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翻江鯤鵬辨 倒海魚龍現
一
布雷德眼望窗外,恍惚想起一個人來,綿羊島畔初遇因海姆時他正遭受賞金獵人殺手圍攻,那女首領名叫格蘭,兩人曾交過手。布雷德記憶中本沒有幾個異性,仔細端詳幾乎可以確認,忽想起和因海姆的初次交往她是唯一知情者,暗覺得有些不妥。
格蘭徑直往園中一處水榭走去,手扶欄杆端立不動。布雷德略一猶豫,推門而出,悄悄來到格蘭身後,輕咳一聲。
格蘭一身絲質黑衫,夜風中襟袖飄飄,悄然轉過身來,月光下星眸閃耀,臉若桃花,輕聲道:「你好大的膽子,自己做那樣的事,還敢隻身來公爵府,你當艾丁公爵什麼人?」
布雷德心中一凜,明知故問道:「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公爵的事情?」
格蘭一愣,眼中閃出一絲疑惑,道:「你不相信我?上次蒙你手下留情,我一直銘記於心,這才冒險來通知你。一旦下青龍和神龜山順利掌握到艾丁公爵手中,他們一定不會留你。你並不忠誠於他,許多蛛絲馬跡都已經掌握在他們手裡,你偏偏只身前來,如果沒有圖謀,怎麼會這麼傻?」
布雷德暗自詫異,將過往情形略想一遍,奇道:「我有什麼圖謀?他為什麼不相信我?蛛絲馬跡?你這是什麼意思?那次你與我湖上交手,純屬個人恩怨,既談不上手下留情,更與任何人無關,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究竟什麼意思?」
格蘭睜大眼睛,忿忿道:「好吧,就算你沒有手下留情,你與因海姆事先沒有預謀,但你安排被你們抓住的賞金殺手搞假暗殺,故布疑陣,是什麼用心?這不是欲蓋彌彰嗎?你以為那些殺手有什麼事情敢對我們隱瞞嗎?」
布雷德頭皮一麻,原沒有提防賞金獵人會這麼快與艾丁勾結上,的確有輕敵之嫌,轉**一想,艾丁對此節必不知曉,否則就不僅僅是疑心那麼簡單了,稍一猶豫,沉聲道:「這件事我倒有所不知。部下擔心我的安全,做出這種覺動,弄巧成拙,的確不智。不過就算我藉此向公爵表忠心,又有什麼大不了?不用說我本是一介平民,之所以有今天完全仰仗艾丁公爵,而且就目前來說,我與公爵同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什麼利害衝突?」
格蘭一愣,悠悠嘆口氣道:「不管你怎麼想,就怕別人不這麼想,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這麼貿貿然前來的確太危險了,我怕艾丁公爵不會輕易放你回到軍中。」
布雷德心下稍寬,慨然道:「我本來一無所有,如果公爵不相信我,大不了仍舊流浪江湖。人間富貴雖然人人稀罕,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公爵用心提拔我才有今天,他叫我來如果不來又該怎樣?難道從此東躲西藏,在飲馬湖漂泊一生嗎?好比你們,在神龜山龜縮了許多年,也有一定根基,任一方想要攻打你們幾乎是唾手可得,你們又圖些什麼呢?難道很自由自在嗎?」
格蘭道:「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受制於人本來就是身不由己,就像我一樣,身受師傅教誨與養育之恩,明知道朝不保夕也只能聽天由命,否則天地雖大,何處安身?」
布雷德點點頭,嘆道:「本來以為有為天不容,不作地無收,誰知道有所作為也會遭人嫉恨。也沒什麼,我本來在艾丁堡好好的做自己的鐵匠,無憂無慮,若不是遭人算計,落下一身還不完的債,也不會鋌而走險,參加什麼格鬥比賽,就不會和公爵糾纏到一起來了。有些事情真像是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開。」
格蘭眼睛一亮,臉泛暈紅,道:「你真的相信命中注定嗎?那麼我想你的命一定不會不好,你一定會沒事的。我想你既然這麼想,不如跟艾丁公爵正面提出來,就此退出這個是非圈算了,以你的能力,哪裡不能容身?」
布雷德一愣,落海遇難以前他的確一直這麼想,從沒想過要出人頭地,就算見到艾文家那個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心中雖有一些綺**和幾分自慚形穢,也沒有想過要雄心勃勃地做什麼大事,但自從獲得獅鷲心以來,又有哥哥的大仇在身,頓時身不由己了。此刻仰首看天,月亮鑽進雲層,留下一片昏黃,嘆道:「我一定會設法全身而退,儘早離開這個是非圈。不過這也不能讓公爵知道,否則他一旦誤會我想要投靠派拉達一樣不能容我。」
格蘭低頭道:「我怎麼會告訴別人?天色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這就告辭,請多保重!」
布雷德道:「你也多保重!」
格蘭微微點頭,急忙離去。
布雷德目睹格蘭背影,稍稍舒了口氣,雖然相信格蘭必不會出賣自己,但卻想她若果真是艾丁派來的密探就好了,倒是挺容易就糊弄過去了。正有些得意,身旁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閣下好口才,心思縝密,可惜艾丁公爵就沒這麼容易糊弄了。」
布雷德不屑轉身已能料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來到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冷然道:「龜王這麼晚還沒睡?」
安渣爾緩步踱到布雷德對面,輕笑道:「寄人籬下,你我同病相憐,哪有心思睡大覺?不過,艾丁的好夢也就快要醒了。時事造英雄,英雄有出處,艾丁一介商人,投機生意做得叮噹響,想趟戰場這趟混水他還不夠格,遲早落個傾家蕩產。」
布雷德道:「我寄人籬下也就罷了,聽說藍月亮在海上隻手遮天,龜王您為什麼也要屈尊事人呢?」
安渣爾詭笑一聲,侃侃而談道:「隻手遮天談不上。艾丁憑藉敵國之富,招兵買馬,奪得海上半壁江山,半是投機,半憑實力。而我教外有強敵環視,內部離心離德,實不足與人爭勝。海上諸勢力中,艾丁貌似強大,實質根基最淺,一群烏合之眾,幾個鼠目牙將,其實不值一提,大樹一倒,頓作鳥獸散。然而,物必腐然後天棄之,若不促使艾丁野心勃發,他終日龜縮於此,仰仗亞蘭諾恩和派拉達的庇護,如何才能動得了他?如今他興兵作亂,亞蘭諾恩佯作不知,其實令有所圖,派拉達早已瞭然於胸,只不過坐看他如何作法自斃而已。現如今海妖島已經在我掌握之中,艾丁港防守空虛,艾丁海上勢力雖強,其實鞭長莫及,倘若來援,我必趁他進退失據之時予以痛擊。閣下還在猶豫什麼呢?」
布雷德對海上情形知之不多,但哥哥幾位屬下原是藍月亮的人,因此對藍月亮尚有一定了解,已知安渣爾甘心做艾丁幕僚必有重大圖謀,此時對他所說倒也相信幾分,冷靜道:「這麼說來海妖島遭遇海盜襲擊之事屬實了?難怪艾丁公爵心神不寧。不過你既然佔據了海妖島,為什麼不直接攻打艾丁港呢?」
安渣爾道:「千里勞師,不可爭勝,況且我志不在此,如同閣下志不在海上。目前海妖島名義上仍在他手中,卻是他的禍根,我於間不容髮之際將它拿下,可令艾丁兩處人馬進退失據,無路可逃。艾丁三心二意之徒,多謀少斷,做生意也就罷了,打仗必然累死三軍。」
布雷德道:「不要說我沒這能力,就算能夠,公爵與我有知遇之恩,如此背棄,天必不佑。況且我的部下都是公爵屬下,攻打艾丁堡怎會聽我調遣?而亞蘭諾恩海軍近在咫尺,一旦殺入如何抵擋?」
安渣爾道:「你的實力我知之甚深,奪取艾丁堡綽綽有餘,然而對抗亞蘭諾恩的確費難,因此只可用智。亞蘭諾恩乃是議會國家,精靈王權力有限,短時間內難以調動大量軍隊,你以獅鷲心後裔名義宣布立國,只要及時發出照會,精靈庭幾個老朽之輩必然議來論去,失卻戰機。那時你只要及時恢復艾丁堡的社會秩序,加強城防,此地關係各族利益之處甚多,誰肯輕啟戰端?派拉達縱然見機得早,頂多趁機奪回飲馬湖。一得一失,得艾丁堡可以確立大公國的合法地位,艾丁一個無能之輩尚且安居此地十數年,況乎你獅鷲心血統;失飲馬湖亦是禍中有福,可以趁機向派拉達示好,至少可作為緩兵之計。進退都不失一世富貴,亦不負平生之志。」
布雷德故作沉吟,垂首不語。安渣爾笑道:「交淺言深,發自肺腑,老弟熟思之。」說罷負手身後,踱步而去。
二
次日凌晨,布雷德早早起來,安渣爾正在池邊戲魚,布雷德左右無事,閑晃過去,招呼道:「龜王好雅興,早啊!」
安渣爾轉頭笑道:「**,一遇風雲便化龍。古人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哉,此言謬矣!任何生物苟安於現狀,都不是它們的本來面目,不過是環境使然,這小小的金鱗,一旦放歸大海,時候一久,恐怕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由此可見,環境的作用是多麼得大。不過人不同於魚,人不僅能適應環境,還要能夠創造環境,使之最大限度地適合自己的發展。」
布雷德道:「龜王真知灼見,在下佩服。有些淡水魚實在經不起海上風波,比如我,雖然在海上漂泊了整個童年,每次坐海船還是會暈,水性一向很差,有一次就差點淹死。不過先生和公爵就是真正的海上蛟龍,也只有大海才夠你們馳騁縱橫一番的。我想先生為什麼不找個機會約公爵一起去海上走動走動呢?海妖島沙灘細膩順滑,椰樹林鬱鬱蔥蔥,正是消閑消夏的好去處啊。公爵一向忙忙碌碌,一旦到了那裡,準會樂不思蜀。」
安渣爾直起身來,會心一笑:「哦,這倒是個好建議,我來試試看,盡量說服公爵隨我出海,觀光觀光。」
布雷德道:「海上風雲莫測,瞬間變幻萬千,先生既有此意,事不宜遲。」說罷轉身而去。
此後幾日,布雷德每飲必醉,偶然酒後感了風寒,咳得面黃肌瘦,雙眼深陷,索性卧床不起。
艾丁親來探視,布雷德勉強起身,艾丁急忙扶他躺下,嘆道:「唉,真是可惜。月前多芬雪島發生特大海嘯,大約就在你們離開那裡不久,島上諸鎮盡毀於一旦,死傷慘重,慘不忍睹。龜王通曉海祭之法,因此邀我去海妖島祭祀一番,一來保佑各地平安,二來也給自己積點福。本想邀你同往,看你這個樣子,還能同行嗎?」
布雷德嘆道:「屬下命薄,難得公爵****不忘,我本來不慣航海,現在就更不行了,可嘆福薄。祝願公爵祭祀成功,獲得天佑神助,從此開創萬事基業,永享富貴。」言罷咳不成聲,垂頭喪氣。
艾丁慰勉幾句,囑人看護,便與安渣爾一起匆匆離去。
布雷德假寐一會,命人弄些飲食,吃個半飽,安心先睡一覺,靜候佳音。
天剛傍晚,水火二聖回到城堡,前來探望,三人心照不宣。
布雷德道:「這些天兩位辛苦了,可惜公爵不在,不然一定會給兩位接風洗塵。不過說什麼也不能太虧待了你們,也該讓城守艾登大人做個東道,大家暢飲一番。」
謝龍笑道:「先生只管安心養息,我橫豎將他們一起聚攏來,大宴一場,不醉無歸,必能請得動艾登一起來。我兄弟二人有眼不識泰山,一向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布雷德急忙道:「應該是我多謝二位才是!一向蒙二位不少照料,我才有今天。以後大家都是好朋友,共同進退!」
哈佛兒忙道:「是啊是啊,咱們一個抱頭,一個按尾,嘿嘿,這條大魚跑不掉啦。」
謝龍白他一眼,忙道:「我們這就去安排。」領著哈佛兒急忙告辭。
布雷德拱手相送,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夜幕降臨,布雷德聽雨水榭獨自納涼,布蘭伍德閃身來到身後,布雷德四下一看,幾名守衛顯是中了布蘭伍德的黃蜂群法術,個個昏睡在地。布蘭伍德忙道:「大哥,趕快離開這裡吧。叢林基地的敵人已經解決了,咱們黎明前發起攻城。」
布蘭伍德將小仙子秘密布置在叢林里,然後對叢林基地發起進攻,基地兵卒不足千餘,又無將領,稍作抵抗便一起繳械投降,無一遺漏。布雷德對黑木用兵能力深信不疑,仍道:「由我來帶領內應攻門,以火為號,你在外領兵攻入,你看如何?」
布蘭伍德道:「沒這必要,關鍵所在早已伏下人手,眼下大哥安全最重要,快和我一起走吧。」
布雷德道:「我在攻城前必定與你城外會合,這一會兒還不是時候,艾登等人正在宴會,我去敷衍一下,免除他們戒心,否則萬一他們派人來查,引起警覺。」
布蘭伍德點點頭,道:「好,我在城外等大哥,如果不見大哥,決不攻城。」言罷溜出園去。
布雷德弄醒幾名護衛,隻身去謝龍住處,數名主將都在,正喝得不亦樂乎,見他來到,爭先恐後前來巴結,副統領耿拿更是不甘人後,急忙前來敬酒,布雷德敷衍一番,向艾登舉杯敬酒。艾登乃艾丁親侄,一向目中無人,對布雷德卻不能不給些面子,兩人同飲數杯,諸人皆大歡喜。宴席直到午夜時分方才盡興而散,看艾登、耿拿酩酊大醉的模樣,今夜恐怕是回不了軍營了。
布雷德回到住處,稍息片刻,急忙溜出公爵府,他潛行能力比布蘭伍德雖有不如,普通守衛難辨行蹤。
布雷德越城而出,布蘭伍德早在等候,相見大喜。
又過一個時辰,城門火光閃動,布蘭伍德急忙傳令入城。部隊紀律嚴明,悄無聲息,按原定計劃分頭行動,不到一個時辰,六座城門都已在掌握之中,僅發生一些零星戰鬥。
畢羅特與光明之手一些人原曾在艾丁港碼頭打過一場阻擊戰,此時熟門熟路,水上陸地同時發起進攻,守衛尚以為又是海盜偷襲,急忙關閉水上要塞,反成為瓮中之鱉。
水上戰鬥也不激烈,數條巡邏船早被盯牢,遭遇攻擊后急忙往港口逃跑,反而自投羅網。
偷襲異常成功,市民早晨起來完全看不到與往日有多少不同之處,只恍惚聽到昨夜發生了一些騷亂,雖不算司空見慣,也不甚激烈,其餘就只有街頭巡邏服飾稍微有些不同而已。
守城將領自艾登以下無一逃脫,布雷德命耿拿領著數名降將安撫降卒,耿拿只得從命,如此城中軍民都沒有發生嚴重恐慌。
三
雖然順利拿下艾丁堡,斯爾維亞仍然及時接獲情報,立即兵分五路往飲馬湖五馬歸槽殺來,沿途散布布雷德造反的消息,令艾丁屬下人心惶惶。因海姆見勢不妙,急忙放棄鳳凰島以外四座大島,聚眾固守鳳凰山。斯爾維亞兵不血刃拿下神龜山與白虎山,卻在上青龍遭遇及時趕來的安格斯率領的黑木剩餘部隊,派拉達弩兵遭遇訓練有素的精靈射手部隊,一敗塗地。安格斯知道形勢緊要,又不熟悉水戰,所用船隻不大趁手,不敢在上青龍與斯爾維亞糾纏,急忙合兵一處,趕往下青龍山,一番激戰,將派拉達部隊逐退。
因海姆早在鳳凰山四周布下許多魚網水卒,沿途襲擾斯爾維亞的大戰船,攻擊鳳凰山的這一路人馬受挫嚴重,斯爾維亞不敢冒進,整兵守住剛奪到手的三座大島。
因海姆急忙派人聯絡上安格斯,命他據守下青龍,雙方成掎角之勢,同攻同守。兩島本來旌旗相望,便重新約定聯絡信號,結成共同防禦體系。
黑木接到因海姆報急情報,急命畢羅特及光明之手其他攻城部隊連同艾丁堡降卒快速返回鳳凰島和下青龍,替換出安格斯以馴獸為主的部隊,將之布置在艾丁堡附近叢林中設防,一面命擅長操縱獅鷲的精靈族部將洛迪亞將小仙子和獅鷲部隊布置在綿羊島一帶,隨時策應兩邊。
布雷德對艾丁堡的防禦早已成竹在胸,將弩兵、弩車布置在城樓各處,命奧瓦負責。命哥哥洛斯的昔日部下海盜頭領剛多斯緊急招募一批滯留港口的海盜水手加強海上防禦。同時在城堡各處揀地勢較高的民居徵購數處,加以改建括建,供僧侶部隊駐防,由慕名而來的**師傑襖帶領。騎士族僧侶人數雖少,也不擅長施展魔法,但其獨有的雷鳴暴彈遠程攻擊能力令人咋舌,百發百中,居高臨下能夠以一當百,根據駐守的位置,能夠策應城內城外多處防禦。
數日後形勢漸趨穩定,斯爾維亞雖想盡全力拿下飲馬湖諸島,因海姆通過安置在各島的間諜及時得到情報,沿斯爾維亞進軍路線布下重重機關,接連搗毀數艘戰船,騎士族部隊盔甲沉重,水戰總不擅長,數次進攻總是羽鎩而歸。
精靈庭海軍雖然得知艾丁堡發生重大變故,奈何沒有艾丁公爵的消息,不便輕舉妄動,只派出數艘戰船在附近海面游弋,監視情況。
直到此時布雷德兄弟始獲得喘息機會,仍不敢怠慢,稍作商議,認為目前首要任務不是與斯爾維亞糾纏,而是整頓軍務,確保城內工商貿易的正常秩序,否則一旦造成人員資產流失城堡就只剩下一個空殼了。
總算找到艾丁大量黃金白銀儲備,資金十分充裕,兩人決定大量招募騎士族新兵,在城外遠郊辟出數處軍營,由布蘭伍德帶領數名將佐統一訓練。將海妖島上訓練過的大批鐵匠連同艾丁港一些工坊匠人一起徵召隨軍,由布雷德親自協調武器裝備的打造配置。
由於大量集團採購,極大刺激了艾丁堡的工商業發展,各族投機商人蜂擁而來,艾丁堡呈現出一派空前繁榮景象,社會秩序進一步穩定。
騎士族部隊以侍衛隊、槍兵、弩兵為主,防禦能力出眾,機動性較差,劍士、僧侶等高級兵種培養不易,比較起來只有機弩製造比較容易些,布雷德便命工坊首先製造大批機弩,協助各處防禦,由畢羅特和光明之手另外兩名著名劍士艾德列和塔里士負責各兵種的訓練。
塔里士是埃拉西亞著名騎士,指揮騎兵經驗十足,由於武裝騎兵部隊費用不菲,塔里士在光明之手一直英雄無用武之地,此時便對布雷德提出訓練騎士部隊的計劃。布雷德深知遭遇派拉達騎士為不可避免,曠野作戰騎士族部隊若沒有騎士參與、機動性和衝鋒能力就很差,便同意了他的建議,另闢出馬場一處,由他選購良馬、騎士數百,集中訓練。
一切安排停當,布蘭伍德****不忘仍是天下無敵的幻影箭隊的開發,便與布雷德一起商量此事,可惜離開多芬雪島時沒能帶出大量孔石礦石,此時海事尚屬平靜,便命剛多斯帶人前往晨曦島採集礦石。
雖然遠水難解近渴,布雷德仍想起一事,讓布蘭伍德從僅有的百餘獅鷲中挑選出一隻最為強壯的,將身上的獅鷲心裝備卻下,給獅鷲戴上,果然如量身定做一般,鐵嘴鋼爪,鷹盔護鏡,獅鷲頓時神采飛揚,面貌煥然一新,兄弟二人大喜過望。獅鷲擅長反擊,近身防禦能力得天獨厚,可以從任何方向反擊近身之敵,令弱勢兵種不敢輕易接近,所欠缺就是遠程防禦能力,配上盔鏡不僅更加光彩奪目,遠程防禦力也大大提升了。
布雷德急忙親自開工,將布蘭伍德以潛水衣包裹的少量孔石取來,按巴諦摩所授混冶出輕薄堅韌的黑色合金,精心打造出另一副獅鷲裝備,給獅鷲戴上,效果也很不錯。布雷德自思手藝或者仍趕不上舊世界埃拉西亞巧奪天工的匠人們,經過一番細心改進,效果大大改善。不過其他匠人一時難以達到這樣的技術程度,就只能慢慢來了。一位熟悉埃拉西亞皇家獅鷲的匠人說,皇家獅鷲身上的裝備其實以延展性極好的金銀為主,使得獅鷲遠遠看起來金碧輝煌,尊貴傲慢,裝備加工製作容易一些,而且較為輕便,但材料昂貴,攻防能力也遠不如黑金,得失相較仍以黑金為佳,加工製作困難一些而已,至於獅鷲王的裝備就沒人知道其材質與製作工藝是怎麼回事了。
布蘭伍德早已歡喜異常,一面著洛迪亞加緊訓練黑金獅鷲,一面派出數名將佐前往亞蘭諾恩森林收集野生獅鷲,務要武裝一支比精靈庭獅鷲部隊更加強大的飛行部隊。
不數日,艾丁堡上空飛翔起數十隻張牙舞爪的黑金獅鷲,陽光下似一團烏雲,遮天敝日,威風凜凜。獅鷲心首都埃拉西亞曾經是大批皇家獅鷲集結的地方,承擔著守衛首都的重責,騎士族對外作戰往往有大批獅鷲空中相隨,聲勢浩大,此刻到過埃拉西亞的舊人們抬頭望天,不禁心有感慨,不僅勾起了對獅鷲心王國昔日光榮的美好回憶,也真切感受到一個嶄新的獅鷲心新王朝即將誕生。
四
艾丁公爵隨安渣爾前往海妖島祭祀,沿途風和日麗,晴空萬里,碧海藍天令人心曠神怡。艾丁轉身回眸,艾丁堡漸漸消失在視野里。
目前海陸兩路形勢一片大好,海上希力卡以南北克山島為基地,坐擁黃金水道財源廣進,不久前順利略取布哈里亞,前鋒所指,威逼金海同盟大本營朗姆港所在的格蘭陵島。陸上艾丁堡百業興旺,規模聲勢日盛一日,如今飲馬湖又在掌握之中,只待加強對形勢的掌控,就可以進一步展開進略獵人福地的宏偉計劃。形勢所及,利盡南海諸島,勢及北疆諸國,如一隻張牙舞爪的金龍,以艾丁堡為龍頭,翻雲覆雨,雄居天下,稱王立國正其時也。
艾丁躊躇滿志,詩興大發,此時身邊皆知交好友,更加肆無忌憚,張口吟道:「十八年來新家園,半百老翁如少年。敢問胸襟何所有,半壁江山半海天。哈、哈、哈、哈...」
傍晚時分船在海妖島靠港,安渣爾安排人手構建祭壇,艾丁甚少得暇遊山玩水,閑不住島上四處走走。
海風徐來,夕陽西下,白浪翻騰,彤雲密布,艾丁只手向天,海在腳下,雲在掌中,不禁豪性勃發,命人海灘邊大排宴席,把酒言歡。屬下十分賣力,急忙備齊山珍海味,美酒佳人,向海排開數桌酒席。艾丁大馬金刀,面西而坐,從人四處燃起篝火,備下松明火把,命歌姬舞女載歌載舞,聊以助興。
盛宴通宵達旦,艾丁及眾隨從痛飲一醉,至次日旭日東升,水火二聖快船趕到時仍酣睡未起。
安渣爾不慌不忙,將艾丁親信逐個捉住,關在一起,島上改弦易轍,已盡在藍月亮掌握之中。
日上三桿艾丁方醒,直覺得口乾舌燥、頭疼欲裂,床邊一壺醒酒茶,艾丁連喝數杯,酒性稍退,卻覺得筋疲骨軟,無精打采,大聲呼喝門外侍衛傳喚安渣爾前來,詢問祭壇構建情況,外面侍衛應聲而去,半晌不見消息。艾丁無心計較,暈呼呼又睡一刻,再次醒來,腹中饑渴,身邊卻無一人,連聲呼喝,無人應聲,不由氣惱,起身看時,門窗緊閉,一怒之下抬腳踢開木門,腳撞得生疼,卻見一道鋼柵矗立眼前,艾丁頓時傻了眼,腦袋天懸地轉一般,幾乎昏厥。
艾丁醒醒神,醒悟已經落入安渣爾手中,未免太大意了,少不得被他勒索一回,狠狠心、咬咬牙,大聲道:「讓安渣爾快來見我,有什麼條件只管說。」連喝數聲,無人答理,艾丁漸漸氣餒。
三天後艾丁每天只得幾口水喝,早已精疲力竭,老眼昏花,隱約想到艾丁堡也許出事了,卻無可奈何。
好歹等來安渣爾,艾丁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問道:「你想怎麼樣?」
安渣爾隔著柵欄負手踱步,緩緩道:「長纓早在手,今日縛蒼龍。公爵閣下,休息得還好嗎?」
艾丁氣急敗壞,卻不得不強行按捺心中憤怒,軟語道:「龜王老弟,你我相交一場,多年來共同進退,榮辱與共,今天怎麼會誤信人言,反目成仇了呢?你知道我海上陸上勢力皆在你們之上,亞蘭諾恩和派拉達更有我許多至交好友,必不我棄,你老弟這麼做真是糊塗一時。快放我出去,無事不可商量。」
安渣爾止住腳步,目視艾丁憔悴面容,嘆息道:「十八年來舊家園,半百老翁非少年。縱許英雄胸襟有,半壁江山獅鷲天。公爵閣下,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養虎遺患,授人以柄,如今艾丁堡早已獅鷲滿天,盡在布雷德掌握之中,敢問閣下何去何從?我為公爵安全計,不得不出此下策,將閣下暫時安頓下來,免得閣下一氣之下自投羅網。」
艾丁瞠目結舌,連聲道:「不可能!不可能!布雷德一個落魄鐵匠,窮困潦倒,不名一文,短短几個月時間,縱有天大神通,能奈我何?何況他那獅鷲心血統是我們放出去的謠言,蒙蔽不了幾個人。我已奪去他的兵權,他憑什麼能耐翻出我的手心?」
安渣爾道:「知人者智,知己者明,公爵此言未免不明不智。布雷德襲取飲馬湖不過旬月之功,其誰能之?逆襲艾丁堡如探囊取物,轉眼之間大破斯爾維亞於獵人福地。如今坐擁艾丁堡,改弦易轍,前鋒所指,佛羅森特指日可下,豈是一個普通鐵匠的勾當?難道公爵不曾看到他鐵手之上的光明之戒嗎?阿畢斯早年威望不在公爵之下,何以甘心託付幫眾而隻身歸隱江湖?這其中蹊蹺閣下一無所知嗎?難道靠公爵數千烏合之眾能夠成此大業嗎?況且,閣下必然聽說過黑木此人,亞蘭諾恩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不說,各族皆盛傳此人戰略能力罕有其匹,五千精兵對付精靈庭十萬之眾,殺敵無數。因海姆何許人也,兩世魁首,機智過人,怎會甘心輔佐一個鐵匠?鐵匠鋪的生意用得著如此隆重嗎?不錯,他是一個鐵匠,不過他要打造的是一個萬世基業的鐵桶江山。」
艾丁愕然,泄氣道:「因海姆老朽無能,已是喪家之犬,這卻與黑木有什麼關係?」
安渣爾道:「公爵還記得你親自招募用來輔助布雷德訓練弓箭手的精靈族少年嗎?他便是黑木,本名叫做布蘭伍德。童諺道:木弓敲鐵劍,黑布蒙雙眼;鐵劍敲木弓,黑布縛雙龍。呵呵,這縛住的第一條蒼龍就是公爵閣下您了,下一個會是誰呢?」
艾丁頭昏腦脹,皺眉道:「不可能、不可能!布雷德來時黑木尚在造反,招募布蘭伍德時黑木叛亂初停,不可能這麼快勾結上。果真早就有勾結,早就和精靈庭幹上了,怎麼會找上我?」
安渣爾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我與公爵白首之交,難稱知己,二布傾蓋之義,生死相托。此非人力,實乃天意,難怪公爵不信,我也百思不解。你我半生經營,堪稱苦心,所缺的正是這種肝膽相照、堪以性命相托的知己之交。公爵或許還記得布雷德初來不久,有夜行人深夜探府,我推測那人就是黑木,那晚就是他們初次相遇。此後如魚得水,不離不棄,如此英雄相惜,何事不成?」
艾丁並非不信安渣爾所言,不過是省時度勢,不想在和安渣爾的交易中盡落下風而已,安渣爾如何不識他的用心,添油加醋,以或然為必然,務要使艾丁信心崩潰。
艾丁道:「如龜王所言,你我兄弟多年之交,何不再度聯手,共御強敵呢?」
安渣爾道:「誠如所願,我目下所為正是要與閣下共謀此事,公爵若仍不信我,大勢去矣,我便返回海上,絕足不來此地。」
艾丁眼前一亮,忙道:「哦,老弟,快說說你的想法,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但說無妨!」
安渣爾道:「記得我曾數次力勸公爵屯重兵於海妖島,乘派拉達與亞蘭諾恩在獵人福地舉棋不定之時插手其間,以剿捕光明之手為名入主此地,公爵若聽我言就不會有今天。退一步說,就算局面如此,公爵大軍在此,聯絡亞蘭諾恩,乘布雷德立足未穩之際一舉收復艾丁堡也不無可能。可嘆公爵留連海上,以為我有覬覦黃金水道之心,如此腳踏兩頭,終於落空。雖然如此,眼下公爵一線生機仍在於放棄海上,盡全力遊走於派拉達與亞蘭諾恩之間,請其發兵,唯有如此才有望收復艾丁堡。事不宜遲,公爵熟思之!」
艾丁略一沉吟,狠狠心道:「好!我將海上部隊盡數調回來,黃金水道就歸老弟所有。再說我在海上作為也靠老弟幫忙不少,就當我答謝老弟就是。」
安渣爾道:「千里勞師、豈能爭勝?你在海上的勾當一旦為精靈庭識破,他們豈會容你?難道公爵忘記了曾經試圖暗算精靈王艾文之事了嗎?而且目前海上兵權主要在希力卡手裡,他雖有勇無謀,傾巢而出,千里來援,打這沒把握的仗,只怕也不會從命。而公爵的其他部下,雖稱子侄,打仗是很靠不住的,公爵又何必以卵擊石,拼個玉石俱焚呢?」
艾丁詫異道:「那麼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安渣爾道:「眼下之計只能令親信部下放棄海上,星夜趕來聚會,至於希力卡的人,能調動幾個算幾個,只怕也不可靠。如此退可以保全子弟,進也有人可用。至於海上部隊,烏合之眾而已,三天發不出糧餉必然生變,要它何用?就請公爵修書一封,我就派人幫您跑個腿,將他們招到這裡來,好船送往亞蘭諾恩,至於後事,就看公爵閣下的外交能力了。」
艾丁本想到安渣爾必有此意,聽他如此輕鬆說出口來,忍不住怒火中燒,沉聲道:「好一個如意算盤!子弟,既然如你所說毫無用處,要他何用?就由他們海上稱王,各安天命。我一個老朽之輩,有死而已。」
安渣爾笑道:「希力卡陳兵布哈里亞,我沒興趣動他,奪取南北克山島,我早已成竹在胸,略費些手腳而已。公爵既然拿我的話當作耳邊風,多說無益,你我各安天命吧。」言罷不顧而去。
艾丁捶胸頓足,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