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江南雙劍(二)
傍晚,夕陽西下,一時殘陽如血!
一條筆直的官道上,『突突突』正跑著兩匹健馬,馬背上是一個已經很老的老頭和一個瞧著異常俊俏的小丫頭。
在這條原本筆直的官道盡頭,遠遠可以看到一家客棧聳然而立,只因為這裡沒有其他高大的建築物,就是遠遠一些丘陵便算得是高山,大部分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所以,這家有三層木結構建築的客棧便顯得格外突兀,它確是聳然而立!
客棧前方正迎風招展著一面很大的旗幟,旗幟上端的好字:最後一家!
兩匹健馬如風般駛近,逐漸馬速慢了下來,雖然說老頭的年紀比之那小丫頭不知要大上多少歲去,可是精神之飽滿矍鑠,卻不輸於那瞧著年紀尚輕的小丫頭。
這老頭和小丫頭正是打算前去江南試劍山莊找少莊主君子劍陸爭霸及其准夫人淑女劍宋露宋女俠的諸葛老人和陳菲兒。
諸葛老人未待馬停穩,早一個空心筋斗跳了起來,竟在空中連翻數個空心筋斗,跨越五、六米遠的距離,人尚未落地,口中卻大笑起來:「哈哈哈,阿菲,此處便是靠近江南的最後一家了,這裡的酒菜相當不錯,你我今晚就在此過夜,明早趕路!」
陳菲兒本就小孩心性,眼見諸葛老人童心未泯,竟一連打了數個空心筋斗,心下哪裡按耐得住?口中咯咯嬌笑道:「好啊!諸葛老前輩,就聽您的,且瞧瞧本姑娘的雪山鴻雁身法!」
諸葛老人站在門口舉目凝神朝陳菲兒瞧去,但見陳菲兒從馬背上輕輕躍起,人已經站在了尚未停穩的馬背上,接著雙腳輕輕在馬背上踮了一踮,整個人竟在空中旋轉起來,越旋越高,幾至高過這最後一家的客棧頂,方一聲長笑,反向旋轉著飄落而下。
一時真如雪山裡的鴻雁飄落雪地!
諸葛老人一時瞧得興起,大喝道:「好輕功!」
此際,剛好兩位小二一人正端著一道菜肴,另一人則擰著一把茶壺,兩個人四隻眼睛都兀自瞧著正剛剛從天而降,飄臨至地的陳菲兒,一時都瞧得呆了!二人心裡只想:『乖乖,這位小姑娘年紀瞧著不大,怎的身手如此了得!而且,而且長得還這麼秀氣!倘若能娶她做了媳婦?……』心中在想,可是表面卻萬萬不敢露出一**褻瀆之心,因為江湖中的人惹不得,江湖中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年紀又小的女人,更惹不得!兩位店小二忙暗凜心神,端著菜肴和茶壺走進了客棧。
諸葛老人和陳菲兒相視一笑,跟著店小二舉步走進了客棧中。
這一踏入客棧,兩人頓覺一股殺意逼來,是一種濃烈得有點過分的殺意,那殺意直將整個客棧包圍著,彷彿此刻就是有一隻蒼蠅只怕再也飛不出去。
兩個絲毫不懂武功的店小二也明白是撞進漩渦里來了,不由大悔,一位端著一道菜肴,另一位則擰著一把茶壺,站在門口,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有人發話了,那人說了句:「小二,站著莫動!」,那發話的人正坐在一張居中的桌子旁,面對門口,那是個年輕人,一個很好看的年輕男人,穿著一件嶄新的藍衫,一雙修長的手,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正自用一柄極薄、極扁、極韌的小刀靈巧無比地修剪著自己的指甲。
這個年輕的男人,甚至連指甲也長得非常好看!陳菲兒心下暗暗呼了一聲:『老天!這不正是來自蜀中六扇門的第一高手唐家四少嗎?嘿嘿,倒也厲害!竟能追蹤我到了此處?哼!我且不說話,看看情形再說!』
陳菲兒兩隻美麗的大眼睛倒是好不客氣地左右移動著看情形,在她的眼中,迎面可看到一個人比花嬌的老闆娘正沒好氣地側立在櫃檯邊,那老闆娘一雙媚眼正狠狠地盯住那唐家四少寬且厚的後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菲兒繼續瞧去,眼見那唐家四少的左邊擺放著數張桌子,一張桌子邊竟只坐著一人,最靠近他的一張桌子的人一臉彪悍,桌子上擺著一把刀,一把厚背長刀,此刻額頭上倒是現出了數滴汗珠,手卻依舊穩健地端著酒杯,看樣子,是打算仰頭一飲而盡了!
再過去,分別都是一張桌子邊坐著一個人,第二個人分明是一位商人,只看他隨時一副樂呵呵的模樣,當知道他應該深知為商之道,正所謂『和氣生財』!他的桌子上除了一杯酒,一道下酒菜外,竟還有一副金光閃閃的金算盤……
第三張桌子邊,也大刺刺坐著一人,是一位個子不高的道士,那道士瞧年紀不過三十開外,卻顯得尤為冷靜,他背上斜斜插著一柄長劍,卻也自顧伸出筷子夾著一小碟花生米正吃過不停,瞧如此吃法,只怕要不了一炷香,那小碟花生米必然要被吃過精光!
第四張桌子,伏在桌子上睡得賊香的人看模樣只怕年紀已過三十,只是腰間的長劍卻暴露了他是江湖人的身份,這個年過三十的漢子彷彿喝醉了,桌子上的一隻酒杯已然斜躺,從杯口正滴出數滴美酒來,而那中年漢子彷彿睡意極濃,竟自微微打起鼾聲來。
唐家四少的右邊也擺著數張桌子,所不同的是,每一張桌子處都擠滿了人,本來一張桌子上坐上八個人就該足夠了,可是此刻坐滿了八個人的桌子邊上,竟還熙熙攘攘地站滿了人,一時間,雖然那些人沒有誰敢高聲說話,卻只見人頭紛動,一時低語連連,哪裡瞧得過來,陳菲兒從小就機靈過人,早瞧見那群人中的旁邊原來已經躺倒了兩人,都是腦門正心處中了一刀,中了一柄極薄,極扁,極韌的小刀!
『蜀家唐門,暗器獨步天下!』這是蜀中一帶家喻戶曉的事情,在江湖上,也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唐家四少的飛刀,一向不輕易出手,但凡出手則必中腦門,必奪人命!這也是江湖人人皆知的事。所以唐家四少在江湖上也是人人慾躲的魔星,大家都願意碰上其他六扇門的好手,碰上了的話或許還有一條活路,可是如果不幸碰上了唐家四少的話,意味著一個字:『死』。
所以江湖上給了唐家四少一個綽號:唐門死神!!!
此刻,唐家四少已經掌握了整個局面,他正自用一柄極薄,極扁,極韌的小刀悠閑地修剪著自己的指甲,比女人的心還細,比女人的手還巧,簡直比最愛美的女人還愛惜自己的指甲!
唐家四少終於修剪好了指甲,他彷彿輕噓了一口氣,抬起眼來,往門口處隨意掃了一眼,在諸葛老人的臉上只停留了片刻,瞬時望向了陳菲兒,陳菲兒曾經兩次差點在唐家四少手上吃了大虧,而且還是在對方答應未出飛刀的情況下,此刻眼見唐家四少一雙鷹一般的眼掃向自己時,不由勉強笑了一笑,開口道:「唐少爺,我可,我可真不知道我師姐的去向,你就是,你就是發飛刀殺了我也沒用!」
唐家四少笑了,這一笑便露出一口潔白無暇的牙齒,極漂亮,極動人,他笑道:「阿菲,我今天不是找你的麻煩,你放心!」說著唐家四少頭也不回地往後指了指,道:「我今天找的是她!這最後一家的老闆娘夏逢香!」
那位叫『夏逢香』的老闆娘瞬時臉上的血色一時彷彿褪盡,她顫音道:「好!唐門死神,今日既被你找上了我,就沒什麼好說的!我自問在此開店十年,憑手藝吃飯,贏得無數回頭客,可是你竟然偏偏要找我一個女流之輩麻煩,請問居心何在?」
唐家四少又笑了,他笑道:「我左邊一群沒入流的飯桶,方才想為你出頭已經死了兩個,我這右邊分別坐著的是江南刀客顧成行,江南生意不成仁義在甘老二,江南矮道士王一衝和江南醉劍猴子潘不敗,嘿嘿,這幾位都是你的老主顧了,眼見你危難之際,想必不會不出頭罷?」
當唐家四少說到江南刀客顧成行時,那顧成行只微微哼了一聲,左手輕輕撫摩了一下刀鞘,一仰頭,右手舉了多時的一杯美酒欣然落肚。
當唐家四少說到江南生意不成仁義在的甘老二時,那叫甘老二的生意人臉上的笑意彷彿更濃了,也更烈了。
當唐家四少說到江南矮道士王一衝時,王一衝本來伸出筷子如飛一般夾著花生米的速度竟自放慢了下來,變得非常緩慢而小心地夾著每一粒花生米,仿若害怕那隻剩幾粒的花生米會自己飛走一般。
當唐家四少說到江南醉劍猴子潘不敗時,醉劍猴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是鼾聲驟然間大了許多!
陳菲兒聽得那唐家四少不是找自己的麻煩,心裡一顆大石早就落地了,她俏皮地伸出拐肘碰了碰諸葛老人,嘻嘻壓低了聲音笑道:「諸葛老頭,你聽那幾個江南什麼,什麼的,怎的外號如此有趣啊,只不知道武學究竟如何?能不能抵擋住那唐家四少?嘻嘻!」
諸葛老人沒好氣地回撞了一下陳菲兒,低聲道:「小丫頭,沒懂事就不要亂說,須知,這江南雖有江南雙劍名頭極大,可是江南五怪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眼前這幾位武學上的造詣都非同小可,他們都曾經是江南試劍山莊莊主陸劍試的幾位被逐出師門的弟子,你可知道試劍山莊莊主陸劍試是何等學究天人般的人物?嘿嘿,憑你我這等微末的三腳貓功夫,就算是給他們提鞋也是不配,他們中的老大『殺無赦』楊三郎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據說是一個非常厲害而且隱蔽的殺手!」
說到此時,諸葛老人不由得自個暗暗打了個寒噤,那殺無赦實在是太兇悍了!人又稱他江南第一凶!據說一身武學,幾達神鬼莫測的境界,為人更是頗講心計,而且手段毒辣,對於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是跟他交朋友,不要與他做敵人,可惜的是,殺無赦楊三郎生平沒有多少朋友,唯一的幾個朋友就是眼前這江南四怪,他們五人合在一起便稱江南五怪!
正此時,那本來伏在桌子上的中年漢子猛地抬起頭來,他一抬頭,旁人個個心下都喝了聲彩,原來此人生就一臉落腮鬍子,雖然已經颳得乾乾淨淨的,可是又猛然生了點出來,他那一臉鬍子渣又硬又密,無形中為他平添了數道硬漢本色!眾人不由都暗暗道:「這男人才是悲歌燕趙之凜凜北方大漢!」
他原本一雙朦朧醉眼在看到唐家四少鷹一般的眼神時,竟自瞬時變得同樣銳利而有神!
江南醉劍猴子潘不敗果然生性豪爽過人,他一拍桌子,那原本斜躺在桌子上的酒杯自己立了起來,他哈哈一聲大笑,伸手拿過酒壺,自己斟滿了酒,然後舉起酒杯用鼻子大力一吸后,一臉陶醉地大聲道:「好酒啊好酒!」
說話間轉頭朝這最後一家的老闆娘夏逢香笑笑,招了招手道:「美人啊美人!美人正如美酒一般,是拿來小心呵護的!而不是象某些鷹犬一般,自以為是!我醉劍猴子雖然說不上憐香惜玉的君子,可……」
正說到此處,迎面寒光一閃,一柄刀,一柄極薄,極扁,極韌的小刀已然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