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下達死令
「靈兒,你記著了。」她正想走,不想他的聲音卻再度響起,像是在交接什麼重要的儀式一般,嚴肅而莊重。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安靜地聽他的命令,「一旦廖氏有背叛之心,或者終有一天,她已沒有了利用價值,殺!」一面說一面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靈曦嚇了一跳,但見六哥的眼神無比嚴峻,知自己並未聽說,忙問:「六哥,為什麼?!」
「知道得太多,只怕會是個禍害!她終究不是自己人,我無法確信她能被我信任多久。」
「可是……夢晴姐姐她……她聰慧能幹,時刻都可以助六哥一臂之力的!」
他已深知連靈曦也被她著了迷,否則任何時候,她都不會因為維護一個外人而反駁自己。然而許多事情,終究該有被解決的時侯。他,還是要為自己的前程著想。
「我知道你捨不得她。不過,世上比她聰慧的又不止一個,沒必要為了一個外人傷了你我兄妹倆的感情。宮裡的每個人,都會變的,包括你的夢晴姐姐,終將有一天她也會變,甚至會變得可怕,直至我無法控制!她同其他宮女不一樣,不會安安心心地為我做事。所以,我必須在她羽翼還未豐滿之前,先下手為強!你明白了嗎?」
靈曦實在不願,但又不好違背六哥的意思,只得無奈地答應了下來。
次日,允玦前往瀟湘宮請安。惠婧妃見兒子好容易來一趟,不禁喜上眉梢,忙令織心沏了他最愛的普洱茶。安頓好后,這才將眾人趕出宮外,只留他們母子談心作伴。
惠婧妃細細端詳著兒子,不禁感慨時光飛逝,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母妃為何嘆氣?」允玦問。
「母妃只是高興。想想從前,你還只是這麼小,如今,都成了家了!服侍你的霽妃怎麼樣?怎的,她也不來向我請安呢?」
允玦忙道:「母妃知道的。月兒是武將之女,自由慣了沒點規矩,也是常有的。」
「是么?」說著輕輕剝了橘子,散出滿屋橘香,「即便是將門之女,如今成了你的正妃了,就不該這樣不懂規矩!且不說整日不到皇后那請安,連我這做婆婆的,一年下來她請安的次數也最多不過三回!宮裡有的是眼睛,你總得好好管管她才是!」
允玦點頭,道:「月兒很好的。兒子府上的事,皆由她來打理。」
「再好,也只是在你們府上!母妃聽說,她一直對你有情。閨中時,只因為你喜歡月圓之詩,她便自主更名為『霽月』。難得她一個將門之女,自小隨朝廷隨家父南征北戰,卻也肯為了你多讀些詩書,多學些禮儀。母妃對她,還是很喜歡的。只是,總不能只對你一人賢惠吧,那有什麼用?」
允玦認真聽著,點頭答道:「兒子記住了。」
她撕下一塊橘子含入口中,輕輕咀嚼了一會,方才又道:「她怎麼樣了?」
「兒子已經約了她晚間在杏子林等待。」
「那麼,你確信,她便是咱們要找的那位東方青鸞么?」
允玦點點頭:「論情而生,兒子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想她這般。且兒子查過她的來歷。她原是罪臣廖忠循之女。」
聞言,惠婧妃大吃一驚,化了淡淡眼影的雙眼差點掉了下來:「廖忠循?你是說,她是當年廖家唯一逃出的那位?母妃記得,當年廖忠循還望將他的小女許配給你做正妃,莫非,便是她?」
「正是。只看是上天註定的吧。我的正妃之位,她本已無緣,卻偏偏還是進了宮中。如此機緣,難道不是只認定她是我的側妃么?」
「不過,聽宮裡的人說,這位東方青鸞位享尊貴,以後的皇子定然是大和的繼承者!可這丫頭著實聰明,母妃只怕再多個三分狠辣,後果會不堪設想!」
然而,他只是微微一笑,安慰道:「母妃難道忘了當年的鉤戈夫人了?漢武帝為防女主亂政,立子殺母。將來兒子若能如願成為皇帝,兒子也會效仿漢武帝,決不會予留廖氏半分餘地!況且,廖氏還是那樣的『尊貴』身份!」
惠婧妃聽說,當即放下心來:「如此便好。」
是夜,月圓風清,花繁葉茂,難得一個夏天,竟然也有這樣涼快的夜晚。夢晴漫步四處,頓覺空氣清新,心情也頓時舒暢了許多。忽然,面前出現了一朵玫瑰,迎著獨有的芳香,靜靜綻放。她心下好奇,縱然喜歡玫瑰,也從未真正地看過玫瑰綻放。想到這裡,禁不住微微一笑,徑直向前走去。
忽然,眼前一黑,她慌忙停住了腳步。反應過來,才知是有人在身後用手捂住了雙眼。一陣驚覺,慌忙掙脫了那個人,回身試想看清這個人的模樣。不想,竟在這一會,突然愣住了。
他只微微一笑,向前輕摟住她的臂膀,指著那一叢頓時開得滿園的玫瑰笑問:「好看嗎?」
她微微皺眉,有些不敢置信地回頭望了他一眼,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不一會兒便猶如滾滾淚珠直落而下。劃在臉上,成了一道美麗的弧線。
「你說過,希望終有一天,也會有人為你打造一個玫瑰園。我做到了。」說著,向她溫和一笑。
「筠……」極力忍住不哭,卻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為什麼,他還會出現?是的,他沒有死,一定沒有!他一直在騙自己呢!
「瞧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哭!」他輕笑著,替她拂去臉上的淚,「你這樣,要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呢?」
一字一句,猶如千萬支箭,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弦。多少天來的思念,是上天可憐他,還是將他帶回到她的身邊了!她緊緊撲在他的懷裡,一刻,也不願再離開。
「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死了!你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回來找我?我不想進宮,可是我不想你白白死去!宮裡每個人,都那麼可怕,沒有一個人能夠信任我,會真心待我好,也沒有誰,我還敢放下心去信任的!我很怕,你知道嗎?」
「對不起,你受苦了!」他輕輕摟住她,溫柔的話語也變得顫抖。
「筠,你帶我走好嗎?去哪都行!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不知道該幫誰才好!六皇可以幫我,可是他好像挺多疑的,說不定哪天他懷疑我有二心,會殺了我。五皇……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我好?我想報仇,可是偏偏我又很沒用,下不了手!筠,你帶我走!求求你了!」
良久,得來的,只是一句抱歉:「對不起,我做不到。」
一句,猶如晴天霹靂,瞬間奔潰了她的世界。她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顫抖了聲線問:「為什麼?你不是說過,你可以照顧我一輩子的嗎?」
「晴兒,你記住:這宮裡,誰也不能相信,無論他們對你有多好。」
「那你呢?你為什麼不在我身邊?」
他搖搖頭,身子已經漸漸離她遠去:「記住:誰也不要相信!」
「筠,你要去哪裡?」她想追趕,想極力抓住他,可他,還是離她遠去。
「筠,不要離開我,不要——」一陣驚呼起身,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做的是一場夢。然而回首望著這空落落的屋子,心,不知不覺跟著痛了起來。
「筠,你真的不在了。」失望,充斥著整個神經。窗外的風,飄過一絲寒冷。她忽然記得,他死的那一天,風兒也是這樣的冷的。
忽然,有推門聲傳來,緊接著便是靈曦稚嫩的聲音:「夢晴姐姐,你怎麼還在睡呢?」
「啊?靈兒,怎麼了?」
「怎麼了?」靈曦大吃一驚,「你不是答應過五哥,要到杏子林赴會的嗎?」
她這才想起,慌忙從床上跳起,驚呼道:「我太累了,沒想到就忘了……」
推開門來,涼風習習,吹得肌膚是一陣冰涼。將要踏出一步時,夢中他的警告,猶如鬧鈴般回徹在她的耳畔:「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五皇,她是不能信的。那六皇呢?他待自己這樣好,真的就是信任嗎?會不會哪天,她助了他一臂之力后,作為有功之臣的她,卻會慘遭殺害?她忽然想起昨夜他突如其來的可怕眼神,試圖在隱藏著他多疑的生性。是了,他會不會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算計著,算計著她的結局?想到這裡,不由得停了下來。
「姐姐,怎麼了,還不快去?」靈曦見她停在門外,忙上前去問。
但見她關上了門,徑直走進房中,沒有了再出去的打算:「你去同五皇說一聲:就說我感染了風寒,沒辦法赴約了。」
「啊?姐姐……不去了么?」
「是。」她淡淡道,「我不去了。」
「那六哥那邊怎麼交代?姐姐這樣,六哥便會以為姐姐沒有了任何用處,到時候就會……」話說一半,才知自己太過心急,慌忙變了語氣,低聲說道,「就會……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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