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欲成匪（四）

傍晚，我正睡得朦朧間，聽到有說話聲。

我於是側耳仔細聽了一下，待聽到『斐兒不妙』之聲時，我心下立時警惕起來，睡意全消，於是更加留心地傾聽著。

爹爹楊命道：「師傅，我瞧著斐兒今天好象瘋了般狂砍竹林，後來又顯得魂不守舍的，莫非他的腦筋有什麼問題不成？」

風穀子爺爺忙輕輕『噓』了一聲道：「小聲些，那小傢伙不僅機靈似鬼，而且還有神仙幫忙，我看我們若不小心應付的話，只怕會中了他的圈套也未可知？」

娘親秦卿卻氣哼哼道：「師傅，哼！一個八歲大的孩童還能有什麼圈套？我的斐兒不會有什麼壞心眼的！」

奶奶柳依人從小就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聞言嘆了一口氣，道：「事無不可對人言！風大哥，你老是得道的高人，我想問你一句話，那晚上，斐兒當真可是遇上了神仙？不知道怎的，待我靜下心來時，仔細想了一想斐兒遇仙之事，我總覺得隱隱不大對頭！」

風穀子爺爺聽了，嘆道：「如果不是我和命兒親眼見到一架會發光的圓盤一樣的仙車『唰』的一聲騰空而起，在半空中留下一道耀眼之極的火焰，迅速遁入九霄雲外的話，只怕任誰說遇到了三個神仙，我都不會輕易相信的！」

爹爹楊命也道：「是啊，娘，有關什麼雲房先生漢鍾離、鐵拐李大仙和哪吒三太子，你我曾跟斐兒提起過么？沒有罷！既然斐兒小小年紀就知道了這些天界神仙的容貌，只怕不會有假！」

「是啊，是啊，依我看，斐兒定是武曲星轉世的，連哪吒三太子都說斐兒的刀法天下第一，想必斐兒在天庭里的刀法果然是天下第一的，何況，斐兒從未出過遠門，竟知道太原留守李淵李大人及他的二兒子李世民的名字，這難道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么？」娘親秦卿極力為我辯解著，就生恐大家以為我不是武曲星下凡一般。

風穀子爺爺，奶奶、爹爹同聲『恩』了一聲，風穀子爺爺又道：「大家看怎生是好？我那古衛道古大哥曾說過：『當今天下，日後必是李家天下，李家二子李世民智慧高絕，愛民如子，本身是天上紫薇星轉世，實在是未來首選的好皇帝，古大哥他們北古南燕為首的異靈界朋友早已經訂下了秘密攻守同盟，無論是誰要跟李家作對，陷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的話，必將動用最嚴厲的刺殺手段幹掉妄圖跟李家作對之人！』可是現在斐兒竟是天上武曲星下凡，而且斐兒從小就桀驁不遜，我只怕他日後稍有不慎，萬一走上了反對李家的道路，引來殺身之禍啊！」

奶奶柳依人沉吟了半餉，點了點頭道：「好，我們的談話僅限於我們四人知道，風大哥，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風穀子爺爺眼見奶奶柳依人說得極嚴肅，立即道：「請說，但凡我能做的，一定允諾！」

奶奶柳依人神色凄涼地道：「實在是對不住風大哥了，我的不情之請是，請無論那斐兒到底做何事，風大哥都不要插手，我們都裝著沒事一般，平常日子，每天早晨我和卿兒會教他習字識禮，剩下的時間就儘管任他胡鬧也罷，我想，等他十歲的時候，我會跟他說一件事情，希望能夠引起他的重視！唉，怪只怪我那短命郎君死得太早了……」

爹爹楊命叫道：「娘，這可怎使得？如果斐兒每日里都拿那把長刀到處去東砍西劈的話，我想師傅多年的心血都會白白浪費掉的！」

風穀子爺爺卻嘆了一口氣道：「唉，這都是命，就算是我欠你們的，命兒，都別說了，照你娘親說的話做，我就給斐兒兩年的時光，對他保持若即若離、不聞不問的態度，只希望那小楊斐砍了兩天後，自己覺得膩味了，於是丟下長刀，從此跟老道我學習我逍遙門的逍遙道法，呵呵呵呵！」

我躲在一邊也是聽得怔怔不已，萬料不到大家都以為我真是武曲星下凡了，好，既然風穀子爺爺要對我保持若即若離，不聞不問的態度，那好，從明天開始，我早晨依舊去學習幾顆古漢字，為將來爭奪天下做準備，然後繼續發揮我的長刀政策，到處亂砍亂劈，嘿嘿，風穀子爺爺，你這個牛鼻子老道，我要逼得你將那本『魔門聖書』給我，我是誰？我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黑豹子——豪哥！

次日清晨，奶奶柳依人和娘親秦卿招呼大家吃了早餐后，大家就象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爹爹楊命和風穀子爺爺繼續去東面三裡外的一道瀑布下修鍊他們的逍遙道法去了，我則苦著張臉隨奶奶和娘親兩個大美人進了木屋子中的一間相對寬敞的書房。

真不知道這些成堆的書籍是風穀子爺爺從哪裡買來的，反正我一見到這滿屋子的書，就牙齒痒痒，恨不得一把火將這滿屋子的書給全燒毀了。

我不耐煩地隨手拿起了一本來，娘親和奶奶卻總是那麼和顏悅色，她們總是讓我自己挑書，無論我挑出什麼書出來，她們總是能將就這書給我說上一大通道理。

今天我偏神差鬼使的拿了一本〈〈莊子說〉〉。

隨手翻了翻，看到『盜亦有道』一說，頓感興趣大增，嚷道：「我們今天學這篇！」

這盜亦有道說的是春秋時期，最有名的大盜叫盜跖。盜跖的部下問盜跖說：「做大盜也有法則嗎？」盜跖回答說：「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法則。做大盜怎能沒有法則呢？憑空能猜出屋裡儲藏著多少財物，這就是聖；帶頭先進入屋裡，就是勇；最後退出屋子，就是義；酌情判斷能否動手，就是智；分贓均勻，就是仁。不具備這五種素質而成為大盜是不可能的。」

這盜亦有道實在與儒家宣揚的『聖人之道』如出一轍，而且極大地諷刺了儒家的虛偽，我笑著望了望娘親，看她今天怎麼教我？

娘親一時啞然，於是求救似的看了看奶奶柳依人，奶奶笑了，她輕輕道：「斐兒，你真想學那有聖、勇、義、智、仁的大盜么？」

我點了點頭，奶奶的話不經意間讓我想起了我十年後的一票子兄弟，個個都是出類撥萃的英雄漢子，人人都是可以為心中的道義不惜灑熱血，拋頭顱的英雄好漢。這一世，如果他們還做我的兄弟，我會再次背叛他們么？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從來不知道以前的我曾經背叛過他們，但是實情卻是，我背叛了他們。

到了最後，竟換來了同一個結果：他們死，我也死！

這次，我絕不會再做這無情無義的人！這無情無義的事！

想到此，我笑了：「奶奶，我只想做一個好人！就算是土匪，也是一個好的土匪！」

娘親秦卿聽得我如此說，眼圈竟然一紅，眼見著又要嚶嚶咽咽起來，我實在是怕了美貌女人的啜泣聲，不管她是不是我娘。

我大聲道：「娘親，你可是學道的，怎的如此想不通啊，你兒子可是天上武曲星轉世，日後必定是做大事的人，不可哭哭啼啼的！」

反是奶奶柳依人拍了拍娘親的肩膀，安慰道：「媳婦啊，這幾日來，我日思夜想，覺得斐兒的話也不無道理，做好人未必就一定要會救人的，能將壞人繩之以法的話，那麼也應該算是一個好人！這一世，只要我的斐兒能夠為了做好人而堅持自己的人生理想的話，我這個做奶奶的也算對得起他九泉之下的爺爺衛王楊爽了！」

只是聽到『楊爽』二字，我心下沒來由的一陣激動，我的爺爺楊爽當初可是威震塞北的英雄人物，可惜，死得早了！

只是爺爺的死卻很有點蹊蹺，那年，他才二十五歲，正值年輕力壯，怎麼會患病暴斃的呢？還有那個巫師又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會先我爺爺楊爽被活生生給嚇死呢？我心中的疑團一時充斥著我的整個大腦。

只是望向奶奶后，看著她絕色天下的明眸處似隱隱有話要說，我心下只是暗忖：『奶奶一定對爺爺的死知道點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