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前朝後宮
自從允璃道歉以後,眾人也漸漸聽說他改過自新的消息,而允玦聽到的更多的是他時常鑽研佛經,好似所有的權貴都真正放下了。於是,包括連太子在內的許多黨派也都漸漸放鬆了對他的窺視。被鬆了警示的允璃,反而更能從中得到有限的時間去窺探他們和密謀計劃。那晚夢晴的金玉良言果然得到了證實!
前朝是穩妥了,可後宮卻再度掀起一場不平靜。最開始,其實是由弘熙帝無意間說的一句話。
十五日那天,弘熙帝照例前往雍華宮赴餐。為避聖上,皇后只獨放了夢晴一天的假,自己攜帶穗雲及一宮人等候行禮。只見今日弘熙帝興緻甚好,用餐時倒也合口味。皇后見著歡喜,忙問:「陛下今日很好的興緻!可是前朝又有哪位忠臣立了大功了?」
弘熙帝拍手大笑:「知我者,皇后也!近來各個地方收成較好,百姓安居樂業,朕聽著,心裡也高興!」
「那恭喜陛下了!陛下減少稅收,百姓們有了動力,怎能不為陛下著想?如今咱們大和有了陛下,國強民富,那些番邦之人自然不敢再小瞧咱們了。」
卻見他搖搖頭,道:「前些日子朕收到了那邊來的消息,番邦如此囂張,只怕不久,恐怕又免不了一場戰事了。」
皇后聽說,一臉擔憂地問:「陛下可有獲勝的把握?」
弘熙帝不以為然:「我大和國強民富,還怕他這小小的番邦?敦羅【番邦之首領】也實在是太小看朕了!」
「是了,陛下皇子眾多,個個驍勇善戰得很,區區一個番邦算得了什麼?只是,臣妾有一事相求。」
「你說。」
「若真到了帶兵打戰時,臣妾舉薦,讓太子親帥,如何?」
「太子……」弘熙帝皺了皺眉,一臉不滿意,「最近太子可讓朕太失望了!論武藝和領場經驗,朕還是屬意於璃兒。」
「陛下!」皇后一臉擔憂道,「要是讓璃兒親赴戰場,那些人又不知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了!前些日子,宮裡宮外盡在傳璃兒要密謀太子之位,好容易才平息了這件事。陛下莫要再讓璃兒出馬了。況且,太子乃國之根本,藉此機會磨練磨練也是好的,斕妹妹那也會很高興的!」
弘熙帝點點頭,道:「還是皇后賢德!如此,就聽皇后的吧。」
皇后笑意漸深,忙藉機夾了一口他最愛吃的菜放入他的碗里,和氣道:「菜涼了,就不好吃了。陛下快嘗嘗吧。」
然而,他忽然放下筷子,想要說些什麼,還是咽在喉中。
「陛下怎麼了,可是不合陛下口味嗎?不會呀,臣妾是按著陛下平日喜歡的去調味的。」
只聽他淡淡道:「皇后,蕊芯【弘熙帝的寵妃惜美人,因長得像冷宮裡靈曦的生母曦美人,故封號為「惜」】有身孕了。」
皇后一愣,心中流淌過一絲淡淡的憂傷,隨即強顏笑道:「那不是好事嗎?恭喜陛下了。只是陛下為何還嘆氣呢?」
「朕想到了一件事。你是六宮之主,所以朕只能找你來商量。」
「陛下請說。」
「朕每每看見蕊芯,便想起了她。朕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皇后,朕想看在孩子的面上,給她一個名分。」
聞言,她只覺得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又如千萬根刺般刺入自己的身子,只覺有種痛不欲生之感。她恨毒了那個女人,她好不容易從她那得到了皇后之位,她從此終於能享受後宮中最高的權力,可偏偏到了如今,自己的丈夫心裡,始終只有她一個!
「明明一開始,你說愛的人是我,最後竟然成了她?」她很想問,終究還是不敢問出來,只得假裝難為情道,「只怕太后那裡……」
「太后那裡,朕去說。」他說,用著懇求的目光看著她。為了那個念念不忘的人,他已經不顧一切了!
「陛下,你是否有想過,若就這樣給了她名分,天下人會怎麼想?宮裡那麼多人會怎麼想?臣妾知道陛下要給她一個皇后的名分,可自陛下登基以來,除了臣妾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皇后,何以又冒出一個逝世多年的皇后?臣妾還請陛下收回成命吧。」
他微微閉上眼睛沉思,眼帘里不經意地露出了淡淡血絲,猶如他的心一樣,只為一個人傷,一個人痛。但睜開眼的那一刻,她從他的眼神中讀到:他已經失望極了!
「不早了,朕想多陪陪惜美人。」他起身,不回頭地負手而去。
穗雲從未見過這等場面,當下急道:「娘娘,今日可是十五!」
「那便如何?」皇后無力地倒了一杯酒,冷笑自飲,「陛下的心思都不在這了,本宮留得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又有什麼用?」
不大的飯廳,她的愁隨著自己的嘆息,聲聲蔓延:「穗雲啊,從前本宮嫁入府時,陛下身邊有斕貴妃,樂黛妃,還有當時與本宮情同姐妹的惠婧妃。那時候,本宮不過還是個側妃,可是陛下獨寵本宮,還聲聲道今生今世只愛本宮一個。結果呢?她出現了,徹底奪走了陛下的心!一個混跡江湖的女子,她憑什麼就能得到陛下?陛下甚至還差點要她成了正妃。是本宮害死了她,可本宮有錯嗎?誰願意看著從前還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丈夫,轉眼便愛上另一個女子?」
「娘娘受苦了,這些年來,說到底陛下眷顧娘娘的,實在是太少了!」
「現在這宮裡呀,除了咱們幾個年長的妃嬪,凡受寵的,都是有那麼一點像極了她從前的影子,那麼一點……」
夢晴聽說弘熙帝離開后,只覺奇怪,忙奔向內殿伺候,不想竟然聽到了皇后的這一番傷感言論,不由得怔在門口,用心體會。忽然轉而想:「倘若筠還活著,以後的以後,他是不是也會對另一個女人動心?」
她不是不信任,只是她也曾在愛情里受過傷。也許在甜蜜時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然而當幸福逝去時,才發現原來之前的山盟海誓,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就像聖上同皇后那樣。多年以後,當她被迫要嫁給另一個人時,他是不是也只會在自己身上尋找同他夢中人相似的影子?不,她情願一死。她不想再受傷了。
腦海一轉,忽然閃現出另一人的身影來。那人總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總是有著一副同死去的他一模一樣的臉。然而,當他與他的妻子情投意合時,她的心,有些退卻了。
說好的替他照顧自己呢,估計他也忘了吧。事到如今,所有的恨早已全無,當初一顆懷有滿腔熱血報仇的心也都被時光消磨殆盡。她知道,縱然報了仇,他也再也回不來了。可為什麼,當她看見他和她那樣相敬如賓,那樣情深意重時,不知為何,她有了滿滿的失落感。
她,愛上他了嗎?
「怎麼可能?!他是有妻子的人。」她自我安慰道。
「可是,這裡本就是個男人三妻四妾的地方,不是嗎?」另一個聲音說道,「再說,這裡是後宮,賭的是一輩子!」
「可是,如果我真的愛上他了,那是不是有些太對不起筠了?」
那聲音繼續道:「這有什麼?筠肯定也不希望你為他一輩子不嫁吧?」
她覺得有理,微微點點頭,隔了好一會才如夢初醒,嚇道:「什麼什麼?!我怎麼會想這些奇怪的東西?」
只聽得它笑道:「因為,我是你的心聲呀!」
「呸呸呸,什麼心聲?我怎麼可能會想這些東西?沒錯,我心裡只有筠一個,只不過因為他們長得相似,所以我才把他當作了筠吃醋而已。對,一定是這樣的!」
但見四周寂靜無聲,連窗外的月色也不能照入屋內,沒有人,在有心聽著她胡言亂語。夢晴這才鬆了一口氣,無力地坐在床上,忽而樂觀道:「我一定是太累了。早些睡吧。」於是向著床頭放著的那枚玉釵微笑道,「筠,晚安。」
入夢,她已沉沉睡去。燭火熄滅間,看得見的榮華富貴,看不見的愛恨別離,一切都暫時結束於現實,只為了給夢留個美好。她,亦是如此。照樣尋著周公,照樣盼望著哪天夢裡還能出現他的身影。
只是有人卻如此不解風情,居然要試圖打斷她美好的夢境——不,應該說是要讓她永遠地留宿在夢中!月黑風高,一名黑色的身影快速遊走於殿宇之間,如鬼影般晃過了她的屋外,向裡頭吹了安神香,這才大膽地推門而入。
他是個訓練有成的刺客,即便是在暗無天日的黑暗中,也能視如白晝。這一會自然也不例外。於是,他很快便摸索到她的床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從袖口中晃了出來,正要向她的身子刺去。那速度,快得她已離死亡有了一厘米的距離!但,她是不能知覺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暗器「刷」地劃過,如流星般飛閃著,近幾乎要將他的手臂砍下半截。那人一驚,待看得清時,才發現原來是與自己身著夜行衣的男子。頓時,他心中生了幾分畏懼之感:能在不知不覺中闖進,還差點要了他性命,可見這人武功著實高強!自己並不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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