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蓄意戰南北 從容走東西
第五十回蓄意戰南北從容走東西
一
獅鷲堡兩戰大捷,聲名遠播,消息傳到阿坎尼亞,依梅利婭君臣憂心忡忡,緊急商量對策,方針初定。
凱恩接替索里爾監督朗格頓城港口建設,同時協助蘭卓將軍防守維特羅斯城,一心二用本來不堪重負,所幸索斐對航海十分著迷,一旁積極協助。索斐今非昔比,不僅飛行能力出眾,魔法攻擊能力日勝一日,領一干燈神戰士四齣巡邏,小股鬼卒望風而逃,再不敢輕易騷擾,因此河道整理、港口建設進展迅速。
為了這項曠日持久的工程,阿坎從艾丁港奴隸市場買進大量工匠,按行業組成行會,為區別於早先的魔法師、鐘錶匠等自由民行會,將這些奴隸行會稱為公社。王國對公社奴隸採取了一些鼓勵措施,相應提高了他們的社會地位,與隸屬於貴族的奴隸階層有所不同,王國內稱之為舍人,意即客居他鄉的人們。這些公社舍人的加入大大提高了王國的工業水平,結合其它國有行會,使王國中央集權得到進一步加強。
阿坎的這項經驗很快引起各國的重視,特別是派拉達。歷山德不需要外來奴隸,他的王國早已人滿為患,但卻鼓勵貴族將過剩的奴隸貢獻給朝廷,同時將一些戰爭俘虜收編起來,建立起類似阿坎的公社制度,以期形成對貴族集團的壓制力量,在派拉達目前面臨的這場戰爭中已經起到很大作用。
凱恩正躊躇滿志,女王派人傳喚,凱恩急忙隨信使返京,索斐知有要事,不甘落後,也一同返回。
九月艷陽天,秋高氣爽,四野金黃,依梅利婭王宮後院月桂飄香,空氣溫馨宜人。女王與索里爾備香茗果脯為兩人洗塵,凱恩禮罷坐定,靜候發話,索斐一直容易上火,經常口乾舌燥,此時忙不跌地大口牛飲,美滋滋地嚼起水果來。
女王簡單介紹了獅鷲堡的最新情況,凱恩微感詫異,內心卻暗暗喝彩,一則對艾丁遭遇感到解氣,也欽佩布雷德二人過人的膽略,竟敢以彈丸之地孤軍對抗兩個大國的兩面夾擊,仍能大獲全勝,嘴上不得不輕輕「哦」了兩聲,表示出幾分擔憂。索斐早已知道布雷德兄弟的身份來歷,畢竟曾經照應過自己,對二人有些好感,卻未領悟他們的行為與阿坎有什麼關係,不免喜形於色。
索里爾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最新情況,多芬雪島已經落入海上新進勢力牛頭王凱斯手中,精靈庭面臨艾丁堡和多芬雪島兩個棘手問題,左右為難,據我們估計,單純以海上力量,亞蘭諾恩難以解決其中任何一處。目前派拉達正著眼於佛羅森特的建設,國內矛盾仍劇,自顧不暇。局面如此,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索斐道:「牛頭王很利害,我們打不過他,噢,我是說他不怕魔法攻擊,格鬥非常利害,凱恩領教過的吧。但是,他是從哪冒出來的呢?連美人魚姐姐也不很了解他,這就奇怪了,天上掉下來的嗎?」
凱恩道:「從我掌握的海圖資料中找不到他的出處,也許來自未知海域。要想遏制他的行動,必須將多芬雪島奪回來,否則他一旦站穩腳跟,必然進犯大陸。我想我們應該貫徹原定方針,協助亞蘭諾恩儘快從海上發起進攻。」
依梅利婭道:「如果沒有艾丁堡的事情,精靈庭一定會全力以赴,我們從中協助就可以了。但現在艾丁堡是他們的眼中釘,心腹之患,只怕他們會顧此失彼。而我們最擔心的是混亂族在多芬雪島進一步集結,會和古特結成聯盟,直接從陸上進犯我國,因此我們必須未雨綢繆,做好應對準備。眼下有兩個方案,其一是說服派拉達與亞蘭諾恩結盟,儘快解決好艾丁堡的問題,使大家能夠騰出手來共同處理多芬雪島的危機。島上有大量騎士族和精靈族移民,大家都不能袖手旁觀。其二是說服亞蘭諾恩將艾丁堡的事情暫且放一放,首先處理多芬雪島的事情。這兩個方案有一個共同的關鍵,就是要解決我們的冬季出海航道問題,就算大船不能通過雲霧沼澤,也要開闢一條可供小型船隻航行的通道,這需要派拉達的協助。」
凱恩道:「不知道我們對多芬雪島目前情況掌握多少,哈拉斯有什麼情報。」
索里爾道:「哈拉斯粉碎了黑木企圖奪取多芬雪島的陰謀,立下功勞,精靈庭已經將他調回獵人福地,新的總督未能及時上任,聚集在海豚跳的混亂族勢力乘虛而入,佔領了蒲公英地。島上遭遇天災不久,現在情況仍然十分混亂。」
凱恩道:「照這麼看來,精靈庭乘虛而入、一舉收復也正是時候,島上應該沒有有力的防禦措施。」
依梅利婭道:「問題是他們暫時還沒有意識到多芬雪島的重要性,目前不一定有興趣理這個爛攤子。」
凱恩道:「那姑姑需要我怎麼做呢?我們能出動少量高級兵種單獨行動嗎?」
索里爾道:「沒有亞蘭諾恩的支持,我們孤軍深入沒有勝算。女王的意思是由殿下出使派拉達和亞蘭諾恩兩國,進一步了解他們的想法,向他們陳述我們的意見,希望能夠形成同盟,採取統一行動。有可能的話將目前這兩個棘手問題一起解決掉,至少要避免情況進一步惡化,比如不能讓布雷德與海上勢力勾結,因此我們要貫徹不動則已,一動必殺的方針,行動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
索斐忙道:「好啊,我也和凱恩一起去,省得悶在家裡。」
依梅利婭微笑道:「你們一起去,順便帶上蘇澤琪和阿南,他們在魔法學院學習,進步不錯,是很好的幫手。你們四人行上次的行動很圓滿,這次也要互相配合,不可以單獨行動。」
索斐吐吐舌頭,興奮異常。凱恩輕輕點頭,心情卻很沉重,外交不是他擅長的工作,何況局面異常複雜,派拉達與亞蘭諾恩一直有些對立,有一定利益衝突,周旋其中把握立場不易。
二
派拉達是完全內陸國家,國土面積廣大,相當於阿坎兩倍,大體呈東西走向。西北部崇山峻岭,森林茂密,與阿坎接壤,卻無官道相通,交通狀況不佳。隨著佛羅森特的開發,派拉達像一尊巨鼎向南方荒蠻之地伸出兩條腿去。其中一條細細長長,以神眷河為經絡,直通大海,另一條在飲馬湖地區被獅鷲堡截斷,整體呈屈膝狀。
由於喜歡生命魔法的緣故,凱恩一直對派拉達心有嚮往,卻所知甚少,派拉達甚少與外族交往,政策收斂內向,神眷河雖然可以直通大海,他們卻似乎完全無意於海上,從沒想過加以疏浚,還要坐等別國找上門來。
數天後,凱恩一行經由奧利佛領主領地基里阿霍恩,離開阿坎最後一個邊境哨所,進入派拉達境內荒僻山野小徑,凱恩對派拉達的情形漸漸有所認識。
馬匹行走在派拉達境內麥拉達山區盤山小路上,四周為崇山峻岭包圍,雖然溝壑縱橫,似無路可循,山嶺之中卻處處人煙,窮鄉僻壤,村寨林立。
凱恩到過獵人福地,那裡早先水網縱橫,湖泊島嶼鱗次櫛比,河水經常泛濫成災,也不大適合人群居住,但比起眼前這些土地貧瘠的山區無異天堂福地,也終於明白派拉達為什麼能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在佛羅森特聚集了數十萬人口之多,且仍在匯聚中。
派拉達是邦聯制與采邑制並存的國家,邦聯制方面與阿坎相似,各地領主以世襲方式掌握領地地方政權,軍事外交等方面服從於中央統一領導,但采邑制則是騎士國家獨有的。由於領主之間的戰爭接連不斷,各種形式的騎士團在維護國家穩定方面起到重要作用,他們一方面是戰爭的主要力量,另一方面在以統一兼并為主的內戰中充當著和平與征服兩面派的角色。戰功卓著的騎士首先獲得封賞,開始擁有自己的領地和人民,這促使更多騎士捨生忘死地戰鬥。這些依附於大領主的騎士們與領主之間有著密切依存關係,遵守共同的契約。隨著戰爭形式的多樣化,漸漸地少數騎士本身成為領主,在國家事務中起到越來越大的作用,更多領主也爭先恐後地加入騎士行列,名副其實的騎士國家出現了。
歷山德出生於舊世界埃拉西亞這個最大的騎士國家,自小從軍,少年老成,十六歲時下巴就已長出濃密的鬍鬚,使人難以判斷他的真實年齡,埃拉西亞光復之戰開始不久被凱瑟琳女王親自加封為騎士,打破了未成年人不能獲得騎士封號的慣例。他對騎士制度很熟悉,也多少有一些感情,然而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的王族血統和眾所周知的平民身份,這對不可調和的矛盾使得他對騎士制度並不十分感冒。由於在終結日引導人民通過眾神開啟的傳送門的豐功偉績,歷山德理所當然成為萬民擁戴的新領主,然而,他並沒有積極尋求建立屬於自己的王權,他說不清自己究竟在等待什麼,直到冒牌貨沃特恩的出現。歷史將他推到了王位寶座上,也迫使他親手將騎士制度在這個新生的國家延續下來。
騎士制度也許不是最好的制度,但戰爭離不開它,掌握騎士的力量要比同那些頑固的舊貴族打交道容易得多,何況神庭的介入使得騎士力量逐步呈現出一絲「純潔化」的傾向。
然而,人口快速膨脹,土地資源嚴重不均衡,促使國內矛盾重重,領主之間、農民與貴族之間的戰爭從來沒有停止過。凱恩越來越感受到派拉達處處迷漫著濃郁的戰爭氣息,連荒僻山區也不能置身事外,總算對歷山德無暇他顧的困惑心情有所理解。對歷山德來說,外部矛盾乃是疥癬小疾,國內問題才是重中之重。
凱恩首先到達邊境第一個領主贊布的居城查特雷。贊布是真刃之戰開始后不久首先支持歷山德的領主之一,這個山地領主也許是派拉達最貧窮的領主,居城規模不大,也不繁華,民風樸實,人們臉上洋溢著安貧樂道、無憂無慮的滿足感。凱恩以為這是因為貧窮和土地貧瘠而無須擔心外來侵略的緣故,然而真實原因是,沃特恩的生身父母克斯坦爵士和聖徒狄賽特在揭示了兒子虛偽醜惡的真面目之後、無顏面對同僚而雙雙隱居於此,有這樣兩個堪稱保護神的偉大騎士在,人們當然不用擔心戰火會燒到這裡。
克斯坦爵士是獅鷲心王國護劍官,一向被認為是騎士的典範,自從將獅鷲心真實之劍交到歷山德手中,他如釋重負,也看到了兒子沃特恩的可恥下場,他已經在末日之戰中失去了頗有乃父之風、口碑甚佳的長子,也不能為喪心病狂的次子接受歷山德的特赦,如今身邊已無子女。狄賽特是法力高強的牧師,如今義務服務於神庭,老夫妻兩個來到這荒僻之地,相依為命、安度晚年,卻給當地人帶來了不小的驚喜和濃郁的祥和氣息。
贊布對凱恩一行的到來表示了極大的歡迎,令大家受寵若驚,然而凱恩很快知道,老實厚道的贊布也是存有私心的。他剛剛年滿十六歲的兒子巴多即將成為一名騎士,但是贊布希望兒子能夠直接去派利頓接受神庭和國王的策封,並能在王**隊中取得一個職位。然而,贊布不敢冒兒子路上被人捉住而不得不支付大筆贖金的風險,現在能與凱恩同行,可以節省大筆護送費用。
巴多的行頭很隆重,除了一身重裝鎧甲,他有一匹名叫豹子的花斑馬,一桿名叫烏蛇的鐵杆長槍和一柄叫虎魔克的鋒利寶劍,這是成為騎士所必須的基本裝備,包括戰馬、長槍、寶劍響亮的名號也是必須的,他還有兩名侍從和大堆行李隨行,凱恩不禁蕪爾,不期然成了保鏢了。
然而巴多並不在意誰的保護,他在意的是能與這麼多陌生朋友一起同行,可以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一路扯到派利頓,免除了旅途寂寞與煩惱。
巴多的熱情奔放很對索斐的胃口,然而他的驕傲自大也讓索斐心存疑惑,聽起來他的戰鬥力與索斐曾經見過的凱斯不相上下,顯然應該比凱恩稍勝一籌。索斐很想挑唆巴多與凱恩比試一下,然而這是很不合時宜的,不過巴多很快有了一次表現一下的機會。
一行人離開贊布領地不久,岔道上跑過來六匹披甲戰馬,其上端坐著六名重盔重甲的騎士,一小隊武裝侍衛跑步跟隨。凱恩正準備叫大家讓路,騎士們勒住戰馬,領頭一人喝道:「哪裡來的?到哪裡去?是騎士嗎?」聲音嬌嫩,顯然是個女孩。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道:「算了,他們不是騎士,饒了他們吧。」
凱恩看不到眾騎士藏在重盔之下的真面目,正待答話,巴多不樂意了,策馬上前,大聲道:「誰說我不是騎士?你們有什麼本事?敢和我比試一下嗎?」
那年輕人道:「好,你們就你一個騎士,就和你單挑,你爸爸要破費了。」
巴多道:「看誰老爸破費,不將你們一個個全捉住也不知道巴多的厲害。」
對面青年馬上坐定,手舉長茅,大聲道:「騎士勒哥向你挑戰!」
凱恩頗為不解,卻知道按規矩不能阻止騎士間的決鬥,哪怕是眼前這些准騎士,不得不勒馬觀看。巴多放下面部護具,長槍盾牌牢握在手,與勒哥分別往道路兩端策馬跑開,兩名侍衛左右分開,以劍敲盾,大聲吆喝助威,索斐興高采烈,拍手叫好。
戰馬立定,兩人齊聲吶喊,策馬朝對方衝去。
戰馬一觸既分,茅盾相交聲音激越。凱恩細心觀察,兩人馬術槍術俱佳,速度雖快卻撞不下對方,換了別人遭此重擊不知什麼滋味。
兩人交換位置,勒馬稍定,吶喊一聲重又殺出。雖然只是迎頭一擊,聲勢著實驚人,索斐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忘了吆喝。
來來往往戰了五六回合,兩人再次相遇,勒哥虛晃一槍,避開巴多盾牌,槍桿反手抽在巴多後背,巴多猝不及防,側身滾落馬下。兩名侍衛急忙衝上前去,將他扶起。
巴多臉似豬肝,不得不屈身認輸,嘴上卻道:「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騎士,你們要是傷害他們就是打劫。我會讓我父親付贖金的。」
凱恩暗暗皺眉,原以為這趟保鏢是順水人情,豈料還是有負所託,硬著頭皮勒馬上前道:「喂,這位朋友,我們也來比試一下,要是將你打落下馬就算扯平了,你看怎樣?」
勒哥一愣,鄙夷道:「你沒有盔甲長茅,不是騎士,我不和你比。」
凱恩銀冠束髮,肩披白袍,腰間一條窄邊青銅扣帶,獸皮護腕束住袍袖,並無甲胄在身,倒像個文士,此時掣出諸神之劍,笑道:「那麼我們比劍吧。」
勒哥正想說話,先前那個嬌嫩的聲音道:「勒哥,我來會會他,是他自願的是嗎?不是我們欺負他。」
勒哥正想說話,那騎士已經勒馬道路中間,舉起長茅,嬌聲道:「騎士娜莎向你挑戰!」
凱恩提馬上前,舉起寶劍,卻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拱手道:「請吧。」
娜莎策馬衝來,凱恩恍然想到寶劍過於鋒利,萬一弄出人命就麻煩了,急忙劍交左手,娜莎馬速奇快,勒槍不住,徑朝凱恩胸前刺來,鋒利茅尖刺在一道嚴嚴密密的光盾之上,頓時人仰馬翻,凱恩眼明手快,縱馬上前,伸手將女騎士提下馬來,丟到地上。
眾騎士大駭,巴多頓時揚眉吐氣,大喜道:「太好啦!再捉一個就扯平啦!」
娜莎地上爬起,推開護面,果然是一個金髮少女,氣呼呼道:「誰跟你扯平!這樣吧,我讓爸爸免收你們過境費,算扯平了。」
巴多怒道:「你說什麼?我父親是贊布領主,你是誰?」
娜莎一愣,氣道:「那又怎樣?我爸爸是這裡的領主,免了你們費用就算扯平。」
巴多一愕,看來身價怎麼都要比對方差一些了,忽然腦筋一轉,咧嘴笑道:「你敢收他們過境費?他們是阿坎使節,正往都城去。呵呵,還收不收錢啊!」
娜莎一驚,翻身上馬,拍馬跑開,回身喊道:「勒哥快跑!」
一行騎士策馬跑開,眾侍衛步伐整齊地跑步跟隨。
三
途徑美好泉平原地區,凱恩一行照例拜會此地領主邁考爾,於是隊伍中又多了幾名同行者,便是邁考爾的兒子摩蒂尼、女兒娜莎和外孫勒哥,同樣是進京要求策封的。凱恩方知道歷山德成立了一個皇家騎士團,專門吸收貴族子弟加入,能力出眾者受封為聖靈騎士乃至聖殿騎士,不僅可以獲得繼承世襲領地的資格,還能得到減免一些稅收的獎勵,因此各地貴族不待子女長成便忙不跌地將他們送入京城,接受神庭與朝廷的雙重培養,以期獲得策封。對這些孩子而言,這不僅是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也是騎士生涯的真正開始。
從這些預備役准騎士口中凱恩了解到神庭為他們制定的一系列教條教義,可謂冠冕堂皇。凱恩暗暗喝彩,歷山德此舉無疑大大加強未來新領主之間的友誼,削弱了戰爭的可能性,大量騎士教義的廣泛傳播,大大提高了未來新領主們對國家政權的忠誠,也使得戰爭的殘酷性大大降低。然而,與外族之間的戰爭中這些騎士們的表現又會怎樣?會不會像在內戰中一樣過於注重程式而顯得迂腐。
以王子為首的阿坎使團的到來給這座新世界規模最大、人口最多卻比較閉塞的騎士族都城帶來了巨大活力,歷山德非常高興,命臣僚將城市整飾一新,打掃道路,凈水潑街,本人也親到皇城以外迎接。
凱恩由派利頓正門崇武門進入,策馬緩行約十里方看見內城城門朝天門,以為已到盡頭,沿途人山人海,鮮花掌聲不絕。凱恩甚感拘謹,索斐卻興高采烈,不住左顧右盼,又走出數里方看見皇城正門。
歷山德君臣數百人列隊相迎,凱恩急忙翻身下馬。
歷山德四十有二,方臉闊額,濃眉大眼,滿臉絡腮鬍須,長相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頭戴紫金王冠,蟒袍綬帶,氣象莊嚴。一干大臣文臣袒肩長衫,素衣素足,武將盔明甲亮,戰袍征靴,裝束整齊。
凱恩雖見過不少世面,初次見到這樣的排場也略顯拘謹。遵姑姑囑咐,急忙快步上前,屈膝抱拳,躬身行禮。歷山德上前相迎,伸手托住,攜手進入王宮大殿。
凱恩本對許多未知的宮廷禮儀感到束手,此時稍稍寬心,不慌不忙步步跟隨。凱恩並不知道歷山德已經破例免去了許多複雜儀式,而秩序族覲見禮節本來也很隆重,在姑姑這裡已經大大簡化。
歷山德王座坐定,凱恩偏座坐下,索斐一行就只能和群臣一起階下侍立了。索斐暗暗吐吐舌頭,誠惶誠恐,盡量擯住呼吸。
凱恩依禮呈上國書,歷山德命眾臣一一相見,凱恩逐一還禮,雖然早對派拉達重臣有所了解,一下子卻哪裡對得上號,唯恐失禮,將眾人逐個牢記在心,本已料到是個苦差事,暗暗叫苦。
歷山德早年親人離散,三十歲登上王座時仍孤身一人,此後娶巴林頓老領主雷克斯-蒙蒂之女懋林為妻,婚後育有兩子一女,盡皆年幼,便不給凱恩引見,也知道凱恩一行遠來疲憊,便由宮廷總管布魯姆伯格安排他們暫且驛館住下,命與凱恩年齡相仿的禁衛軍統領多林作陪。
在布魯姆伯格安排下,凱恩與派拉達官員午會晚宴,廣泛交談,氣氛融洽,總算姑姑對大小事宜早有詳細指示,尚不至無的放矢,漸漸感到寬鬆一些,不似先前那般拘謹。歷山德在詳細分析阿坎國書之後對所提諸事皆有明確答覆,令凱恩覺得不虛此行。
有關艾丁堡與飲馬湖的戰略問題,派拉達本打算採取防守為主的方針,此刻聽從阿坎建議,也願意與亞蘭諾恩採取聯合行動,協同作戰,但認為此事應以亞蘭諾恩為主導。至於神眷河下游入海通道問題,派拉達決定可由佛羅森特代領主斯爾維亞主持此事。由於這兩件事都與斯爾維亞有關,歷山德特意安排她乘凱恩來訪之機回京述職,凱恩心裡頓時踏實許多。與斯爾維亞有過深交,談起事情來容易落實一些。
斯爾維亞到來使凱恩有機會以私人身份拜見一回神庭長老阿達姆斯。雖然在派拉達安排下朝覲過神庭,儀式卻更加隆重,凱恩本已十分緊張,在許多臉型服飾幾乎一模一樣的紅衣主教環視之下沒有多少游目四顧的機會,自也沒有機會與阿達姆斯單獨交談。
凱恩與斯爾維亞私下交換一些情報,對飲馬湖與艾丁堡的情況多了一些了解,方知道布雷德扼守津要,不僅佔據了一定的戰略主動權,兵種上也大有可觀之處。黑木的精靈射手部隊凱恩已經有所了解,看來經過與騎士族弩兵混練,威力有所增強,而黑金獅鷲的戰鬥力似乎優勝於埃拉西亞皇家獅鷲,不由想起了多芬雪島遭遇過的黑甲戰士。他聽索斐說過布雷德兄弟也曾經到過晨曦島,卻不能斷定這些黑金裝備是否屬於同樣材質。凱恩對布雷德的鐵匠手藝知之甚深,便曾從他手裡獲得一副工藝高超的袖弩,對他能夠發明火鳶並不感到奇怪。如此看來派拉達在對獅鷲堡的戰鬥中採取守勢還是比較明智的,主動進攻難免造成較大傷亡。騎士族以生命魔法見長,防禦中有大量隨軍牧師及時治療救助,傷亡一般不會很大,大規模進攻時牧師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
阿達姆斯年約六旬,白須飄拂,長臉瘦腮,眉骨高挺,鼻隆口闊,相貌古拙,身著一席凈白牧師長袍在神庭小會客室接見了他們,凱恩知他得道高人,又曾受過恩惠,格外敬重。索斐母舅得肯法師相貌也甚奇特,此時她對這位老人也心生親近。
阿達姆斯性情隨和,簡單招呼大家落座,靜聽斯爾維亞介紹飲馬湖戰況。
斯爾維亞肅然道:「老師,學生在飲馬湖上青龍山遭遇布雷德與布蘭伍德主力,以近於兩倍兵力與之決戰,仍大敗而歸,損兵折將,有愧老師教誨,也誤了朝廷大事。請老師指點迷津,以開茅塞。」
阿達姆斯微微點頭,道:「兵行水勢,得勢則暢。布雷德行兵布陣技高一籌,而你必有輕敵之處,所以失利。」
斯爾維亞暗思親率大軍登陸時的確輕忽了布蘭伍德區區三千餘眾堅韌不拔的防禦能力,以為三倍重兵強攻之下必能很快將他擊潰,對地形地勢不甚在意,遭遇反包圍后顯得腳跟不穩,此後的激烈對攻中頗受掣肘,難以持久,失利確實不僅僅是兵種有所不如緣故。此時急忙稱是,道:「布蘭伍德善於用兵,非學生可及。如今朝廷命學生制定收復飲馬湖的計劃,學生頗為躊躇,不知道要點在哪裡,請老師指教。」
阿達姆斯道:「天時地利,得之則吉。秋盡冬來,利在西北,天乾物燥,須防火攻。布雷德雖有火鳶,若明風勢,破之不難。與流匪作戰,不可躁動,彼以游擊,我以鐵壁,步步為營,深溝壁壘,進退有據,攻防有節,彼不堪久戰,必然敗北。」
斯爾維亞連連受教,自己所缺的正是老師這種舉重若輕的胸襟、舉輕若重的氣度,潛意識裡總有一種輕敵冒進的情緒,敵人不堪久戰,自己也有一種不堪久戰的急躁情緒。
凱恩見兩人都不說話,便道:「長老,晚輩以為布雷德集合騎士族與精靈族兩族兵種優勢,戰術上變化多端,也是困難之一,尤其是弓箭部隊射程射速優勝一籌,獅鷲、火鳶空中優勢顯著。若能在戰鬥中破除種族兵種限制,取長補短,會容易一些。」這是斯爾維亞敢想而不敢做的事,甚至也不敢問,一方面技術上難度很大,意識形態上也難以轉變。凱恩如此說是希望長老能夠支持與亞蘭諾恩的聯盟計劃,令斯爾維亞早一些放開手腳,預為之計。
阿達姆斯道:「事在人為,立足於我。避難就易,行之有效。若捨近求遠,為戰而戰,難以善始善終。為將者須因地制宜,量力而行,卻須瞻前顧後。」
斯爾維亞心領神會,道:「學生以為火鳶技術並不在難,我們有性能良好的弩車技術,加以改裝,必能發射火鳶,取得一些兵種上的均衡。朝廷目前有與亞蘭諾恩聯盟攻打艾丁堡的意向,雖然不容易合兵一處,兩邊對進把握也會大一些。如果著眼於水戰,我們可能需要一些水兵,目前是否可以招募一些混亂族水卒聽用。而且我們即將和阿坎聯合整理南疆出海口,武裝海軍也是遲早的事情。老師對此有什麼指教?」
阿達姆斯道:「該來的終歸要來,該去的終歸要去,順水推舟、勢在必行,為將者可以因利勢導,見機行事。飲馬湖三十一家行會,大多為朝廷認可,善於水戰者有之,亦應禮賢下士,攬為已用,不悖宏旨。」
斯爾維亞聽老師如是說,心情大定,暗暗高興,心知已經耽誤老師不少時間,目視凱恩,便想告辭,凱恩正待說話,索斐見機,急忙道:「長老,你聽說過天堂之令嗎?知道在哪嗎?」索斐一心要找媽媽,卻知道去天空之城天堂之令乃是關鍵,難得見到高人,早就憋在心裡,盤算了好久,此刻機不可失,急忙脫口而出。
阿達姆斯笑道:「我聽說過,我還聽友人說起在暴風沙漠見過,卻作不得准。」
索斐大喜過望,興奮得臉泛紅潤,沒想到唐突一問果有收穫,雖不知暴風沙漠在哪,卻不敢再問,心想必有旁人知道,便不說話。
凱恩起身告辭,再三相謝傳授天堂之盾之德,受益匪淺。
阿達姆斯起身相送,含笑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