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煙霞山月,神仙生活(18)
胡適硬是鐵著心腸,不為他與曹誠英的戀情留下見證。10月*3日,眼看著他跟曹誠英第二天就要離開煙霞洞了,他在當晚的日記里很凄婉地寫著:
睡醒時,殘月在天,正照著我頭上,時已三點了。這是我在煙霞洞看月的末一次了。下弦的殘月,光色本凄慘,何況我這三個月中在月光之下過了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今當離別,月又來照我,自此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繼續這三個月的煙霞山月的「神仙生活」了!枕上看月徐徐移過屋角去,不禁黯然神傷。①
但是,他並沒有明說這「神仙生活」指的是什麼。更重要的是,在這段文字里,不但「神仙生活」黯然失色地被前後籠罩在「殘月」、「凄慘」、「黯然神傷」這樣惆悵、悲凄的字眼之間,而且,他很矜持地不願意說出曹誠英就是那個讓他過了一生中最快活日子的神仙伴侶。
曹誠英在煙霞洞陪胡適養病,顯然不是什麼秘密;不但胡適的朋友都知道,她的先生胡冠英以及朋友也都知道。我在上文已經提到汪靜之去過煙霞洞拜訪他們。另外一個當時住在北京的同鄉朋友程仰之,則在一封給曹誠英的信里說:「我在冠英的嘴裡,打聽著你的近況;你的身體好些了,我高興了不得。我歡迎你來北!來呵!」那可以最讓人忍俊不禁的,是他接下去的幾句話:「我想你和博士同住,一定可得許多好處。你的思想不能不樂觀些了!」②當時曹誠英和胡冠英還沒有離婚,兩個人爭吵的時候,還都要胡適幫他們評理。當曹誠英和胡適一起在煙霞洞養病的時候,胡冠英的祖母一度病重。當時胡冠英可能人在北京,他因此要求曹誠英替他回家探望,曹誠英拒絕。她回信給胡冠英說:「你祖母病,你家並不曾有信給我。」氣得胡冠英寫信罵她,責問她:曹誠英接到胡冠英罵她的信,
「我祖母是你的什麼人?」③氣得把信給撕了。胡適看她氣得厲害,很不忍,於是寫信給胡冠英,曉以大義,告訴他說:「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的病和死都不應該侵害少年人的幸福與工作。」
胡冠英看到這句看似冠冕堂皇的話,很不以為然,他回信反問胡適:「但我要問先生奔喪時,可不是少年!可不是有工作的時期?」④他對胡適說:「穈哥:我同聲的感情,本來是不壞的,我哪一件事不替她想?哪一件事待差了她?但她時常以冷淡的態度對待我,這是我來北方后才發覺的。我不料她待我如此,我更不料我最親愛最可信託的人以這樣的手段對付我。」
他說:「我曉得你看著聲氣得利害,就來責備我,我雖然可以到她面前賠個不是。」①但他也失望地告訴胡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