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府衙血光
這叫有選擇,無奈點了點頭,和妖女商量了一些細節后,我出了木棚找到了夏元吉,他正在查看蒙面人的屍體,這些屍體總共十六具被排成了一排,面具都已經被揭了下來,俱是些面目可憎之輩。到目前為止,在我遇到的壞人當中,除了妖女和文先生還真沒幾個長得像樣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相由心生?那個幸免於難的公差也許應該稱為侍衛正緊跟在夏元吉的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以防再有賊人來犯,見我向他們走去,向我友善的一笑。
「徐公子,你也是江湖中人,過來看看有沒有見過這些人呢?」夏元吉也看見了我,向我招呼到。
「夏大人,你叫我小杉子就行了,其實我不是什麼江湖中人,這些人也沒見過,家姐江湖閱歷比較豐富,可能會知道。我和姐姐的武功都是家傳的,浙東大水肆虐,離家出來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個謀生的機會。這次到壩上來,也是因為家姐養病期間,受到了鄰村一位大娘的照顧,大娘的家人都在壩上幹活,聽說這幾天大水捲走了不少人,受託來給她家人帶個口信。」我稍微表達了一點想找個活乾的心意。
夏元吉還沒回話,他旁邊的侍衛已經開口,「如此甚好,剛才在下還不敢開口,這次夏大人遇險,我們兄弟四個去了三個,我一個人實在是怕護衛不周,萬一再有人來襲,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公子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呢?」
夏元吉聞言道:「王漢,怎麼能再麻煩別人呢!」
那喚作王漢的侍衛忽地跪了下來,「大人,是小人無能,不能護衛您周全。但是大人又不肯離開這裡回杭州去,光靠附近的差役是不可能抵住那些江湖高手的,就是從杭州衛所調派軍隊來也需要時間吶,要是在這期間大人有個三長兩短,小的怎麼對得起大人的信任,怎麼對得起浙東的父老鄉親,又怎麼對得起死去的三位兄弟啊!」
這不是正中妖女下懷,我趁機道:「大人為國為民,小人肝腦塗地。」
夏元吉看了看跪著的王漢,又看了看我,終於點頭道:「那就又要麻煩你們姐弟了,救命之恩再加援手之義,他日必有所報。」
我正待謙虛幾句,遠處奔來一匹快馬,王漢立刻拔出佩劍守在了夏元吉的前面,我也有樣學樣,絲毫不敢怠慢,向前一步,嚴陣以待。
但等快馬馳近,我們才發現是虛驚一場,馬上的是一個信使
「報大人,杭州四百里加急。」那信使嫻熟的躍下馬,跪在夏元吉面前,遞上了一封信。
夏元吉接過信一看,本來溫文爾雅的臉大驚失色,口中**道:「禍不單行。」沉思了一會兒,又道:「王漢,準備快馬,速回杭州。」
王漢又驚又喜,「大人,杭州離此有三百餘里,不如讓杭州衛所派軍隊過來,再回去不遲。」
夏元吉毅然道:「來不及了,對了,小兄弟,令姐情況如何了?」
「小子的姐姐已經蘇醒,可以騎馬。」
夏元吉讚許地看我一眼,「既然如此,快準備四匹快馬,在官道等候,本官吩咐一下修堤事項,馬上就出發。」
一刻鐘后,夏元吉、王漢、妖女還有我一行四人,騎著快馬馳往杭州——
騎馬比用輕功還要快出不少,午後出發,等到子時已經趕到了杭州城下,總共不過花去了六個時辰,只是這四匹馬恐怕就要報廢了。由於天色已暗,城門早就關了,但是守城官看到王漢出示的令牌,立刻打開了城門,還給我們換上了四匹新馬。進得城來,街上早已無人,一路狂奔,來到了一處恢弘宅院,竟然是杭州知府衙門。
「知府大人到!」
「夏大人,卑職無能,竟然讓王大人在知府衙門死於非命,大人恕罪啊!」我們四人剛在知府衙門的一處廂房坐定,杭州知府白仁輔就沖了進來,一見到夏元吉竟然跪了下來請起罪來,還帶著點哭腔,真是讓人難以想像眼前此人就是官居四品的杭州知府。
夏元吉一把扶起了白仁輔,「白大人,現在不是謝罪的時候,快請起來,將事情的經過詳細道來。」
「是,夏大人。王大人昨天用過晚膳,就一個人進了書房。卑職也不敢進去怕打擾了王大人,就讓下人送了一回點心。據送點心的下人說那時王大人還是好好的,還吩咐說沒有他的命令就不要再進去了。既然王大人這麼吩咐,卑職就回去處理公務了,一會兒就就寢了。今天一早醒來才知道王大人竟然一晚沒出書房,心裡有點擔心,就叫上了守在門口的兩位王大人的貼身侍衛,大著膽子在門外叫了幾聲,哪知都沒有回應,這才衝進屋去,結果,結果就發現王大人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氣絕多時了,嗚」
「昨晚王大人書房門外可有侍衛守夜?」
「稟報大人,昨晚王大人用過晚膳進書房后,他的兩位貼身侍衛就一直守在門外,昨晚子時換了一次崗,接崗的是王大人的另兩位貼身侍衛,卑職也詢問過期間他們四人可有離開或是聽到房中有什麼異動,但答案都是沒有。夏大人,卑職的確是該死。皇上特派的欽差王大人住在卑職的衙門,本來是卑職莫大的榮幸,但是現在王大人不僅死於非命,而且卑職就連兇手長得如何,如何行兇都是一無所知,實在是有愧與大人,有愧於皇上啊!」
夏元吉蹙起了眉頭,略一沉吟,道:「白大人,不必過分自責,不如現在我們就一道去看看王大人遇害的現場,哦,現場可有保護起來?」
「稟報大人,除了卑職與兩位侍衛今早進去的那次,其它人都沒有進去過,卑職也是確認了一下王大人確實是遇害了,就退了出來,除此之外,沒有動過現場一絲一毫。卑職退出來后就叫人守住了書房的大門,不准許任何人出入,就等大人來親自查驗。」
夏元吉點了點頭,「好,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走,叫上午怍還有李遙李捕頭,讓他們檢查一下王大人的屍體和現場。」又轉頭對我們道,「兩位也來,說不定是與今早同一幫人所為,或許可以看出些蛛絲馬跡。」
白仁輔看了看我和妖女,恭聲問道:「大人,這兩位是,還有大人的幾位親衛呢?」
夏元吉眼神一黯,「本官在今早也遇到了伏擊,四個親衛,除了王漢,其他人都殉職了,多虧這位徐公子還有唐姑娘出手相助,要不白大人就見不到我了。」
白仁輔聞言大吃一驚,「竟有此事,大人,你說會不會是同一夥賊人所為,他們竟然連連攻擊朝廷大員,實在是太目無國法了。」
「兩件案子是不是同一伙人所為,還有待查證,不要過早下結論,還是先去現場再說。」
當下白仁輔領著我們幾個人前往那個什麼王欽差遇害的書房,守門的衙差見到白仁輔連忙打開了房門,房中一片漆黑,夏元吉吩咐道:「點上燈。」
「且慢,大人。」這時門外進來一個中年捕快,看樣子就是剛才夏元吉要白仁輔去叫的李捕快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猥瑣老頭,應該是午怍了。
「哦,來的可是李捕頭,為什麼不能點燈呢?」夏元吉發出了與我同樣的疑問。
「啟稟大人,雖然卑職沒有進過現場,但聽白大人說王大人是昨晚晚膳後進房的,那麼王大人應該是點上燈才能在夜晚視物,但是今天我問白大人,大人說進來的時候燈就是滅的,事後我去問過府里的下人,他說昨晚在王大人進書房前他是加滿油的,既然如此,說不定我們可以由剩下的燈油來判斷燈滅的確切時間,也就是王大人遇害的時間。」
「為什麼燈滅的時間就是王大人遇害的時間呢?」夏元吉又與我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啟稟大人,在夜晚的時候如果房中的燈是亮的,而外面是漆黑的,房中的人影就很容易映到窗上,這樣如果外面的侍衛發現裡面有兩個人影,很有可能進來一看究竟,但門外的侍衛都無所覺,說明兇手很有可能是先滅了燈再在黑暗中行兇,當然也不排除是王大人自己熄了燈想休息一下,但這至少是一條線索。」
「分析得真是絲絲入理,不愧是當朝的四大名捕之一。」夏元吉讚賞道。
想知道燈滅的時間問一下門外的侍衛不就行了,何必這麼拐彎抹角,這叫什麼四大名捕嘛!
「多謝大人謬讚,本來想知道燈滅的時間問一下門外的侍衛就行了,但是他們說只是注意盯著屋外,沒有注意到何時燈滅,才不得不用這個辦法。」
「既然如此,那就另拿幾盞燈進來,李捕頭還有午怍就開始調查吧。」——
燈很快就拿了進來,屋內可以說是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那個應該就是什麼王大人了,留了不少血,書也被撒了一地,其它的倒是不見什麼異樣。
那個什李遙李名捕還有另外幾個捕快就忙碌開了,又是看這裡,又是摸那裡,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夏元吉和白仁輔面前,稟報道:「啟稟兩位大人,現場已經查驗完畢。一共發現了四處疑點。」
「哦?哪四處?」夏元吉問道。
「第一就是門栓,門栓是被外力從外面生生撞斷的。」
這時白仁輔插嘴道,「那是本府今早發現王大人可能出了事,叫守門的侍衛撞開的。」
「白大人也與卑職說過這點,但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門是從裡面栓住的,那兇手又是如何進得屋來,又是如何出去的呢,卑職剛才檢查了一下窗戶也是從裡面栓住的,並且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迹。」
夏元吉點頭道:「這的確是個疑點,其實昨晚門外一直有王大人的親衛守著,兇手想不知不覺進到屋裡又出去,本就是不太可能的。」
「想進一間屋,並不一定要通過門窗的。」這是妖女竟然忽然發話了。
「唐姑娘有何高見?」夏元吉問道。
妖女並沒有回答,而是徑自一騰身飛上了屋中的大梁,然後在上面指了指屋頂道:「只要來人在外面揭開瓦片,再從空隙中躍下也是可行的。」
「李捕頭有何意見?」夏元吉問道。
「這的確也是一條可行的方法,卑職剛才已經吩咐屬下去搬梯子,想查驗一下上面,如果兇手是從屋頂進入,首先就要揭開足夠多的瓦片,才能容身體進入,這段時間房中的王大人很可能就會發現動靜而呼喊侍衛,當然兇手也可能先將迷香之類的東西吹入屋中,等王大人昏迷后再進來。但是不管是怎樣,要從屋頂進來,必定會留下兩條線索,上面的那位姑娘,稍微一動一下身體,看看腳下有什麼。」
妖女聞言照做,「李捕頭是說腳印。」
「請問除了姑娘的腳印是否還有第二個人的腳印?」
「沒有。」
「兇手可以將自己的腳印擦去,或是包塊布希么的,就不會留下腳印了。」關於如何應對腳印,我是老手了。
「這位小兄弟說得好,在地上也許可以,但是這是在大樑上就未必了,無論一間屋子人們打掃的多麼勤快,但是大梁總不會天天都去擦的,上面必定蒙著一層灰塵,如果兇手在大樑上行走過,不是自己的鞋子會不會留下灰塵的問題,而是大樑上的灰塵會不會被擦掉的問題。上面的那位姑娘,本人可是說得對啊?」
「的確如此,大樑上有一層很厚的灰塵,只有我走過的地方的灰塵被擦掉了。」
這李捕頭還真是神啊!
「這是第一條兇手可能留下的線索,還有第二條,其實從屋頂進到屋裡並不是一定要經過大梁的,兇手可以直接躍下,但是還是灰塵的問題,瓦片之間雖然排的很緊密,可還是會有縫隙的,外面的灰塵不是屋裡可比的,這些縫隙間必定會充滿灰塵,如果有人動過這些瓦片,那必定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來的,既然這位姑娘武藝如此出眾,能否到屋頂上去看看有沒有哪塊瓦片與瓦片之間特別乾淨,或是灰塵特別少呢?」
妖女聞言從上面跳了下來,又從外面上了一次屋頂,但是如李遙所言,瓦片間充滿了灰塵,甚至還有青苔,但是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迹。
李遙點了點頭,「這樣我們就可以排除兇手是從屋頂進來的可能性了,但這也使得本案更加撲朔迷離。」
白仁輔道:「那李捕頭說得另外三個疑點呢?」
「啟稟白大人,第二個疑點就是屋中的一個木箱被撬開,裡面空空如也。」
夏元吉介面道:「這個箱子是王大人用來裝佛經用的,這些從江南各處收集的佛經是準備獻給皇后的,這些撒在地上的應該就是佛經了。」
「原來如此,卑職想說的第三個疑點就是撒在地上的書,多謝大人指點。那麼只剩下最後一個疑點,經卑職初步勘查,發現王大人身上有多處傷口,除了胸前一道傷口也就是致命的傷口比較深之外,其它都是一些長而淺的傷口,不致於致命,但能給人痛苦,可能是兇手曾經逼供或是折磨過王大人。」
白仁輔憤然道:「兇手真是猖狂,不僅謀害朝廷欽差,還手段如此殘忍。」
夏元吉沉吟道:「那麼兇手想從王大人口中知道什麼呢?」
「不過卑職肯定兇手沒有成功。」
夏元吉有點詫異,「李捕頭何出此言?」
李遙走到死者身旁,拿了一盞燈照向地上道:「兩位大人請看,王大人用自己的鮮血在地上寫了八個字『忠心不二,君恩已報』。」
白仁輔嗟嘆道:「王大人真是忠心耿耿,面對酷刑,面不改色,還留下這麼正氣凜然的八個字,給了兇徒當頭一棒,真是我輩之楷模。」
這白知府可真是肉麻,我和妖女對視一眼,都感到有些好笑。
夏元吉凝神搖頭道:「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