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面壁圖破壁 機心誤禪心

第三十四回面壁圖破壁機心誤禪心

一

得肯法師宣布比賽開始，屠龍台下萬餘觀眾頓時鴉雀無聲。主持人將八名選手介紹給大家，台下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索斐滿臉興奮，她早聽說屠龍競賽之事，今天能夠坐在嘉賓席上放眼觀看，一覽無遺，自然喜不自禁。凱恩本也高興，但他發現參賽者中有一人赫然便是法克斯時便高興不起來了。法克斯化名斯科法，託身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塔寺，不知他眼巴巴地來參賽究竟有何目的。凱恩注目得肯，知他並未認出法克斯真面目。凱恩並未見過生前的法克斯，想來死後已換了一幅尊容，故瞞過許多舊相識。

阿坎境內出現亡靈族法師並不稀奇，凱恩也不知法克斯在奈克羅斯的種種事迹，自也不能小題大做，便只有冷眼旁觀。高澤斯尚以為他必已在多芬雪島落崖嗚呼了，怎會料到他競有雅興來這裡參加屠龍競賽。

不過凱恩對法克斯如此有恃無恐還是有些不解，自己雖說不出他有何罪狀，但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頗有些鋌而走險，只怕所謀者大。

伽里巴兵犯阿坎時法克斯或隱身奈克羅姆王宮之內，或在境外幹些勾當，便曾在法覺寺後山遭遇高澤斯，為高澤斯所算，因此連伽里巴也弄不清楚法克斯的底細。

索里爾知法克斯必有所圖，目下與得肯關係已非尋常，便直言相告法克斯其事。

得肯道：「方死方生，法克斯一靈不滅，****不忘的總是山後密塔。」

凱恩道：「兩年前法克斯便曾引誘我前往靈峰寺，揭示死亡密塔封印。」至於險些喪命之事，便不說得肯豈會不知，慮及得肯與法克斯的關係，凱恩不便直言。

得肯點頭道：「他意在觀察揭示封印的後果，其目的大約仍在本寺密塔。

所謂生死有別，輪迴奧秘只有少數死亡法師能夠略窺竅要，似法克斯這般中陰得度必有絕大機緣，但復活後生前記憶保留多少就全看施術者的法力和受術者的生前業力了。在舊世界的亡靈序列中，施術者常輔以各種法器，以抑制或喚醒受術者的生前記憶和能力。舊世界獅鷲心國王格里馮哈特中毒死後被迪雅國王威爾瑪復活，威爾瑪以「壓抑幽靈」掩住他生前記憶，使他與自己的親生女兒凱瑟琳對面不識，凱瑟琳以「回憶墜飾」喚醒了父親的靈魂，埃拉西亞光復之戰圓滿結束。終結日後，絕大部分法器消失在戰火中，甚至一些施術方法也告失傳。

在伽里巴看來，新世界的亡靈復活術已遠不如舊世界的亡靈序列精純，而高澤斯認為新世界時日尚淺，到哪兒去找如格里馮哈特一般的珍貴屍源，新世界的死者能被複活為吸血鬼就很不錯了。高澤斯在派拉達的貴族墓地發掘多日，也沒能找到像洛斯這種等級的亡靈。

至於法克斯的復活，倒像是借屍還魂一類的高明法術，從形體到靈魂都進行了強化改造。得肯法眼如炬，知他今非昔比，雖覺得法克斯形跡可疑，由於歷史淵源，免不了寬待幾分。

依梅利婭女王雖然禁止王國內的亡靈復活術，卻不能禁止亡靈法師在境內活動。大多數亡靈法師都是按生前意願，請上師施法復活的，復活術只要在境外施行，並不違背王國法律。

得肯清楚法克斯生前並無復活意願，他的復活實不知是何人所為，這倒有些蹊蹺。

諸人各懷心思，屠龍競賽已經開始。

首先登場的是一位十**歲的青衣少年阿南，來自南方邊陲山林小寺。阿南並不強壯，外表憨厚，也不像有什麼魔法天分，卻戴一付金絲眼睛，視力也不大好。他的對手是一條體態優雅的墨綠小龍，十分可愛。阿南以秩序魔法和自然魔法修鍊為主，這兩種魔法混練如能達至附魔師的境界，那屠龍之戰便有些看頭。秩序魔法有一路以幻影製造為主，而自然魔法以召喚術見長，兩重魔法如能練至相輔相成的境界，則能成為附魔師，可使幻術製造和生物召喚能力大幅提升。就屠龍而言，如能於較短時間內製造出生命力和戰鬥力比目標更強大的幻影，則勝負不言而喻。若幻像足夠強大，也可以不戰而勝，龍也會主動投降認負的，不過以阿南年齡似不能達到如此境界。

阿南手持法杖，並未及時製造幻象，卻以自然魔法的「石頭皮膚」和「巨人力量」加強自身，站穩腳跟。綠龍十分狡詰，不給他多少餘暇，迅速出擊。阿南步伐沉穩，以杖相抵。

交換數合，綠龍力大招沉，阿南左支右絀，難以相抗，便閃身避讓，口中****有詞，目中精光大盛，似要施展催眠術。索里爾微微嘆息，南方派系總以催眠術為能事，連附魔師也棄長用短，實在可惜。

綠龍知他施法，卻也集中精神，避免與他目光接觸，以身相撞，欲將他撞下台去。阿南並不氣餒，努力施法，汗水涔涔而下。

雖然少年並不順利，台下觀眾卻已如痴如醉。須知綠龍雖不如黑龍強大，等閑之輩實非一合之將。這少年久戰未怯，令人讚歎。

阿南終於覓得良機，綠龍目光一滯，頓時受制，台下歡呼聲起，阿南欣喜異常。豈料他精神略分，綠龍醒過神來，暴怒出擊，阿南猝不及防，頓時跌下台去。台下一片唏噓，都知少年欠缺經驗，受台下喧鬧影響，功虧一簣。依規則，以催眠術控制對手，須經三個回合方才勝出。這少年並非沒有這個能力，卻經驗定力稍欠，確實可惜。

主持人對阿南大加讚賞，鼓勵一番，一面請觀眾保持安靜，一面重申規則，提醒後來者吸取教訓，便將另一位參賽者引上台來。台下頓又歡呼起來。上來的是一位妙齡少女，長相極為標緻。由於依梅利婭女王的原故，王國內有許多少女魔法師，都受到王國人民的喜愛。這一位又生得美麗，令人耳目一新。

少女名叫蘇澤琪，身著鵝黃色法師斗篷，左手一柄短法杖，卻是降龍木所制，鑲以寶石，光芒四射。纖纖右手，魔戒閃爍，腕上一枚法師環。以裝備言，少女系出名門，家世不凡。

與少女對陣的是一隻褐色小龍，曲頸短翼，體態憨逗。雖說是幼龍，身形卻比少女大出數倍。看少女驕弱模樣，若小龍奮力一撲，不知她如何抵擋。

索斐見蘇澤琪只比自己略大一兩歲，此刻面對幼龍毫無懼色，不禁有些欽佩。設身處地地想，如果自己此刻面對此龍，只能儘快製造出幻龍影像，以幻影龍與之搏鬥，但若幼龍有些智慧，避開幻影龍，直接撲向自己，自己唯有閃避，如此取勝頗難。索斐凝神觀看，看她能否勝出。

少女兼秩序、生命兩系法術之長，這在阿坎較為常見。修鍊有成者成為僧侶的職業，獲得「混亂防護」能力，對混亂族的物理防禦和魔法防禦能力倍增，這使得僧侶們在對付混亂系龍族時不象看起來那麼脆弱。

少女輕舒柔臂，捏起法訣，施展生命系的「精神甲胄」和「祝福」魔法，使本身防禦戰鬥能力又增加許多。此時幼龍縱然全力一擊，少女也能支撐若干回合。而幼龍頗為倨傲，竟似不屑搶先出手。幼爪在胸前摩搓，一幅不耐煩的樣子。

眾人以為少女必以幻術或催眠術開始攻擊，豈料蘇澤琪嬌叱一聲，法杖一指，一道冰箭激射幼龍，競以魔法攻擊。

眾人一陣唏噓，均覺得少女到底缺少見識。幼龍不僅有抗魔性，而且有魔鏡反射能力，法術攻擊豈能奏效？正是以短擊長，反要承受反射傷害。

凱恩也頗不解，卻見得肯面露喜色，意似嘉許，知道有些原故。

幼龍遭受冰箭攻擊，不過打個寒噤，幼爪甫張，一道火焰箭反擊過去。蘇澤琪以法杖相抵，卻不閃避。台下觀眾又替幼龍叫屈。幼龍長於物理攻擊，魔法攻擊能力甚弱，何況少女身具「混亂防護」，又有「精神甲胄」，便呆立場上，也足以支持五六個回合。本是激烈異常的肉搏戰，卻變成了乏味的魔法表演。觀眾均覺無趣。

凱恩已有所悟，幼龍所以用魔法攻擊是受少女冰箭引誘。龍族向來倨傲固執，你若力戰，它便力敵，你若施法，它往往也還以魔法，不甘示弱。

蘇澤琪見妙計得售，雙掌幻動，一條一模一樣的幼龍幻影躍然台上。幻影龍不會施展魔法，受少女法杖催逼，兇猛地向幼龍撲去。幼龍知道幻影龍與自己屬性一致，魔法攻擊效果不大，便閃身相避，仍沒忘記施法攻擊少女。幻影龍得理不饒，更加振奮地向幼龍撲去。幼龍連連閃避，頓時手忙腳亂。

蘇澤琪從施法消耗中緩過勁來，見幼龍已被逼入一角，大為振奮，幼龍再想避讓時，豈肯容讓，一聲嬌叱，法杖一指，搶步上前，封住幼龍退路。此時固執的幼龍仍沒忘記施法攻擊少女，卻如何抵擋幻影龍與少女聯手一擊。幼龍踉蹌支撐數回合，轟然跌落台下。

台下歡呼聲起，頓如鼎沸。雖沒有看到兇險激烈的肉搏戰，卻為少女過人的智慧傾倒。如此勝出，可謂穩紮穩打，毫無兇險可言，而所用不過十數回合。這是擅長力戰的將軍們也不易做到的。

索斐興奮得不得了，她本來對幼龍頗有些心怯，此時想來，自己的生命魔法雖不如蘇澤琪，但幻影製造能力較強，只要在對陣時站穩腳跟，不受幼龍全力一擊，數合之後必佔優勢，想要勝出也不太難。不過若無此次經驗，必會手忙腳亂，勝負難測。

凱恩曾數次力戰強龍，知道這些生化龍能力比傀儡龍尚有不如，比起黑龍，則少了最致命的武器龍之息。至於魔幻森林中的魔龍，雖沒有龍息攻擊，但智慧與人無異，凱恩至今未有良策，凱恩曾將此事說給姑姑和索里爾老師知道，姑姑只是寬慰幾句，反督促他應勤修秩序魔法，或者便有辦法。

接下來幾場比賽精彩紛呈，有勝有負，卻沒人比蘇澤琪贏得更輕鬆。但凱恩心裡已替那少女抱憾，只因最後出場的法克斯豈泛泛之輩。得肯雖說法克斯秩序魔法並未大成，但他的死亡魔法是何境界就無人得知了。

法克斯的壓軸戲終於登場。他有形無質的身形立於台上時，並沒有多少喝彩聲，沒幾個人知道他來歷，也沒多少人對亡靈法師感興趣，只有少數同類發出一些凄厲的尖嘯，讓人毛骨悚然。與他對陣的是一條水晶紅龍，這種龍並無飛行能力，也不會魔法攻擊，是肉盾型的戰鬥龍。

水晶龍雖然體形頗巨，但它猩紅的眼睛甫一接觸法克斯空洞的眼神便透出恐懼之色，顯得有些懦弱，法克斯漫不經心地施展出死亡魔法「恐懼氣氛」和秩序魔法「懦弱」法術已經奏效，勝負之數不戰可知。大多數精神控制魔法要求施術者強於受術者，否則非但無效，反而可能自食其果。

法克斯展開鬼魅身形，向小龍撲去。小龍本已懦弱，遭受攻擊便連連後退。

眾人見法克斯身形飄忽，邁步也有氣無力，卻不知強健的小龍為何顯得如此虛弱無力，不堪一擊。但高明一些的法師們卻知道這是實力懸殊的緣故。法克斯藏巧於拙，未盡全力，只將小龍趕下台去了事。眾人對這種趕鴨子似的屠龍競賽矯舌難下，台下一片寂靜，落針可聞。數年來還沒有人兒戲一般擊敗生化龍，都覺得不可思議。

小龍灰溜溜的跌落台下，眾人齊聲歡呼。

索里爾眉頭微蹙，他也是暗影法師出身，死亡魔法也甚擅長，後來精研生命魔法有成，成為大魔法師的職業，但自問施法能力比法克斯也有所不如，不知法克斯有何興趣參加這種旨在獎掖後進的比賽。法克斯生死經歷相加也不過三十歲上下，參加比賽本無可厚非，凱恩卻堅信他必有所圖。目前對法克斯了解最多的只有高澤斯，凱恩一直想尋找機會拜訪他一回，將法克斯之事弄個明白，而且他一直沒有機會系統地學習死亡魔法，坐擁寶藏卻不得其門而入，如能得高澤斯指點一番，強過獨自在「黑暗」中摸索，現在高澤斯與古特成為同盟，是敵是友已經難料。

主持人宣布法克斯為優勝者，獲得進入盤龍洞修習七天的獎勵。

盤龍洞內刻著得肯**師的屠龍密錄，是得肯悟道和屠龍的經歷，這對得道高人或者沒多大意義，但對年輕後輩卻有著極大的啟發作用，因此而躋身**師之列者大有人在。凱恩不由替蘇澤琪可惜，由於法克斯不為人知的陰謀，使她坐失良機。而法克斯生前經常出沒盤龍洞，此次不過是舊地重遊罷了。

凱恩推想法克斯的陰謀必與盤龍洞有關聯，便向得肯**師提出要和索斐一起去盤龍洞觀瞻一番。索斐甚是高興，連忙附和，得肯欣然答應。

凱恩和索斐在知客僧的帶領下前往後山。

二

盤龍洞與法覺寺僧侶埋骨之地同在後山，分列山脊兩側，有幻龍守護的密塔更在山峰之上。凱恩猜測法克斯必是想利用這七日之功偷上密塔，以圖揭示封印力量。大約法克斯自思尚無能力對付幻龍，所以採取投機取巧的辦法。

索里爾本打算會後便向得肯提出探塔設想，如今得肯乃索斐親舅，則若由索斐揭示封印，必須先得到得肯允許，否則若有差池，索里爾自知難以交代。索里爾對索斐有無能力揭示封印並無把握，不過凱恩有兩次成功經驗，若無干擾，自己和得肯守在一旁，縱不成功，料也無礙，但法克斯的出現使問題頓時複雜化了。凱恩也想到這一點，因此必須先排除法克斯這個因素。

盤龍洞地勢清幽，得肯常年在此清修，若有所悟便鐫石以志，十數年來這裡一直是法覺寺僧侶們修習密法的主要場所。

凱恩和索斐甫入山洞，便覺得洞內玄機不是輕易能弄明白的。山洞曲折蜿蜒，枝杈橫生，若無人指引，幾可迷路。洞內許多浮雕，並有文字註疏，凱恩略略瀏覽，便知段落分明，自有體系，可惜自己秩序魔法修為尚淺，難以參祥，只能走馬觀花，開開眼界而已。索斐卻凝神觀看，不肯挪步。

凱恩由她自便，自己在知客僧的帶領下向深處去，希望能大致弄清洞內結構。

盤龍洞半由天生，半系人為，單看斧鑿之功顯然不是數十年間開鑿成功的。得肯與眾弟子不過因勢利導，加以修飾，也未知祥盡，往往與險峻處設立警示，已示未探明處，莫入為宜。凱恩越看越心驚，如此千頭萬緒，法克斯若有所圖，難以預測。

走了數個時辰，知客僧提醒凱恩天色已晚，是否改日再來。凱恩便出洞來，此時索斐前行不過十餘步。

兩人回到寺內，得肯與索里爾相候已久，索里爾已將此行意圖告訴得肯，得肯知茲事體大，既然依梅利婭女王已有主意，不便相阻，但索斐與他關係非比一般，自不能掉以輕心。

晚餐后，四人便仔細研究此事。凱恩知無不言，將兩次經歷詳細說給得肯知曉。

得肯思索一番，道：「密塔封禁著魔法力量這一節已無懷疑，奈克羅斯和亞蘭洛恩的法師們已證明了這一點。需要對立吸引力量方能開啟，這也可以確信，卻不知獨闖世界之樹的金面人是何來歷。若自然密塔乃他揭示，那此人豈非已具備反自然力量？」

凱恩悚然一驚，狄爾加文與金面人交過手，卻未提反自然力量之說，得肯豈是妄言之人，何況他是唯一掌握製造非自然生化龍秘密的人，必對反自然力量有所認識。凱恩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當時一心只想搭救諾婭，雖覺得高澤斯背影面熟，卻未細想，此時道：「我可以確信，金面人就是高澤斯，他確已獲得反自然力量。」便將世界之樹前後見聞說給大家知道。

得肯點頭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揭示密塔必得其人，但魔法力量卻是人人可得。不過若無相應抵抗能力卻兇險得很，如江河倒灌，有決堤之患。索斐雖已習得混亂力量，卻不知能力如何。」

索斐笑道：「那我就像高澤斯那樣，揭開封印就跑，也不要那魔法力量了。」雖這麼說，但修鍊之人怎會甘心入寶山而空回。

凱恩道：「買櫝還珠，暴殄天物，豈不可惜？」

索斐道：「那你怎麼不帶些世界之樹樹汁給我？」她對凱恩三番兩次救助諾婭頗有些妒忌，終於找到機會發泄一下。

凱恩急道：「世界之樹是令生命死而後生的力量，哪裡是帶來帶去的果汁，它的出現需要莫大機緣。樹必傷而流汁，誰敢去傷害世界之樹？誰又能傷害得了它？據說舊世界有一位大神入了魔道，企圖破壞世界之樹，一位英雄將他殺死，然後用世界之樹的樹汁將他復活，世界之樹流出樹汁總共就這兩次。」塔努戰勝先祖韋格、拯救世界之樹的事迹本無多少人知道，此事關乎先祖名譽，塔努秘而不宣，狄爾加文只是略有所知，凱恩自也難言其祥。

索斐道：「好聽的故事，要是有人當茶喝，頭上長出樹葉來那才叫珍奇呢。」

凱恩無可奈何，不與她鬥嘴，卻閃出一個**頭，忙問得肯法師：「不知法覺寺後山盤龍洞這『盤龍洞』之名從哪裡來？」

得肯目透神彩，十分嘉許。道：「自古有之。殿下是否以為盤龍洞中潛藏著與秩序力量相生相剋的力量？果如是，實乃索斐之福。」

凱恩道：「我是從盤龍洞這個名字想到的，這回難以當真。我想若有古龍在這裡生活過，而龍這種混亂族生物本是很忌諱秩序力量的，或者洞中藏有秩序抵制力量。而且法克斯決非無所事事之輩，他借故潛入其中，必有所悟。」

得肯、索里爾連連點頭，都很贊同。索斐方才歡喜道：「這回可不能是說故事，定是真的。」

索里爾笑道：「那麼依殿下之見，該當如何？」他對索斐與凱恩拌嘴本已司空見慣，凱恩不在阿坎尼亞時索斐安靜了兩年，現在相聚日久，便又故態復萌。

凱恩道：「我想悄悄跟蹤法克斯，看他有何發現，索斐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入洞修習。不知得肯前輩意下如何？」

索斐連忙附和，索里爾知無不可，得肯果然道：「如此甚好。果如所願，可策萬全。不過費時頗多，索里爾先生是否等得及。」

索里爾當然放心將索斐交給得肯，但揭示密塔是此行主要目的，耽誤些時日原在預料之中，何況一直以來難得清閑。便道：「我索性假公濟私，在此清靜數日，也好聆聽大師教誨，只盼大師不要生厭。」

得肯笑道：「求之不得，正好切磋切磋，便由他們去，且看造化如何。」

索斐欣喜不已。

三

開始數日，法克斯只在洞內四處遊盪，一幅茫無頭緒的樣子。凱恩不便逼近，便自顧修習壁上魔法。索斐更是專心致志地一路路修習起來。

同是秩序魔法，南北兩派各有側重，得肯家學淵源，又是布拉卡達首屈一指的高弟，自來到新世界，得肯專心致志地閉關修鍊多年，修為已深不可測。索斐一直在皇家魔法學院學習，也跟隨父親修鍊，偶爾也得到依梅利婭女王一些指點，可說是博採眾長，但對得肯的這一路魔法更覺得默契合拍，看得心癢難撓。她不知道得肯與自己的血緣關係，這裡的魔法體系原是她外祖母所創，當然更適合她。不僅有些遺傳因素，而且這一派魔法本就比較適合女性。不過經得肯一番改造，倒顯得剛柔並濟了，若由索斐母親戴娜斐娜親自指點一番，那就更加純粹些。

到第四天晚上，法克斯乘人不備，悄悄溜進一處尚未開發的密道。凱恩看個明白，悄悄跟去。

洞內陰暗潮濕，凱恩施展「真視訣」法術，洞內泛起黝綠微光，景象頓時清晰起來。

凱恩身形飄然，並不觸動洞內碎石，如御風而行。幸好洞內並無分支，便一路追將下去。

走不多久，出現上下兩個分支，凱恩向下觀望，隱約已見法克斯身影，便盤旋而下。

許久，凱恩腳踏實地，卻見一個龐大洞窟，水聲叮咚。

法克斯悄立深潭旁，卻不回頭，嘶聲道：「凱恩殿下對洞窟探險也有興趣么？」

凱恩知他早已發現自己行蹤，便道：「法克斯先生，兩年不見，我有一件事沒弄明白，今天這裡沒有外人，法不傳二耳，就請明示。」

法克斯笑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殿下只管問。」

凱恩道：「兩年前你將我誘至死亡密塔，害得我幾乎喪命，卻是何人指使？」

法克斯笑道：「我引殿下揭示死亡封印，殿下因此獲得死亡力量，獲益匪淺，冒些風險有何不值？我既無好意，亦無歹心，不過想看看揭示封印有何作用而已。」

凱恩當時雖然遭遇危險，但昏迷數日醒來時兀自渾渾噩噩，高澤斯也未多說，特別是「孟婆湯」一節根本未提，凱恩只是從昏迷這一點上推知必遇兇險。便道：「密塔力量你怎會不知？你曾身受其害。這次又有什麼圖謀？」

法克斯道：「因人而異。我生前過於莽撞，這次已有算計，必不會失手，揭示密塔我已成竹在胸。密塔力量唯有德者居之，尚望殿下成全。」

凱恩自思索斐身具混亂力量之事無人知曉，此行目的料法克斯必無所知，卻不知法克斯有何把握揭示封印。便道：「我當然恭祝閣下成功，一遂平生夙願。但此事兇險得很，我倒勸你知難而退，免得魂飛魄散。」

法克斯冷笑道：「多謝關心。若無別事，我想在這裡靜坐悟法。我相信這裡是古龍棲身之處，必有秩序抵制力量。殿下請隨意。」

凱恩雖知法克斯必已思慮周詳，但他直言相告倒有些意外，便不再理會，自顧四處探視一番。

凱恩略轉了轉，見法克斯果然面壁入定，便不再打擾，心想若有一天見到高澤斯，便知法克斯是否與伽里巴有關，那時再找他不遲，便循路而退。

此後幾天，法克斯一直面壁不出，凱恩無跡可循，倒沒了頭緒。

第七天早晨，凱恩推測法克斯若有所悟，必將動作，便又潛入洞中觀察，卻見法克斯仍在靜坐。凱恩心想，便與你耗上一天，明日你就不能再來，縱有陰謀也是以後的事了。

其實凱恩也確信這洞內必是古龍棲息之地，但如若密塔建成在後，那古龍畏懼秩序力量，或已遁入大海，那洞內也不會留下什麼秩序抵抗力量。數天來，凱恩雖在監視法克斯，也一直留心觀察洞內情況，想要看出些蛛絲馬跡。他自思與法克斯法力相當，若法克斯信心十足，那自己也應有一半機會。不過凱恩恍惚中覺得有些不對勁，畢竟法克斯早就發現這裡，此時靜坐不動，目的只有一個「悟」字，不似自己這麼心有所慮，如此看來倒是法克斯「悟」出的機會大些。而且，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法克斯所面之壁，凱恩不曾靠近，這面牆有何特異凱恩就不知道了。如此看來，法克斯不僅佔得先機，甚至也佔得地利。

凱恩雖這麼想，終究不便前去打擾，便運目力向那面洞壁看去，不斷走近些，果然覺得與別處有些不同，隱隱約約覺得壁上似有龍形，便不顧是否影響法克斯，悄悄走過去。

靠近洞壁，凱恩頓吃一驚！洞壁上果有一條龍形化石。若非自己心中早存有龍的意**，在這昏暗的光線中，縱然來到面前也看不出來，卻不知法克斯面龍靜坐，究竟有何玄虛。仔細看時，龍首龍鬚、龍翼龍尾，栩栩如生，且龍腹處微光瑩瑩，凱恩飄然而起，攀住龍足，果然發現發光之物正在龍腹處，狀如鵝卵、色澤微黃，便以手相探，竟然應手而落。

凱恩飄然而下，卻見法克斯竟似未覺，依然靜坐不動。

凱恩仔細端詳手中之物，心知必與古龍有關，且去請教一下得肯法師再說。不過凱恩有些奇怪，法克斯靜坐日久，何以竟未發現異常？再留心觀察法克斯，悚然一驚！法克斯竟如迷霧一般，漸漸散開。

凱恩心知中了法克斯幻影之計，急忙奔出。

甫出盤龍洞，聽見山上寺內一片雜亂人聲，急忙朝密塔方向跑去。

密塔在山巔之上，本有幻龍守護，此時見一隻龐大碧龍正在塔外空地上呼呼大睡，任多少人進進出出，它只糟然不覺。凱恩知碧龍已受催眠，急忙登塔，卻見得肯與索里爾等人都已在場，索斐卻秀目緊閉，僵卧在索里爾懷中。

凱恩忙問緣故，原來法克斯留下幻影迷惑凱恩，自己遁身而去，伺機催眠索斐，從密道直上密塔。法克斯身披在洞中面壁而得的龍蛻，輕而易舉地催眠了碧龍。他對護寺長老行止了如指掌，輕易便將索斐帶上塔來。

護寺長老見壁龍被人催眠，心知有異，急忙登塔，卻見索斐已經觸動封印。諸長老見法克斯行徑，已知大略，齊出手欲將法克斯擒下。

法克斯沒料到三長老來得如此之快，急欲推開索斐時，已遭受攻擊。法克斯有龍蛻護身，擅能抵禦秩序力量，以一敵三，兀自不退，仍想擊退三長老后替下索斐，好汲取封印中正源源不斷釋放出來的秩序力量。但三長老豈是易與之輩，見法克斯年紀輕輕卻修為不凡，頓起爭勝之心，毫不相讓。

四人正酣戰，得肯與索里爾聯袂而來，法克斯長嘆一聲，飄然而去。其實法克斯並不想斷送索斐，因為揭示混亂密塔尚需索斐。「異星鰥夫」諄諄告誡，豈料鬼算不如天算，法克斯陰謀多時，不僅未能獲得秩序力量，反而葬送了開啟混亂密塔的鑰匙。

索里爾急忙救下索斐，索斐已氣息奄奄。

索里爾手足無措。得肯手把索斐脈息，已覺出她體內氣息翻湧，不可抑制。索斐受魔力侵襲之時處於被催眠狀態，完全不能運功抵禦，致使魔法力量洶湧而入，毫無阻礙。索斐受江河倒灌，早已決堤。

凱恩目睹此景，顧不得許多，急忙掏出從洞窟內取得的龍之物事，遞與得肯。得肯見狀，以手加額，驚呼道：「吾女有救矣！」

得肯屠龍無數，如何不識凱恩手中之物實傳說中的龍之心！龍珠易得，龍心難測，龍作為神聖生物，死後必然**，偶爾留下龍珠，但留下龍之心卻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盤龍洞內此龍物化，為岩漿掩埋，實乃罕見罕聞之事。得肯雖不知凱恩如何取得，但目下索斐體內強大無比的秩序力量，除了龍之心更有何物能夠壓制？急命人取水來，運掌力將龍之心碾碎於碗中，喂索斐喝下。索里爾方長吁一口氣，眼中淚珠滑落。

索斐平靜睡去，得肯方有機會問起凱恩從何處取得龍之心，凱恩甚覺慚愧，便將跟蹤法克斯，遭其愚弄，僥倖獲得龍之心一事如實告知。得肯微笑道：「一飲一啄，莫非天定。法克斯於我一家有恩，卻幾乎喪了吾女性命。因果報應，毫釐不爽。所幸殿下取得龍之心，救得吾女。深謝殿下！」

凱恩初次聽得肯稱索斐「吾女」，以為他高興過頭了，豈料他口口聲聲如此稱呼，不由詫異。回頭看一眼索里爾，索里爾微笑點頭，將情況告知凱恩，囑他不要輕易對索斐提起她母親之事。凱恩唯唯諾諾，方替索斐高興起來。他一直以為索斐和自己一樣，同是孤兒，豈料她竟有如此了得的身世，不由替她高興，而自己雖然身世不明，卻有爺爺和姑姑兩個異姓骨肉，於願已足。

依得肯推測，法克斯面壁已久，旨在破壁得龍，豈料有些匆忙，只得到一幅龍蛻，便急忙行事。只需多呆數日，法克斯便可獲得龍之心，可惜功虧一簣。法克斯計慮周詳，如有先見之明，將各人行止盡入算中，的是高明。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可見天心難測，得失之數，豈在人為。卻不知他從何處得知索斐具備對立吸引力量。凱恩此時方想起，他在想起法克斯其人其事時，總是忽略了這一點。法克斯當年便如有先見之明，發覺自己身具生死對立力量，那時尚無人知曉這秘密，塔努對凱恩言明此事尚在其後，只不過後來這成為眾所周知的事，因此凱恩也忽略了。直到此時，方才又想起法克斯何以得知索斐也具有對立吸引能力？這差不多是阿坎的最高機密，只有姑姑、索里爾以及索斐知道。人說吃一塹長一智，只怕未必，倒像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便在法克斯身上，凱恩已連吃兩塹，法克斯何止高明而已！

凱恩反問得肯法師，得肯沉吟不語。他並非不知道法克斯今非昔比，必有異遇，但一則**舊，二則並未發現他有何劣跡，但如凱恩所說，法克斯身後必有高明，指點竅要，無不中的，至於功虧一簣，純屬天意，可見天意酬善，險惡無用。

眾人正談論間，弟子來報，盤龍洞內異響不斷，發生塌方，得肯與凱恩對視一眼，難道法克斯也已算及此事?

索斐昏睡兩日方才醒來，醒來時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目中精光四射，今非昔比。眾人極是歡喜。得肯提議讓她留在寺內多呆些時日，索斐甚是樂意，她雖不知得肯乃親舅，卻仍想在盤龍洞內多學習一些時日。索里爾自無不允。

凱恩**及沙漠之行，索里爾也掛**國事，兩人便在此分手，各自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