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屋若能藏住嬌
漢帝重阿嬌,貯之黃金屋。
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
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
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白頭『吟』》李白)
只是我的第二世。
我,玄月,紅塵中喚名:陳阿嬌。
那年,我死了,死於幽暗凄冷的長門宮。
我當初怎麼也想不開,可是現在我豁達鬆弛,如一盞油盡的燈,於風中搖曳,癱在床上,從此與春風無緣了。
死時縈繞我耳邊的是劉徹的那句話:「好!若得阿姣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
一旁,宮嬤哭得淚眼婆沙,我的母親,館陶長公主在一旁哭的絲毫沒有了長公主的威儀,豪慟大悲,聲淚俱下,失聲痛哭。
「阿嬌!阿嬌!」館陶公主像招魂似的喊著我的名字。
宮女們紛紛跪在地上哭泣。
阿嬌……
憑心而論,我夫君漢武皇帝在剛開始還是用一種扭曲的喜歡來喜歡我的,在那些動『盪』不安,權利不穩的歲月中,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護身符,我夫君明白,只要我在,他就不會倒下去。我笑得輕狂,笑得冰冷,這就是我用盡這一身去愛的人,可是他卻把我當成了工具,當我失去利用價值時就……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在死時才記得我犯的最大的錯:我卻忘記了在這個秋波俯拾皆是的年代,皇帝身邊,最不缺少的,就是美女,就算我是皇后,我擁有掌管後宮的權利,但我也是後宮的一員,只是在別人眼裡好看一點,縱然是舉案齊眉挽不回劉徹的心。青山遮不住,河水畢竟是要東流去的,韶華亦是如此,沒有哪個悲劇,比女人的老去更讓人惋惜。驕橫傲慢,於事又能何補?我又笑,笑我沒有在老去時死去,至少在夫君的記憶里我還是年輕的。待到桂殿長愁不記春,黃金四屋起秋塵的時候哪有怎樣?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
(《紅樓夢》香菱)
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天意弄人,我成了玄月之髓,玄月女神,離開了所謂的「紅塵」。從此我喚名:玄月。
時間那麼的偉大,可以沖刷一切,多年以後,人們的意識里也許只剩下了一個衛皇后。或許只有長門的小宮女在想起她們的陳皇后時,還會淚眼婆娑地說,其實我是個好人……我彌留之際還一直在說,皇帝是相信我的。
太陽出來了,暖暖地照著四方的臣民,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甘泉宮內依舊歌舞昇平。子夫越發的雍容華貴,夫君和子夫依舊恩愛……
我一人,以靈魂的方式「睢弊牛銥吹眉廊碩廊宋薹n醇遙庖睬寰弧?在世間中我看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淌一年、十年、一百年……劉徹死了,子夫死了,漢朝亡了、三國、西晉、東晉、十六國、南朝、直到北朝……
北地悲歌,吳聲艷曲;胡風彪悍,衣冠風流;金戈鐵馬,流風餘韻。一個烽火連天,狼煙四起的時代;一個英雄輩出,壯志豪情,揮灑熱血的時代。
我隨著時代的遷移而徒步改宿,這時期我看盡人間冷暖,飽受世間滄桑,看盡黎民百姓的艱苦。
百姓叫苦連天,求神求仙。我悔恨,當初,我是皇后陳阿嬌,有能力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卻不知民間疾苦;現在我是女神玄月,連自身都難保,卻妄想幫百姓脫困,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憑著直覺,一路向北,烽火三月,卻傷不著我一毫;刀光劍影,損不傷我一寸。我的身體如煙一般穿過了一切……
一路怨氣很濃,我忍著怨氣一路向北,越嶺穿山,到了北齊。
北齊皇宮,高牆雄壯,散發著皇家的氣息。
這時我腦中浮現了四個字「金屋藏嬌」。
我自諷地冷笑,自嘲道:我想這幹什麼,劉徹都死了……
#小說與此同時我便在北齊清修……
清修之地,雖沒有詩書中描繪的秀麗宜人,但卻沒有皇宮裡的怨氣和污穢。
四面梨花環繞,微風輕拂、梨花飄飄,蔓延著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一條河水波光粼粼,梨花、翠竹、曼珠沙華、金枝玉葉在水光波影中顯得分外嬌媚。四面輕煙裊裊,霧氣騰騰,道有一股人間仙境的感覺。又好像是人為之作,因為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在裡頭……
翌日清晨,晨『露』灑在我的發上,梨花飄飄,美得讓人窒息。
我身穿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要是在漢朝時我的那丫頭「芝蘭」便會奉承般地對我說:「皇后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要是皇……」想到這兒我的思緒被我強迫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