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笑問客從何處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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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尚書省度支司官署。
李復和劉晏面前攤著一張不小的運河地圖,二人邊看邊商議。
「若將邗溝,淮水為一段,汴水一段,黃河一段,渭水一段,全程共分為四段,則需設四個中轉站倉,即揚州、汴口、河陰、渭口四地。還和從前一樣,各個河段使用各自的船隻及船工。以避免江淮船工不熟黃河水性的缺陷,各級船工分段負責,他們熟悉自己段內的河道,知道如何避免險灘急流,便能大大增加行船的安全性和行船速度;二來各個河段都可在河水深淺適中時行船,就不會有船隻盲目久等,又可在中轉站倉集中管理糧食,減少損耗;三是在不同河段用自己相應大小的船隻,可避免水深時船小、運力不足,或者水淺時船大、造成擱淺的情況發生。」
二十年前,劉晏也曾聽裴耀卿在地圖前說過類似的內容,此時換了自己說來,激情依然。
「嗯,士安這說的是河道,不過這些河道如今運力如何,可有荒廢?」李復問道。
「我已查了沿途各州縣的資料,也問了不少運糧的船工,大致都還是通暢的,但像洛州到陝州之間,如三門一帶水流太急,還是難以用船隻轉運。還有河陰、洛口到鞏縣之間,原來的河道似有淤積,運力似有問題。」
「洛州到陝州之間,沒有辦法的話,還用陸路轉運吧。」李復仔細察看著地圖,找到劉晏所說幾個地方,「這段圖上標有梁公堰的河道,卻有些接近故有河道。」
「梁公堰本是隋時宇文愷修建,乃分黃河入通濟渠的水道,開元二年,曾浚通過一次,開元十五年堵過汜水和舊汴河口,於下游滎澤界開梁公堰,置有斗門,以通淮、汴,結果卻又堵塞了漕運,後來不得不重新疏決開舊河口。」劉晏解釋著。
「當年是堵上了才能通漕運,如今卻是漕運已堵,原先的情況已不見得通用至今,若能利用,豈不是省了不少事。」
劉晏略沉思一下:「學士說的是,這一段若能改用,確實能夠省功速就,回頭得親去當地察看才行。」
「說完河道,我們再說說船隻,如今一年五百餘萬石的運量,舊有的船隻是否足夠,是否有運力浪費或是船力浪費之況?」李複查閱歷年數據,得知這漕運之數在唐初確實只有二十萬石,但自從裴耀卿整治漕運之後,運數大幅增長,到了天寶初年,就已達到每年四百萬石,而這幾年,都在五百萬石出頭。
劉晏道:「原有船隻恐怕早已不足,這幾年徵用民夫百姓轉運越來越多,便有此因,但僅靠這些百姓陸路運輸,又能運得幾何?有些官吏也太過分了。」
李復道:「僅僅徵用民夫,倒還僅僅是為了完成朝廷之命,這倒還算好的,就怕還有人趁此壓榨百姓,那就惹人怨恨了。不過,適才士安所說陸路運力的問題,我想日後會大有提升。」
看著劉晏疑惑的目光,李復將改良馬車的情況給他講了講,劉晏大喜道:「學士真是能士也!」說著便計算起來,若一馬車可運十二石糧食,運力至少比民夫所用各色畜車提升兩三倍,那這些百姓運完和以前相同的數量,只用原來的三分之一時間,那至少能有時間來種地了。
李復道:「但還是佔了他們的時間不是,若趕上農忙時節,還是不便。我倒有個想法,若不然就先在這些地方試行起來。」又把他有心組織一支專門的運輸車行的事情說了。
「學士此舉絕妙!」劉晏有些激動,「若真能如此,那直接僱用這專門運輸之人便可,那能節省大量人力財力,又不擾民,實在是一舉多得。」
李復笑道:「不過還應以水路為主,你我切不可因次失主,還是要增加船力為先。」
劉晏道:「這一點我倒曾想過,可在江淮如揚子一帶多建船場,徵得好船匠,專門打造漕運用船,以每船可裝千石為準。除此之外,還要從巴、蜀、襄、漢等地調運大批竹子、麻皮,製成堅韌纖索,規定按時更換,以保證纖索的質量,以備拉縴使用。」
「說起制纖索,士安可曾想過,也制上一大批麻袋,好用來裝糧轉運?」
「麻袋?」劉晏的疑問是有原因的,因為此前運糧全部都是散裝,根本沒有袋裝的概念。
李復給他詳細講了麻袋的作用和大致做法,此時麻布使用極廣,簡單一提,劉晏便明白了具體的細節,不外乎搓麻繩那些辦法,只不過是改搓繩為編袋罷了。
一旦搞清楚,劉晏竟起身握住李復的手,興奮道:「學士怎竟有如此之多的絕妙主意,要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裡去。若有袋裝,不但裝卸方便之極,損耗也會大為減少,甚至在船隻出了問題之後,還能改裝他船,這真是便利之舉啊!」
李復笑道:「士安切勿誇讚,我只能在枝枝杈杈上下些功夫,怎麼也比不得你對漕運的熟悉,能給你出些主意便已不錯,諸事細節還要士安來推敲。」
二人又細商漕運管理之法,過去漕運由州縣富戶督辦,號稱「船頭」,船工由百姓擔任,由於富戶百般節省費用,給船工的待遇極差,他們又本不願做這樣的事情,卻是不得不做,只好把氣全撒在船工身上,所以這些百姓船工幹勁很低。
按李復的設想,因新建大量船隻,便可趁機招募大批專業船工,分為編組,十船為一隊,指定專人押運,甚至可以請朝廷下令,由軍士押運,還能有個照應,運務完成優異者,可給予獎勵,便可充分調動眾人的積極性。
二人反覆商討,然後逐條記下,準備上奏。劉晏笑道:「今日好生暢快,先前覺得雜亂無章,紛擾複雜的事情,有學士這麼一引,這麼快便能定出細案來,士安著實沒有想到。真想好好去吃幾碗酒,高興高興。」
李復也笑道:「這有何難,這酒我今日便請士安吃,不過卻有一條件。」
「是何條件?」
「這摺子還要士安親寫,我那一手字寫的可難入聖眼。」
劉晏見過李復的字,寫的雖不算壞,但與朝中臣仕的比起來,那就要差一些層次的,他哪知道李復這毛筆字好在還是小時候練過幾年的,不然更見不得人,所以會心一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就在東華樓如何?」東華樓乃京城有名的大酒樓,李復要去那裡,可是準備大出血本的。
劉晏笑道:「學士敢出錢,我怎會不敢出人?」二人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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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含元殿。
這座重檐廡殿頂的建築坐在四五丈高的高崗上,通往這個高大的墩台的,是中寬邊窄三條龍尾道,又分為坡、平相間的三級,台頂又建有兩層殿基,下稱「陛」,上稱「階」,四周都有雕刻精緻的石欄杆相環繞。
整座含元殿寬約二十丈,殿身面闊十一間,進深四間,四周又加一圈深一間的廊,形成面闊十三間、深六間的下檐。殿東西側各有廊十一間,至角矩折向南通向翔鸞、棲鳳二閣。二閣作三重子母闕,下有高大的磚砌墩台。二闕下左右外側又有各長十五間的東朝堂和西朝堂。
含元殿居高臨下,兩翼開張,包括二閣在內,建築群總寬約七十丈,氣勢弘大。每當大朝會時,數萬人列於殿下廣場,宮殿氣魄可見一斑。
李復身著緋服,手持笏版,列隊在文武百官當中,上面則坐著大唐當今的皇帝李隆基。
這樣的朝會在李復為官以來,並不是很多,也許是因為李隆基年老的緣故,他大多事務都委派給了宰相和眾臣,自己偶爾決事,都是在興慶宮裡。
這一次,卻不是說漕運之事,說的是李復不甚關心的三恪之事。但已有內侍告訴他,朝會之後會專門在紫宸殿論漕運之策,所以此時倒也不很著急。
「周武王滅紂后,把黃帝之後封於薊,帝堯之後封於祝,帝舜之後封於陳。稱為三恪。表示他們是周朝的客人,不是臣子,格外的尊敬他們。三恪為國賓者,一般止於朝廷承認的上三代王室之後,自本朝上溯,前一、二代之後封公,前三代之後,因時世久遠,封侯。」講話的是太常卿、翰林待詔張垍。
「由此可見,三恪者,乃為以本朝上溯的上三代,時世久遠者,不當封也。當年以五行輪轉,甚至搬出什麼『四星聚於尾』的天意之說,實為狡詐欺瞞,以殷、周、漢後為三恪實屬不當,朝廷還應以魏、周、隋之後為三恪。」楊國忠補充道。
李復看著口舌流利,侃侃其談的楊國忠,心中卻想,此人為相,確實絕非僅僅依靠後宮,自身的精明和口才也起了很大作用。
此時說的三恪之事,起因是天寶九年,有處士崔昌上言:「國家宜承周、漢,以土代火;周、隋皆閏位,不當以其子孫為二王後。」事下公卿集議,大有爭執。此時集賢院學士衛包上言:「集議之夜,四星聚於尾,天意昭然。」李隆基乃命求殷、周、漢後為三恪,廢魏、周、隋之後韓、介、巂公;又以崔昌為左贊善大夫,衛包為虞部員外郎。
如今重提舊事,其實關鍵在於此事當時是為李林甫推動,楊國忠要修正之,恐怕是為了去除李林甫殘存的最後一點勢力和影響。
有楊國忠出來定調,立時就有多位官員表態贊同,沒用多大會兒,李隆基便准了此事,恢復魏、周、隋後為三恪。
「陛下,既然此事需要糾正,那之前心懷叵測、故意為之的小人,不得不治也!」這是京兆尹鮮於仲通,他一貫以楊國忠為主,見皇上已准其奏,此刻便立即出擊。
楊國忠這才奏道:「陛下,請治小人之罪!」
李隆基似乎對此事已不大有興趣,說道:「准,但不宜過之,貶逐即可。」
「陛下厚愛臣子,實乃一代明君!」禮部侍郎達奚珣不失時機,當即贊道。
立時,滿朝群起褒讚之聲,李復忽然想起《天龍八部》上的星宿派,不由打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