孫玉神色一陣黯然,默然無言,但不難看出這位蓋代奇人的眉宇之間已自泛上一片怒色,但他不便發作,更不願加深對徐振飛的刺激。

一陣極其輕微的啜泣之聲由林內隨風飄出。

沉寂已久的林中人,此時突然厲聲說道:「仲孫玉,老匹夫,你壞我大事,少爺與你誓不兩立。」

仲孫玉雙眉一軒,目射神光,冷笑連聲地道:「藍九卿,你這卑鄙無恥的東西,何必龜縮林里,空說大話?老夫自在此處。既是誓不兩立,你何不立則將老夫這條性命取去?」

林中人獰笑道:「仲孫玉,你以為少爺辦不到?」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早已承認你辦得到,不過老夫以為你此時不敢對我下手。」

「老匹夫,你就那麼自信?」

仲孫玉冷然說道:「何必問我?問問你自己即可獲得答案。」

林中人默然半晌,方始狠聲地說道:「仲孫玉,你可知道少爺為了取你的狗命,可以不顧一切?」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自然知道你一身桀騖兇殘的脾氣,但那只是以前,現在斷斷不會輕舉妄動。」

林中人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方又獰笑一聲說道:「仲孫玉,莫忘了除你之外,尚有你那寶貝女兒。」

仲孫玉毫不在意地冷冷說道:「老夫也要提醒你,老夫女兒孝順的很,她斷不會為殺父仇人效勞,相反地,她還要取你狗命。」

林中人嘿嘿笑道:「你女兒那身見不得人的玩意兒,少爺知道的很清楚。」

仲孫玉道:「知道更好,如若不知道,老夫再告訴你一件事,她現在已是一代仙俠五老丐的得意女徒,你如認為惹得起她的師門,只管請便。」

林中人道:「看來你是滿放心的。」

仲孫玉道:「這個自然。」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老匹人,你莫要忘了陰山『九曲谷』並未將那五個要飯花子放在眼內。」

仲孫玉冷冷說道:「既然如此,你更該請便。」

林中人嘿嘿一笑,逍:「老匹大,你焉知你那寶貝女兒,此刻不是少爺階下之四?」

仲孫玉突然大笑道:「藍九卿,你這句愚笨的話連老夫都替你臉紅,設若她此刻已在林內,你早已以她為質地來威脅老夫了。」

想必隱身林中的藍九卿,也突然悟出自己這句話說得太以幼稚,聞言頓然。

但聞徐振飛顫聲說道:「仲孫大俠,天色不早,我們該走了。」

仲孫玉心神一震,尚未說話,徐振飛已自庄容說道:「仲孫大俠不必替小老兒擔心,自即刻起,小老兒只當雲姑已死,從此不再承認有這麼一位孫女。」

話聲雖然堅決,但話意卻難掩心中悲痛。

仲孫玉雖知這位善良老人此時已是心如槁木,萬念俱灰,多言無益,但他卻也不得不說兩句勸慰之話,暗暗一嘆,說道:

「徐老哥不必如此,無論如何她總是你一手撫養長大的愛孫,她本性善良,只不過有些倔強任性,這也是一般女孩家所常見的,雖然此時俗位,但相信她日後必有醒悟的一大。」

他不慰勸還好,這一慰勸,竟然觸發了徐振一飛胸中強忍良久的悲痛,老臉一陣抽搐,將門連張,無言淚下,半晌方憋出一句話兒:「『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女孩兒家一生清白何等重要。唉!這是我徐家門中不幸,也許是小老幾許年所做下的幾樁失德事兒,落得個今日這般報應。」

仲孫玉有心再行勸說,但一時卻找不著適當的話兒,略-遲疑,轉過頭去揚聲說道:

「藍九卿,若無他事,我們要告辭f。」

說罷,偕同徐振飛半轉身形,方欲離去。

「站住!」林中人突然一聲冷喝,獰笑說道:「仲孫玉,你們以為少爺會讓你們這般輕易地離去?」

仲孫一R倏然駐足,怒盧說道:「藍九卿,你既戰又不戰,卻又不讓老大等離人,到)

&是何用意?」

林中人嘿嘿笑說:「。決常名震人表的蓋世奇才,說出這般話兒來,不顯得太以可憐么?你應該說何不放手一戰』…——」

林中人這句話說得委實不差,以仲孫玉這等身份竟說出這般無可奈何的話兒來,委實顯得有點英雄氣短之概。

林中人話鋒做頓,一笑接道:「至於少爺究竟是何用意,你似乎不應該多此一問。」

仲孫玉心中一緊,道:「你敢是仍想留下這位老丈?」

林中人一。笑說道:「你很聰明。」

仲孫一k哈哈一笑,尚未開口,徐振飛已自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藍九卿,你是做夢!你欺我孫,凌我孤老,已是罪該萬死,這筆帳,我徐振飛候諸異日必然討還,今日你就是將我徐振飛這顆南頭拿去,我也斷不會和你們這個寡廉鮮恥的東西為伍。」

仲孫大冷冷一笑,揚,打說道:「藍九卿,你聽到了么?」

林中人冷笑說道:「字宇人耳,清晰已極,仲孫玉你暫莫高興,少爺言出必行,今H少爺咨非把你身邊那人留下不可,你不妨想想,若是少爺親〔1出手將他擒回,你可攔得?」

仲孫王心中大震,暗忖:「這話不錯,設若這東西真的親自出手,要劫掠徐老研那是易如反掌,自己也委實攔阻不了,看來今日凶多吉少,但我寧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他如願表面上卻仍是一副若尤其事的神態,冷冷一笑,說道:「藍九卿,老夫早匕料到你會有此一著,既然如此,你何不即刻動手?」

一方面卻用傳音之術對正自氣得發抖的徐振飛說道:「徐老哥,看來今日咱們凶多吉少,但仲孫玉卻仍不甘認輸,此賊即將出林,老哥鎮靜,容仲孫玉和他一較智力。」

徐振飛情知事態嚴重,不然以仲孫玉這等名滿武林的人物,斷不會說出這種話兒來,為顧全大局,只得強自將一腔怒火按下,神色泰然,默然仁立。

仲孫玉看在眼內,不由暗暗點頭。

但聞林中人一聲凄厲長笑,道:「老匹夫你休要打腫臉充胖子,少爺這就出來,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少爺擒人。」

一條藍影自樹林深處疾射而出,其勢若電,一閃而至二人面前五六丈處。

人影斂處,藍九卿面掛得意獰笑,負手而立。

仲孫玉心中一緊,暗暗說道:「觀此賊身法功力又較前更為精進,只怕……」

但聞藍九卿冷冷一笑,道:「仲孫玉,你如無甚交待,少爺可要動手捻人啦!」

仲孫玉微微一笑,閃開一步,道:「請!」

藍九卿以為仲孫玉雖不出手襲擊自己,必然會想方法阻攔自己,卻不料仲孫玉會出此一著,方自一怔,人目徐振飛一副神色自若的安詳神態,更是疑竇頓生,他素性狡黠多疑,但也就因為這狡黠多疑使得他警惕頓生,不敢貿然下手。

微一遲疑,嘿嘿一笑,道:「仲孫玉,你真的沒有什麼話兒交待了么?」

藍九卿不愧狡黠,他一面說話,一直卻將一雙陰沉目光在二人面上溜來溜去,欲找出一絲破綻。

無奈仲孫玉智慧超越他多多,一身江湖歷練更是遠非他所及,焉有不知藍九卿用意之理?

冷冷一笑,說道:「你大概是想找出破綻是么?好!我二人索性讓你看個夠廣將手一背,極其安詳自如地微笑仁立,一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神態。

徐振飛看在眼內不由大為敬佩,尤是一顆心也越形鎮定,面上神色自然更為安詳。

如此一來,反把藍九卿弄得驚怒交集,尷異常,不知所措。

片刻,仲孫玉一笑,說道:「怎麼,看夠了么,要擒人自管請便,我仲孫玉絕對袖手旁觀,決不食言。」

藍九卿略一沉吟,突然向著徐振飛陰陰一笑。

仲孫玉視若無睹。

徐振飛卻不由自主地臉色微微一變。

仲孫玉心頭一震,方自暗道一聲「要糟!」

藍九卿自揚起一陣架架怪笑,目中凶光連閃地獰聲說道:「我打你這個老匹夫,竟敢來哄騙少爺,且暫記上一罪,少爺異日再行收拾你,此時少爺要得罪了。」

話聲甫落,身形問起,奔電般向徐振飛撲去。

仲孫玉暗一咬牙,雙臂凝足畢生功力,方待向藍九卿橫里劈去。

徐振飛也自大喝一聲,意圖拚命地方待揚掌。

突然划空傳來一聲恍如發自冰窟的冷笑。

一道黃光疾逾奔電地一閃而至,疾向藍九卿雙腕射到,認穴之准,來勢之強,實是令人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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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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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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