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驅虎吞狼
此言一出，不只是諸葛尚大吃一驚，李滄海更是從地上跳了起來，張大了嘴巴道：「魏……魏……魏國，大將軍，你不是開玩笑吧？北邊的鐘會，可是有十萬精兵，我軍撤往魏國，那不是送死么？」
姜維搖了搖頭道：「這等大事，我怎麼敢開玩笑呢？」
他話鋒一轉道：「當年我為了躲避權臣黃皓的陷害，效仿武侯漢中屯田之事，在隴西的沓中之地屯田。經過多年經營，沓中之地已經是糧草豐足，民心歸附。我軍若能退往沓中，用當地糧草，吸收當地民眾補充軍力，再聯合隴西的羌族，不出半年就可捲土重來。」
李滄海道：「沓……沓中在何地，鍾會難道沒有派兵去攻沓中么？」
姜維道：「沓中在漢中的西邊，鍾會急於尾隨我軍，並沒有派兵在沓中駐守。從劍閣前往沓中，有兩條路，一條是效仿鄧艾，從陰平小道過去，雖然安全一些，但是山高路遠，沒有兩個月難以到達；另外一條就是從劍閣北面出發，取道漢中，從平原之地過去，不出半月就可以到沓中。只是，這條路太過危險，如果鍾會尾隨而來，兩軍在荒野之地決戰，我軍將全軍覆沒。」
「但是！」姜維加重了語氣道，「如果我軍到了沓中，那裡地勢險竣，糧草充足，又有隴西的羌族人相助，是不用怕鍾會大軍的。我軍在沓中站穩腳跟，然後派人前往南方聯合建寧的霍戈，再從雲南的孟優大王那裡搬請蠻族之兵相助，南北夾擊，復興漢室才有希望啊！」
姜維說的孟優大王，是雲南蠻族各部落的大王，當年威震天下的南蠻大王孟獲的弟弟。自從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之後，以諸葛亮為首的蜀國一方，大力扶持雲南蠻族發展生產，雙方關係一直相當好；若蜀軍開口借兵，想來孟優必然應允。
諸葛尚細想姜維的撤軍方案，覺得有好幾處不妥，於是道：「師叔，去沓中固然好，但是去了沓中之後，鍾會若派軍圍攻，我軍就只有還手之力，很難發展起來再反攻成都；就算將來實力壯大了，可以反攻成都，若魏軍守住劍閣天險，那我們豈不是作繭自縛？」
姜維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欣慰之色，這個十九歲的猛將師侄，慢慢的成熟起來了，看問題越來越全面。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滄海忽然冒了一句：「這個問題不是問題，請少將軍放心，鍾會不會派人去攻打沓中，鍾會和鄧艾也不會派人守劍閣的！」
諸葛尚一驚，姜維眼中疑惑之色再次閃過，他微笑著問李滄海：「李先生何出此言？」
李滄海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頗為自信的說道：「鍾會和鄧艾這兩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輩，恐怕都有佔據蜀地自立之心；而且，鍾會和鄧艾兩人向來不和，只要鍾會進了蜀地，兩人肯定會起衝突，到時候就是我軍可乘之機。此計名為『驅虎吞狼』之計也！」
他得意洋洋，頗為志得意滿，只是他的話實在過於匪夷所思，諸葛尚驚訝萬分，姜維也是將信將疑。鍾會和鄧艾兩人不和之事，他略知一二，但是說這兩人都有佔據蜀地自立之心，實在是聞所未聞。
當下姜維問李滄海，聲音頗有些嚴厲的味道：「李先生，你說鄧艾和鍾會都有佔據蜀地自立之心，此話有何根據？你說鄧艾和鍾會向來不和，又是從何得知，你到底是什麼人？」他本來就對李滄海的身份有所懷疑，這時厲聲詢問，大將軍之威一覽無遺。
李滄海趕緊抱拳，慌忙不迭的道：「大將軍息怒，且聽屬下一一道來！」姜維長身而起，按住劍柄，目光炯炯的盯著李滄海。
李滄海額頭上冒出涔涔的汗珠，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眼珠子轉了轉，道：「屬下聽說，鄧艾年輕之時，曾經遊歷天下河山，每到一處，就將山川地理形勢畫成文本。有人問鄧艾為何要如此做，鄧艾說，將來行軍打仗，一統天下之時用得著。由此可見，此人野心不小！」
姜維臉色稍微緩和，李滄海趕緊又道：「鄧艾攻下成都之後，如果忠於魏國，肯定會派人將我大漢朝廷皇帝陛下送到洛陽，以表忠心。但是他封皇帝陛下為車騎將軍，大封文武百官，跟百姓秋毫無犯，明顯是想收買人心，佔據蜀地自立。」
姜維點了點頭，厲聲再問道：「那鍾會呢？」
李滄海想了想，撓了撓頭皮，半晌才道：「鍾會此人，素有二心。魏國丞相司馬昭派遣鍾會率十萬大軍攻打我漢室，將鍾會送到洛陽城外十里才回。當時就有西曹掾（三國時官職名）邵悌對司馬昭說，鍾會志向遠大，才高八斗，現在率十萬大軍出征蜀漢，主公不擔心他造反么？司馬昭笑著回答說，我早有妙計，鍾會玩不出花樣。如此看來，鍾會早有反心，就算他不反，司馬昭也會逼他造反。」
姜維臉上露出更加驚訝的神色，再問道：「那你又從何得知，鍾會和鄧艾兩人素來不和呢？」
李滄海道：「司馬昭命鍾會為鎮西將軍，命鄧艾為征西將軍，原意肯定就是叫這兩人互相牽制。幾個月之前，鄧艾麾下的雍州刺史諸葛緒在劍閣被大將軍打敗，折損軍馬五千，糧草器械無數，大將軍應該還記得此事？」
姜維臉上驚訝的神色更濃，但還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李滄海微笑道：「諸葛緒逃回魏國，按理說，應該是由他的上司鄧艾來治罪。但是，鍾會擅自作主，將諸葛緒治罪，用囚車送回洛陽交給司馬昭；鄧艾的官職，和鍾會本是同級，心中很是不滿，為了此事，鍾會已經和鄧艾結下仇怨；
後來，鍾會和鄧艾相會於漢中，兩人打賭，誰先拿下成都就是英雄。鄧艾之所以鋌而走險，偷渡陰平突襲成都，也是因為這個賭約。鄧艾攻下成都，而鍾會被大將軍拒之門外，心中必然不服。
由此看來，若鍾會再進入蜀地，他跟鄧艾兩人本來就不和，又都有佔據蜀地自立之心，肯定要一爭長短，那時候就是大將軍復興漢室的機會。」
李滄海說到這裡，開始搖頭晃腦，得意洋洋起來。姜維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李先生果然是神機妙算，無所不知……」李滄海口中雖然連聲謙虛，說不敢不敢，但是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姜維忽然大聲下令道：「來人吶，將這姦細李滄海給我捆起來！」兩名身高力壯的親兵大踏步走進來，將李滄海抓了起來，李滄海急道：「大將軍，為何……為何說我是姦細，在下不是姦細啊！」
諸葛尚也站起來給李滄海求情，姜維拔劍出鞘，指著李滄海道：「你小小一個梓潼太守，原來還是草莽之人，對魏國官場之事，鄧艾和鍾會的恩怨，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就連我最可靠的探子也只知道其中部分事情而已，你若不是魏國姦細，又怎麼解釋？」
李滄海冷汗直冒，喃喃自語道：「」壞了，壞了，多嘴了……」諸葛尚抓住姜維的手道：「師叔，如果李先生是魏國姦細，就不會在梓潼揭竿而起，然後又救了我的性命，還請師叔三思而後行啊。」
姜維不依不饒，大聲道：「我不管你是不是魏國姦細，今日你不將你的來歷清清楚楚告訴我，絕對不饒你性命！」
李滄海眼珠一轉，忽地發出一陣驚天的狂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