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圖報
聽到喊聲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不僅不逃走,反而在幾個穿差服的人的指揮下向海堤涌去。他們要幹什麼,為什麼潮水來了反而往海邊跑?很快我明白了他們的意圖,這些人竟然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抵住沙包,在海堤后又組成了一道厚厚的人牆。
「喂,你們兩個怎麼還不過來。」有人向站在原地發獃的我和妖女喊道。我還在發楞,旁邊一道黑影沖了出去,竟然是妖女,她也要去做人牆!
巾幗不讓鬚眉,木蘭從軍,昭君出塞,看著妖女的背影,我腦中閃過一個個女英雄的形象。只是這也太不能讓人接受了,罷了,哪有道理輸給妖女,我捋起袖子,也沖了上去。
大自然的力量是無窮的,以前看到蘋果無一例外的掉到地上的時候,我還以為已經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但今天我才真正明白這點,雖然我們上千人並不是直接接觸奔涌而來的潮水,但是整個人在巨大的力量的衝擊之下,感到身體隨時都有被折斷的可能,旁邊的妖女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本來就賽雪欺霜的皮膚更加白了,發紫的嘴唇更是清楚告訴我她的一身功力並沒有幫助到她。已經開始有人倒在了地上,這就好像一場瘟疫,一個人倒下去后越來越多的人倒了下去,這樣不用片刻,人牆就會崩潰,沒有了人牆的沙包又能撐多久呢?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精骨,惡其體膚,嗯,還有什麼,我腦中閃過一條條洋溢著高尚情操的名句,原來先輩們在幾千年的歲月里給我們留下了這麼多的財富。漸漸地我覺得不是那麼難受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精神力量,但我更願意相信我應該是局部失去知覺了。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這一陣潮水過去了,沒有歡呼,沒有狂喜。只有一個個精疲力竭倒向地上的人們,我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妖女開始還想逞強,但在垂死掙扎似地撲騰了幾下后也也倒了下去,妖女也是人啊。
「二狗,二狗,你醒醒啊。」一陣聲嘶力竭的喊聲傳來。
看樣子有人暈撅了,等等,二狗,不會是我們要找的王二狗吧。我掙扎著坐了起來,循著聲音四下尋找,只見百步外聚著幾個人,一個女人,一個老者,十有**是他們了。另一邊也有幾個人趕了過去,其中一個還拎著什麼東西,可能是大夫吧。咦,等等,怎麼又有幾個人往那邊趕去,跑的好快啊,每個人還蒙著面,手上拿著刀。
蒙面、刀、輕功,這不是標準的強盜打扮嘛。他們該不會要趁此行兇吧,被大水沖的七葷八素的我有些清醒過來。
「強盜啊,殺人啊!」我大叫起來。
沒有多少人理會我的呼喊,那十幾個蒙面人也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說話間,趕向王二狗的三個大夫中已經有兩個被砍翻。
豈有此理,天作孽尤可活,人作孽不可活,我長嘯一聲,向十幾個蒙面人撲了過去。但遠水救不了近火,眼看第三個大夫也要成為刀下之魂,忽然四個原來躺在地上的人竄了起來,橫在了蒙面人與那個大夫中間,他們紛紛拔出腰間的佩劍,擋住了砍向大夫的必殺一刀。
這幾個忽然竄起來的傢伙,著裝統一,一襲白衣,不像是普通百姓,倒有些像公門中人。十幾個蒙面人訓練有素,遭遇突變,不見絲毫慌張地分成四組,每組四人,圍上了四個公差。這幾個官差蓬頭垢面的樣子顯然也參加了剛才的人牆,體力未復又加上以一對四,頓時手忙腳亂,落在下風,等我趕到戰圈,四人中已有三個被砍翻了,而十六個蒙面人卻是毫髮未損,我順手拾起其中一個公差的劍,撲入猶自苦鬥的公差的戰圈。
因為對這幾個趁火打劫的蒙面強盜憤恨不已,所以一出手就是羅漢刀法中最具攻擊性的招術「一往無前」,其中一個蒙面人感到威脅,舍下官差,提刀來戰。另一邊十二個蒙面人並沒有來合擊我們,而是齊刷刷地像第三個大夫撲去。
奇怪!他們好端端的專殺大夫幹什麼?
苦戰中的公差大驚失色,大叫道:「少俠,快去保護大人!」大人,什麼大人,難道這個大夫是什麼大人?一分神,本來已經靠雄雄戰意逼得蒙面人處於下風的我又被對方扳回了劣勢。比起真功夫,蒙面人肯定在我之上,由守轉攻的對手展開變幻莫測的刀法,我立時左支右拙,險象環生。
忽然,背後一陣殺豬似的慘叫,餘光一瞟,六七個撲向大夫的蒙面人彈了回來,每個人胸前猶帶著噴涌而出的血花,在空中劃出幾道弧線。而在那不知是大夫還是大人的面前正婷婷立著一個黑衣女子,可不正是妖女。
好哎!妖女又發威了。
本在圍攻公差的三個蒙面人被同伴的慘死所驚,一愣神間已經被公差砍翻了一個。撲向那個大夫的其它蒙面人也募然止住了身形,與妖女對峙起來。而我自己就沒有這麼樂觀了,要不是靠著剛練不久的夸父追日騰挪篇,可能早就一命嗚呼了,但是雖然我處於絕對劣勢,可憑著一味躲閃的打法,對方也不能將我怎麼著,一下子也是僵持之局。忽地我的對手腳下一個踉蹌,好像是絆到了什麼東西,好機會,我趁機一劍劈出,「阿彌陀佛」,難道我也要殺生了嗎?但就在堪堪得手之際,蒙面人搖搖晃晃的身體竟然忽然穩住了,反而擰身向我胸前露出的一大塊空檔砍來。
他詐我,他是詐我的!
我已經來不及變招,手中的劍反射似的向蒙面人擲去,但這起不了任何作用,對方的刀還是不偏不倚的向我砍來。怎麼辦!我垂死掙扎般用左手去撥開對手的刀,這時奇妙的事發生了,丹田忽地一熱,一股熱流很自然地流向左手,輕鬆撥開了來勢甚猛的刀,那蒙面人顯然估不到我會有這麼強的功力,還在他面露驚色時,我右手順勢拍在對手胸上,同樣一股熱流順著手臂流過,對方應掌而倒,竟氣絕了。
「十年」!這招一撥一拍不是那個猥瑣的老化子教的那招推拿功夫嘛,說什麼要十年才又小成,我竟然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用了出來。難道我真的是個天才,還是得益於那本金蛇秘笈修來的內功呢?
興奮歸興奮,但這不是休息的時候,我馬上又去幫那個公差,那邊有妖女出不了什麼事,還是幫這位大哥要緊。公差得我之助,得以以一對一,壓力輕了不少。另一方面蒙面人見到自己的同伴紛紛倒下,也慌了神,被我和公差不到十招就解決了。
「九月寒砧催木葉」,一聽到妖女又**起了詩,我就知道戰鬥結束了,果然在妖女的一輪劍舞之後,剩下的蒙面人全部下了陰朝地府。
公差也不謝謝我這個救命恩人,直接撲到了那個什麼大人的面前問安,我也趁機好好看清了這麼多人要刺殺的對象。
這個什麼大人是個白面書生,好像還不到四十,說不上是個美男子,但是天庭飽滿,眉開目善,看得出是個心胸開闊之人,雖然適逢大變,仍然氣定神閑,安慰了公差幾句之後,又招呼人去查看其它幾個公差的生死。然後才向我和妖女走來,在離我們還有三步之處,停了下來深深作了一揖,「多虧兩位出手,在下今日才得活命。古語有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兩位活命之恩實在是無以為報。不知兩位恩公能否將姓名相告,好讓在下在家中樹個長生牌位,得以日夜參拜。」
第一次有人給我行那麼大的禮,我還真有點手足無措,傻傻地應了一句,「我叫徐杉。」
對方先是一愣,接著哈哈笑道:「小兄弟真是率真,不知這位姑娘能否賜教芳名呢?」
芳名!姑娘!這兩個詞與凶神惡煞、窮兇惡極,無惡不做的妖女聯繫的起來嗎?不過妖女叫什麼名字我還真不知道,不會是什麼修羅啊,厲鬼吧。
「小女子姓唐,單名一個棲字,倦鳥棲林的棲。舉手之勞,大人不必太介懷。」妖女款款回禮道。
唐棲?哈哈,妖女果然是個怪人,這名字也太不陰不陽了吧,女孩子嘛,就該像金姐姐一樣,『金秀郁』這名字多好聽。
「多謝兩位恩公告知姓名,鄙人夏元吉必定銘記與心,咦,唐姑娘,你怎麼了?」
我轉頭一看,妖女竟然老毛病又犯了,搖搖晃晃地又要暈過去。我連忙一把扶住妖女,也對,她內傷初愈,剛才又為了抵抗潮水耗了太多體力,激戰之後可能又脫力了。
「夏大人,能不能找個地方讓唐,不,讓我姐姐休息一下,她可能是脫力了。」
那個叫什麼夏元吉的傢伙趕緊招呼人過來,帶我們去不遠處一個臨時立起來的木棚。我背起妖女就往木棚趕,這麼大的體力消耗就算是神通廣大的妖女也受不了啊。
火急火燎地將妖女背進木棚,輕輕把她放到一張木板上,大姐,這次你又要昏迷多久啊。哪知妖女突然睜開了眼睛向我眨了眨眼,她耍什麼花樣?
這時夏元吉也進了木棚,妖女把眼睛又閉了起來。她要騙的竟然是夏元吉,可是我們與夏元吉只是偶遇,妖女為什麼要使手段呢?既然知道了妖女的目的,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動機,我還是決定幫她一把,只是這算不算是助紂為虐呢?
「唐姑娘還好吧,要不要找大夫?」夏元吉不無焦慮地問道。
「不用找大夫,我姐姐病體初愈,剛才一時催動真氣,才會暈過去的,休息一會就好了,不過上一次她一暈就是三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哈哈,讓大人見笑了。」我不清楚妖女具體要幹什麼,只好將她昏迷的時間說得模糊一些,什麼時候醒過來就讓她自己決定吧。
「唉,要是為了在下,唐姑娘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真是與心何安啊。既然如此,我會吩咐旁人不要進出這裡,讓唐姑娘好好休息吧,等她醒過來,還望徐公子通知在下一聲。本人還有些事情要善後,就先告退了。」說完作了一揖,退了出去。
等夏元吉出去后,我埋怨道:「別裝了,你該不是昏過去昏出癮來了吧?」
妖女睜眼淺笑道:「小子,不錯嘛,你那招擒龍功是哪裡學來的?你跟孫琢言是什麼關係?」
「孫琢言,沒聽過啊,你說的擒龍功是我剛才用的那招推拿功夫嗎?」
「推拿功夫?誰教你的?」妖女有些疑惑。
「一個猥瑣的老頭,大約六十幾,不,又不像,好像是五十幾,又似乎是三十幾,反正是一個猥瑣的老化子。」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有些吃不準老化子到底有多大了。
「果然是孫琢言,想不到你竟然會擒龍功,你給了丐幫什麼好處,他要教你鎮幫絕技?」
「丐幫,我跟他們沒什麼關係啊,說到好處的話,哦!對了,小時候有個小花子來我們茶寮,我給了他一個滷蛋,不過是客人吃剩下的。還有一次有隻惡狗在追一個中年乞丐,我就把那條狗打死了,還把狗烤了來吃,味道真不錯,不過我沒把狗肉分給那個乞丐吃。其它的就沒什麼了吧,那推拿功夫是丐幫鎮幫絕技嗎?他教了我兩招誒!」細細回想,我也做過不少好事。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難道就因為我平時陰德積得多,這老化子就教了我連妖女也不敢小覷的武功。
「奇怪?可惜?」妖女皺眉道。
「奇怪什麼?大姐你別只說半句話啊!」
「奇怪的是就你這些小恩小惠是怎麼會讓孫琢言教你丐幫絕學的,可惜的是擒龍功本來有十八式,你只學了兩式。不過先別說這些了,現在我有個計劃,你要配合我。」妖女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什麼事?」
妖女注視著我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做夏元吉的侍衛。」
憑什麼?我還有要事在身,很重要的事,怎麼可能陪你在這裡幹些不知所謂的勾當。」妖女的提議真是荒謬。
妖女聞言輕蔑地笑道:「你不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嗎?我問你夏元吉身為當朝戶部尚書,官秩二品,卻隻身涉險,治理水患,算不算一個好官?浙東地區多少百姓因為大水流離失所,你說治水重不重要?讓你保護一個身系萬民福址的重要人物,能叫做不知所謂的勾當嗎?」
什麼,這白面書生竟然是二品大官,雖然我不知道戶部尚書到底是幹什麼的,但二品還是知道的,那就是頂大頂大的官了,他身居要職卻還為了治水親歷險境,而且剛才又沒有一絲架子,的確值得讓人欽佩。妖女說的確實是句句在理,只是怎麼這麼彆扭啊!不行,妖女想出來的東西必定不安好心,還是不要上當為妙。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妖女換了一副面孔,冷冷道:「對,我是另有居心。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聽我的,二是把你殺了,不僅殺了你,本姑娘現在就衝出去,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把這裡的人都殺了。你自己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