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沈墨芳興匆匆的趕到東宮,太子正滿面愁容的嘆氣,見沈墨芳春風得意的走進來,不由奇怪的問道:「什麼好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太子從今天開始就不必憂心忡忡了,」沈墨芳向太子施禮道,「我已經成功的打通了成就大事的最關鍵一環!」
「怎麼回事?」太子不解的問道。
「魏平生已經打算效忠太子了!」沈墨芳笑道。
「真的?!」太子高興的說道,「此人是父皇耳目,有他襄助的話,極有可能會讓父皇重新信任我……岳丈,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聽見太子稱自己為岳丈,沈墨芳得意萬分……這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享受的待遇,太子如此稱呼自己,可以看出太子此刻的心情……他擺擺手說道:「沒什麼,這個魏平生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只能靠皇上寵信的弄臣……跟老夫過招,豈有不敗之理?!」
「不過,你有把握保證他是真心歸順么?……如果他騙我們怎麼辦?!」太子又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這個請太子放心,他跟淮王的往來書信都在我這,如果我把這些交給皇上,他就必死無疑!」沈墨芳不在乎的說道。
「那就好……」太子有點激動,喃喃自語道。
沈墨芳上前一步,低聲說道:「不過,依我看來,即使得到了魏平生的襄助,我們想要讓皇上回心轉意,也實在太難……」
「那,你說怎麼辦?」太子剛高興一會兒,心又涼了下來。
沈墨芳沉默了片刻,小聲說道:「如果皇上在淮州平定之前龍御歸天……」
「大膽!」太子怒不可遏的叫道,「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我,我現在可以殺了你!」
沈墨芳撩袍撲通一聲跪倒,一臉委屈的說道:「臣有此等**頭,實在是十惡不赦、罪不可恕……但是我也是為了太子呀!皇上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認定的事誰能改變?!……上次孟習良的事已經讓皇上對太子死了心,這不是一個魏平生就能扭轉的!……現在淮州戰事正緊,所以皇上才沒有動咱們,如果等到仗打完了,就是太子被廢之時,那時太子再想翻身,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說著,沈墨芳竟低聲抽泣起來。
太子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雙眼失神的望著屋頂。
「我知道太子是忠孝之人,決不肯做此忤逆之事!……臣願代太子動手,如若事敗,一切跟太子都沒有任何關係,皆是臣一人所為!」沈墨芳雙手伏地,對太子深深叩首,帶著哭聲說道。
「岳丈!」太子扶起沈墨芳,不知該說什麼,「你,你這是幹什麼……難道一定要對父皇……」
「臣也不想,但是對臣來講,太子的大業就是全局……只要能讓太子順利登基,臣願以大局為重,做這個不忠不義之人!」沈墨芳老淚縱橫,哭道凄涼。
「岳丈!」太子抱住跪在地上沈墨芳,痛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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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聖宗寢宮。
聖宗蒼白的臉色依舊如故,他強打精神,對站在身邊的魏平生問道:「沈墨芳找你幹什麼?」
「臣不敢講!」魏平生說道。
「講!」聖宗感到了事情可能會很嚴重,稍稍的坐起了一點。
「沈墨芳認為,如果淮州的戰事結束,皇上可能會處置他和太子,所以想趁著淮州的戰事未完,謀害皇上,讓太子登基……」魏平生一字一句的答道。
「什麼?!」聖宗的眼睛突然瞪大,臉上蒼老的紋理開始顫抖,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魏平生的手,氣息像被哽住一樣的問道,「這,這是誰主意?……是太子的,還是沈墨芳的?」
「是他們二人合謀!」魏平生沒有猶豫,斬釘截鐵的說道。
聖宗猛的抓住了魏平生的胳膊,死死不放,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跳……聖宗突然咳喘幾下,接著猛的噴出一口血!
「皇上!」魏平生和一旁侍立的太監急忙撲過來,扶住聖宗。
「快去傳太醫!」魏平生喊道,太監一聽急忙向門外跑去。
「平生!」聖宗虛弱的呼喚道。
「皇上,您沒事吧?」魏平生問道。
「去……」聖宗說了一個字就有些呼吸不暢。
「是不是把沈墨芳和太子都抓來見您?」魏平生問道。
聖宗搖搖頭,「去禁軍北營,宣朕的旨意,免去沈韻禮北營指揮使一職,暫時由你來接任!」
魏平生知道,沈韻禮是沈墨芳的侄子,皇上是怕抓沈墨芳的時候,沈韻禮會造反,所以要先奪了他的兵權!
「那如果沈韻禮不奉詔,該如何是好?」魏平生疑慮的問道。
「你帶上一隊殿前禁衛,誰敢抗旨,殺無赦!」聖宗怒目圓睜,狠狠的說道。
「臣尊旨!」魏平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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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平生走出寢宮,看到了迎面那個魁梧彪悍的身影。
這是個有些陰森的人,遠遠的就能感覺到他身上若隱若現的殺氣,一股莫名威懾感籠罩在他剛硬的輪廓之外。
他就是殿前禁衛烈風營督統,秦凡。
「秦督統!」魏平生抬手施禮道。
「魏大人,你步履這麼匆忙,是有什麼急事吧?」秦督統回禮問道。
「正好要找你,」魏平生說道,「皇上讓我接管禁軍北營,怕沈韻禮不奉旨,所以特別讓我帶上一隊禁衛……秦督統幫我派一隊吧!」
「何必勞師動眾,我正好沒事,就和你走一趟好了!」秦督統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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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北營。
「報!」一名禁軍跑到指揮使沈韻禮的面前,單膝跪地稟奏道。
「什麼事?」沈韻禮放下手中的公務,問道。
「御尉屬魏監禮到了,說要見您,跟他一塊來的,還有烈風營的秦督統!」禁軍答道。
「哦,他們來幹什麼?」魏平生不解的問道。
「他們沒說,只說您見了他們就知道了!」禁軍答道。
「那好,讓他們進來!」沈韻禮說道。
這名禁軍領命而去,沈韻禮想想又覺得不妥,又叫了幾個身手不錯的護衛,躲在內室。
不一會兒,魏平生和秦凡步入屋內,沈韻禮施禮笑道:「兩位都是稀客啊,今天到我禁軍北營來,不知所為何事啊?」
「沈韻禮接旨!」魏平生沒有客套,直接掏出聖旨。
沈韻禮一愣,卻不能抗旨,只好跪下,說道:「北營指揮使沈韻禮,叩接聖旨!」
「現免去沈韻禮北營指揮使一職,暫由御尉屬監禮魏平生接任,欽此!」聖旨很簡短,但意思很明顯。
「這……」沈韻禮吃驚的揚起頭,直盯著魏平生。
「接旨吧,沈大人!」魏平生伸手把聖旨遞過去。
沈韻禮抬了抬手,卻又停住,他雖然多少猜到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叔父曾囑咐過自己,北營的軍權萬萬不能交出去,就是聖旨來了也不能聽從……想到這,沈韻禮沒有接那個明黃的捲軸,緩緩的站起來。
「怎麼,沈大人要抗旨么?」魏平生問道。
「我怎麼會抗旨,不過禁軍北營關係重大,我必須親自請示過皇上,才能交出兵權……」沈韻禮輕輕笑道,「在我請示皇上之前,還請二位留在北營……」
說罷,幾個護衛突然從內室衝出,擋住了出門的路。
「呵呵,看來沈大人是早有準備啊!……秦督統,我說要帶一隊禁衛來么,你偏偏不幹,這下好……」魏平生玩笑著對秦凡說道。
秦凡看都沒看後面的護衛,只是輕蔑的答道:「我看不出這裡需要一隊禁衛……真的只有你們幾個么?」
沈韻禮被他言語一激,氣憤的拔出佩劍,沖向秦凡。
若是以官職來評價武功,那麼沈韻禮可能比秦凡還要高一些!……但是事實卻並非如此,沈韻禮能坐上禁軍北營指揮使一職,多半還是要靠他的叔父沈墨芳……因為禁軍和殿前禁衛不同,後者是完全依靠實力;而前者,或許依靠各種勢力的支持要更多一些。
被激怒的不僅是沈韻禮,那些護衛也抽出佩劍,從幾個方向襲向秦凡……但這正中了秦凡下懷,因為剛才秦凡的話正是要把他們幾個人都引向自己!
魏平生稍稍退後一點,觀察著戰局……這也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秦凡的身手,被五個人夾攻竟然絲毫不見錯亂,一招一式剛勁而紮實,隱隱可見大家風範!
沈韻禮雖為禁軍北營統領不少年,但還真的沒什麼機會見識到秦凡的真正實力;加之平時被手下吹捧慣了,自以為和殿前禁衛的水平相當,所以今日並沒有重視秦凡,只找了幾個護衛襄助……可真正交起手來,才驚覺實力上的巨大差距,不由在心裡暗暗後悔,早知道這傢伙這麼厲害,剛才應該多叫幾十個人!
不過他很快就沒有精力去想這些事情,幾個護衛依次倒下,秦凡已經佔有了絕對的優勢,沈韻禮心驚肉跳的勉強支持了幾下,就被秦凡的佩劍頂住了喉嚨!
「秦督統別殺我,我接旨……」沈韻禮後退著說道。
秦凡看向魏平生。
魏平生嚴肅的說道:「皇上說了,抗旨者殺無赦!」
秦凡聽到魏平生的話,握劍的那隻手腕輕輕一抖,讓劍端又一次飽飲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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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北營外。
「魏大人不回去向皇上稟報這裡的事么?」秦凡騎上馬,向魏平生問道。
「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安插我的人進北營,在這些都辦完之前,我還不能回去,」魏平生答道,「多謝今晚秦督統襄助,平生定會牢記於心!」
「我只是奉旨行事,」秦督統表情冷冷的說道,「不過那天東宮牆外的事情,魏大人最好還是記牢些……」
「這個自然,秦督統放心,平生答應的事情,一定為督統做到!」魏平生露出感激的表情,說道。
「魏大人最好是做到,」秦督統握住韁繩,轉頭看了看魏平生,目光中殺氣凜冽,「如果你忘記了,我也會讓你想起的!」
「放心!」魏平生笑笑,施禮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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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平生奪下北營,殺了沈韻禮,事情雖然做的隱秘,但是這麼大的事根本無法隱瞞,北營之中立刻就有人通知了沈墨芳。
沈墨芳正在籌劃著具體的謀反計劃,突然聽到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他的腦子嗡的一下幾乎炸掉。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魏平生會這麼快背叛自己,而且他明明還有致命的把柄落在自己手中!
沈墨芳再也無法思考,他知道自己完了,失去了沈韻禮的兵權,自己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而沒有反抗的能力……這一切都是那個魏平生害的,好吧,既然這樣,大家就同歸於盡!
沈墨芳快馬趕到宮裡,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皇上彙報,希望皇上能見他一面!……太監讓他在門外等著,過了許久,太監終於出來,說皇上讓他進去。
「皇上,」沈墨芳見到聖宗頓時淚流滿面,不住叩首,說道,「臣罪該萬死!」
「你來就是說這些的么?!」聖宗疲憊的靠著軟枕,冷冷的說道。
「不,不,皇上,臣罪無可赦,死不足惜……但臣不能眼睜睜看著皇上受奸人蒙蔽……」沈墨芳連忙說道。
「哼,除了你,還有誰是奸人?」聖宗打斷他的話。
「魏平生!這個人勾結淮王,欺瞞聖上,其心險惡、其罪當誅!……皇上,這是他與淮王秘密往來的書信,裡面的內容都和謀逆有關,望皇上明鑒!」沈墨芳雙手遞上書信。
聖宗從太監手中接過書信,挑了一封,慢慢的看起來……沈墨芳悄悄抬起頭,注意著聖宗的表情,等待著聖宗爆發雷霆之怒!
不料聖宗看罷書信,竟然毫不在意的放到一側,然後看向沈墨芳,問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現在才來稟報朕?!」
「臣……」沈墨芳語塞。
「這些信件是從哪弄來的?」聖宗又問道。
「是孟知交給臣的,讓臣……」沈墨芳說了一半,頓時覺得不妥,趕忙說道,「但是,這些信都是千真萬確的啊,信上的筆跡正是魏平生的,如果皇上不信,我可以與他當面對質!」
「哼!不必對質了,這正是魏平生的筆跡……」聖宗淡淡的說道。
「那,皇上……」沈墨芳高興的抬起頭。
「不過這都是朕讓他去做的,你明白么?」聖宗略有些得意的盯著沈墨芳,眼神中充滿戲謔之色。
晴天霹靂又一次降臨,沈墨芳張大嘴說不出一句話,他突然間感到,自己從一開始就落入了魏平生的騙局之中!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么?」聖宗盯著失魂落魄的沈墨芳問道。
「臣,無話可說了!」沈墨芳絕望的再次對聖宗叩首,聲音沙啞。
「那就回去吧,明天就會有朕的旨意到你府上!」聖宗揮揮手,沖外面說道,「來人!」
「在!」幾個高大的侍衛一起進來,跪地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派人把沈大人送回府,並不得讓任何人進出沈府一步!」聖宗表情漠然的說道。
「尊旨!」侍衛答道,然後他們走到沈墨芳面前,把手一抬,說道,「沈大人,請!」
「臣……告退!」沈墨芳又是一拜,然後木然的站起身,跟著幾個侍衛走出寢宮。
見沈墨芳出去了,聖宗像力氣被抽干一樣,疲憊的倒在床上,剛才的威嚴頓時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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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聖旨傳出,滿朝震驚!
因皇上**及往日君臣情份,沈墨芳只被斬首示眾,不過還是株連九族,其幾個兒子都被殺頭,女眷被發配邊塞。
太子被廢,改立皇十五子,年僅十二歲的戴興為太子!
聖旨下達的時候,廢太子跑到皇上寢宮外哭求著要見父皇一面,其聲凄絕!
太監無可奈何,只得進去為廢太子傳稟一聲,不過片刻之後就回來,不忍的說道:「皇上不肯見您!」
戴承無力的跌坐在殿前,大聲哭道:「父皇,饒過兒臣這一次吧……」
太監趕忙上前制止,說道:「太子你快起來,皇上要是怪罪下來,我們可吃罪不起啊!」
說著連忙揮手叫來幾個侍衛,把廢太子饞起來,送出宮外……從此廢太子被終身幽禁。
就在一夜之間,看似權傾朝野的沈墨芳和太子都從朝堂上消失,其黨羽也多半被革職問罪。
而這令人瞠目的巨大變故,不但搞垮了沈墨芳和太子,也讓一個人迅速的接替了他們,執掌了權力……當魏平生再次踏入宣政殿之時,便真切的感受到來自兩旁朝臣的畏懼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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