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2)
曹誠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告訴韋蓮司她和胡適之間的秘密,我們不知道。但是,我們知道至少在1936年8月初,胡適船抵舊金山的時候,韋蓮司仍然以為曹誠英只是胡適筆下單純的「表妹」。我們不知道韋蓮司在8月6號給胡適的信里,究竟說了曹誠英什麼話。值得玩味的是,胡適在他從優勝美地寫的回信里,是以相當生分、而且負面的語氣和字句來數落曹誠英。他說:「我很高興從妳那兒得知一點曹小姐的近況。自從她離開中國以後,我就從沒寫過信給她……妳信中所描述的她相當正確。她的確是一個人人哄捧、誇她有小聰明(cleverness)、被慣壞了的孩子。」②在給「新人」的信里數落了「舊人」以後,胡適還特意擺出一副他已經與曹誠英不熟、沒有秘密怕人知道的姿態,隨信附了一封請韋蓮司轉交給曹誠英的信,說他會在到了綺色佳以後,再跟曹誠英聯繫。
也許就在韋蓮司把信轉交給曹誠英的時候,曹誠英見信情生,忍不住對韋蓮司傾吐她和胡適的過去,以及她對胡適的相思。總之,等胡適到了綺色佳的時候,韋蓮司一反常態以冷淡的態度來對待他。胡適只驚鴻一瞥地在綺色佳小住了四天,10月4日,他就離開了。韋蓮司則一直要等到10月28日,才撫平心中洶湧的波濤。當天,她寫了一封意味深遠的信給胡適。在這封信里,她把自己比為一隻鳥。鳥是韋蓮司給胡適的信里,一個常用的比喻。比如說,她在1927年與胡適睽違十年後重逢,卻又因他「使君有婦」,而再度黯然與他分別以後的一封信里,她就稱自己是一隻「棕色的、囚居在籠里的小鳥」。在1936年10月28日的這封信里,她把自己一分為二:一個是毫無保留地,把感情釋放給胡適的鳥;另一個則是這隻鳥比較實際、冷靜的姊姊。她以幽默、自諷的筆觸對胡適說:
你在綺色佳的時候,你的伊人鳥(birdlady)不巧有事他往,真是令人嗟嘆。聽說你以為她在生你的氣,由於我和她保持著聯繫,經過查證以後,我可以說那是你的過慮。她不在這裡的原因有兩個。一來是因為她擔心她如果在場的話,可能會傷害你的表妹。二來我這個比較實際的姊姊,發現她已經快要把我們共同的資產揮霍殆盡。我們的資產的票麵價值,主要是放在同情、愛心以及客氣的股票上。這些*股票在「經濟大恐慌」[抑鬱的雙關語]的影響之下,已經大大貶值。由於她很容易觸景生情,揮霍地動用前兩種股票,我近來已經嚴峻地不准她在這種場合出現。我希望在採行這種禁足的措施,以及調整我們的投資策略以後,她可以在不久的將來,再度自由地動用我們共同的資產。由於你也知道自己必須把類似的資產,很謹慎地運用在周遭的人事上,我們相信你會了解我們的苦心。
我們——因為她正好在此刻飛到我身邊——祝你旅途愉快。同時也希望我們在不久的將來,能有幸收到你的來信。那一天來臨以前,你若有似無的韋蓮司(Untilthen,Somewhatevanescentlyyours,ECW)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