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冷漠背叛
靜處幾分,她才恍惚地回過神來,向著面前的那個人問:「五皇深夜來此,不只是為了同奴婢賞月談詩的吧?」
他只道:「若可以,本皇願整日陪姑娘談詩散心。」
「五皇說笑了,奴婢哪能讓五皇為奴婢做這等事?」
「害死了姑娘摯愛,終究錯在於我。本皇說過了:既有相象的緣分,本皇願代替他,照顧姑娘餘生。」
「是嗎?」她忽然冷笑著,那眼眸里閃過的一絲無情,讓他有種莫名的冷顫,「五皇若只是可憐奴婢,那倒不必。方才五皇說代替他照顧奴婢,奴婢斗膽問一句:如何照顧?」
「往後你所需要的,本皇都會儘力滿足。」他只是這樣單純地回答。
然而,她搖搖頭,不願承認他的做法:「只是如此而已,能有什麼?您不是他,終究不能明白奴婢想要什麼。奴婢雖是宮仆,身份低微,卻也懂得人往此生,定不要辜負一情字!五皇無法給奴婢想要的情,又何談去滿足奴婢餘生?」
聞言,他已是皺眉,眼裡的不信,將她步步逼近:「你當真,這般愛他?」
「當然!」她堅決地回答,沒有任何一絲猶豫,「天底下男人多著是,有手握富貴全權的,也有像五皇您這樣,身在宮中,只為宮中所有的,更有集市上無所事事的惡人!然而這麼多人,卻偏偏只有他,還願意以性命去護我,以一生去討我所有歡笑。此等男子,教奴婢如何不愛,如何去放下?五皇,想必您也應當明白,為何奴婢非要進宮,只為不顧性命為他報仇了吧?」
是啊,沒有人能代替他。
允玦心裡明白:從他出生於帝王家的那一刻起,對人世間所有的情念都將革除。只要他還放不下奪嫡之爭,就無法觸碰兒女情長。殊不知其實人生在世,最不能割捨的,只唯一一情字。情,無論何時都能主宰一人全部思想。縱然是看破紅塵之和尚,也有重情重義的時侯。只是他不去想,又不願去想罷了。
夏天的風吹過,周身的寂靜也顯得不再沉靜。微微定神,才覺時間飛逝,又該到分別的時候了。於是,她徑自離他有幾步遠,向他欠身道:「夜深了,五皇還是回府吧。奴婢先行告退。」
「明日,百花園杏林一聚。」他只說道,然後獨自離開。只留她在風中,依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神久久不能安寧。
心軟了嗎?尤其是因為他跟他實在很像!可是,她到底怎麼了?明明答應過六皇:要報仇,就該沒有心的!為什麼……總覺得他有種讓人不可抵擋的魅力,縱然心中有恨,卻還是如泡沫般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夢晴啊夢晴,你怎麼回事?」她嘆了一口氣,顧自地往住處走去。
推門而入,但見靈曦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不禁心下疑惑,忙往裡頭望去,卻見微弱的燭光照耀下,一抹人影立在那,眼神中的冰冷猶如萬丈,讓人不寒而慄。
不知為何,突然間看到他時,她心裡總有一種莫名的害怕。猶豫過後,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緩步走來:「六皇這是何時來的?奴婢竟然不知。」
他道:「聽聞五哥來你這了,特意來瞧瞧。」
「哦,這樣。六皇的消息好靈通!」
「進展如何?」
她抿了抿嘴,淡淡道:「六皇請放心。奴婢定會努力的。」
「是么?」他冷笑道,試圖從她的表情中尋到了什麼可疑之跡,「你的態度告訴我,你很冷淡,似乎已經厭倦了報仇。你心軟了。」
她搖搖頭,否認道:「奴婢沒有。」
「但願沒有吧。我也不希望你反而會被他迷住!他都同你說了什麼?」
聞言,她老實地回答:「他只是同奴婢聊了一會詩詞而已。還讓奴婢明晚在杏林小聚。」
「那敢情好啊!該怎麼做便怎麼做吧。」說完正要臨行,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忙回過身來點醒道,「別總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你會讓我誤以為你已經不在乎他的報仇大事了!」
聞言,她只是冷笑,回頭向他道:「六皇請放心。奴婢這麼做,是為了讓他能主動送上門來,而非事事都由奴婢出馬!這樣,是達不到任何效果的。奴婢要做到十全十美,就該為六皇您的大計做到滴水不漏!您說是吧,六皇。」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但見她傲氣十足,全然沒有了平日常見的柔弱嬌態,更奇怪的是,他在宮中多年,除了那個他自小寵溺得無話不言的妹妹靈曦,便再也沒有人,膽敢以這樣無情冷漠的口氣對自己說話!縱然,身為奴才時對自己有再多的火氣也好。
當下便靠近了過來,以冷漠無情的目光試圖恐嚇她。她倒也不躲,只是徑自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似木頭一般,沒有任何知覺。
「你在生氣?」他說,帶著幾分輕蔑的語氣。
「奴婢哪敢生氣?」她微微一笑,用著最客氣的語氣說著——當然,只是暫時而已,「奴婢只是覺得有些冤枉,更有些寒心而已!自己以命相奉的主子都不願相信自己了,作為在下的我,該如何自處?只怕以後,被六皇懷疑的地兒,想是越來越多了!」
他微微皺眉,一怒之下緊掐著她的下巴,那威懾的目光,咄咄逼人:「你膽敢再說一遍!」
「奴婢有什麼不敢的?知無不言,對主子不是應當這麼做嗎?六皇越是生氣,便越是顯得您心量太小!不過無意間冒犯了六皇,是奴婢的不對,還請六皇恕罪。」說完奮力掙脫,也不管下巴是否還殘留著深深的痕印,深深地行了一禮。這麼一來,即便是怒上心頭的他,卻也無可奈何了。
微微嘆了一口氣,平靜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跳,他這才將語氣放低了許多:「罷了,大人不計小人過,這回暫且饒了你。只是,你今日到底是怎麼了?自他來後到現在,你就變得有些不太正常。」
她並不看他,只是悄然走至梳妝台旁,輕輕拾起那枚水晶玉釵看了又看,不由得一陣感慨:「是他提醒了我。他無意間聊起了李白的詩詞。」
「那便怎樣?」
話音剛落,由遠及近地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她忽的冷笑,像是對他說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那樣,神情恍惚,讓人琢磨不定:「你聽,明日來了。他生前,最喜愛李白的詩詞。今日,便是他的生辰了!」當下淚如雨下,行動舉止也沒了先前的堅強。
允璃吃了一驚,不知為何心裡突的跳了一下,又抬眼望了望她徑自沉浸的狀態,頓時有種說不出的心疼。待在原地勸也不是,責備也不是,於是只好獨自離去,只留她一人在房中自我傷感。
夜,深了幾許。回到府上的他想起今日之事,心中越發忐忑不安。那五指山攥成一團,像是在決定了什麼,又是在猶豫什麼。然而越是告訴自己決定了,偏偏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嘲笑著自己:「想好的話可別後悔!」
當然不會後悔!他是這麼想的。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迎面走進的,是機靈得再也不能機靈的調皮鬼靈曦。但見她臉上略有喜色,似乎是因為許久沒能和六哥好好相聚,所以難免壓抑不住喜悅的心情,徑自開心道:「夢晴姐姐已經睡下了,靈兒才敢過來的!六哥是有什麼話要同靈兒說嗎?」
「靈兒。」他忽然開口道,「我讓你監視她,怎麼樣了?」
靈曦長「嗯」了一聲,只說道:「夢晴姐姐待人很好。」
「你知道我不是要你說這些。」
小丫頭嘟起了嘴,不服氣地撒嬌道:「人家只是同你開幾句玩笑而已嘛!幹什麼那麼生氣?」於是正經道,「夢晴姐姐也是有努力地接近五哥的。可每次五哥主動送上門來時,她都毫不客氣地將五哥請走!一開始我還在擔心呢,她這麼做,就不怕五哥會生氣,從此不理她么?她卻說沒有關係,這叫緩兵之計。」
聞言,他怪道:「他為什麼會三番五次地來找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搖搖頭,誠懇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夢晴姐姐說了什麼話吧,於是從那以後,五哥便整天同著了魔一樣,每日都待在咱們的住處旁。我問姐姐,她又不肯告訴我,只說是只要是為了六哥您著想,其餘的什麼都不要亂想!」
「是么?」他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疑問:她到底說了什麼,以至於他每日都這樣等著她?難道,是她背叛了我,所以偷偷向他傳遞我的消息,然後又假借不客氣地請走他,好讓我相信?不,不對,她是不會背叛我的!我有刺客筠的死作為籌碼,她又怎會背叛我?除非,她告訴我她已經不愛那個人了!
「六哥……」靈曦瞧見他一臉茫然,知他向來思考問題不願被人打擾,然而自己又是實在困得很,不得不冒著被罵的風險請求道,「沒什麼事,靈兒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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