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霓裳傾心
「哦,是嗎?」弘熙帝頓時來了興趣,「那朕考考你,以方才金姑娘之舞做一首詩如何?」
一聽作詩,允玢早已懵了。獃獃地坐在那裡,左右為難。斕貴妃同惠婧妃一致望向了同樣臉色尷尬的樂黛妃,心裡越發得意。
弘熙帝冷哼一聲,望向了坐在一旁的太子,又問:「太子也做個表率吧。」
起初太子只安靜地坐在那等著看笑話,忽聽父皇指向他,不禁有些尷尬,忙賠笑道:「金姑娘之舞實在猶勝天仙,恐怕是言語也難以表達的。兒臣不才,還望父皇原諒。」
太子是長子,為斕貴妃所生。如今見他如此窩囊有失太子顏面,不覺暗自生氣,也不再如先前這般盛氣凌人了。
弘熙帝心知肚明,但當著眾人的面,還是給了兄弟倆一個面子。這時,五皇允玦忽的站起,向他稟明道:「父皇,兒臣不才,隨便一作獻醜了。」說完清了清嗓子,隨即吟道,「舞對寒食春風天,玉鉤闌下香案前。案前舞者顏如玉,不著人家俗衣服。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復止。磬蕭箏笛遞相攙,擊擫彈吹聲迤邐。」
眾人聽說,紛紛讚賞。此詩更引得金香蘭一臉笑意,襯著粉紅的胭脂,越發醉人心弦。
弘熙帝終於見了笑意,點頭望向惠婧妃,誇道:「玦兒最得朕心!多虧了你細心教導。」
惠婧妃早已是笑意盎然,眉眼間藏不住幾分得意之色,令斕貴妃嫉妒。
「六哥呢?」允瓊望向了坐在一旁平靜不發的允璃,頗帶幾分譏諷之意笑道,「素來五哥同六哥學識最為淵博,瓊弟好生羨慕!今日母后大喜,六哥總不能這般不給面子吧?」
允璃原不想爭這一時之趣,當見允瓊將自己推到了浪尖上,母后的臉色也不好看,不覺心中怒意生起。論詩書,他沒有把握贏得過允玦,然而不作,母后的臉面往哪擱?心中躊躇一會,當即笑道:「既然九弟請求,那六哥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隨即對上了正望著自己直笑的金香蘭嬌媚的眼神,道,「四幅花箋碧間紅,霓裳實錄在其中。千姿萬狀分明見,恰與昭陽舞者同。眼前彷彿覩形質,昔日今朝想如一。疑從魂夢呼召來,似著丹青圖寫出。我愛霓裳君合知,發於歌詠形於詩。君不見,我歌云:驚破霓裳羽衣曲。又不見,我詩云:曲愛霓裳未拍時。」
皇后聽聞,原本緊繃的心情也漸漸放鬆了下來。臉上忽現微笑,帶著幾分欣慰和恬靜。當然,金香蘭更是比她還要心花怒放。其實在今夜這富麗堂皇的殿內,唯一能讓她放下暫時的傲氣凌人的,便是這個不領世俗卻多才多俊冷漠皇子!不知不覺間,她只覺得心兒跳得越發厲害,好似一個不經意間,早已蹦了出來。
弘熙帝坐在一旁,心裡早已猜出了今日太后的用意。為讓其高興,不等太后開口,自己先行說道:「今兒既是皇後生辰,又是金姑娘入宮之日,不如朕就讓皇后做主,為金姑娘擇一婚事。母后以為如何?」
太后聞言,更是高興:「那這樣,就真的再好不過了!」
一時間,金香蘭的婚事,引起了在座所有皇子的注意。太子、允玢則是垂涎於她的美貌;三皇允玖最為樸實,但心裡也盼能娶這一美玉增添自己的存在感;允玦、允璃、允珩、允瓊都各自打起了相似的心思,只待皇后一聲令下。
皇后忽覺為難,思慮了一會,還是笑道:「還是讓金姑娘自己擇選吧。天下美玉,當然是要完美無缺!若因著臣妾所擇的姻緣有所缺失,豈非是白白耽誤了金姑娘的一生?姑娘大可不必擔憂。姑娘喜歡誰,本宮自會做主便是。」
金香蘭紅著臉,抬頭追問道:「真的嗎?皇後娘娘可不許不允。」
皇后笑道:「自然隨姑娘之意。」
她忽的掃視著眾人,臉上緋紅更顯得其嬌羞無比,讓人心憐。不時,她低下了頭,想想還是鼓起了勇氣說道:「臣女……臣女想嫁給六皇。」
一語既出,堂上更掀起了一片喧嘩。允玦自知無望,頓時冷了面子下來,不再多說一言。允璃是萬萬沒有想到,幸運終究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從此以後,有了太后這股勢力的支持,他的謀皇之位也多了一重保險。然而,他只想著自己的大業,終究還是沒能體會到坐在一旁靜妃的苦楚。
當然,金香蘭的選擇,也深得太后的歡心。見侄女與自己同心,不禁奇怪地笑問道:「這是為何?」
只見她低著頭,一臉羞澀:「臣女……也不知為何……臣女就是喜歡……」
說罷,許久平靜的寧湘妃也開口說話了:「這不正是喜事么?今兒是皇後生辰,臣妾恭喜皇后又得一絕佳兒媳了。」說完起身舉杯祝賀。眾人見著,也紛紛起身同賀。一時間,整個輝煌的殿堂中,都是喜慶一片。當然,不過是屬表面現象罷了。
六皇迎娶金香蘭,已是三天前的事了。然而不知怎的,宮裡竟像施了法術一般,每個人一見面,便是談論著這對新人如何如何,好似整個六府,就只剩了他倆,連入府有六年已久的正室靜妃也都被人遺忘了似的。
不久,五府也跟著迎來了喜事。這位五皇正妃趙氏,閨名霽月,人稱霽妃,然而其母家卻是風光得很!聽聞大和自開朝以來,偌大江山,皆有一半是趙家打下來的!到了第三代,趙霽月身為趙家獨女更是巾幗不讓鬚眉,幾度立功,更得朝廷青睞。五皇得此女,也是為自己壯大了勢力。
這一日,天氣依然很冷,冷宮裡的廢妃們都習慣了窩在房裡不出。自從夢晴經曦美人指點后,將冷宮打理得很好,一切看起雖不繁華,倒也不如先前的這般齷齪難看了。
然而,她到底還是自小生活在衣食無憂的富貴鄉中慣了的,許多事情到底也還不習慣。比如沒過幾天,雙手就起了凍瘡,痛癢難當。初識她還道甚是輕微,也不在意,過了幾天卻越發嚴重起來。連著幾次去御膳房領膳,那內監還道她是起了天花,極力躲她。她雖困擾,到底也心疼,然而到了此地,也無能為力了。
這天夜裡,忙完瑣事後,終於能放鬆的她趁著曦美人熟睡之際,偷偷溜出冷宮,好好閑逛一番。自打進宮以來,她雖貪戀著這宮裡的美色,卻無從靜下心來。宮裡比不得外頭,她比誰都清楚!好容易能出來一趟,定然不辜負這番良辰美景!
月色朦朧,如銀水般傾瀉而下,灑落在地上,是純白一片。幾處花開繁盛,似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迎接著行人。她輕輕提著燈籠向前走去,看著燈下照耀的繁花似錦,恍若穿越了花的世界中,美得讓人沉醉。
林中,粉色的桃花,如雪的梨花,純美的櫻花,錯錯交織,落下的是一片片嬌美的夢。她身著淡綠色的服飾走在此間,頑皮之意興起,把自己比作了綠葉,又或者是花神,由著眾花環繞,好不高貴!突然腳下一錯步,差點惹了大禍——要不是意識到自己還提著燈籠,這樣翩翩起舞,豈非意外的將這等人間仙境毀了?
自我陶醉時,忽聽得有輕微的腳步聲踏進,慌亂之間忙吹滅了手中的燈,躲在一旁。卻聽得一陣熟悉的聲音隨著滿園的花香徐徐飄來,隔著眾花的縫隙,依稀能聽得見它的清脆而稚嫩:「六哥,你知道嗎?今兒靈兒又見到父皇了!他還問起母妃如何呢!我原以為,他得了個同母妃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惜美人,就把母妃給忘了!」
「六哥……六皇?!」她低聲驚呼,彷彿聽到了有寶物一般,有些莫名的欣喜。
只聽得那男子道:「其實惜美人也沒什麼不好。她來了,父皇自然而然地便會想起了舊人。先前你還說惜美人如何如何,這不,總會有用處的。」
靈曦聞言,當即嘟起了嘴:「反正我還是看不慣她!」
待得走近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神情嚴肅無比:「別躲了,出來吧。」
靈曦驚訝,順勢望去,只見一位青衫女僕提著滅了的燈籠走了出來,不緊不慢地屈身行禮道:「六皇吉祥。」
「抬起頭來。」他道。
她依言照做。靈曦見著,片刻高興起來,撇下六皇快步到她身邊,拉著她的衣袖笑道:「夢晴姐姐,怎麼是你?」說著又回頭望向六皇,「六哥,是夢晴姐姐呢!就是靈兒上回提起的那個。」
「我記得。」他似乎並不驚訝,緩緩道,「本皇在榮府暫住時,是你伺候的本皇。」
她道:「正是奴婢。只是舊事,不想六皇還記得。」
「這也本不是什麼久了的事,何來舊事之談?」
她待要再說,靈曦不滿地插嘴道:「你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我都插不上嘴!六哥也是,怎麼就捨得撇下我了?」
他淡淡一笑,不再答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