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蜀山頑童(四)
小楊斐自那天拜師失敗后,也不去關心什麼大事,在他小小心目中,只有一件最為要緊的事情,就是自己學刀,哼,既然風爺爺和爹爹都不願意教自己學刀,難道自己就不能自行練習么?所以,他每日里開始很用心的在木屋外揮刀。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三年過去了,小楊斐個子又長高了不少,他圓滾滾的腦袋依舊是那麼惹人喜愛,不過他近乎於瘋狂練刀的毅力倒也著實讓人欽佩不已。
經過三年的朝著虛空劈刀亂砍,到前段時間的有章有法的揮刀劈物,小楊斐的變化著實暗暗令正站在兩棵大樹頂上的風穀子和楊命師徒是既感欣慰,又感憂心。
每日里早晨,小楊斐的奶奶柳依人依舊要求小楊斐學習兩個時辰的詩詞歌賦,小楊斐雖然說天不怕,地不怕,竟不怎的,看著奶奶柳依人那總是溫和而善解人意的明眸,小楊斐總是很聽奶奶的話。
可是清晨兩個讀書的時辰一過,小楊斐就有如脫韁野馬一般,煞是快樂無比,他每每去抄起自己的木製長刀,然後拖上母親秦卿,要她遠遠拋出一些綉好的香囊,然後,小楊斐就很高興地朝那些飛舞著的香囊撲去,揮刀直劈,時而橫砍,時而斜刺,時而正擋,時而豎擊……
這一日,烈日當空,年滿八歲的頑童竟不再揮刀練習,反是饒有興趣地蹲在大樹腳下的陰涼處看一群螞蟻正自與一隻個頭極大的毛毛蟲殊死搏鬥,那毛毛蟲雖然體型相當與螞蟻的數十倍乃至百餘倍,而且渾身長滿了有毒的刺毛,可是偏偏碰上了命中注定的強橫對手——螞蟻大軍后,也只是掙扎殘喘而已。
小楊斐甚覺大是有趣,他直至蹲麻了雙腿,方始不情願地緩緩站起身來。
這一幕正巧被站立在樹枝頂端的風穀子瞧在了眼裡,他大袍一揮,整個人已如蒼鷹般盤旋而下,不一會,就落在了小楊斐身邊……
小楊斐早從那透過樹葉直射在地上的點點圓圈般的光斑里知道到了風穀子爺爺大袍揮動的身影。
這風穀子爺爺和爹爹楊命兩人時常能高高地飛起,然後落在樹枝頂上談話的一幕早就深深烙印在了小楊斐的內心深處,他不止一次地想學這種能飛來飛去的本領,可惜的是當風爺爺和爹爹要求他放下手中木製長刀才答應教他時,他猶豫良久,竟選擇了不學。
只因為那刀實在已經成了小楊斐心靈里的最重要寄託,他只要一拿著刀,就感覺自己彷彿找到了心靈里的寄託,有了前進的方向。
風穀子爺爺盯睛往那地上的螞蟻大軍正抗著俘虜了的毛毛蟲勝利回師時的身影,問道:「斐兒,你可從中看到了什麼?」
小楊斐笑了,他道:「風爺爺,您呢?您又從中看到了什麼?」
風穀子心裡暗笑,道:「我看到了一群團結的人,他們因為團結而幸福,你呢?」
小楊斐卻道:「我看到了一群擁有很高打架技巧的螞蟻,它們除了團結外,還很善於利用謀略,甚至為了成功,當中有好幾隻螞蟻還犧牲自己從那毛毛蟲的口中攻了進去。」
風穀子爺爺又道:「那麼,你從裡面學到了什麼?」
小楊斐道:「我學到了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說不定也有力窮而盡的時候,一定要團結一大堆志氣相投的人,才能建立一支強大的隊伍,想成功,就需要不擇手段!」
風穀子心中竟一時無語對之,只嘆道:「如果是你,你願意做哪一隻螞蟻?」
小楊斐竟毫不猶豫地指著那隻個頭甚大,在最後行動的螞蟻,道:「這個螞蟻最厲害,他懂得命令螞蟻大軍前進,我願意做它,如果不成的話,那麼我也願意做第一隻敢沖向毛毛蟲巨口的強壯螞蟻!」
小楊斐說到此時竟是眼光靈動,想必心裡暢快不已。
風穀子笑道:「逍遙道,道逍遙,逍遙道里尋逍遙!哈哈哈哈,我的斐兒卻視逍遙於無物,竟要自行研究刀道?莫非你真想從刀中悟道?」
小楊斐眼中忽地升起一道亮意,道:「風爺爺,我正是打算從刀中悟道!這個世界是很奇怪的,我常常有奇怪的感覺,我一定能從刀中悟出道來。」
風穀子嘆道:「你本是一塊學我逍遙道的良好美玉,可惜了,可惜了,試問,象你這般拿一把木刀成日里東砍西劈的,就能悟出道來么?」
小楊斐怔了怔,忽然高興地道:「風爺爺,我知道了,我成天只懂得拿把木刀砍來砍去,是怕很難悟出道來,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我決定找把真正的刀,去砍你的那些各種花花草草,從裡面悟出些真正的道來!」
風穀子直聽得心驚膽顫,忙喝道:「斐兒,我的那些花花草草可都是我精心培育的奇花異種,十分難得,你小孩子家的脾氣,可千萬不能亂砍亂劈啊!」
小楊斐哪裡去聽風穀子的話,早一溜煙跑遠了開去……
第二天下午接近傍晚時分,只是這向來寂靜無比的虎落平陽發出了聲慘呼來,當時,大家嚇了一大跳,忙都從大木屋裡跑了出來。
只見風穀子渾身發抖,站在離木屋不遠的一處本來懸挂著十數個紫金葫蘆的葫蘆樹下捶首頓胸的,原來那原本懸挂著的十數個紫金葫蘆已然在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只剩下一個最小的紫金葫蘆依舊掛在葫蘆樹上盪啊盪的,彷彿在哭訴著一場悲慘的遭遇。
「啊!這是怎麼了?」柳依人瞧著心裡也感到萬分惋惜,唉,這紫金葫蘆可是風大哥培育了幾十年的奇異品種,眼見今年就可以摘下紫金葫蘆做藥材了,可是這……
楊命和秦卿心下卻在暗暗叫苦,此時大夥都在,唯獨少了一個最為頑劣難管的小頑童,莫非真的是他?
楊命勃然大怒道:「這還了得,這畜生竟越來越膽大妄為了,娘,我今天若不好生教訓他一頓的話,只怕他日後長大了非去干那殺人越貨的勾當不可!?」
柳依人絕色天下的面容卻也甚感不安,只是著急地道:「命兒,如果尋見斐兒,切不可太用力打他,這斐兒從小就頑劣得緊,也許這只是他一時的惡作劇而已!」
秦卿也在一旁勸慰道:「是啊,相公,娘說得對。師傅,您老也別太傷心了!」
風穀子此時回過神來,苦笑道:「命兒,罷了,罷了,那斐兒從小就如此秉性,也怪我們,從小就太過溺愛他了,不要嚇壞了孩子,他不懂,我們還是耐心點,教教他吧!」
楊命俊美之極的面龐兀自怒火中燒,恨聲道:「師傅,這般逆子,不要也罷!現在倘若不給他一頓好看的,只怕他日後真成了殺人越貨的土匪也未必可知!你們都不要勸我了,我好歹也是他的爹爹!斐兒,你給我滾出來,你躲在哪裡去了?」
楊命心中實是氣急,氣運全身下,已然用起了逍遙道的輕身功夫,瞬時間在大木屋前前後後小楊斐最愛躲藏的地方搜尋了一遍。
風穀子轉而安慰身邊一對容貌秀美的婆媳道:「不妙,不妙,此刻命兒大動肝火,我要跟著他去,免得將斐兒給嚇壞了!」
言罷,不等柳依人和秦卿有何反應,迅速提氣直朝數丈外的楊命追去。
而此刻的小楊斐卻正自獨自一人,拖著一把長刀,竟是一把真正的長刀,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給弄來的。
小楊斐雖然年僅八歲,可是體格卻不輸十一、二歲的普通孩童,而力氣卻比那些普通孩童也要大很多,雖然手裡這把長刀厚重,可是他也竟自拖著刀身在山地里往北面行走了十數里地。
原來蜀山山脈連綿不絕,豈止百里千里,而這處叫虎落平陽的地方更是風穀子道長的師傅妙風道人為躲避強仇而刻意尋找到的。
此刻小楊斐走的路竟自是他母親秦卿當年去採桑葉喂蠶時的舊路,小楊斐一人拖著長刀在那四周都是高山林密的地方款款而行,只是刀身與地上的硬泥和碎石發出一連串『叮噹』聲來。
小楊斐口中兀自喃喃自語:「沒錯啊,有一次偶爾聽到娘親說了夢話,說是往北走十數里地有個叫『悔之崖』的地方挺可怕的啊?沒道理走了這麼久還沒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