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地無并行道 天有同命鳥

第三十六回地無并行道天有同命鳥

一

凱恩辭別得肯法師和老師索里爾，率十八燈神戰士往沙漠去，一行人攜帶王國提供給沃扎克的資金援助，在王國邊陲小鎮喀布驛站換乘數十匹駱駝，偽裝成商隊，星夜兼程進入沙漠。凱恩已經知道高澤斯正駐守曼塞布斯，暫時不知是友是敵，只得繞道而行。而沃扎克與古特正對峙於漠北雷音山戰爭頂一帶，卻不知戰況如何，便直接趕往沃扎克居城奇馬。

經過十多天連夜趕路，終於如期到達。

沃扎克領兵在外，只有塔努和一些老弱婦孺駐守城內。凱恩來到時天色將晚，塔努正在聚會廳給孩子們講學，狂戰士沃加領凱恩前往。沃加正想通報，凱恩急忙止住，有機會聆聽塔努教誨乃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便和沃加一起悄然立於塔努身後。

游牧民族雖然也有自己的文字，也用羊皮紙紀錄一些重要資料，但識字的人較少，也沒有魔法師行會或教會組織這些能夠專業從事思想文化研究的機構，不過他們有最早的吟遊詩人，比目前廣泛存在於精靈族中的吟遊詩人具有更悠久的歷史。吟遊詩人將方方面面的知識融於詩歌之中，用吟唱的方式一代一代地傳播下去。

凱恩最早接觸到吟遊詩人是在亞蘭諾恩，由於亞蘭諾恩有比較完善的魔法師行會和隸屬於精靈庭的教會組織，因此精靈族吟遊詩人的活動倒以娛樂為主，當時凱恩並沒有能夠很好地領會吟遊詩人存在的意義。此時聽了塔努講述，凱恩頓時醒悟，在游牧民族中若沒有大量吟遊詩人存在，思想文化幾可斷絕。凱恩並不知道，塔努本人正是身受舊世界游牧民族中最後一個吟遊詩人的啟發才掌握了本族歷史，開始了振興游牧民族的王者之路。那時游牧民族正處於民族存亡的最緊要關頭，布拉卡達的法師們正四處捕殺游牧民族中倖存的吟遊詩人，企圖籍此消滅他們的歷史以及他們對民族昔日光榮的記憶與嚮往。不過塔努的建國之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倒不是戰鬥如何激烈，而是塔努已被自己內心強烈的復仇情緒所控制，也被暫時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忘不了那最後一個倒在自己懷中的吟遊詩人和那充滿強烈仇恨與期望的眼神，一心想將布拉卡達法師族斬盡殺絕。在即將勝利的最後關頭，塔努毅然鳩殺了陣營中所有的動搖分子。此舉終於導致游牧部落陷入嚴重分裂，並為新崛起的埃拉西亞騎士族所趁，新生的王國迅速土崩瓦解，民族再次陷入生死存亡的危險境地。

塔努痛定思痛，終於明白一個民族的存亡絕續重要的不是有如何強大的武力，而是要有生生不息的思想和文化。從此塔努致力於培養游牧民族自己的吟遊詩人，將歷史和文化知識在游牧民中廣泛傳播開來，他自己更大違本性地成為第一個身著法師長袍的野蠻人法師。

凱恩細心聆聽，內心激蕩不已。阿坎雖然有完善的魔法師行會和遍及全國的魔法學院，但魔法師們其實不會像吟遊詩人這樣廣泛深入民間，思想文化乃至魔法傳播僅限於貴族體系之中，此舉極大限制了王國的思想進步。

凱恩打定主意，回到阿坎尼亞一定向姑姑提出建議，也要建立起卓有成效的平民教育機構，知識和魔法不能只是貴族的特權。凱恩並不知道，由於姑姑和瑪格納斯之間的內戰因素，秩序族的歷史也早已面目全非了。

約莫一個時辰，孩子們一直用心聆聽，神情專著，年齡稍小的卻已露出疲態。塔努長身而起：「孩子們，蝗蟲不會經過荒蕪的土地，財富激起貪婪，保衛家園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但是你們要記住，我們的力量不是來自肌肉和鋼鐵，而是團結。殺戮也不是最好的戰鬥方式，戰士不是掠奪者，而應該是守護者。我們要用我們自己的方式戰鬥，團結絕大多數同胞，孤立並最終瓦解敵人。」

孩子們依依不捨地站起身，秩序井然地離開大廳，凱恩始有機會上前拜見。塔努看到凱恩，較兩年前已判若兩人，不僅身量長足，眼神也透出智慧與自信的光芒。塔努欣慰地招呼凱恩坐下，問起他的來意。

凱恩首先通報了阿坎對沙漠內戰的關切與擔憂，然後委婉地說出埃德妮之事。他從埃德妮口中聽得出她對塔努似乎有些不敬，曾一再聲稱與塔努毫無關係，也擔心兩人有些過節。

塔努聽聞埃德妮之事，以手加額，長嘆一聲：「故人無恙，幸何如之!這個好消息你要親自告訴沃扎克，讓他酌情處理。戰爭與親情，何去何從，沃扎克自須分辨。」塔努一直注重對沃扎克仁愛心與寬容心的教育與培養，在沃扎克舉兵時就一再以血淋淋的慘痛經歷考驗他，沃扎克初始也感到十分迷茫，但他對義父有著無比堅定的信**。隨著戰爭繼續深入，寬容和仁愛為他贏得了越來越多的同盟和支持，終於建立起強大的漠西部落。現在，沃扎克若得知埃德妮健在的消息，必能更加確立仁愛之於戰爭的重要性，誰堪忍受生離死別，敵人也不能。戰爭的產生和它的結束一樣，都是有跡可尋的，重要的是瓦解戰爭產生的根源，以戰止戰不是最好的辦法。

凱恩悄然領悟，便詢問此次大漠東西兩部落發生戰爭的原因，以及高澤斯怎會牽扯其中。

塔努道：「冬雷陣陣，震兌離位，風雷起焉，此乃天意。我族本擅訓養大雕，以為戰爭利器。大雕雖屬猛禽，不過比獅鷲強些，而漠北雷音山地區卻出現了一種身具風雷奇術的神鳥，乃是雕中異種，俗稱雷鳥。迅馳如風，雷電相隨，戰鬥能力雖略遜於鳳凰，雷電屬性卻比鳳凰火更不易抵制。古特兵犯雷音山正為此事。」雷音山戰爭頂原是漠西部落長老們的埋骨之地，一直是漠西聯盟領地，本也荒涼，若沒有雷鳥出現古特也不會打它主意，古特內外戰事都不大順利，自然將召喚雷鳥看成控制戰爭形勢的絕佳機會，故不惜與沃扎克反目相向。其實古特一直就很忌諱沃扎克所部，自兩年前對阿坎的戰爭羽鎩而歸，因鳩殺若干部落領主而導致許多部落起兵反叛，古特馬不停蹄地四處征討，很多部落因此倒向漠西部落聯盟。沃扎克為避免引發內戰升級，不停派人四處遊說，終於使戰火漸漸平息。沃扎克因此贏得了大漠民族的廣泛尊敬與愛戴，卻更為古特所忌。加上此次雷鳥事件，古特志在必得，故不惜兵戎相見。

凱恩親身經歷了亞蘭諾恩內戰，大漠部落比精靈族成分複雜得多，就算沒有雷鳥出現、內戰也沒有停止過，東西部落之間的戰爭是遲早的事。想起奈克羅斯內戰，凱恩忙問道：「高澤斯為什麼屯兵曼塞布斯而不直接進入奈克羅斯呢？莫非他和古特已經結盟？還有一件事，高澤斯曾到過亞述冰原，並且成功開啟了自然魔法密塔，那他是否已經具備了反自然力量？難道真的有反自然力量存在嗎？」

塔努微微頷首，道：「高澤斯屯兵曼塞布斯雖是應古特所邀，也是他入境前的前哨站。謀定後動，高澤斯今非昔比，他與古特卻無聯盟之實，自不需多慮。他確已身具反自然能力。」

凱恩心中疑惑稍解，道：「反自然力量是另一種魔法體系嗎？有什麼具體作用呢？」

塔努微笑道：「如果自然是循序漸進，那麼反自然就是異化和突變。它並不是一種已知的魔法體系。相傳上古神民們就普遍掌握這種能力，因此具有變形能力。魔族由於鍾愛這種能力，因此推演出附魔術，可以忽略形體而無處不在，稱為魔性，因感染魔性而著魔的各類生物自不在少。」走火入魔是神民也難免的，不僅瑪格納斯身受其害，連塔努的先祖古神韋格也曾入魔，並因此引發了一場與塔努之間的世界之樹保衛戰。

凱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疑惑道：「高澤斯獲得了這種能力豈不是很有可能入魔？」

塔努笑道：「魔也罷、鬼也罷，卻有什麼分別？人也好、獸也好，難道不該一視同仁嗎？道并行而不悖，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這是上古神民們孜孜以求的偉大理想。」

凱恩啞然，高澤斯身為鬼族之王，照常理本就不是什麼正派人物，入不入魔有什麼兩樣？卻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對魔族頗有戒心，卻對鬼族另眼相看，莫非是自己身具死亡魔法能力的原故？至於塔努所說「人與獸也該一視同仁，」這在與傅爾交往時已頗能領略，只是不能像塔努這樣理直氣壯地宣之於口罷了。凱恩失笑道：「我一直不大敢想這些事情，多謝您教誨!」

塔努笑道：「勤學出真知，勤思得智慧，不論什麼事情，不要不敢去想，自己想不明白沒有關係，有那麼多長輩在，也正好向他們請教，怎麼能放棄這樣好的機會呢？」

凱恩急忙受教，恍惚覺得最近兩年遭遇了許多不解之事，往往悶在心裡，甚至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問，的確有些不開竅，可現在塔努這位學究天人的前輩就在眼前，卻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應當是很多問題沒有認真思考成熟的原故，總不能弄些遺笑大方的事情亂問一通吧，不由慚愧。

二

次日凌晨，凱恩辭別塔努，隨沃加前往沃扎克軍中，數日後到達沃扎克營地。

沃扎克乍見凱恩已經喜出望外，聽到義母消息，驚愕無語，疑似夢中，眼淚奪眶而出!半晌緩過神來，高興地將凱恩抱起，拋向空中。沃扎克自幼跟隨義父，十四五歲年紀始有機會隨埃德妮生活了三年多，此後跟隨義父返回大漠，與埃德妮失去聯絡，半生中比任何人都更感母愛珍貴。沃扎克恨不得插翅飛往魔幻森林，奈何身不由己，不由扼腕嘆息，心情焦急莫名。

凱恩心道若想早日成行，唯有儘快結束戰爭，可這場勢均力敵的戰爭哪裡能夠很快就有結果？頗能理會沃扎克的心情，假如自己此刻得知父母消息，卻不能立刻動身，也一定會心如火燎。

凱恩問起戰況進展如何，沃扎克喟嘆道：「都是同族兄弟，兵戎相見實非得已。有心令古特知難而退，奈何他兵強馬壯，鬥志旺盛。我部據守山隘，暫且無憂，卻也退敵乏術。」

凱恩道：「眼下要想速勝，似乎只有打破古特的如意算盤，先一步控制雷鳥巢穴，古特知雷鳥已在大哥掌握之中，自然知難而退。」凱恩知塔努也不希望戰爭曠日持久，而消弭戰爭的最佳方法當是解除發起這場戰爭的原因，古特謀取雷鳥的企圖落空，自不會繼續糾纏下去，一路上思索已久，故有此說。

沃扎克道：「兄弟甚知我心。不過雷鳥聚集在冰風谷內，數以千計，巢穴眾多，若沒有古特窺視在側，我軍或有可能逐步控制住雷鳥巢穴，眼下雷鳥群的戰鬥力幾不在古特部隊之下，我軍兩邊開戰，兵力有所不及。我已命達瑞克率千餘勇士前往冰風谷踏勘，月余不見消息，想來不大順利。」

凱恩乍聞千餘雷鳥，驚訝得矯舌不下!雷鳥戰鬥力與鳳凰相似，也與傀儡龍、鬼龍相去不遠，目前各族中亞蘭諾恩僅有極少量的鳳凰，根據索里爾的情報，高澤斯也只有二十多條鬼龍，只阿坎目前共有傀儡龍百餘只，他這個傀儡龍兵團司令原是大陸上最威風的司令官了，豈料冰風谷里竟有這麼多雷鳥，若為古特所得，如何得了？想了又想，下定決心道：「大哥」

沃扎克聞言大喜：「如此甚好，多謝兄弟!不過雷鳥著實厲害，此去切不可冒失。你要帶多少兵去？」

凱恩道：「我想兵多無益，反正也打不過這麼多雷鳥，只能見機行事，碰碰運氣了。我有十餘燈神護衛，再領五百騎兵應該可以應付一些小意外了。大哥你看怎麼樣？」

沃扎克笑道：「不錯，鬥智不鬥力，這正是達瑞克不如的地方，我在此靜候佳音，盼兄弟早去早回。」

次日，凱恩點兵出營，沃扎克仍命沃加相隨。

行不數日，前方雪山高聳，寒風漸烈，遠遠傳來電閃雷鳴之聲，此起彼落，冰風谷已在眼前。凱恩命令就地安營，和沃加只身前往谷口探視。

爬上一處雪嶺，朝谷內望去，凱恩大吃一驚!山谷雪山環抱，碩大無朋，中央一座巨大湖泊，煙波浩渺，一望無際。遠遠看見許多翼展數尺的碩大雪雕空中翱翔，上下翻飛，不時向湖中俯衝而下。

凱恩恍然，他原想到千餘雷鳥聚集在一起，哪有那麼多食物？卻原來老天爺早給它們安排下如此一個巨大糧倉。

凱恩雖不知道雷鳥會不會主動攻擊人類，但若冒失進入，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如此眾多的傢伙一擁而上，除了潛水根本無路可逃。摹想到達瑞克千餘人馬此刻蹤跡全無，莫不是真的潛水了？此地天寒地凍，水中也不溫暖，潛水也不是長久之計。

凱恩仔細觀察，雷鳥群落眾多，起起落落，次序竟然，一隻只潛入水中，往往有所收穫，嘴裡銜條尺余長的雪白銀魚，疾往巢穴飛去。

精靈族和游牧民族最擅馴養鳥獸，但總是從幼崽開始，鳥獸若長大了如果沒有特殊淵源其實馴養不易，凱恩對這些一知半解，眼下最好先找到達瑞克一行，他們來此已久，必然了解多些。凱恩心知肚明，谷外不見他們蹤影，如果不是已經全軍覆沒，那也必定被困在哪裡了，雷鳥豈會這麼平易近人，會和他們在谷中和平共處。

打定主意，凱恩決定先休息一陣子，待天色擦黑再悄悄進入，看個究竟。

夜幕降臨，凱恩披上一件黑色披風，讓燈神戰士潛行相隨，親去谷中偵察。

谷中偶有電光閃耀，將遠近照得雪亮，不知道雷鳥半夜放閃電做什麼用。

沿山腳轉過一個彎道，頭前探路的燈神戰士急忙提醒凱恩注意，前方山坡上大批雷鳥聚集，數十隻之多。凱恩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山坡上傳來達瑞克氣急敗壞的吆喝聲，正在驅趕雷鳥，凱恩啞然失笑，達瑞克等人顯然已經被困在附近山洞裡了，這會兒欲出不能，只怕傷亡已不在小。

凱恩心知今晚只能到此為止，冒進的話只怕要和達瑞克落個同樣下場，達瑞克有幸找個山洞，只怕還是用生命換來的，自己未必有他這般運氣，急忙收隊，轉身返回營地。

凱恩半夜無眠，眼下莫說佔領雷鳥巢穴，能救出達瑞克等人也就不虛此行了。可數十雷鳥看住，打是不行的，萬一引來別處雷鳥，必遭滅頂之災。用什麼辦法將雷鳥引開呢？凱恩苦思冥想，忽生一計。

次日凌晨，凱恩命隊伍依山紮寨，柵欄荊棘四處扎牢，防止大批雷鳥突襲，一面命人準備一隻鐵制囚籠，鐵索系牢。

打探好山崖上一處落單的雷鳥巢穴，夜幕再次降臨，凱恩便躡手躡腳地潛往巢穴，燈神戰士一旁照應。

所幸雷鳥睡得正香，雛鳥也睡得安祥，凱恩輕手輕腳，將巢穴整個端起，頂在頭上，悄然下山。

一路有驚無險，凱恩憋出一身冷汗，滿以為一旦被雷鳥發現，慌不擇路的話就只能扔掉巢穴，湖裡去避一避了。

凱恩命人將巢穴在鐵籠里瑣牢，放在遠離營地的地方，安排將士遠遠守候，若單隻大鳥前來，看能否一擁而上，先捕獲一隻樣本再說。

天光未亮，籠中雛鳥早醒，嘰嘰喳喳地叫喚起來。諸人按捺緊張心情，專心等待大鳥前來。

果然不出所料，不多一會兒，四隻大鳥迅如閃電地飛了過來，神情的是緊張，見雛鳥無恙方安靜一些，雖搬不動籠子，卻寸步不離左右。

凱恩尋思突襲四隻雷鳥並非不能取勝，必然弄出很大動靜，也難免有些傷亡，眼下之計只能先和它們耗著，等它們肚子餓了必要覓食，那時或有機會。

天光大亮，果有兩隻大鳥向湖面飛去，另兩隻卻更加神情專註地看護住雛鳥。

凱恩對禽類雖不甚熟悉，卻知道通常雛鳥最多只有父母兩隻老鳥看護，這雷鳥卻不知是什麼原故，親屬也來幫忙照應，八成是自家兄弟姐妹，或者外公外婆之類，這倒有些頭疼。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一隻大鳥銜來一條銀魚，丟進籠子里，安心在一旁銜尾剔翎，另一隻卻振翅而飛，前去捕獵。如此分工明確，絲毫不給凱恩機會。

凱恩暗暗惱火，正尋思如何開始突襲，索性將兩隻一舉拿下，冒些風險在所難免，忽見捕食歸來的那隻大鳥將頭伸到籠子里去，和雛鳥口對口地親熱起來。凱恩納悶，鳥類用口哺育雛鳥本屬常見，可大鳥既然將大魚丟進了籠子，雛鳥吃得甚歡，這會兒把頭伸進去幹什麼呢？多看幾眼不由恍然大悟!雛鳥雖有老鵝大小，那麼大一條魚雛鳥確也吃不完，原來還要和大鳥分享，而大鳥卻從雛鳥口中尋食，這乃是動物中一種特殊的哺育方式，叫反芻或反哺，通常原因是大鳥不能消化食物，而由雛鳥來將食物作預處理，雛鳥實質上擔當了一家人的廚師職業，怪不得會有四隻大鳥看護一隻雛鳥，也難怪一家人對雛鳥如此著緊，果然是一巢天涯同命鳥。

凱恩看個明白，不由暗喜，照這情形，只須控制住雛鳥，大鳥自然乖乖就範，不敢輕離半步，否則餓肚子的滋味很不好受。

是夜，凱恩再將籠子挪個地方，取些食物餵食，豈料雛鳥並不領情，對食物視而不見，卻也並不驚慌，自顧睡覺。天亮時分凱恩趕緊逃離，大鳥果然又慌慌忙忙地趕了過來。大鳥看到籠子外面的食物，並不嫌棄，啄起來送到籠中，雛鳥卻歡快的咀嚼起來。

凱恩納悶，心道雛鳥或者認生，或者食物必須先沾過大鳥的口水才好消化，這進食過程其實有些像阿坎的鍊金術，要講究個配方的。這麼高級的鳥類實在罕見!而大鳥身上的電氣特性必定也與這種進食過程有關，它們在一起時互相挨挨擦擦卻並不放電，別的生物一靠近就遭殃了。

凱恩也發現雷鳥似乎並不兇悍，特別是和雛鳥在一起的時候，舉止十分斯文，進食動作也很優雅溫柔，試探著伸出半個頭來，大鳥顯然已經發現，卻也毫無敵意。凱恩便大著膽子扔出數塊食物，大鳥老實不客氣地銜過去，遞給雛鳥，如此一來，四隻大鳥都不出去捕食了，只在附近晃悠晃悠而已。

如此數日，凱恩果已和大鳥混熟，公然送上食物也大受歡迎，只是偶然挨到會弄出電來。好在凱恩魔法抗性已佳，並不畏懼。

凱恩心知這會兒達瑞克等人八成早已餓肚子了，卻也顧不了許多，只能按部就班地將雛鳥巢穴一座座偷出來，用鐵籠瑣牢。如此數日，圍困達瑞克等人的雷鳥群數量越來越少。

達瑞克數天前早已看到凱恩偷雞摸狗的小動作，興奮地不敢出聲，他的千餘人馬自恃雄壯，遭遇雷鳥圍攻早已損失殆盡，只余百十人困守洞內。他也是企圖偷取雷鳥巢穴時被群鳥發現的，只因過於大張旗鼓，動作幅度大了些。雷鳥顯然比較記仇，故此輪流值班將他們困住。

再過十多天，終於將附近雷鳥全部誘出谷外，達瑞克等人疲憊不堪地走下山來，全都慶幸死裡逃生。

達瑞克緊緊擁抱凱恩，互訴別情。凱恩急忙給大家安排飲食。

部隊給養並不充足，此時一下多出兩路人馬，頓時促襟見肘，可惜大家都不擅長捕魚，只好先整隊返回再說，等下次準備好充足食物再來迎請雷鳥不遲。好在現在終於對雷鳥習性有所了解，一是善待雛鳥，二是充分供給食物，卻不可急躁莽撞。

隊伍將十多隻雛鳥籠子端端正正地抬起，五十餘只大鳥不緊不慢地空中相隨，聲勢頓壯。

三

凱恩率雷鳥部隊返回戰爭頂，沃扎克喜出望外!達瑞克將過往情形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眾將歡聲雷動。

說起目前戰爭形勢，沃扎克頗為憂慮，古特部隊大約給養已不充分，因此攻勢日緊，雙方傷亡日多。凱恩不清楚沃扎克的兵力部署，也沒主意。

沃扎克設宴歡慶，諸人相談正歡，一名副將形色匆匆地走進營帳，在沃扎克耳邊耳語幾句，沃扎克頓時色變，急忙傳眾將聽令。

原來塔努傳來消息，數日前哥棣親率大軍數萬，繞道莫林，長途奔襲奇馬，塔努見機得早，急忙棄城而走，一面布下疑兵之計阻擊哥棣追擊，一面派人飛報沃扎克。

沃扎克雖然對古特偷襲奇馬有所預料，卻沒想到此戰曠日持久，古特蠻攻不退，他對義父當然很有信心，可奇馬僅近衛軍數千，童子軍萬餘，如何抵擋哥棣數萬生猛勇卒？更可慮者義父合城撤離，行動必然緩慢，一旦被他追上，後果不堪設想!沃扎克急忙命達瑞克、沃加率精兵五千星夜兼程，前往接應，一面商議軍情，務要反守為攻，一舉擊潰古特。

沃扎克兵卒八萬，古特兵力不下二十萬，沃扎克據險防守，本不相上下，可轉守為攻兵力顯然不足。眼下雖有五十多雷鳥，足抵五千精銳，可惜未曾練熟，接戰並無把握。

沃扎克命副將攤開地圖，凱恩近前觀看，方對形勢有所了解。

沃扎克為防止古特偷道進入冰風谷，以木石壘斷主要通道，古特自不能輕進，而出擊也頗為不易。尤其古特連營百里，陣勢謹嚴，又佔有兵力優勢，一旦短兵相接，形成相互纏繞之勢，頓時被動。

沃扎克沉思良久，決定親率精銳繞道出塞，偷襲古特陣中糧草所在，務必一舉成功，傷亡雖大也在所不惜。沃扎克鄭重託付凱恩，望他協助部下據險死守，待古特兵退方可出擊。

凱恩心知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縱然成功偷襲部隊難逃覆滅之災。略一沉吟，凱恩道：「大哥，軍中不可無主，讓我去吧，我一定儘力而為，不辱使命!」

沃扎克虎目含淚，嘆息道：「兄弟，吾何人哉!豈能讓兄弟冒如此兇險!我可以將部隊偽裝，偷入古特大營大有機會，兄弟你不熟部族許多習俗，此去兇險不可並論。」

凱恩心知此言屬實，可身入虎穴豈能得全？誰去危險也小不了。略想一想，猛想到與其以身犯險，何不請君入甕？忙道：「大哥，我剛得了個主意，你看可好？」

凱恩將主意說出，沃扎克聞計大喜，當即依計而行。

沃扎克急命副將法雷特點兵兩千，偽裝成古特族人，按原定計劃繞道而出，前去偷襲古特糧草，只需打草驚蛇，卻不需真的潛入大營，名雖偷襲，實乃擾兵之計。法雷特依計而去。

沃扎克又命戰爭領主蒙戈爾整頓大軍望莫林撤退，只留兩萬精兵和凱恩一道親自駐守關口。蒙戈爾急忙出帳整頓部隊。

兩路人馬連夜開拔，沃扎克始欣慰地喘了一口氣，與凱恩把酒言歡，暢飲一番。凱恩直到此時方想起老奶奶達克妮婭之事，沃扎克必去探望義母，埃德妮若知道師傅健在的消息只怕會不辭萬里往海上一行，師徒聚首，談起原委，老奶奶必然要猜測小芙存亡。凱恩嘻噓不已，頓時不樂。沃扎克以為他掛**達克妮婭，好言安慰幾句。

兩天里古特每天派人叫陣，沃扎克親上關隘，好言相勸幾句，古特不明所以，佯攻一陣，草草收兵。

第三日，古特驚悉有人偷襲糧草，所幸已被輕易擊退，急忙引兵叫陣，沃扎克早已連夜拔寨而去。古特大喜，心知哥棣計謀奏效，沃扎克必然急忙前去救援，臨行前卻弄個擾兵之計。

古特急命副帥克萊利昂率大軍十五萬尾隨追擊，自己親率五萬精銳前往冰風谷收集雷鳥。

古特大軍馬不停蹄，數日來到冰風谷口。古特心知雷鳥厲害，不敢冒進，命大軍谷外紮營，此時天色已晚，次日再入谷探尋。

次日，天剛朦朦亮，古特急不可待地命大軍起營拔寨，入谷搜索，剛到谷口，兵卒發現谷外許多巢穴，各有一隻雪雛嘰嘰喳喳地昂頭叫喚，古特命人取來一隻細看，正是雷鳥幼雛，不由大喜，急忙命人收集。

兵卒正四處收集雷鳥巢穴，谷中忽然飛出十數巨鳥，兵將心知乃是成年雷鳥，急忙挽弓射擊。游牧民馴養大雕時往往只取幼雛，大雕若來羅皂就只好射殺，此時不知雷鳥厲害，又不識成鳥幼雛同存同亡的玄機，妄動殺機。

眾雷鳥大清早不見了巢穴早已心急如焚，莫明其妙遭遇攻擊更是勃然大怒，一個個勢挾風雷，向兵將猛烈撲去。谷內頓時電閃雷鳴，喊殺陣陣。

古特大軍本擅廝殺，卻有些猝不及防，山道崎嶇，不能排兵布陣，戰鬥力大打折扣。雷鳥含怒出擊，威力更甚平常。

士卒傷亡頗多，古特有些煩燥，正要拍馬上前，親自迎戰雷鳥，忽見遠處風起雲湧，無數雷鳥鋪天蓋地地殺出谷來。

古特急忙止步，凝神一看，不由駭然!雷鳥戰鬥力實在可怖，騎兵、鳥身女巫不是一合之將，獸人法師也抵擋不了幾個回合，前排將士在數十雷鳥攻擊之下已成頹勢，這許多雷鳥一起殺來如何抵擋？心知不妙，急忙傳令撤退，一馬當先向後撤出。

大軍慌張後撤，卻有幾個不知輕重的傢伙捨不得丟棄撿來的鳥巢，引得眾雷鳥爭先恐後地一路追殺過來。

大軍丟盔卸甲，死傷慘重，雷鳥一直追出十里方才止步，大約手拿鳥巢的傢伙全都已經嗚呼哀哉了，雷鳥這才惡氣出盡。

大軍死傷過半，早已潰不成軍，總算雷鳥沒有趕盡殺絕。古特方舒一口氣，心下狐疑不定，正想與部下思索對策，忽聽兩邊山頂雷聲大作，古特驚魂出殼，難道雷鳥也會使詐？凝神一聽，卻是戰鼓聲。山上落下許多滾木擂石，瞬間堵塞山道，亂箭齊飛，部隊中石著箭者不計其數!沃扎克、凱恩一左一右各領精兵出現在兩邊山頂。

古特驚呼中計，此時進退兩難，揮動狼牙棒拚死往外衝殺。麾下猛將科倫、海格納左右護持，總算殺出一條血路，古特回首身後，止數騎逃脫，其餘兵將或死或降。自此古特聞風喪膽，聽雷驚魂，落下了恐雷症。

沃扎克兵不血刃擊潰古特，一面命副將打掃戰場，一面和凱恩一道率大軍追擊克萊利昂所率古特主力。

蒙戈爾率兵退至莫林，匯合莫林守軍嚴陣以待。克萊利昂尾隨而至，也不急於攻城，專心等待古特親自領軍前來。正囂張跋扈之時，沃扎克大軍從后截斷去路。

克萊利昂手握重兵，具有顯著兵力優勢，沃扎克若前方出陣他自不懼，可沃扎克從後方殺出不能不令他膽寒，心知大勢不妙，更要命的是沃扎克軍中高高舉起一面破爛不堪的大旗，正是古特帥旗。克萊利昂軍中一片騷動，人人面色惶惶。克萊利昂心知古特已為沃扎克所破，豈敢僵持，急忙整頓大軍撤退。

圍師必闕，沃扎克也不阻攔，放條道路，任他逃出，卻命蒙戈爾帥精銳部隊尾隨追擊。

克萊利昂軍無主帥，又無糧草，一路潰敗，返回漠東十餘一二。

哥棣用兵老到，沿途追擊塔努，一方面被塔努疑兵之計阻擊，另一方面也知道戰場決勝關鍵不在於此。自塔努棄城而走，一路也只是虛張聲勢而已。他知若古特擊破沃扎克，塔努終究是瓮中之鱉，反之，若古特為沃扎克所破，深入敵境必定有去無回。此時收到古特兵敗消息，急忙拔寨而逃，總算全師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