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海是龍世界 天是汝家鄉
第三十九回海是龍世界天是汝家鄉
一
大海因其廣奧無垠包容萬物,生物種類遠遠多於陸地,相傳所有的生物最初都是生活在海里的,現在絕大多數陸地生物也都能在海里找到它們曾經生活過的影子。海妖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它離不開大海,也需要一點點陸地,哪怕是一塊礁石作為它的巢穴。
舊世界曾經出現過兩種人們稱之為海妖的生物,也許還有更多,人們習慣於將自己不大熟悉的生物稱為妖魔鬼怪,就像海怪之名的由來。其中一種海妖男身魚尾,是美人魚的近親,新世界已無蹤影,而另一種海妖雖然也少人見過,但人們偶爾能夠聽到它在近島礁石上唱歌,它的歌聲極富智慧,具有啟發性,能夠增強魔法和武功訓練的效果,因此人們很樂意聽到它的聲音。
這種海妖長得很像人首鳥身的鳥身女巫,它通體漆黑,尖銳的三角形翅膀雖然狹長已不能支撐沉重的身體飛行,但能夠像三角帆一樣幫助它們在海面御風滑翔,也能在水底為它們提供強大的推進力,海上很少有生物行動速度能夠快過它。
上下海妖島就像海妖的一對翅膀,分別向東北、西北四十五度角方向垂下三角形的翅膀,在海妖身體後方形成一個巨大的避風港,而它的頭昂然矗立在離島數十米遠的暗礁中,也是人們經常聽到海妖唱歌的地方。
現在是三月十五月圓之夜,上半夜不斷上漲的潮水將海妖的歌聲帶到沙灘上。布蘭伍德不斷往沙灘高處退卻,躲避著而來的潮水,他在耐心等待布雷德。
艾丁常年在奴隸市場購買奴隸,也招募一些軍官,由於布雷德的計劃,艾丁便著重招募一些懂箭術的軍官,布蘭伍德輕易混入公爵府,很快打聽到布雷德去了海妖島基地,趁機隨船前來。二人打過照面,卻故作不識,布雷德便安排他組織訓練新軍。布蘭伍德雖對布雷德不甚了解,島上略加瀏覽,已見識了他的鐵匠手藝和組織能力,心知不虛此行。
海風漸輕,月光如水。布雷德好容易安頓好謝龍和哈佛兒,出了大帳,朝沙灘走來。布蘭伍德正在不遠處等候。
二人心照不宣,海灘上並肩漫步。
布蘭伍德道:「老兄訓練弩兵,艾丁喜出望外,他在獵人福地舉事,名義上針對光明之手,其實另有圖謀。不過弩兵並不足恃,單兵能力比精靈射手也遜一籌,去年我在亞蘭諾恩舉事,整體兵力比起艾丁尚有過之,仍然功虧一簣。」
布雷德對他在亞蘭諾恩的行徑已經有所了解,便道:「那麼你是否另有高招?」
布蘭伍德道:「這正是我來尋你的原因。不過茲事體大,若老兄只想替艾丁打天下,此事便不能提,為他人作嫁衣裳,只能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誠非所願。」
布雷德道:「你在亞蘭諾恩頗有根基,仍不敵精靈庭傾國之力,艾丁海上勢力頗大,若不加以利用,赤手空拳如何濟事?」
布蘭伍德道:「老兄見教得是,請恕直言,老兄與獅鷲心有何關聯?」
布雷德道:「我乃獅鷲心唯一傳人,恢復王國責無旁貸。這一節你我處境相似,可說是同命相連,你有什麼打算不必隱瞞。」
布蘭伍德略已猜到,聞言大喜,道:「如此甚好!你我結義結盟,先取派拉達,然後顛覆亞蘭諾恩易如反掌,老兄意下如何?」
布雷德點點頭,爽然道:「好,我們誓同生死,共同進退。」
布蘭伍德一生孤苦,雖說多半是一意孤行的緣故,也是人生際遇和理想與現實社會格格不入的結果,雖然關愛他的自有人在,終因種種原因成為陌路,包括他叔祖狄爾加文和師傅瓦里塔,父親的許多舊部雖然對他很忠誠,其中卻沒有真正了解他的人。布雷德與他境遇大不相同,人生理想卻一般無二,更難得他生性坦蕩磊落,令布蘭伍德大喜過望。布蘭伍德拔出佩劍,腕上輕割,鮮血落入大海,隨浪起伏,布蘭伍德昂首對月,慨然誓道:「大海為憑,明月作證,誓與大哥同生共死!」
布雷德也抽出細劍,腕上一劃,一縷黑色急射海中,他是忍者職業,兵器自然帶毒,本身抗毒能力雖佳,毒入血液卻呈黑色。布雷德道:「滄海化為田,明月有時滅,你我同心同德,矢志不渝,共創大業。」
四目交投,四臂相纏,兩人心中湧起陣陣暖流。此時正值夜半,月過中天,風浪漸止,海潮迅速退卻,沙灘上蝦兵蟹將忙不跌地爬向海水,卻也有一些未及退出,滯留在海灘上。
兩人踏沙緩行,沙灘上兩行腳印且行且遠。
布蘭伍德情緒稍平,緩緩道出前來艾丁港尋訪巴諦摩的真實目的,布雷德聞言讚歎,雖不知師傅此刻在哪,卻恍惚想到一些什麼。
布蘭伍德兵敗之後痛定思痛,覺悟自己求勝心切卻低估了精靈庭的戰鬥力。他隨瓦里塔學習箭術,瓦里塔傾囊相授,並將追隨塔努對抗龍后穆塔時學到的魔幻弓的秘密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瓦里塔雖不知如何鍛造魔幻弓,卻一再叮囑他在取得魔幻弓之前不可舉兵,布蘭伍德復仇心切,急忙舉事,終於功虧一簣,這才橫下心來繼續探索魔幻弓的秘密。
魔幻弓是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最好的弓,格魯用來大量裝備部隊,組建了歷史上最強大的神箭部隊,在歷次戰鬥中所向披靡,但在舊世界這是只有格魯和塔努兩個人曾經掌握的技術。
瓦里塔熟悉魔幻弓的技術特性,卻不知道它的奧秘所在。這種弓不僅可以使射程加倍,攻擊力卻不會因射程衰減。而「連射」和「百發百中」是它的另外兩個重要特性,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忽略掩體和障礙物的阻礙作用,裝備魔幻弓的箭手也因此獲得了額外的生命力和敏捷特性,成為神射手的職業。
布雷德聽了對魔幻弓的介紹,沉吟不語,他初步具備鍛造魔法兵器的能力,但疊加了如此多的魔法特性十分不可思議,他並不知道魔法鍛造能不能使魔法特性疊加在一起,就算師傅有此能力,也不可能憑一個人的力量製造出足夠多的魔幻弓,大量裝備部隊似不可能。
布雷德道:「根據我對魔法兵器的了解,這種弓不像是對成品弓進行魔法鍛造的結果,我猜測定是製作弓箭的材料本身具有相應的魔法特性,比如弓架、弓弦和箭矢、箭羽等。」
布蘭伍德和師傅瓦里塔對此略有所知,這才不畏艱難險阻,四處尋找各種可能的制弓材料,雖然收穫頗豐,卻始終找不到堪與魔幻弓相媲美的材料,這才轉而尋求對制弓材料的魔法鍛造。由於新舊世界能夠鍛造魔法兵器的人都十分少見,而格魯更是以憎惡魔法出了名的,他當不會學得鍛造魔法兵器的能力。
布雷德並不知道對原材料的魔法加工是否有效,但這種可能性毫無疑問是存在的。相傳舊世界最強大的魔法神弓就是一種組合弓,以神奇櫻桃木製作弓架,獨角獸蹄筋作成弓弦,並以天使之羽作成箭矢,這樣的組合弓能力與魔幻弓已不相上下,只是材料十分稀有,也不能像魔幻弓那樣可以加強箭手本身能力。
布蘭伍德取出一張羊皮紙,上面是瓦里塔根據記憶繪製的魔幻弓的樣式,布雷德接過細看,略有所悟。「連射」能力不是一種已知的魔法,現在看來其奧秘正在弓架、弓弦以及弓箭手指環上,弓架比尋常弓箭狹長很多,弓箭手通過特殊的指環將兩隻箭扣在弦上,在弓架中央取景透鏡兩側對稱排列。如此看來縱然箭矢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弓架與弓弦必是特殊材料製作的,普通材料似不能勝任。
布雷德知道只有找到師傅巴諦摩才能推詳個究竟,他此刻雖不知師傅身在何處,卻隱隱約約想到了高澤斯佩帶的吸血劍和高澤斯的多芬雪島之行,當時布雷德神志未清,此時卻斷定高澤斯必與師傅有過接觸,而最有可能的地點就是多芬雪島上。布雷德說出心中所想,也將試圖前往多芬雪島尋訪光明之戒的想法說與布蘭伍德參祥,布蘭伍德連連點頭,認為多芬雪島值得一行。
天色漸亮,東方露出魚肚白,兩人商定先去趟多芬雪島再說。正想返回大營,兩人不約而同地發現不遠處一條數米長的鯊魚正在淺海處拚命掙扎,而它的身體似被一團綠藻緊緊纏住,兩人大為好奇,齊向水邊走去。
二
趕海是海上居民日常作業,海潮將大量海洋生物帶上海灘,海潮退卻后許多生物滯留在淺灘上,漁民往往起個大早四處收集,但能撿到如此巨大一條鯊魚也屬罕見。兩人走近一看,鯊魚果然是被一團卧牛大小的瓊脂狀軟體生物纏繞住了,也不知誰先惹誰,這會兒兩個傢伙糾纏在一起,待會兒海水退盡太陽升起誰都難逃活命。
兩人拔劍斬斷軟體生物觸手,鯊魚被解放開來。兇殘的傢伙並不急於退回海里,卻拚命撕咬起來,直將軟體生物咬得支離破碎方解氣。鯊魚正艱難返回大海,忽然撲騰幾下,白肚朝天仰面死去。
二人微覺有趣,布蘭伍德忽然發現軟體怪物殘破的腹部露出一個碩大口腔,口腔裡面是一個巨大黑色吸盤,吸盤內似有一個尺余長方方正正的黑色箱體,兩人急忙切開怪物身體,取出其中黑匣子,打開一看,裡面彈出一件皮狀軟甲。
布蘭伍德展開皮甲,觸手極薄,彈性十足,卻是一個蒙頭蒙腦、連手連腳的整體,頭面處有一個豬嘴狀吸盤,不知有何用處。二人擺弄一回,恍然悟出這衣甲必是下海用的。
軟甲乃一整體,只在頭頸相連的胸部有一條尺余長的鏈式開口。布蘭伍德褪去衣衫,試著穿上,果然十分合體,只是在岸上連頭套住十分悶氣,也許悶在水裡反而能夠呼吸。
兩人以前雖沒見過這個東東,恍然想到這必是傳說中奇迹時代甚為流行的潛水衣,其工藝水平巧奪天工,遠不是當代人能夠製作出來的,單是材料就很不可思議。傳說奇迹時代有很多威力強大的武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果然不是神話。
兩人在海灣處試驗一回潛水衣,喜出望外,穿上它果然能夠在海底自由呼吸,毫不氣悶,只是無法施展魔法。由於潛水衣皮質細膩柔軟,穿著時身上不易攜帶金屬物件,否則難免破損。
兩人上岸,布雷德心中已有計較,只須設計出一種靈巧的單手機弩,穿上潛水衣也能在海底保持一定的戰鬥能力,用於海底探險的是不二之選,多芬雪島之行正用得上它。
兩人回到大營,天光早已大亮,布雷德命人升起爐火,按瓦里塔所繪圖式親自鍛造出一張弓胚以及一枚弓箭手指環,雖然不大實用,卻證實了這種結構的確具有連射可能。弓箭手指環和弓架中央准心設計倒啟發了布雷德在鍛造單手機弩時設計出扳機構造與瞄準器,使得原本需要雙手把持的機弩結構大大簡化,方便用於單手操縱。
兩人一面加緊訓練弩兵,在隊伍中悄悄培植親信,一面反覆試驗各式弓弩,不斷取得一些突破。布蘭伍德本就掌握了蛛絲箭和毒箭能力,根據布雷德的占火能力,鍛造出具「屠戮」能力的魔法箭應不費難,但弓箭最重要的是精準特性,而「精準」是秩序系初級魔法,兩人都不曾學過,眼下要麼找到懂得這種法術的秩序系魔法師,要麼購買「精準」魔法捲軸,兩人不想驚動艾丁等人,只能暫且作罷。
如此過了十多天,軍隊堪堪練熟,布雷德尋思一旦戰事開始再不能艾丁對此已有所知,目前光明之手正與派拉達談判中,情況不明,艾丁不想貿然行動,左右無事,便同意布雷德之請,囑他快去快回。
布雷德將部隊安排停當,便和布蘭伍德一道駕船往多芬雪島而去。
船行數日,兩人正在甲板上憑欖眺望,水手忽然鼓噪起來,抬頭看時,半空中一位衣著光鮮的小姑娘手持法杖御風而來,其勢迅速。
兩人看得吃驚,雖然聽說過阿坎飛行術,可這樣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也已學得這等能力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來人正是索斐。
索斐雖然很禮貌,卻對兩人不假辭色,只顧面對大海出神,臉上卻青一陣紅一陣地變幻不定。
布雷德二人魔法修為雖不算高深,卻也看出索斐行功有些怪異,他們都曾見識過凱恩的魔法能力,此時對阿坎魔法不由自主地心生仰慕。新舊世界一直以秩序系魔法為尊,盛名之下果有其實。
布雷德雖不知索斐身份,但看她年齡尚幼、楚楚可憐的模樣,便命人對她妥善安置,索斐滿腹心思,對布雷德兄弟也產生一些好感。
相處數日,布雷德知道索斐此行是為了尋找母親,與自己尋找光明之戒一樣並無頭緒,不由好奇,便問索斐有何打算,準備如何著手。他心中存個主意,若能與索斐結伴同行,上島后便能得索斐之助鍛造出精準弩,海底必然用得著。索斐本有打算,她想上島后就島上四處飛個遍,媽媽若在島上必然能夠看見,可又想到萬一島的面積很大,自己不熟地形,飛來飛去,要走許多冤枉路,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布蘭伍德乘機說明自己一行正要在島上四處尋訪朋友,不如一起行動,互相有個照應,索斐略加思索,便也同意。
不數日船在蒲公英地靠港。索斐本就身體冷熱不均,不時發作,受不慣海上顛簸,早就不耐煩,第一個上得岸去。此時天色將晚,大家商定先去城裡酒肆逛逛。
蒲公英地本來蕭條,此際倒也熱鬧,魚龍混雜,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三人去到一間較大酒肆坐定,小二前來招呼,索斐忙不迭地四處張望,情緒焦躁不安。
布雷德心說打聽事情也不能靠東張西望,便對小二道:「我等初到貴地,有些水土不服,麻煩弄些清淡去火的菜肴下酒。」
小二應聲而去。
三人正無所事事,旁邊走過來一位藍衫漢子,手裡一把曼佗琴,邊走沖著索斐邊唱道:「熱酒易傷肝,冷酒易傷胃,無酒卻傷心,寧肯買一醉。可嘆囊中羞澀,小姐關照些個,聽段書吧,賞壺酒喝就行。」
索斐正想答話,布蘭伍德道:「漢子是說書人嗎?我們初來乍到,想聽些此地掌故,不想聽什麼書。」
藍衫客空處坐下,不緊不慢道:「巧了,不拘天上人間事,沒有我不知,我就唱一段,且把酒溫好。」
索斐正六神無主,恍然想起一事,忙道:「什麼掌故你都知道嗎?聽說這裡曾經打過一場大仗,有一個人戴了一條平衡項鏈,這件事你知道嗎?知道的話就說給我們聽。」
布雷德聞言一驚,他雖不知道索斐為尋平衡項鏈而來,卻知道這個故事也關乎光明之戒,沒想到索斐竟會直言相詢,正有些患得患失,藍衫人清了清嗓子,自顧唱出一段書來。
三
「海上一孤島,島上小酒肆。對火煮山川,壺中有天地。」
小二忙不迭地送上幾個冷盤並一壺酒,此時卻急忙送上另一隻銅壺,並一隻火爐,卻是給藍衫客暖酒用的。諸人看了稀奇,海上甚少有人暖酒喝,莫非藍衫客真有什麼畏寒胃病。
索斐本不飲酒,此刻正有些頭重腳輕,看著冷盤直反胃,對著熱氣騰騰的酒壺反倒莫明其妙地咂了咂嘴巴。
藍衫客自顧斟上一杯,淺酌一口,精神為之一爽。
「天地如沸雲飛騰,煎熬十萬八千生。大哉乾坤轉日月,清濁崩離寒暑分。」
布雷德雖然十分關心發生在多芬雪島的神魔大戰,卻知道說書人的話是作不得準的,便和布蘭伍德舉杯對飲。索斐卻一本正經地支頤靜聽,覺得口乾舌燥時便不由自主地喝起面前熱酒。
「清者自清天上客,濁者自濁地底魂。天本無情自逍遙,地卻有精曰鬼神。鬼神大者稱魔道,道消魔長難為人。酒肆英雄彈劍起,五路分呈護眾生。」
索斐只覺得熱酒下肚甚為受用,不知不覺地汗流浹背,忍不住一杯杯喝個不停,卻沒忘了給藍衫客也不斷斟滿。布雷德兄弟二人看了稀奇,此刻聽了藍衫客吟唱,不由自主地凝神而聽。
「欲問五路出何處,須知陰陽與五行。生死有別曰陰陽,水火既濟成五行。自古水火不相容,火德英雄試寒冰。」
索斐聽得出神,不由自主地欠起身來,不知不覺地喝了許多熱酒,這會兒早已滿臉飛霞,體內冷熱不均好了許多,此時更關心起這個「水火既濟」的英雄來。布雷德暗暗凝神,他雖不知說書人的話對極了索斐胃口,卻知道不像是信口雌黃。
「冰封烈火煮落日,萬千煎熬於一身。手擎龍珠胸如沸,足踏冰魄骨含針。如此四十九日過,冰炭同爐始平衡。非是魔法能降魔,須集巫術於大成。自此御龍騰雲去,天地英雄此一人。」
藍衫客收起曼佗琴,又一杯熱酒下肚,笑道:「這段書說完了。」
索斐一愣,忙道:「沒有平衡項鏈怎麼辦呢?」她一直注意聽這火德英雄是怎麼做到水火既濟的,以為必是藉助平衡項鏈的力量,誰知他隻字未提,情急之下急忙相詢。
藍衫客提起銅壺,替索斐斟滿一杯熱酒,笑道:「壺冷易受熱,酒熱不易冷。冷熱互導引,自然得平衡,不沸不結冰。平衡項鏈存乎一心,更不須身外去追尋。」
藍衫客舉杯滿飲,施施然站起身來,索斐還有許多話想問,一時難以措辭,眼睜睜看著他走開,恨恨地跺了跺腳,杯中酒一飲而盡,心道還是只有找到媽媽才好,別人原不能指望。不過熱酒的確幫助很大,雖然酒在腹中如煎如沸,身體不大好受,腦袋卻輕鬆許多,還是划得來的,尋思以後再要頭重腳輕,那就弄些熱酒喝,心情頓時開朗一些。
次日,布雷德兄弟去城裡各處閑逛。索斐喝了半夜熱酒,這一會醉薰薰睡得正沉,她夜裡煩燥時便不停借酒澆愁,醒一陣暈一陣地,直到天亮才昏睡不起。
索斐醒來時天已晌午,雖然口乾舌燥地,看了白開水卻不由皺眉,身體乍冷乍熱噁心得有些反胃,急忙取酒來喝,壺中空空如也,不由懊惱。有心上街買酒,身體沉重得不肯挪動。索斐終究聰明,猛想到這麼酒不離口喝個不停,豈不成了酒鬼?而酒的作用似乎在於平衡體內冷熱氣息,通過發汗調節體溫,好象正起到平衡項鏈的作用,說書人原說平衡存乎一心,難道離不開酒嗎?索斐精通秩序魔法各式法覺手印,不過這些手印都要求抱元守一,心無二用,可說書人卻說「手擎龍珠,足踏冰魄」,難道是要手腳各持各的法印嗎?忽想起女王從混亂之火中以竊靈術竊取火丹時也是一心二用的,至於女王後來同時施展痛苦之鏡和殉難法術索斐卻不甚了了,此時若有所悟,橫豎試試再說。索斐翻身下床,雙手托個飛天印,左手單立胸前,右手齊肩平托,腳下使個步雲式,左腳虛步,重心聚在右腳。如此一心二用,口乾舌燥時便舔舔嘴唇,咬牙堅持,漸漸地汗流浹背。此時她赤足踩在地上,覺得腳底寒氣很受用,心想若能弄盆冷水來就舒服多了,果真足踏寒冰當然更好一些,可海上卻到哪裡去找寒冰呢?這會兒阿坎尼亞也已春日融融,冰雪無處找尋。
索斐堅持行功漸漸天近傍晚,布雷德兄弟已興高采烈地返回。他二人果然在城南找到了巴諦摩的鐵匠鋪,不過巴諦摩並不在那,夥計告訴二人巴諦摩有事去了海豚跳,二人大喜過望,如今之際不想乾等地話就只好去一趟海豚跳再說,能打聽到巴諦摩下落對兩人來說早已喜出望外。
二人商定沿海路前往海豚跳,索斐卻想陸地上直接飛過去,她練功頗有收穫,此刻到了緊要關頭,實在有些閑不住,心裡又盼在天上飛時能被母親發現。二人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勉強,索斐問明路徑,次日凌晨便先行一步。
四
索斐尋思媽媽必然住在人煙稀少的地方,便沿著西岸叢林飛行,卻正好走在高澤斯走過的路徑上。布雷德的海船雖也沿著西海岸航行,速度卻慢很多,還要繞些遠路。
索斐持步雲式和飛天印飛行,其速甚快,而且覺得似乎不怎麼消耗魔力,體內氣息卻順暢許多,越飛越覺得神采奕奕,速度也越來越快,心雖不解,恍惚中卻覺得大約練對路子了。
索斐自服用混亂之火,順利獲得占火力量,頓感魔法力量倍增,施展魔法拳和冰箭等攻擊型秩序魔法時,效果遠逾平常。其修行雖算不上前無古人,索里爾卻未曾經歷,無法再予指點,而索斐逐步結合混亂與秩序對立力量,自然而然練成了失傳已久的巫術能力。
巫術本是男巫族的不傳之密,自來到新世界,混跡海島的巫師們在修行中很快發現這種能力已不翼而飛,都以為是新舊世界環境差異造成的。其實巫術能力與生俱來,只是發掘不易。舊世界各族魔法互通,大巫師們不經意間便已習得這種能力。新世界各族魔法壁壘森嚴,從心理到形式,形成許多禁忌,巫術能力再不易得。
巫術是使攻擊魔法達致大成的必由之路,中等級別的巫術能力就能使攻擊力增強一倍,而施法消耗卻降低很多,具備這種能力的**師施展低等級的攻擊魔法如魔法箭、冰箭之類、幾乎不再消耗魔力,而攻擊傷害不遜於普通力戰型英雄的全力一擊,因此沒有人在學得巫術能力以後還去學習肉搏戰鬥能力。索斐之所以能夠不知疲倦地連續飛行實與獲得巫術能力有莫大關係。
為了增強視野索斐盡量飛得高些,不知不覺逐步達至雲層之上。她雖然想讓母親看到自己,也不想驚動太多凡俗。正飛行間忽見下方風起雲湧,雷電轟鳴。索斐久居北方,並不知南方四月天也會起風暴,雷雨天氣已很頻繁,此時視野被雲層阻礙,又不想下去淋雨,頗為無奈,按路程似乎海豚跳就在腳下。正拿不定主意是否冒雨降落,忽見重重黑雲在陽光照射下鱗光閃閃,隱隱約約有些形狀,不由好奇,急忙飛臨近處,果然發現雲層中確有一些龍型飛行物,與法覺寺璧龍模樣有些相似,恍然醒悟這些傢伙必是爸爸說過的海上生物黑龍。她知道凱恩海上之行取得許多黑龍骨頭回來,卻也聽爸爸說黑龍在海上也不常見,何以這裡的雲層中卻有許多,隱約覺得眼下的這場暴風雨必與這些黑龍有關。
由於璧龍的緣故,索斐並不畏懼黑龍,卻也不想招惹它們,正想遠離,數只黑龍雲層中探出頭來。初見黑龍,索斐吃了一驚,她原聽說黑龍與璧龍身量相彷彿,能力稍有不如,此時卻覺得傳言不實。黑龍體長二十餘米,翼展十多米,乃是見所未見的龐然大物,比璧龍大了將近一倍,大小几達傀儡龍四倍。索斐正手足無措,滾滾黑雲夾著風雷向海上移去,黑龍急忙縮身雲中,騰雲而去。
風雨退去,索斐心中一喜,雨後天空湛藍清朗,俯瞰腳下,海岸邊一座城鎮情景歷歷在目,正是此行的目的地海豚跳。索斐急忙尋無人處降落,向城內走去。
索斐和布雷德兄弟相處一段時間,多少學到些江湖經驗,知道打聽消息的最好去處就是酒館茶肆,此刻飛行了約兩個時辰,頗有些口渴,便找家酒店買些酒喝。她與布雷德相約不見不散,知道他們的海船必到傍晚才能到達。
海豚跳原是一個小漁村,近些年海上混亂族居民大量移居此地,發展迅速,已頗具規模。索斐輕易找到一家酒館,急忙進店。
店不甚大,卻不見一個客人,反顯得空曠。索斐正猶豫不定,內間走出一個身量高大的老翁,年約六旬。海上居民風吹日晒,本來顯得老邁,這一位又滿頭白髮,更顯得蒼老。
老翁看見索斐,老眼一亮,忙招呼道:「小姑娘,這些天酒店打烊,本不做生意,不過我這會兒閑著沒什麼事情,你想吃些什麼,我就幫你去做。」此時將近晌午,正是午飯時間。
索斐稍微一愣,心道沒有客人如何打聽事情,又轉**一想,落個清凈也好,有什麼事等到布雷德等人來了再說,便道:「好呀,請幫我拿一壺熱酒,我不要飯菜。」
老翁皺紋堆壘的老臉綻出一絲笑容,道:「海上原沒有燙酒喝的習慣,小姑娘北方來的吧。這樣吧,我這裡沒有銅爐,給你用壺熱水燙一燙吧。」
索斐無心計較,急忙點點頭,便在一張空桌上坐定。
老翁端來一隻古銅酒杯,半盆熱氣騰騰的開水,將酒杯放入盆中,溫言道:「剛下了一場暴雨,天氣濕熱得很,不要喝多了,容易醉酒。姑娘呀,你怎會一個人到這大老遠的地方來呢?」
索斐聞言皺眉,心中頗有些委屈,卻賭氣道:「我來找媽媽,我有好些朋友傍晚才到,我先來這裡等他們。」
老翁點點頭,便不說話,轉身離去,稍過一會,卻替索斐送上幾樣點心,一碟干牛肉,道:「今個你是我的客人,算我請客,不收錢的。大老遠來的,稀客啊。」說完自顧走開。
索斐正調酒喝,門外一陣糟雜,數條大漢鬧糟糟地走了進來,徑直衝著索斐過來。索斐本有些怕生,有心避讓,卻聽一個臉帶刀疤的大漢色迷迷調笑道:「小姑娘一個人喝什麼悶酒,不如讓大爺陪陪你?」
索斐略一皺眉,氣道:「我不要你陪。快走開!」
眾惡漢哈哈大笑,卻聽得「撲通」一聲響,刀疤漢直跌到門檻邊方撲通倒地,老掌柜不知何時已來到索斐桌邊,手上拿條桌布,在桌上擦拭一番,對眾惡漢道:「今天大烊,滾別處去,別髒了地方。」
眾惡漢面面相覷,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門外傳來一陣鐵杖點地聲,一位瘸腿緲目老者冷不吭氣地走進店來,鐵杖似有意似無意地正點在刀疤漢腿骨上,可憐刀疤漢莫明其妙摔了個半死,這會兒被鐵杖一點,慘嚎一聲,頓時暈倒。一眾惡漢倒也心明眼亮,急忙拖起刀疤漢,狼狽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