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作農夫
「梁園二月梨花飛」,我忽然停下身來暴喝出這句岑參的詩,妖女出絕招的時候就愛這麼**,既然跑不過這個傢伙,只能唬唬他了。
果然面目可憎的對手被我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以為我剛才只是扮豬吃老虎,硬生生地停住了身形,還雙手護胸如臨大敵般瞪著我。
「煙花三月下揚州」,岑參的詩已經那麼厲害了,再來句詩仙李白的,看你長得這麼猙獰還出來嚇人。一邊虛張聲勢,我開始一邊以對手為中心慢慢繞到妖女所在的方向,力大無比、無所不能的妖女有我為她分擔了這麼長時間的負擔,應該已經解決掉另一個傢伙了吧。解鈴還需系鈴人,現在是把這個包袱還給妖女的時候了。
當我又**了一句白居易的「人間四月芳菲盡」后,我已經達到了我的目的,一聲怪叫發足狂奔向妖女。對手也明白過來自己是被耍了,一邊大叫「氣死我也」,一邊又追了上來。
果然妖女以一對一已經把另一個黑衣人逼得左支右拙,但是看到狂奔過來的我還是皺了皺眉頭,命令道:「繞著我跑,不要超過一丈。」
跑圈,這算什麼,但是追上來的對手讓我無暇細想,只好傻乎乎地繞著妖女跑起來。很快我就明白了妖女的用意,每當我要被黑衣人截住的時候,站在圓心的妖女就會適時地隔空劈出一劍,讓對方難以得逞,這樣一來我是暫時性命無虞,但本來佔有上風的妖女就因為分心照顧我而優勢不再了。
好幾次追我的黑衣人都想跑去與同伴合擊妖女,但看到我作勢欲跑,只好放棄。我們四個人就陷入了這樣一個僵局之中。
但是這個局面沒有持續太久,追我的傢伙依然精力充沛,我卻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這樣一來妖女不得不更加頻繁的出手助我,而她自己的臉色也越來越紅,身法已經不如開始時那麼輕盈,好幾次都差點被對手擊中。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雖然也有幾招壓箱底的「四十年」什麼的,但是黑衣人又不會像上次那匹馬一樣站著讓我打。罷了,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好,於是脫開了戰圈,希望妖女能夠趁此機會解決掉她的對手吧。
「接著!」突然妖女一聲清喝,將血書拋了過來。
妖女又想害我!這個**頭剛剛冒出,兩道黑影同時向血書撲出,眼看其中一個黑衣人就要抓住血書。
「人間四月芳菲盡」,妖女眼中紫電一閃,手中的寶劍頓時幻出漫天劍影,那劍影組成重重波浪,一浪高過一浪地席捲過來,彷彿要把天地吞沒。
兩個黑衣人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淹沒在劍浪之中,他們的身體好像是粉末揉成似的,在劍浪之中紛紛吹散開來。
此時我離妖女發招處已經有三丈之遙,仍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推力,將我重重拋出,摔了一個七葷八素,不過幸好沒有遭到什麼致命的創傷。
再看此時的妖女,舉劍向天,威風凜凜猶如不可一世的戰神般站在原處。
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重只似無。
「大姐,我太崇拜你了!」我一邊大喊一邊向她跑去,但還沒等我跑出一丈,妖女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會吧,又來!這妖女怎麼又在重創敵手后倒下呢?——
「大叔大伯大爺,開開門,我們遇到山賊受了重傷,救命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僻靜小村的寧靜。
背著一個傻大姐正在敲門的傻小子就是我了,本來這是一個撇開妖女的好機會,但看到妖女單薄的躺在地上的身影,突然生出一種非出手救她的衝動。曾經有個遊方僧人在茶寮里講過一則農夫與蛇的故事,說是農夫將一條凍僵的蛇藏在自己的懷裡,但最後卻喪生在醒過來的蛇的毒牙之下。我算不算是農夫呢,而且這似乎是我第二次救這條毒蛇了?
「吱呀」一聲,一個五十齣頭的婆婆打開了門。
「大娘,我們姐弟遇到了強盜,拚命跑才脫離險境,但是我姐姐跑脫力了,能不能讓我們休息一下。」
大娘倒是爽快,只簡單問了幾句就把我們迎進了門,屋裡就她一人,說是她兒子和媳婦都被征去海堤上幫忙了,她那六十好幾的老頭子也難於倖免,整個村子都像她們家一樣只剩下老太太和黃口小兒了。
本來還想大娘弄點吃的,但看到她顫顫巍巍的背影,我放棄了這個**頭,反正妖女昏迷不醒也吃不了東西,我自己就忍著點吧。
妖女一昏就是三天,直到第四天才算有點知覺,大娘也對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十分殷勤,好幾次我想將玉珠作為飯錢給她,都被她拒絕了,反而說要去給妖女找大夫。但是我知道妖女受的是內傷,不是普通大夫治的好的,一個不好還容易弄巧成拙,被我用一句「她命賤,時間長點自己會好的」給擋了回去。
妖女不醒倒是還好點,有了點知覺后,只顧自己「哼哼唧唧」的呻吟著一會兒說渴,一會兒說餓。我是店小二出身,但也被她折磨得筋疲力盡,在一個晚上餵了她十次水后,終於兩眼一閉,昏睡了過去。
等我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正午了,而且不是躺在昨晚昏過去的地上,而是在一張床上。糟了!妖女半天沒人看著,別變成鬼女了,剛想掙扎著坐起來,卻發現妖女坐在床邊。
「屍變啊!」我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屍變你個大頭,我哪裡像殭屍啊!」聽著妖女熟悉還有點親切的聲音,我明白了一件事,昨天半死不活的妖女又重生了。
「我怎麼知道昨天一個晚上還哼哼唧唧吵著要喝十次水,每次喝水灌進去一勺,還吐出大半勺的大姐會忽然醒過來。」一邊說我一邊比劃昨晚妖女要水喝的糗樣。
「噗哧」,妖女笑出了聲,「我哪有這麼麻煩,你也別趁機套近乎。這幾天你是辛苦了,但這是我讓你做的嗎?不是吧,所以我也不欠你的情,你大概是被我的國色天香所迷,才救我的吧。」
「喂,你也別太臭美了,你漂亮有金姐姐漂亮嗎?你漂亮怎麼人家金蛇公子不來搶你,跑去搶華山派的小姑娘啊?自以為是!」一邊反駁一邊還真有點懷疑如果妖女是個醜八怪,我還會不會救她呢。
「好了,不與你作口舌之爭,你說這名單怎麼變成這樣了。」妖女從懷中取出一塊破布,正是那天我用血寫成的東西,那天妖女拋出去后明明塞在自己懷裡,怎麼又被她摸去了。
「大姐,這還不是你的傑作,你用出什麼『人間四月芳菲盡』的時候,真是天地為之變色,鬼神為之哭泣啊,要不是那個黑衣人中招前抓住了這名單,才使得握在他手裡的半塊完好無損,暴露在外面的半快已經支離破碎了。大姐,什麼時候你也教我這招啊。不過不要那種發完招後會倒下的。」的確我身上背負重大任務,還要從武藝超群的黃毛小子手中搶來金姐姐,多學點功夫總是不會錯。
「就你,還想學我們本門最強的劍法,這輩子是沒指望了。這次我會倒下,是因為上次的舊傷未愈,不得不用出激發潛能的本門密法『撥雲見日』,才會受到劍氣反噬暈倒。不過活說回來,你的確應該學點保命的招術,省得我要分心照顧你。」
「大姐,你真要教我武功!我一直以為你醒了以後就會宰了我呢!」聽到妖女要教我功夫,我喜出望外。
「你還有點價值,說不定以後還用的上。這樣吧,上次教了你『夸父追日』的奔行篇,這次將騰挪篇也交給你,這樣就算遇到比你實力高出一籌的人,你也能多撐一會兒。」
「謝謝大姐,不過大姐,我還有個問題,不知道你能不能滿足一下小弟的好奇心呢?」一邊說我一邊瞟著妖女手中的血書。
「這個你不用知道,以後有必要的時候再解釋給你聽。」妖女見我提起名單,又換了一副面孔。這傢伙肯定是夏天出生的,變臉跟夏天的天氣那麼快。
接下來幾天,妖女除了療傷就是督導我練習「夸父追日」,我也將一些金蛇秘笈上不明白的地方向她請教,受益頗多。不過每當我變著法打探血書的時候,都被她用招牌似的冷酷眼神頂了回來——
在大娘家一呆就是十餘天,妖女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了。這天早上正要向大娘告辭,但就是不見大娘的身影,也不能不辭而別吧,只好在屋裡等著。終於大娘在正午時分回來了,一邊走一邊還抹著眼淚。
「大娘,你怎麼了?」妖女竟然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大娘不搭理我們,只是顧自落淚,在我們再三詢問后,終於道出了原因,原來今天從堤上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這幾天潮特別大,捲走了不少修堤的人,她既擔心家人的安全,又因為腿腳不好連想去看看也無能為力。
「我們幫你去看。」看著白髮蒼蒼的大娘,我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我只是個身不由己的俘虜,只好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妖女。
但大娘顯然已經以為我們已經答應了,一個勁拉著我們說謝謝,妖女的臉色越來越陰晴不定,她不會是要發作吧。幸好妖女點了點頭,「大娘,那你也應該讓我們知道你兒子的名字吧。」
「我兒子叫王二狗,媳婦叫李玉蘭,老伴叫王大力,我叫鄧荷花,我兒子長得粗粗壯壯,很好認得,姑娘,你真是個好人。」
「他們在哪裡修堤。」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往東南走,大概一百里地就到了。」
「一百里。」妖女面露難色,顯然覺得有些遠了。
「姐姐,你剛剛好,一百里太遠了,你走不動的,不如我一個人去吧。」我得刺激她一下,她這麼好強應該會上鉤的。
果然妖女聽了我的話馬上應承下來,在大娘千言萬謝中,我們踏上了尋找王二狗、王大力還有李玉蘭的征程。
「大姐,你別走的太快,看不出你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看著衣袂飄飄,疾速奔行的妖女,我覺得她今天特別有魅力。
「別說話,當心走火入魔,我可不是去救她們的。」
「那我們去幹什麼,謙虛乃我們禮儀之邦美德,想不到在大姐身上體現得這麼淋漓盡致。」妖女還有些不好意思,我得誇誇她。
「我只是覺得那老太婆嘰嘰歪歪煩得很,把我給惹火了,所以問清楚他們全家的姓名,好去那裡殺了他們全家泄憤!」妖女突然停下來惡狠狠道。
什麼,聽了妖女匪夷所思的答案,我真的差點走火入魔,難道妖女跑這一百里地就是為了去殺人嗎?理智告訴這不太可能,但看到妖女冰冷的臉龐,我還真有些擔心了。
我們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修堤的地方,但眼前數千人忙碌的情景還是讓我嚇了一跳。他們中男女老少都有,但無一例外的都是蓬頭垢面,各自分工將已經壘的很高的堤壩壘的更高。
這麼多人到哪去找王二狗啊!
「兄弟,你長得這麼粗壯,一定是王二狗了,什麼,你是女的,哈哈,不好意思。什麼,這位兄弟叫做王小狗,不對,我們找的是王二狗。」就這樣我在忙碌的人群中穿梭,妖女則一言不發的跟在我後面。本來就沉魚落雁的妖女在這群蓬頭垢面的人中更顯得鶴立雞群,但並沒有多少人來注意她,他們在這裡受了太多的苦,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來在意周圍的事物了。
「不好了,潮水來了。」突然一個站在高台上的人聲嘶力竭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