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饕餮尚知足 民生何多苦
第五十三回饕餮尚知足民生何多苦
一
索斐領燈神戰士一路高飛,沿途細心勘測地形地貌,燈神戰士一向與**師毗鄰而居,謄寫捲軸也很在行,不需索斐招呼,自行繪製河道圖本,索斐覺得討了個輕鬆美差,未免得意洋洋。
行不數日,來到艾傑斯山東麓,索斐識得地形,數月前便曾由此上山看望過舅舅,此時有心假公濟私上山探望一回,卻惦著月底與凱恩會合,時間頗緊,只得作罷。此時高飛在上,看山腳臨河散布不少村莊,山林谷地也有規模,卻知道這裡雖是阿坎領土,其實並無管轄,有些奇怪。
天色將晚,索斐等人山腳降落,巡小徑下到河邊一座小村莊歇腳,卻見山地谷地雖有許多設施,無非風車磨坊,並無民居,仔細看時,原來民居齊都集中在山腰洞穴,略感奇怪。山腳地勢開闊,風水尤佳,村民何以捨近求遠,合家住上山腰,早晚往返,豈不費事。
敲開一戶人家,合家皆是矮人族,索斐恍然,矮人原喜歡住在山洞,像是比較原始的原居民,不甚開化。
矮人族喜歡離群索居,不近生人,這家人倒也和氣。年老矮人家長將索斐引進洞內,卻見隨行燈神戰士人數眾多,不由皺眉。索斐忙道:「老人家,我們只討碗水喝,自己山下紮營,並不求宿,老人家放心。」
老矮人一愕,連聲道:「不妨,屋內擁擠,就請洞外看茶。」洞外一片平坦坡地,面積頗大,一方石桌可圍數人,老人回頭向家人支吾幾句,家人端上茶壺水杯,另端上一籮煮熟紅薯,招呼索斐一行。索斐納悶,看山腳阡陌縱橫,多是良田,收成必佳,又無稅收,這家人何以只以紅薯作主食,若說矮人小氣,紅薯顯不是為別人準備的,便不說話,伸手取過一枚。紅薯雖非美食,偶爾嘗嘗倒也香津可口。
索斐邊吃邊喝,抽空問老人道:「老人家,村上人口多嗎?今年年景怎麼樣?」
老矮人抽出尺余長的旱煙槍,道:「客人不介意,小老兒好抽口煙,」見索斐連聲說「不妨事」,便點上煙袋,頓時煙霧繚繞,索斐暗暗皺眉,老人續道,「村裡止十來戶人家,托老天爺的福,年景卻好。」
索斐喜道:「我看山上山下好多良田,村民十分勤勞,收成想是好的。」
老人略皺眉,嘆息道:「年景年年好,卻無收成,多被野獸糟蹋了,唉,可惜。」
索斐一愣,奇道:「什麼野獸這麼可惡,大家不能齊心協力提防些嗎?」
老人道:「大家是提防著,不過是聞聲避著些,卻得罪不起。老朽一家老小放著山下大屋不住,躲在這山洞裡,便是惹不起它,客人不是尋常人,山下露營卻需小心些。」
索斐一怔,旋及興奮道:「什麼傢伙這麼可惡?在哪?我們幫大家趕走這些可惡的東西,膽敢不走,就扒它們的皮。」
老人眼睛一亮,樂道:「客人少年英雄,難得仗義。不過這些野獸自打壞了秋天收成,已經有一個月不曾來了。山上得肯**師遣兩位大師下山,正候著呢。唉,這些野獸八成很通人性,欺軟怕硬,知道有高人在,躲著不來。」
索斐聞言大喜,原想到舅舅若知情必不會袖手旁觀,忙道:「**師在哪?能不能讓我們見見?」索斐在山上住過不少時日,舅舅手下大多相熟,因此渴望相見。
老人道:「這卻麻煩,全仗兩位**師日夜施法,野獸才不敢來,**師吩咐大夥無事不可相擾。」
索斐點點頭,輕聲道:「噢,原來是這樣。」心裡卻很納悶,什麼法術這麼奇怪,能夠辟邪避獸,舅舅不曾說過呀,便不羅嗦。
索斐略覺飽漲,舒顏道:「還不曾聽說騷擾大夥的是些什麼樣的野獸,必須**師才能對付。」
老人道:「野獸乃是一些九頭蛇,尋常獵人近不得身,也不怕弓箭,十分可怖。這許多年了,大夥也習慣了,只要不傷人命,就只好由它去。唉。」村民們其實不指望法師們來驅趕這些傢伙,只因九頭蛇十分好鬥,吃些糧食也就罷了,果真打鬥起來,沒的糟蹋了許多設施,卻不好駁得肯的面子,況對方也是一番好意。這一個月來雖然相安無事,其實提心弔膽。
索斐豈不知九頭蛇是什麼東東,戰鬥力實不遜於傀儡龍,心裡其實慌張,不得不故作鎮靜,心道幸好九頭蛇不會飛,雖打不贏它未必逃不了,也替舅舅的人暗捏一把汗。想了想,無甚主意,便道:「九頭蛇是肯傷人的,若把莊稼全糟蹋了,又奈何不了它,你們怎麼生活?不如遷到關內去住還好些。」
老人嘆道:「客人有所不知,我們這些人原是住在關內的,因年年戰亂,不得已東躲西逃,僥倖找到這麼個地方,也算老天眷顧。少些收成不打緊,日子清苦些罷了。」
索斐默然,半晌道:「也是,難道這些九頭蛇不曾傷人命么?」
老人道:「也曾傷過,如今日子久了,大夥熟了它的脾氣,只要不招惹它,吃飽了也就離去。若是年景不好,這些傢伙沒啥可吃,就會發些脾氣,蠻勁上來搗毀許多東西,村民們只好出些存糧喂它。」
索斐暗惱,心道這些畜生怎麼跟壞人似的,有些蠻不講理,正該教訓一下,便鼓足勇氣問道:「老人家,我其實沒見過這些傢伙,不知道它們怎麼個兇狠法,大夥有沒有打死過一兩條呢?究竟有多少數量?」
老人瞄一眼索斐,嘆道:「不遠處是雲霧沼澤,原是它們的地盤,據說產大魚,卻沒人有膽去,連官兵也躲著它,官船也遠遠地繞道走。這些傢伙個頭大小不同,一樣的皮糙肉厚,刀槍不入,本身毒性厲害,因此也不怕毒。有大膽村民也曾想過一些辦法,不管用,往往被它害了。去年春天,隔壁村裡一個小夥子設火圈燒它,結果被個傢伙伏在水邊咬傷,中毒不輕,幸虧得肯法師舍葯施救,也卧床大半年,多少落些殘疾。」
索斐愕然,感情這些傢伙還很記仇,有心想去捕它,打不過時自己可以一飛了之,必來報復村民,卻如何是好,村民們不得已養虎遺患,終非了局,如今之計唯有儘快開展疏浚河道的工程,那時王國大軍在此,才有辦法從根本上解決九頭蛇侵害農作物的問題,便道:「老人家不必擔心,朝廷不久開始疏浚河道,就有辦法制住這些傢伙了。」
老人聞言皺眉,旱煙抽得叭嗒響,嘆道:「想是又要打仗了。」
索斐愕然。
二
索斐山下宿營,燈神戰士哨探放出數百米,一夜平安無事。
次日凌晨,索斐早早起身,整頓行裝,準備起程,遠遠看見村民們荷鋤下崗,開始一天的農作,便只有內心裡暗暗祝福。
索斐領燈神戰士高飛,方飛出數里,忽聽到山腰村寨處響起一陣陣密集的梆子聲,回身看時,正在田間勞作的村民齊向山腰跑去,卻另有幾位村民從山洞內抬出一些縛手縛腳的牲畜,急往山下去。索斐急忙止住飛行,舉目朝水面望去,河面無風起浪,浪花層層疊疊朝岸邊涌去,浪濤里幾隻采菱船大小的黃皮怪物踏著浪頭飛快滑行,興風作浪,氣勢非凡。
數位村民往山坡放下顯是早已準備好的牲畜,急忙返回山洞,門戶緊閉。
兩隻皮膚黃燦燦的九頭蛇率先爬上岸來,不慌不忙抖落身上水珠,朝被縛哀嚎的牲畜爬去。
索斐仔細觀瞧,九頭蛇雖有磨盤似的丈余身徑,四腳粗短,九頭齊舉不過數尺身高,能有多大神通,一條碩大尾巴長倒丈余,肉乎乎的其實累贅,岸上行動速度已大大不如水中。雖想回身捕它,萬一閃失,反給村民惹禍,一時拿不定主意。隨行燈神隊長德拜斯老成持重,看得仔細,駢指指向水中,道:「小姐請看仔細,上岸的乃是小蛇,水中另有幾個大傢伙。」
索斐凝神聚目,不由駭然,水中雖看不到什麼大傢伙,卻有幾隻水盆大小藍汪汪的大眼睛,形容可怖。正不能確信,數只獨眼連帶數條尺余直徑的軟體巨頸「倏」地探出水面,升高丈余,仍不見身軀。巨眼四周晃動,獨眼之下一張張齜牙咧嘴的巨口偶爾開闔,團團毒霧口中溢出,隨風頭頂散開。
小蛇晃悠悠朝牲畜爬去,索斐駭然閉目,以為血腥就在眼前。豈料小蛇並不撕咬牲畜,反將縛住牲畜的繩索咬斷,可憐早已魂飛魄散的豬羊雖然勉強站起身來,腳步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難以跑開。剛跑出幾步,小蛇長頸一伸,「倏」地咬住牲畜後腿,摔頭將百十斤重的獵物拋向岸邊,不待獵物落地,水中巨頸「倏」地探出巨口接住,囫圇吞棗地便往下咽。
眼看獵物盡被巨蛇吞盡,小蛇卻不曾沾牙,索斐暗暗不解,恍然想到莫非這些體形巨大的小蛇其實是吃奶水的,不由駭異,果真如此,難怪巨蛇食量如此驚人了。
小蛇捕完獵物,意猶未盡,晃悠悠地往山坡上去,索斐暗自皺眉,這些畜生若還想索取食物的話未免有些貪得無厭了,村民們如何供養得起?
眼看小蛇將到坡頂,索斐手足無措,一時拿不定主意。忽見山洞內竄出兩人,一個高瘦,一個矮胖,手持法杖,肩披法袍,顯是老矮人說的兩位**師。索斐納悶,這兩人並不曾見過,顯然無甚名頭,舅舅何以如此大意,派兩個小角色來做這等大事?不由悄悄捏把汗。
兩法師左右站定,法杖齊舞,杖端兩個碩大火環疾向小蛇射去。小蛇乍見兩人,身形稍頓,九頭向天齊舞,正被火環套住,不過噼里啪啦冒些水泡,瞬間熄滅,小蛇卻趾高氣揚疾向兩法師撲去,去勢甚速。
兩法師避讓不及,法杖一舉,瞬間移開百餘米,兩人指間各一道冰箭破空而出,射向小蛇。索斐識得傳送術,暗暗喝彩,略已想到冰箭魔法對付水中怪物往往無甚效果,如今火環術已不奏效,不得已施展冰箭,也不是辦法。
果不其然,冰箭射中小蛇,不過令它打個寒戰,小蛇頓又興高采烈地分別撲向兩人。
法師兩招落空,未免手忙腳亂,瘦法師慌不擇路,傳送失誤,落腳處正是斜坡,立足不穩,險些跌倒。一小蛇忙不跌地沿坡滑下,長頸疾卷,圈住瘦法師腳脖,只一掀,瘦法師骨碌碌滾下山坡。
索斐大驚失色,滿以為瘦法師必被巨蛇吞噬,卻見巨蛇對嘴邊瘦肉視而不見,自顧四處張望,大約已經吃飽。
小蛇追上瘦法師,頓時騎住,九頭亂咬,瘦法師頓時衣衫襤褸,破爛不堪,火炎法杖早已斷為兩節。瘦法師連滾帶爬,始終脫不出小蛇九頭糾纏。
索斐看著駭異,略想到小蛇其實並無歹意,不過是沒事找事,找個人玩玩。轉眼看胖法師,也已匍匐在地,被另一條小蛇盤在嘴邊,正肉球似的踉踉蹌蹌往山坡下滾。
索斐雖對這兩個不學無術的法師不甚感冒,畢竟是舅舅屬下,難以袖手,見小蛇欺人太甚,恨聲道:「我去教訓教訓它們!」加速飛向河邊。德拜斯大聲道:「小心大蛇!」率眾相隨。
索斐早見小蛇雖然頑皮,其實幼態憨逗,下不了手,急匆匆飛過去原是要教訓水中巨蛇,此刻法杖望空一指,一道閃電,宛如晴空霹靂,疾向巨蛇劈去。
巨蛇猛吃一驚,數頭「倏」地藏身水中。小蛇乍見空中飛人,頓時興奮,不約而同拋開兩法師,疾朝索斐爬來。
索斐不見巨蛇身影,卻也不想傷害小蛇,水面上游目四顧,小蛇直爬到索斐腳下,舉首向天,齜牙裂嘴地不依不饒,索斐懶得羅嗦,高飛避開。
眾燈神趕到,未得索斐號令,不便出手,齊都抱臂胸前。
忽見水面一圈湍流,數丈方圓,德拜斯急忙出聲:「小心!」眾人急忙高飛。水底一隻數丈方圓巨型大蛇踏著氣墊一般「倏」地浮出水面,身畔湧起丈余高水柱,九頭齊舉,疾向眾人射出碧綠毒汁,眾人見機得早,僥倖逃脫。
索斐空中穩住身形,法杖一指,閃電冰箭齊向巨蛇襲去,巨蛇慌不跌潛入水中,甩出兩條巨頸疾朝岸上小蛇捲去,捲住小蛇後肢,疾往水裡拉。小蛇被縛,頭腳一陣掙扎,不拘何物牢牢纏住,不欲離去,怎奈大蛇力氣驚人,小蛇四肢犁田般在地上耕出深痕,小蛇暴怒,九頭齊向母蛇頸項咬去,怎奈巨蛇鱗厚,難傷分毫。
巨蛇牽引小蛇入水,頓時加速,劈波斬浪疾朝遠處弛去,小蛇曲頸向天,齜牙裂嘴,醜態百出,卻已無所憑依,滑水板似的被大蛇拖著飛弛。
索斐看著好奇,卻已無從下手,貿然攻擊必然傷及小蛇,卻不甘心,法杖一舉,道聲:「追!」眾人尾隨追去。
三
索斐一行風風火火追出數里遠,前面一帶湖面放眼不見邊際,陽光下赤橙黃綠各色煙霧蒸騰迷漫,德拜斯急忙止住索斐,道:「小姐,前面毒霧,小心沾染。」
索斐醒悟,急忙高飛,視線被煙霧阻隔,已看不清湖面,頗為懊惱,就此離去心有不甘,便施展出真視訣,凝目環視,搜索湖面。湖面濁黃,黃蘆苦竹四周環繞,湖水深淺不一,間有綠地,滾粥似的處處氣泡翻騰,顯見湖底潛伏著不少九頭蛇。
索斐好奇,便命燈神戰士繪製湖面地形,豈料燈神視覺不如,看不真切,索斐懊惱,只得仔細觀察,親自繪圖。
自早及午,索斐全神貫注地繪了一個時辰,烈日下香汗涔涔,頗為焦躁,燈神急忙環形散開,以身遮蔽,淺藍色的燈神身體在陽光照耀下構成一道絢麗彩虹,光輝奪目。
雲霧沼澤西臨河道,霧氣稍輕,北臨飲馬湖,蘆葦較疏,邊際較為明顯,南岸東岸大片茂密蘆葦,與岸上低矮灌木交錯混雜,邊界不甚明顯,精確繪圖頗為不易,索斐初次獨自執行任務,又是自報奮勇,不好敷衍,只得細心觀察,不得已便稍稍降低高度。
天至晌午,陽光正熾,霧氣稍輕,湖面清晰許多,索斐舉手揮汗,忽覺南岸蘆葦叢中有些異常,聚目細瞧,恍然發現水中潛伏一人,只在一叢蘆葦之中露出半個腦袋,口含蘆葦,眼貼湖面,不知何事。索斐急忙提醒德拜斯,德拜斯雖看不真切,也已恍然,道:「小姐,此人似個忍者,這大半天紋絲不動顯見忍術不弱,九頭蛇近處遊盪竟也不曾發覺。」
索斐好奇道:「他在那裡幹啥?奇怪!」
德拜斯道:「忍者大多來自混亂族,他在此窺探,目的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修習忍術,二是觀察九頭蛇習性,想是企圖捕捉九頭蛇。」
索斐恍然:「噢!這個人不像好人,鬼鬼祟祟的,如果被他弄到九頭蛇只怕不是好事,你說該怎麼辦?」
德拜斯道:「幼蛇不懼生人,且喜熱鬧,這一點此人想必已經熟知,若只想捕條小蛇八成已經得手,但小蛇成長需要時日,他可能想直接捕獲大蛇。但敵友未辯,屬下以為不可輕舉妄動。」
索斐奇道:「這個人顯然不是派拉達和亞蘭諾恩人,更不是咱們阿坎來的,怎麼不是壞人呢?而且,而且他是從南岸下水的,顯然與黑木他們是一夥的。不如這樣,我們也不打他,就弄個打草驚蛇,讓九頭蛇把他趕走,順便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來路。你說行不行?」
德拜斯微笑道:「小姐見識不錯,投石問路之計使得。」德拜斯熟知索斐脾氣,此刻她心癢難搔,必要跟下面人過不去,勸也沒用,好在下面人有備而來,輕易不會受傷,只是一旦引起九頭蛇警覺,此後不易接近。
索斐受到鼓勵,頓時振奮,可在這樣的高度魔法攻擊並無作用,身上衣衫單薄,也無長物,如何才能打草驚蛇呢?四周環顧,發現遠處淺灘石光瑩然,必有許多斑斕鵝卵石,便道:「我去找些石頭。」
德拜斯忙道:「小心,前面是艾丁堡地界,必有哨探。」
索斐道聲:「我去去就來。」疾弛而去。燈神戰士急忙雁行跟隨。
索斐河邊降落,早驚動林中警衛,警衛心知來者不善,豈敢造次,只在林中悄悄監視。卻也驚動幾隻黑金獅鷲,這些猛禽一向空中稱霸,雖見眾多燈神戰士,也不畏懼,空中盤旋,作勢欲撲。索斐尚不想與艾丁堡作對,也不耐煩獅鷲糾纏,法杖空中一指,一聲嬌斥:「詘!」對獅鷲施展出懦弱驅逐法術。獅鷲果然受制,慌忙逃竄。
索斐挑顏色艷麗的鵝卵石撿了幾枚,興沖沖向天飛去,燈神緊隨身後。飛臨忍者上空,燈神圍成半環,指示忍者位置,索斐攥石在手,石頭上悄悄施展占火術,往空一丟,彩石閃著火光徑向忍者頭頂落下。
鵝卵石風風火火從天而降,早驚動許多九頭蛇,小蛇初生牛犢,興高采烈地朝鵝卵石方向划來,大蛇異常警覺,卻將注意力集中在空中。眼看鵝卵石正中忍者腦門,卻見他間不容髮之際縮身水中,水底滑開數丈,仍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小蛇。小蛇反被落水石塊吸引,對面前忍者視若無睹。
索斐對忍者靈動無比的身法暗暗喝彩,接連丟出鵝卵石,忍者忽進忽退,圍繞小蛇周圍,並不離開,小蛇傻乎乎地一會空中、一會水底瞎鬧騰,總不見對面忍者。
索斐石塊丟盡,毫無效果,反助長了忍者信心,頗為懊惱,德拜斯卻知道忍者這會兒必已察覺自己一行人,蓋忍者必精通魔眼法術,乃是與秩序系真視訣不相上下的偵察術,他之所以不急於離開,不僅是對九頭蛇習性了如指掌,胸有成竹,也是對索斐的胡鬧不屑一顧。
索斐本欲放棄,察覺德拜斯唇邊笑意,暗生惱怒,道:「我下去打他,看他還怎麼裝神弄鬼。」不待德拜斯應聲,疾朝自身施展魔鏡法術,頓時身披霓虹,光芒閃爍,徑朝忍者落下。燈神戰士大驚,急忙朝索斐施展魔法煙霧,聊以遮護,仍不敢怠慢,在隊長帶領下,列成人字型兩行,尾隨飛落。
索斐作勢俯衝,將臨水面,法杖一指,一道閃電疾朝忍者頭頂劈落,燈神冰箭齊發,水面掃射,封住忍者退路。眾人一招得手,「倏」地拉起,迅速脫離。可憐忍者忍無可忍,頭頂蘆葦紛飛,腦袋暴露無遺。小蛇看得真切,急忙四面圍住。
忍者心知糊弄小蛇不難,大蛇豈是好惹的,此刻暴露無遺,豈敢託大,急忙側身水面,雙臂前探,雙腿並成一線,劍魚般水面疾弛。小蛇追之不及,大蛇蜂擁而來,巨頭甩出無數毒彈,噼里啪啦落在忍者身後。
索斐空中稍息,俯瞰忍者水面飛弛,不由駭異,這等蝶泳術不僅小蛇難望其項背,大蛇也有所不如。不過他若不能與小蛇拉開距離,這些調皮的傢伙豈會輕易放過,樂得有好戲可看,不禁得意洋洋。
忍者飛魚一般騰身躍上河岸,腳一沾地,疾向林中竄去,林中閃出許多弓箭手,疾挽弓朝水面射來。
小蛇手忙腳亂跟來,對漫天飛箭視若不見,大蛇識得厲害,巨頭捲住小蛇,急朝湖中撤離。
看忍者如此狼狽,索斐嬌笑不已,道:「怎麼樣?我說他跟黑木是一夥的吧,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偷蛇。」
德拜斯微笑不語,心道咱們還能整天看著不成,不過大蛇機警,從此南岸設防,忍者只好東岸待機了。
四
索斐折騰了大半天,烈日下出汗不少,口乾舌燥,有心返回矮人村寨,又不想再見那兩個膿包法師,便領眾燈神戰士往西岸密林處稍息。
連日來河道圖本繪製仔細,索斐見沿途水勢甚急,河面寬闊,似不需清理也能行得大船,不由納悶,難道必須河底測量深度才行嗎,卻如何能夠,便對德拜斯說出心中疑慮,德拜斯笑道:「現在秋季汛期,或者能夠行得海船,不久水枯,就是另外一種光景了,往往必須鑄壩攔河才能於枯水時節保持航道。不過測量水深也不是我們此行任務,這些事情自然該由精通水利的工程人員去做,我們只需弄清地理即可,也需注意沿岸敵對勢力分佈情形,目下言就是必須注意艾丁堡的動靜,他們於海上、飲馬湖兩處用兵,對這條水道必然更加在心。依屬下看,他們既然對雲霧沼澤產生了興趣,除想俘獲九頭蛇外,只怕也是於水道有所考慮。」
索斐點點頭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趁勢偵察一下艾丁堡的水兵分佈情況呢?看他們經常走的是哪條航道。」
德拜斯道:「屬下以為不妥,目前朝廷在艾丁堡事件中尚保持中立,貿然行動易引起對方注意,何況朝廷必有其它途徑掌握這些情報。」
索斐默然,稍事休息,便領眾燈神繼續前行。
飛行不久,東西走向的艾傑斯山脈隨著河道扭轉向南,漸漸收斂,沿河峭壁陡削,高不可攀,山腳湍流甚急,偶見巨石虎踞河心,將河道一分為二。索斐暗暗撓頭,這些河心石恰似攔路虎,卻如何才能挪開。往南不遠,許多大大小小的江心洲串珠似的綿延入海,東岸河面清澈,水流舒緩,西岸灘涂縱橫,叢林灌木一望無際。
不多久,遠處一枚棋子大小的江心洲引起索斐注意,憑目力索斐看見許多螞蟻一般大小的黑點聯接東岸與江心洲之間,恍然想到必是艾丁堡的人在此施工,不知是何意圖。索斐與德拜斯交換一下眼神,領隊伍向西岸叢林降低高度。
接近叢林頂端,偶見一些森蚺水蟒水面倘佯,巨鱷河獸偶爾露出猙獰面目。索斐暗暗心驚,適當保持高度,向江心洲飛去。
江心洲高出水面丈余,底部山岩黃綠相間,層層疊疊,比較嚴實,間有粗大植物根莖,與岩石渾然一體,難分彼此,經河流沖刷,岩石表面光潔,線條流暢。奇特的是小洲面積雖有數畝地大小,止一顆參天巨樹亭亭如蓋,將小島嚴密遮護,風雨不透。眾人飛來時驚起樹梢無數飛鳥,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索斐高枝顫立,舉目朝江邊望去,數條小船拖著一條粗大鐵鏈江面緩行。索斐恍然,黑木這是想鐵索橫江呢,顯是要阻止船隻通行。
索斐觀察一陣,並無主意,眼看天色將晚,落日餘輝掠過枝頭,夕陽朝遠處海面無名小島緩緩落下。折騰一天,索斐其實疲憊,便問德拜斯道:「怎麼辦?河道大致就是這樣了,我們快與凱恩匯合吧,今晚怎麼宿營呢?」
德拜斯略加思索,道:「此地水域,地形不熟,不如山上宿營。」索斐點點頭,領先往艾傑斯山南簏飛去。
眾人找到一處座北朝南地勢開闊的坡地歇腳,燈神四處偵察,索斐山石上坐下,取出地圖溫習一遍。
時值下旬,後半夜月上中天,四野景色朦朧。索斐夜不成寐,一會想**母親,一會又想起父親,索性披衣而起,山石上稍坐,依樹出神。正朦朧欲睡,德拜斯來到身邊,小聲道:「小姐留神,山下有不速之客!」
索斐詫異,與德拜斯一起縱身枝頭,遠遠見叢林中幾鏃燈火甚為明亮,正向山上來。索斐不解地看一眼德拜斯,問道:「艾丁堡的人?」
德拜斯微微搖頭,道:「艾丁堡的人寅夜上山沒有道理,而且從來人行徑看,像是海上來的。」
燈火行得甚速,不久形跡依稀可辨,乃是數只小船,船上人頭攢動,人數不少,船側一溜燈籠,卻是些穿著燈籠裙似的燈神狀怪物,德拜斯悄聲道:「發火光的乃是一些火怪,船上是些牛頭怪,奇怪,好似還有一些法師跟隨。」火怪與燈神來自同一時空,世代為敵,水火不容,戰鬥力也不相上下,索斐知之甚深,但這些混亂族戰士卻怎會與秩序族法師混在一起。
看來者數量不少,已方人數不如,索斐道:「怎麼辦?」
德拜斯微微皺眉,道:「只好先避讓一下。」
索斐點頭稱是,德拜斯急忙召集部眾,大夥正想朝山脊東麓飛去,索斐忽然警覺,手指天空道:「那是什麼?」遠處空中漂浮著數只巨大球形物體,一圈圈閃著微光,索斐畏懼黑龍,本以為是黑龍眼睛,卻見球形物下方飄蕩著許多長長的柔軟觸腳,像一些會飛的烏賊似的,見所未見。
德拜斯凝視半晌,道:「大家不得起飛,那些是邪惡之眼!」
邪眼與美杜莎一樣,同是混亂族生物,幼體通常並不能飛,會飛的邪眼實屬罕見,而這些能飛行的邪眼有一種特異能力,就是善於施展咒術,破除對方魔法能力,生物一旦中咒,不僅不能飛翔,行動力也會大打折扣。
索斐對此雖不甚明了,卻知道不能飛的話就只好往西邊去了,沿途山林並無道路,豈非苦不堪言。無可奈何,只得隨燈神一道山間潛行,避開火怪一行。
十餘火怪在前引路,數十牛頭怪不避荊棘山石,闊步相隨,同行法師飛行術雖不如索斐遠甚,飛越荊棘樹梢並不費難,兩隻邪眼高高在上,飛行十分敏捷,一行怪物行動甚速,輕易掠過山脊,往西而去。
索斐樹后探出腦袋,疑惑道:「他們這是往哪裡去?為什麼不走水路?」從他們行動方向看倒像是朝法覺寺去,可這行人雖然戰鬥力不俗,卻怎是舅舅對手?莫非另有陰謀。
德拜斯也疑惑不解:「看他們鬼鬼祟祟,顯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我們也敵不過他們,卻如何是好?」
索斐略一思索,道:「也不能聽之任之,萬一他們企圖對王國不利,也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們悄悄跟在後面,不得已就偷襲他們。」雖然山道艱辛,卻也顧不得了。
索斐鼓足勇氣在前,德拜斯率眾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