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不願試藥
這樣的事實,讓人始料未及,書靖幽愣了愣,俊雅的容顏猶如雨後青竹,格外的清冷寧然。
「所以,娘親是不想琬夫人太難過,所以才騙她說,她的婢女沒有背叛她。」書靖幽如此說道。
「她已經那般,我又何必雪上加霜,讓她更加難受。」容秋芙淺淺的微笑,聲音比剛才聽起來要平和,但卻又多了一份冷寂。
書霽良和書蓉蓉雖然年幼,卻也通曉人情世故,聽到容秋芙這番感慨皆都沉默不言。
至於書雲箋,她只是隨意的撥弄著琺琅墨彩冰梅紋茶碗的茶蓋,眼神與剛才的透徹明晰相比,顯得怠懶而又散漫。「娘親,女兒覺得,關於琬夫人此人,你還隱瞞了一些事情,對嗎?」
此言一出,容秋芙的臉色依舊未有任何改變,但目光卻在一瞬間波動了起來,如無意中被撩撥的湖面一般,泛起了不容忽視的漣漪。
書雲箋捕捉到她的這一改變,嬉笑著說道:「反正現在無事,那就讓雲兒來猜猜,娘親到底隱瞞了什麼?」她支撐起下巴,笑容慵懶,清麗的臉容恍若被陽光暖暖包圍的一朵梨花,淡薄而又隨然。「若我沒有猜錯,梅影的孩子會死,梅影不能再有孕,這一切都是琬夫人暗中所為,她這樣做,無非是想要製造出一顆可以替她下毒的棋子,來達成自己的目地。」
此話讓書靖幽三人一愣,他們齊刷刷的看向容秋芙,似乎是在求證。
而容秋芙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點頭,「雲兒猜測不錯,從頭到尾,梅影的一切都被唐琬所利用,無論是她的孩子,還是她的仇恨。這十年,她所做的事情,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但這件嫁衣,琬夫人穿了十年,時間也夠久了,以後沒有什麼機會穿了。」書雲箋說。
「是啊,她們都是一時錯,一生誤,回不了頭了。」容秋芙嘆了一口氣。
書雲箋笑了笑,目光看向書靖幽,「所以啊!哥哥。」
「你想說什麼?」書靖幽聽到她的聲音,視線立刻移到她身上。
「所以哥哥要記得,只娶一人好,咱們父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要引以為戒啊!」書雲箋一本正經的教育書靖幽。
她剛說完,書霽良笑著從座位上起來,跑到書靖幽面前,「哥哥,要引以為戒。」
「對,哥哥要引以為戒。」書蓉蓉軟糯糯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書靖幽頭疼,這三個傢伙竟然開起了自己的玩笑。隨即,他正準備以長輩的身份逐一批評時,就聽到容秋芙這樣說。
「是啊,靖兒,要引以為戒,別像你父王這般,娘還想抱孫子呢!」
書靖幽更加頭疼了,怎麼連娘親都開他的玩笑?
看著他這表情,容秋芙笑了笑,對他說道:「靖兒,在這兒,娘要叮囑你幾句,娘知道你娶蕙櫻公主有別的理由,但既然決定娶她,便要好好的照顧她,對她的一輩子負責,就算以後碰到心儀的女子,也不能怠慢公主半分,知道嗎?」
「娘親,靖兒明白,靖兒不會負公主半分。」書靖幽站了起來,對容秋芙拱手一禮,十分鄭重的向她承諾。
容秋芙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是好孩子,娘親知道你一定能做到自己該做的事情。但感情,不是書上的問題,誰都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無誤的答案,若是真碰到喜歡的女子,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知道了,娘親,若真有那個時候,靖兒會處理好一切的。」書靖幽回答。
此時,容秋芙的目光又看向書雲箋,眼神格外的柔和:「雲兒,今日將王府所有人都召來,是想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此事說開,也是在告誡王府中的其他人,不要有什麼不好的念頭。這些事情,你聽聽便好,知道就夠了,不必太掛心,好好照顧青兒便好。」
書雲箋微笑著點了點頭,「知道了,娘親。」
「雲兒,人的一生並非書中的故事,一個故事的結尾總是美好的,無論過程如何。但人的一生卻時時刻刻被生離死別,被各種各樣的事情包圍,有些人甚至經歷了一輩子的苦難,結局也是悲涼凄楚。娘不求你像男兒一般頂天立地,忠義兩全,娘只要你記住,誰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誰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人?無論何時,娘只要你謹記這兩點。」容秋芙的語氣很嚴肅,但眼神依舊是母親才有的溫暖以及慈愛。
書雲箋知道容秋芙這麼說的意圖,也知道她是在告訴自己,北陵青對於自己的重要性。
這件事,過去她或許不明白,也在拒絕明白。就像是在被揭露真相的兇手,即使面對鮮血淋漓的現實,也想要苟延殘喘的掙扎。她當時就像是那樣,苟延殘喘一般的拒絕著自己心中的真實。
但現在,她很明白。
刻骨銘心般的明白。
「放心吧!娘親,我知道什麼對於自己來說更重要。」書雲箋對著容秋芙笑了笑,語氣聽起來十分隨意。但這卻是她現在,發自內心的真實以及堅持。
容秋芙明白書雲箋,點了點頭,「那就好。」她的注意力轉向書靖幽,「靖兒,你大婚之期定在八月初三,之間有一個多月時間準備,倒也不會顯得太過著急。但既然時間如此充足,那就在大婚之前將這樁婚事的所有都準備的妥妥噹噹,知道嗎?」
書靖幽知道容秋芙所謂的準備,也包括了蕭逢君身上的謠言,稍稍愣了愣后,才道:「娘親,靖兒心中有數,定然會在大婚之前,將一切處理妥當。」
「嗯!」容秋芙應了一聲,又出聲吩咐書蓉蓉,「蓉蓉,你身子差,在兄長大婚之前,你就留在疏梅山莊,夏日炎熱,你來回這麼走動對身子有損。」
「知道了,娘親。」書蓉蓉對著容秋芙甜甜的一笑,顯然對於這一安排,她十分的高興。
「娘親,有沒有什麼要特別吩咐我?」書霽良見容秋芙對自己的哥哥姐姐妹妹都吩咐了事情,立刻迫不及待的問自己。
容秋芙笑看著他,柔聲道:「良乖乖聽話就好了。」
「娘親,你不重視我。」書霽良大聲抗議。
當然,他的抗議淹沒在書雲箋四人的笑聲之中。
從乾院出來,書霽良和書蓉蓉拉著書雲箋的手不放,書靖幽只能隔著弟弟妹妹說話。他們身後大概隔了兩米距離,玉案等下人跟隨其後。
「娘此番之後,身邊大概要多事了。」書靖幽開口,笑容有些無奈,「女子之間的爭鬥,絲毫不下於朝堂的權爭、皇族的黨爭。」
「女子向來能頂半邊天,哥哥要是小瞧了女子,定然是要吃虧的。」書雲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書靖幽搖頭,「從你和娘親身上,我就明白不能小看女子。」言畢,他嘆了一口氣,接著道:「這件事情,關於琬夫人的部分確實是了結了,但紅夫人,關於她這方面,應該會很麻煩,但願這個麻煩不會牽扯到娘。」書靖幽對於王府女子間的爭鬥也是知道不少,但這種事情,不是他這個世子能夠阻止的了得。
「呵……」書雲箋很隨意的一笑,目光深邃的看著前方,「女子間的麻煩,想要不牽扯上身,並不容易,沒有麻煩都能無中生有,更何況府中擺著那麼一個麻煩?這世上,並不是有仇才報仇,有的時候,一個人的存在對於另一個人來說就是障礙,需要剷除。所以,即使你不做壞事,不去害人,甚至就算你是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豪傑,也不一定不被他人所害。」
書靖幽側頭看了書雲箋一眼,語氣有些無奈:「雲兒,你這話是在說九皇叔嗎?」
「天下人皆是如此,雲兒並未特別指何人,哥哥想多了。」書雲箋停了下來,目光看向前方的鵝卵石小徑以及一側的青石板路,「哥哥,蓉蓉勞煩你派人送她去疏梅山莊,我先去景王府了。」
「嗯,小心些。」書靖幽抬手替她整了整發上的步搖,那是一支淡青色玉石雕花步搖,雕的是牡丹花樣,富麗繁華,但這淡薄的青色卻給人一種秋初的涼意,步搖下綴著的白玉珠流蘇,叮嚀相撞,聲音平和而又寧緩。
看著那步搖,書靖幽想到那日在建章殿哭的肆無忌憚的書雲箋。
他若是想要自己的妹妹不再哭泣,就必須要改變如今的現實。
「去吧!」書靖幽笑了笑。
書雲箋點頭,「我走了,哥哥。」
回到景王府,書雲箋剛走到一蓮托生前,便被坐在前方漢白玉石台階上的老人嚇了一大跳。
「蘇爺爺,你怎麼在這兒?」書雲箋走到他的前方,出聲詢問。
「被那個臭小子氣的。」蘇頌厲聲開口,花白的鬍鬚因為他呼氣的動作微微顫抖著。
「怎麼了?」書雲箋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狐狸又惹你生氣了?」
「老頭子給他準備了一個藥方,可以緩解他的毒性,讓他試藥,他竟然不願意。」蘇頌對著前面的樓閣瞪了一眼,顯然是在瞪樓閣里的某人。
「為什麼不願意?」書雲箋有些奇怪。
「就是……」蘇頌剛準備說,便閉了嘴,只是將一張紙遞給了書雲箋,「藥方,你看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