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比劍
86_86892「朝中以蘇丞相為首的蘇派,在皇後娘娘身後,以戶部尚書薛貴和為首的薛派,在貴妃娘娘身後,蘇薛兩派在朝中的關係,此消彼長,相互制衡。
彈劾曹平事小,但是此人不能是你蘇沐雪,因為你身後站著的,是蘇丞相,彈劾曹平,就是蘇派對薛派的挑釁。丞相是行大事者,萬事思慮周全,當下,並非好的時機」,周池羽緩緩說道,
蘇沐雪初晉為官,只知為民,以身濟民,卻不知官場的權謀和手腕,此刻聽的周池羽條理分明地道來,竟是神情驚訝地看她。
周池羽不以為意,朝她淡然而笑,「為官之道,除了通曉朝事,還得清楚這派系紛爭」,蘇沐雪的眼神微怔,周池羽說道,「我替父皇念奏摺,平日里跟在皇祖母身邊,也聽去許多」,話畢,周池羽卻見沐雪臉色黯然,頗有些心氣鬱悶。
「丞相是為了保護你,不牽涉進朝野紛爭里」,周池羽知她心結所在,開口勸道,蘇沐雪怔然不語,驀地抬頭望著周池羽,目光篤定地說,「此事我管定了,池羽可會助我?」,
周池羽的手指在案上輕叩,嘴角微揚,緩緩道,「你想我如何助你?」。
蘇沐雪即刻出宮,派人尋了當日告狀百姓的落腳之地,重取了狀紙,再修書一封,細細奏明事情緣由和都察院的包庇行徑,連同狀紙一起交給了周池羽。
「請池羽給太后一閱」,蘇沐雪鄭重說道,周池羽接過來,細想了下,說道,「皇祖母尚在宮外,不如呈給父皇查閱?」,
蘇沐雪愣了瞬,她知越矩上奏的罪,卻是,緩緩點頭,臉上一派堅毅之色。
周池羽輕撫書封上沐雪的字跡,飄逸輕靈,連同目光都柔和了些,櫻唇輕啟,「沐雪..」,周池羽眼神悠遠,眸心幽深。
這盤棋,既已落子,便是再無回頭之路,他日,沐雪你可會怨我?
蘇沐雪抬眼看她,卻見她似是自言自語般,眼眸里若有所思,只是那纖白的指腹,拂過書封上蘇沐雪三個字時,讓蘇沐雪臉頰微紅。
「此舉會拂逆丞相的心意,更可能會惹了聖怒,你可想好了?」,周池羽的視線落在奏書上,輕聲問道,
「自是想好了」,蘇沐雪毫不遲疑地答道,周池羽的睫毛撲扇著,緩慢眨了眨眼,抬頭問道,「你可曾後悔?」,她的眸子漆黑,如一潭沉寂的池水,不可見底。
蘇沐雪心腸柔軟,性情淡然,如果不是為周池羽,她就不會入宮為官,不會牽扯進朝中的紛爭里。
「不曾」,蘇沐雪輕聲說道,她看著池羽搭在紙封上的手指,茭白纖細,難以自抑地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輕拍了下。
指尖所觸的池羽肌膚冰冷徹骨,讓蘇沐雪訝然道,「地龍燒起了,為何池羽仍是手指冰涼?定是穿的單薄了」,
說畢,蘇沐雪的掌心合攏,把周池羽的手握著,試圖給她帶去絲溫暖,
被握著溫暖里的手,微顫了下,周池羽反手一把抓起她的手,站起身來,說道,「陪我練劍去」。
蘇沐雪臉上淺笑,又帶著心疼,嗔道,「天寒地凍的,你還練劍?小心受涼了」,「無妨的」,周池羽取下兩把未開鋒的劍,順勢鬆開了握著蘇沐雪的手,把劍遞給她。
掌心的溫暖和柔軟,瞬間變成了冰冷而堅硬的感覺,讓人心裡生了寒意。
蘇沐雪望著手裡的劍,沉默不語,卻見周池羽已提劍而出,挑了劍花,飛身而躍,在殿前舞起劍來。
滿目雪色,堂前臘梅嬌艷,藏藍織金牡丹小襖的身形,掩映在層疊的梅影里。
月白色雙襕裙,在腳邊翻飛著,頭上的白玉鏤空蝴蝶簪,隨著身影而動,絹花做的蝶翼在風中擺動著,似極了活靈活現的蝴蝶,一把長劍在她的手裡,如蛟龍入海,威風凜凜。
蘇沐雪怔怔看她,又像數年後初見的那刻,心頭又涼又燙,手指所觸的鐵,分明冰冷,心裡卻是灼熱而沸騰,有什麼東西似要迸發出來似的、
還來不及蘇沐雪多想,眼前閃過一道寒光,凌厲的劍氣撲面而來,蘇沐雪舉起劍鞘往前擋住,跟她過招來。
「沐雪學了蘇家游龍槍和雲傾師傅的風影劍,不知比我如何?」,周池羽傲然說道,手中劍勢愈發凌厲,密不透風的攻來。
蘇沐雪劍未出鞘,堪堪擋在身前,騰挪移轉的施展身法,不斷往後退著。
「出劍!」,周池羽聲音凜冽,攻勢不減,蘇沐雪蹙眉,險險躲過刺來的一劍,劍鞘格開利劍,卻給周池羽一劍挑開,噹啷落在淺淺白雪的地面,劍是出鞘了,露出半截流光溢彩的劍身,靜靜躺在地面。
「為何不拔劍?!」,周池羽收劍歸鞘,負手在後,仰著臉不滿地看她,蘇沐雪抿了抿唇,知池羽素來對勝負極為在意,卻是不以為意地笑道,「我不會對你拔劍相向」,
周池羽冷凝的臉色緩和了些,嗔道,「不過切磋而已,沐雪好生無趣」,
蘇沐雪搖頭,彎腰拾劍,柔聲道,「刀劍無眼,或會傷你」,「斷無可能!」,周池羽仰著下巴,傲然說道,
蘇沐雪笑著看她,心裡的話,沒說出口,她從不在意勝負,但凡有一絲會傷害池羽的可能,她都不會容許。
周池羽奇怪的掃她眼,說道,「你的身法退步的厲害,內功比四年前毫無進展,當年你那招疾風裂地,可遠不是這般威力」,
夏菱上前給周池羽披上大氅,蘇沐雪順勢接過她手裡的劍,淡淡說道,「確是有些荒廢了,無礙」。
當年,蘇沐雪諾了朝兒入宮陪她,可其後蘇薛兩派在朝中時有爭鋒,蘇之年為了避嫌,少了跟宮裡的走動,家眷入宮跟皇後娘娘相見的機會寥寥可數。
就在蘇沐雪急的沒法時,卻偶然知悉了,女子登科為官的這條路,所以,四年裡,為了能夠考取功名,入宮見朝兒,蘇沐雪成日埋首書卷,武功自是疏於練習。
作為將軍的父親蘇暮寒很是不滿,當年蘇沐雪的游龍槍法竟得他傳授,如今荒廢,實在惋惜。
不過祖父蘇之年倒是縱容她,畢竟丞相是文官出身,常道女子少些舞刀弄槍為好。
沒有痛快的比武,一較高低,周池羽有些負氣地走進屋,解下大氅,飲口熱茶,不客氣說道,「本想與你分個高低,你倒好,都荒廢了!雲傾師傅若知,定要責罰你的!」,
平素池羽少年老成,端凈持重,待人說話,都挑不出瑕疵,此刻露出一副憤然的孩子氣,倒讓蘇沐雪覺得,這才該是她原本的模樣。
蘇沐雪眼神柔和,把手中劍遞給夏菱,捧上盞熱茶,淺笑道,「你與我分何高低,你只知我會護你便是」,
周池羽正要放茶杯的手,頓了頓,有些重的落下,清水在杯中晃了晃,灑了些出來,她低頭片刻,遂仰臉看她。
那雙漆黑的眸子直直看來,讓蘇沐雪掩飾臉頰的微燙,抬手把散落了的髮絲,撩到耳後,姿態溫婉而嫻雅,似是初吐花蕊的空谷幽蘭,清香四溢。
周池羽見她笑意溫柔,眼神寵溺,緋色官服難掩其清絕容顏,這四年來,蘇沐雪出落的愈發出眾,就似要含苞待放的花,只差最後的一抹晨曦陽光,她就要竭力綻放。
周池羽站起,半邊身子探過案桌,手指繞過她鬢邊的一縷髮絲,在指間繞了繞,輕笑道,「沐雪可要記得說的話」,
周池羽握著一縷髮絲,學著蘇沐雪剛才的動作,幫她撩到耳後,羞得蘇沐雪耳朵都紅了,含羞帶嗔地說道,「自然都記得的」,
周池羽若有所思地看她,片刻方笑道,「記得才好,忘了,我要罰你的」,蘇沐雪望著她,笑意溫婉,因著適才的親昵舉動,兩人的關係似是近了許多。
夜裡,周池羽到承德殿給景弘帝請安后,一如往常地念奏摺,只是今夜與往常不同,她不動聲色的把蘇沐雪的狀紙和奏摺一併念出來,「司儲令史曹平強買軍馬,欺壓百姓...」,
景弘帝聞言,劍眉緊蹙,臉色愈發冷凝,打斷她的話,語氣嚴厲地質問道,「是何人奏的曹平之事?!」,周池羽頓了頓,捏著奏摺的手指,微微用力,答道,「翰林院編修蘇沐雪」,
景弘帝眼底疑色漸濃,雙眸微冷地看著周池羽,輕喝道,「大膽!你與蘇沐雪竟敢合謀私諫,以亂聖聽!可知該當何罪!!」。
早已料到的局面,周池羽兩手舉著奏摺,跪倒在地,沒有驚慌的表情,鎮定而淡然地說道,「父皇曾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和則江山固。兒臣寧可受父皇責罰,而不願朝廷官官相護,百姓有冤無處申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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