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煙霞山月,神仙生活(11)
胡適所留下來的第三個線索,也就是暗示陽、陰曆換算的玄機,這個線索是放在幾年後的日記里。1926年7月,他經由滿洲坐火車穿越西伯利亞赴歐。7月24日,正好是陰曆六月十五,他到了貝加爾湖(LakeBaikal)邊的伊爾庫次克(Irkutsk)。當晚,他在日記上寫著:「今日為十五日,下午驟冷,有雲,竟不見月光。幾年來,每年六月十五夜的月是我最不能忘記的。今天待至10時,尚不見月,惆悵而卧。」①那「六月十五夜」,就是1923年7月28日(陰曆六月十五日)。換句話說,胡適在這則日記里,特意用陰曆記下他與曹誠英訂情之夜,就是他們上南高峰上看日出的前一晚——7月28日——的月圓之夜。後來想要為他立傳的人,如果不注意他在此處所指的是陰曆,就不會意識到其玄機了。
這1923年7月28日(陰曆六月十五)胡適和曹誠英登西湖南高峰看日出的月圓之夜,究竟發生了什麼羅曼蒂克的事呢?我們沒有證據。然而,胡適的日記透露了一些線索。從這些線索,再去索驥胡適可能是在上海求學酷嗜小說時期、或者至遲是在留美時期所讀的大仲馬所著的《續俠隱記》,就一切都豁然開通了。我們知道胡適在煙霞洞的日記里有好幾處提到他讀小說給曹誠英聽。9月21日的日記最是特別:
早晨,與娟(即曹誠英)同看《續俠隱記》第二十二回《阿托士夜遇麗人》一段故事。我說這個故事可演成一首記事詩。後來娟遂催促我把這詩寫成。我也覺得從散文譯成詩,是一種有用的練習,遂寫成《米桑》一篇,凡九節,每節四行,有韻。(詩載《山月集》)②
《米桑》
秋風掃著落葉,輕敲著一個鄉間教士的住宅。教士是出門看病人去了,燈下坐著一個借宿的遠客。刻骨的傷*心和拚命的縱酒,還不曾毀壞他丰姿的秀異。他是一個生成的貴族,骨頭裡都帶著高貴的神氣。
他獨自吃完了晚餐,門外又來了兩個人叩門借宿,一個美麗的少年武士,跟著一個少年的俊仆。
「教士先生,我們是趕路的,
想在這裡借宿一夜。」「少年,你若可以將就,
就和我同睡一間房罷。」
他們主僕低語商量,門裡微聽得他們吃吃的笑;不知道是什麼淘氣的主意,還只是評量教士先生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