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尋他千百度（上）10

「你老公的事！」

魏子他媽當下心中一緊。她是知道的，容凌這孩子小道消息就是多。基本上誰家發生了什麼事，他總能第一時間知道，或者，能掌握更多的內幕。今年年初，一街坊的老公據說好像和一個女同志有見不得光的關係，男方一開始否認，後來是女方找上了容凌，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讓男方承認了，也解決了那女同志。出了那樣的事情后，當妻子的，都有些自危，都把自己的老公給看得緊緊的，又時不時地會開玩笑般地在容凌跟前刺探他們丈夫的事情。容凌現在提這事，莫不是——

「我老公……他……」

她很是焦急地問，然後沒說幾個字之後，就反應過來這是在公眾場合，她身邊還站著迅子他媽呢。這若真是有什麼醜事，也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啊。所以，不由分說，她將容凌往一邊扯了扯，彎下腰，低聲問：「我老公怎麼了？」

容凌但笑不語，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魏子他媽更是著急，壓著嗓子吼：「我老公到底是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你要聽？」

「要，要！」她急喊。

容凌卻很是無辜地說：「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到底是要不要？」

這死小孩！

魏子他媽急得都想抽他。

「要，我要！」她忍不住抬高音量。

這驀然的大聲，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也就在這時，容凌笑著轉身，沖眾人高喊：「魏子他媽說要給你們每人都買個氫氣球，你們都聽到了吧！」

孩子們短促的歡呼即刻響起，容凌不慌不忙，繼續高喊：「來，都過來和魏子他媽說說，你們想要什麼樣兒的——」

「容凌！」被容凌的突然舉動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魏子他媽終於是反應過來了，當下一聲大吼，「我才沒說呢——」

容凌用更高的聲音打斷了她。「阿姨，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給大家買氣球，這是好事，大家都會感謝你的！」

說這話的時候，很多小蘿蔔頭都跑過來了，將魏子他媽給圍了起來，嘰嘰喳喳地叫著阿姨，訴說著他們的購買請求，就連魏子都不哭了，也不坐在地上耍賴皮了，用胳膊擦了一把眼淚兒，一咕嚕從地上坐了起來，朝他媽撲過去，嘴裡快樂地喊著：「媽，媽，先給我買，給我買，我就要那毛毛蟲樣兒的，要一模一樣的……」

「你這討債鬼！」魏子他媽別提有多窩火了，有自家孩子這麼拎不清，這麼率先拆她的台的嘛，簡直是惟恐天下不亂。那些圍過來的孩子，更是揪著她的衣服、褲子，在那裡喊著要。聲音嘎嘎地，就跟一群鴨子在那叫似的，她聽得腦袋都疼了。

「沒有，沒有，沒說要買，容凌騙你們的，他騙你們的……」

她努力辯解，可這會兒，已經晚了。孩子們已經圍上來了，也本能地認定她是答應了，所以，抓著她不放了。她的辯解，在孩子們聽來，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他們就是想要氣球，因為孩子們就是偏執的，他們更願意一廂情願地堅持他們想要相信的。

想和孩子們講道理，哈？！魏子她媽是別想！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非但將魏子他媽給搞懵了，就連不遠處站著的迅子他媽，也懵了。然後看著那被小孩子給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自己的「盟友」，即魏子他媽，不知道怎麼的，她竟然有些頭皮發麻。等對上容凌向她投射過來的冰冷的目光，她忍不住在這炙熱的天氣下打了一個寒顫。

孩子們還是在向魏子他媽靠攏，甚至因為孩子們的喧鬧，一些不明就裡的孩子隔老遠聽到了，也跟著急哄哄地跑過來湊熱鬧了。就見這院子里的孩子是越來越多了，也可以預見魏子他媽的結果會是多麼慘了！

而這，是容凌一手導演的，且那麼輕輕鬆鬆，不過十來秒鐘，就有了此番變化！

迅子他媽想到這，就又打了一個寒顫。當下不由分說，跑過去抱起自家那個也傻乎乎地跟著湊熱鬧、跑去找魏子他媽要氣球的兒子，腳步如飛地趕緊溜了。她家兒子迅子在她肩頭大吵大鬧，滿心不樂意，甚至又哭了。可這會兒，她什麼都不顧上了。

她可不想自己最後被坑得和魏子他媽那樣！

她的這一番舉動，被魏子他媽給看到了，魏子他媽連喊數聲沒叫回自己的盟友，慢慢地就反應過來不對勁了。她還試圖在這裡和孩子們講理，還試圖解釋她被容凌給坑了，可是孩子們哪裡會聽她的話。她越說，他們鬧得越起勁。

所以，她不解釋了，轉而開始訓斥，訓斥這些孩子趕緊撤開，別再圍著她，否則，她就不客氣了。最後，她又是威脅著要告訴他們的家長，讓家長們訓斥他們，又是使大勁在那推搡，才好不容易衝出重圍，最後連自己的孩子都顧不上，跟喪家之犬似的，落荒而逃。看看她那散亂的頭髮，被扯地亂七八糟的衣服，還有快要掉下來的褲子，甚至被扯破一截的袖子，就能看出來，她是多麼的狼狽！

而大失所望的孩子們也不好受，一些人追著魏子他媽去了，繼續糾纏，一些則悻悻地留了下來，或者是重新沖著容凌的兩個大氣球流口水，或者是在那指責魏子。

畢竟，剛才逃走的可是魏子他媽。魏子和他媽，那可就是一夥的。你媽逃了，那這事就落到你的頭上。

「你媽是騙人精，說好了要給我們買的……」

「騙人，你媽是大騙人精，你就是小騙人精……」

「以後不和你玩了，你媽太壞了……」

……

一撥人正在那你一言我一語地擠兌魏子，甚至推搡他、打他的時候，容凌的冷喝聲揚了過來。

「幹嘛呢？」

這就跟警告似的，那撥人一下就住了手、閉了嘴，只剩下被欺負的魏子在那嗚嗚哭著，鼻涕眼淚掛了一臉，混成了一團。

容凌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只是揚聲命令：「魏子，過來！」

魏子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慢悠悠地靠了過來。

容凌示意劉德從小奶包子胳膊下解下那個毛毛蟲圖案的氫氣球，遞給魏子。魏子一下睜大了哭得有些發紅的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容凌。

「先借你玩，晚上回家前還回來！」

魏子的嘴巴一下就睜圓了，掛著兩行小鼻涕，有些愣愣地接過了綁著氣球的線。容凌則不再搭理，抱著小奶包子又轉起了圈，不過這次他讓劉德把另外一個氣球也給解了下來，讓劉德在前面拽著氣球玩著，他則抱著小奶包子在後面跟著看。小奶包子睜著烏溜溜的眼，看得有些入迷，時而還發出興奮的叫聲。

容凌眯眼笑著，裡外舒坦！

魏子那邊，很快有別的小朋友圍了過去，想要和他一起玩，卻不敢往容凌這邊湊。大概，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知道容凌是不好惹的吧。只有少數一些膽子大的，平日里和容凌、劉德交好的，往劉德這邊過來，試探著加入。很快，就連剛才欺負魏子的，說不要再和他玩的孩子，都重新和劉德好了起來，大家一起玩開。這院子里，一下就是滿滿的笑聲。

小孩子們的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劉大媽看著，笑笑地去搬了一把椅子，在屋檐下坐了，后又去翻了一些衣物，又拿了針線，縫補了起來。老嘍，老嘍，有些事情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只要啊，她的妞妞是好好的，那就好！

晚上炊煙升起，各家各戶都喊著孩子讓回去吃飯的時候，魏子很是戀戀不捨地把氫氣球給歸還了。

「哥，等我吃完了飯，你再把這個借我玩好不好？」

他這是玩出癮來了。紅潤的面龐，晶亮的眼神，都說明他的投入其中。

容凌淡淡點頭，宛如勁竹一般的身形，挺拔秀麗，流露著一種說不出的貴氣，讓人莫名地想要臣服。而他的同意，更是讓人覺得像是獲得了一種榮耀。

魏子高興地歡呼了一聲，撒開腳丫子，就趕緊往家跑了。

他打算快點吃完飯，然後快點回來。

因為這氣球是容凌借給他玩的，所以，擁有使用權的他，在孩子堆里，算是一個小頭目了。孩子們最喜歡當頭目了，也喜歡接受其它小朋友們羨慕還有徵詢的目光。

但晚飯過後，一些個孩子露面了，但魏子卻遲遲沒出現。直至和魏子家比鄰而居的小孩跑過來表示魏子被他媽給扣在家裡了，他媽不讓他出來玩，容凌才把氣球借給了另外一個人。

估計魏子他媽這是生氣了，然後就把氣給出在孩子身上了。

反正和他無關，容凌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想不到的是，半個多小時之後，魏子出現了。眼角紅紅的，看得出來又哭了，不過這會兒眼角倒是沒有眼淚。

「哥，你怎麼把氣球借給別人了？」他問得有些哀怨。

「你媽不是不讓你出來玩嘛，別人都等著呢，我就給別人了！」

魏子就「噢」了一聲，有些垂頭喪氣的，等過了一分多鐘，又弱弱地來了一聲：「我媽一開始沒同意，不過她後來同意了！」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跑去和別人玩了，又很快，就能聽到他歡快的笑聲，以及四處奔跑的快活的小身影。

容凌笑笑，站著看了一會兒，就和劉大媽說了一聲，回家去了。至於小奶包子，則處於吃完了奶然後睡覺中的狀態。他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

回到家沒多久，容媽媽也回來了，她提起了今兒個下午因為氫氣球引發的事情。

「魏子他媽的事，我都聽別人說了！」

容媽媽開的理髮店，也算是附近街坊鄰居們的一個小的八卦交流地。加上這件事和容凌大有關係，所以就有一些人看熱鬧似地跑來和她說了。

「魏子他媽沒說要給孩子們買氣球是吧，是你使計了吧？」

知子莫若母，對自家孩子，容媽媽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容凌也不避諱什麼，直接就給承認了。

「她說話太難聽了，拿小丫頭說事，得給她點教訓！」

「嗯。你注意分寸就好！」

教訓她，容媽媽是贊成的。他們母子倆在這裡生存，若是不表現地強悍一點，那肯定會被常常欺負。你強悍點，別人也就不敢輕易動手了。再說了，魏子他媽那話的確是說得難聽。而且，自家兒子用的是小把戲，不算嚴重。

「估計是眼紅了！」容媽媽把自己的分析給說了出來。下午那些街坊鄰居拿著瓜子、花生到她店裡嘮嗑，她也不是傻站著的，那些人說的話，她該聽的都聽到了，也細心琢磨了。

「咱們先是給了妞妞那麼些衣服，還有玩具，這就讓一些人眼紅了、不舒服了。然後你又是給妞妞弄那羊奶，又給劉德買那昂貴的玩具水槍的，這會兒，還給買了氫氣球，這都是一般人家捨不得買的，所以那些眼紅的，就坐不住了，就借題發揮了。今日不是魏子他媽鬧出來，那肯定這兩天會有別人鬧出來。」

容媽媽雖然很多時候是一副嘻嘻哈哈，對事情不大上心的樣子，可她也有心細的一面，尤其事關她的兒子。為母則強，為了兒子，她該注意、該留心、該打點的，就得打點。就像下午那會兒，眾人在那說那事的時候，她直接就放下那話——「該，魏子他媽是該給點教訓！」

她怕惹事，但是，也不是很怕惹事，若別人犯到她頭上了，她絕對不會軟弱地受了，還一聲不吭著。

「咱們也不欠誰的，沒有我對一個人好，也得對其他人好的道理。有些人就是拎不清自己的分量，好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嗯。」容媽媽這些觀點，容凌這個當兒子的，很是認同。

「不過兒子啊，我看咱以後也別做得太出格，得藏著點。現在大傢伙兒啊，還是有點仇富。」

這一點，容凌不大認同。

「仇富怎麼了？我的錢是我自己賺來的，我想怎麼花，是我自己的事！」

容媽媽就笑，軟聲哄著他。「是，想怎麼花錢是你自己的事。可是啊，這世人的嘴太碎，你念叨我念叨，聽著總是煩的。」

「隨便他們說，不在乎！」長這麼大，他被說的還能少了！他媽又被說了多少年！

可容凌不明白容媽媽這個當母親的心思，她可以不在乎自己被說，但是自己的兒子，她在乎，更希望，他能有個好名聲。

「男子漢大丈夫，聲名在外，是很重要的。你就長了一張嘴，哪裡辯得過別人，那些人背後說你壞話，落到不了解實情的人的耳朵里，就會認為你就是那個壞樣子。所以啊兒子，這事兒，你得聽媽的。以後啊，咱們不要表現地太出格，就和別的孩子差不多，行不？」

容凌搖搖頭。

「媽，我出格都好久了，又不是最近剛起的。你說這話啊，太晚了！」

容媽媽啞然。

「媽，我餓了，你快去做飯吧！」他以這話做結束。

但容媽媽依舊糾結著，站在那裡沒動，有些孩子氣，又有些固執地再次道：「兒子啊，媽覺得，這次你得聽我的。」

那口吻，甚至都有那麼點祈求的味道兒。

容凌受不了這樣的軟，站在那裡，和他媽對視著。不久，他收了眼。不是他敗下陣來，而是他覺得沒必要因為這個而他媽犟著。

「媽，不會有太多人說閑話的。你相信我！」

他自有手段對付！

那些以前說她媽閑話的人，他沒少打擊報復，連帶著收拾！

「人要是因為別人的目光而活，那可就太可悲了！」

「啊？！」如此成熟睿智的話，出自自家兒子的口，容媽媽實在是被震撼到了。

容凌不管了，轉手，沖他媽擺了擺手，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我先去看會兒書啊，媽，等飯菜好了叫我啊！」

眼看著兒子走入他自己的房間，再消失在那逐漸合上的房門的後面，容媽媽才從怔愣中脫離了出來。

「完了，這兒子越來越妖孽了！」

她軟聲咕噥，音量低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地步。然後，微微歪著頭，皺著眉頭，有些困擾地去廚房了。在炒菜的時候，她突然一下笑開，然後竊竊發笑了幾分鐘，最後，又一聲低低的咕噥，道盡了她此刻的心情。

「這妖孽可是我兒子，嘿嘿，越妖孽，那本事就越大，也越不會挨欺負，好的很，妙的很，呵呵……」

容媽媽又咧唇笑開，很快就一邊做飯，一邊哼起了歌。

這位媽媽啊，心寬的很吶！

而當兒子的，自然是將妖孽、腹黑進行到底。只是讓魏子他媽被孩子們圍了一下，那也太小看容凌的手段了。敢用那麼惡毒的話說他的小奶包子，他自然不會那麼簡單地饒了魏子他媽。計中計產生的效果，還沒真正發揮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