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明挽,我們結婚.
87_87417061明挽,我們結婚。死死扣著那份請柬,她的手有些發抖。
客廳內靜謐了好一會,他看見她眼眶隱隱泛紅,原以為她會哭。
可是,並沒有。
深呼吸她將手裡的東西平靜放下,卻是沒再說話。
轉身她往外走去,可是轉身的瞬間眼底那些眼淚卻怎麼都忍不住。
腳下的步子還未移出去,她忽然蹲下,奔潰大哭。
她的哭聲很壓抑,隱忍著某種情緒,他心口驀的一抽,眼底的光芒一瞬間暗淡下去。
原來不是她足夠堅強,只是她習慣隱忍,今天若不是他拿出那張請帖,他不知道她的壞情緒要憋到什麼時候。
安靜的客廳里,回蕩著她一聲聲抽泣聲,清晰,又撕心。
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他面無表情從桌上抽了幾張面紙遞去她手裡。
明挽接過快速擦乾了臉上的眼淚,抬眸看向他問道:「你是不是一直喜歡揭別人的傷疤,你是不是特別喜歡看著別人狼狽不堪?這算不算高高在上的厲先生,一個讓人噁心的喜好?看著別人痛苦,這就是你的快樂?!」
面對她滿滿的質問,他第一次不善言辭了。
「看我被拋棄,你很開心是嗎?你覺得秦默不要我了,我就會給你當情-婦是嗎?厲彥成,你別做夢了,就算他不要我,他也一直藏在我心裡!而你,在我心裡和他還真的是不足以相提並論!」
那一刻男人心頭原本的愧疚一秒變換為火氣,一下湧上心頭,未經思考的回了句:「你把自己當什麼,他不要的破鞋,我憑什麼要撿起來?!」
那一刻她好不容易隱忍住的眼淚,再一次不可控制的湧出!她眼底的傷痛一閃而過,卻還是被他發現了。
他忽然後悔了,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
慌亂的低頭道:「抱歉,我…」
面對他的道歉,她忽然笑了,只是那嘲諷的笑容看在他眼底如此刺目。
起身她自言自語道:「是的,我的確很可悲。十多年的時間都沒能等來一句我愛你,十多年的時間裡,都沒有說出那句我愛你,真的很可悲。」
她以為在他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她是可以試著去祝福他的。不去找他問清楚,其實只是一直僥倖的以為也許事情會有轉機。
看見那張請柬的時候,她所有的希望灰飛煙滅。那張請柬毀的是她十多年的夢,毀的是她早已根深蒂固的一段情!
曾經他們也吵過鬧過,可是這一次,他似乎真的打算就此放棄她了…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可是儘管如此,這也只是她一個人的狼狽,厲彥成這個男人憑什麼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去嘲笑她的狼狽!揭她的傷疤!
起步她便欲從他身側走開,卻不想被他一伸手扯去懷裡。
她使力去推他:「你鬆手!」
掙扎中她手腳並用,可那個男人卻絲毫不為所動。
男人銅牆鐵壁般的身軀,將她緊緊困在懷裡。
頭頂傳來他歉意的聲音:「抱歉,我真的只是一時衝動。」
「可是你需知道,有些人只能是生命里的過客,不管逗留多久都改變不了他只是過客的事實。若是他真的愛你,任何理由都不是他放開你的借口。若是他真愛你,今天我和你決計不會看見這張請帖。」
胸口傳來溫熱的感覺,顯然她又哭了。
是的,任何理由都不能改變他放棄她的事實。
這樣的事實儘管殘酷,卻真實的存在。
那個她以為那個最不可能拋棄她的人,這一次親手推開了她!
好半晌,她從他懷抱退開:「謝謝你幫我舅舅的忙,不過,縱使秦默不要我。我也不會自甘墮落,淪落為別人的情-婦。」
這是原則,也是自尊!哪怕她一無所有,可是尊嚴這東西一定要有。
明家敗了可以東山再起,可是一旦自尊被人踩在塵埃里,就很難再找回。
這是姥爺很小就教會她的東西,哪怕在她曾經最狼狽的歲月里,也不敢相忘!
抬眸她堅定的目光看向他:「你幫我也好,不幫也罷,但我請你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不要落井下石。我知道您沒有必須幫我的理由,我也沒有奢求過,但是出賣尊嚴獲取幫助這種事我不屑。」
退開一步,她朝著他一鞠躬:「謝謝您的理解。」
起步,她從他身側走開。
那一刻一股嘲諷一瞬間蔓延全身,這女人的傲氣,讓這個一向無所不能的男人,忽然間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她似乎對他產生了一個錯誤的認知,難道他最近所有的一廂情願都還不足以說明,他對她的感情嗎?
到底是他表達有誤,還是她對他有偏見?他不知…
他可以接手她所有的狼狽,可是她似乎並不需要他的懷抱?
男人眸光一沉,他厲彥成給出去的東西,幾時有收回的道理?!這麼一想他堅定了某個想法,拿起外套跟了出去!
這種時候她需要一個人,心狠的來幫她做出決定!而他,不懼成為那樣的人!
轉身他飛奔出去。
早晨九點,這個季節的太陽已經有些炙熱。
院子里那兩顆梧桐樹下,蟬鳴聲不絕於耳,讓人煩躁,男人慌亂的步伐追出去卻連她的背影都沒看見。
幾步跑去出庫,可未等打開車門,口袋裡的手機便響了。
接通電話那斷傳來一道上了年紀的沉穩女聲:「彥成,最近工作很忙嗎?怎麼都沒見你回來?」
彼時厲母正在都城的另一座宅院里,修剪花草。
厲彥成握著電話的手一緊,隱約可聽見電話那端的鳥鳴聲,不由皺眉:「天氣這麼熱您又在外面,那些事都有幫傭去做,不要總是事事親力親為,你身體…」
能讓厲彥成說出這些話的人並不多,程茹雪算是為數不多的人裡面分量不輕的一個。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電話那端厲母輕笑道:「我這是老毛病沒什麼大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別光顧著操心我,我這次打電話是想問問你的私事。」
所謂私事,厲彥成知道指哪方面,可他現在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見他沉默,程茹雪大約猜到情況不樂觀。
嘆息一聲道:「還有件事想和你說,你也知道靜怡讀研結束了,我本打算讓她找個好人嫁了相夫教子。可相親了幾次她都不滿意,吵嚷著要去你的公司實習,你看如何辦?」
提起厲靜怡,男人眉頭不可遏制的皺了下。
然後沉了語氣道:「一個女孩子還是別折騰了,既然不想嫁人,那就讓她好好待在家裡陪你。」
程茹雪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可聽出他語氣里的隱忍的不悅之後,終是道:「也好,那你先忙,得空回來住住。」
厲彥成囑咐了幾句掛了電話,伸手一開駕駛室的門,卻忽然沒了心情!
重重摔上那扇車門之後,他又大步回了客廳。
彼時,明挽從他這裡出去,剛坐進車裡便接到她舅媽的電話。
再等趕到明家的時候,柳絮已然又哭的泣不成聲了。
斷斷續續的說完,她到底知道意思了。
柳絮等不及暗地裡給人塞錢想要找點將舅舅弄出來,可是沒曾想弄巧成拙,她這麼一衝動倒是讓明浩威的嫌疑更大了!
明挽扶額,心情有些糟糕:「你找人通路子的時候,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
沙發上柳絮哭哭啼啼:「我以為能靠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情,我想不行就死馬當活醫,指不準人就出來了呢!我也是聽人透了口風,這才出手的。」
「舅媽,你這麼一行動反倒讓舅舅變得更被動了!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個陷阱,人家現在找不到舅舅的錯,定是故意放出風讓你路出馬腳。可你倒好,本來沒什麼事,你偏偏往有事上面使力!」
被她這麼一分析柳絮懵了,她當時真是急糊塗了沒想這麼多。可現在被她這麼一提醒,簡直悔的腸子都青了!
「那現在怎麼辦?我送都送了。」
明挽不說話,現在只能靜觀其變。希望事情真的不要像厲彥成說的那樣,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商業預謀,她真的沒有把握明浩威最後會順利出來,畢竟她對於這方面也是了解甚少。
「挽挽,你不是說蘇文博答應幫忙,他可有辦法?」
提起蘇文博,明挽心口一沉,這個人遠比他想象中還要惡劣!
起身她說道:「我去找他問清楚,你先別急,也許事情有轉機也說不準。」
現在雖然那財務主管一口咬定是受舅舅指使,可是畢竟現在沒有直接證據是他授意,就算她舅媽一時衝動做了錯事,可是也不至於就此定罪。
出去給蘇文博通了電話,得知他在公司她便趕過去了。
公司一樓前台見她直往樓梯口去,忍不住叫道:「小姐,請問你有預約嗎?」
明挽頭也不回道:「有,你可以打電話給你們蘇董查詢。」
蘇氏大樓里的人能夠認識的只有一個蘇紋大小姐,她明挽算什麼呢?其實不怪別人不認識她,有時候她自己都會有些惱恨她這樣尷尬的身份!
電梯直達八樓,直奔蘇文博的辦公室而去。
輕敲幾下以後,她推門而入,跨進去的那一刻她順手反鎖了門。
蘇文博的目光自一堆文件里看向她,算不得客氣也聽不出疏遠的語氣:「坐吧,要喝什麼我讓秘書送進來。」
明挽徑自走去他面前道:「蘇先生,不好意思您這麼忙我還來耽誤您,請見諒。」
蘇文博翻著文件的手微頓,放下手裡的東西他抬眸看向她。
嘴角那抹勾起的那抹笑意顯得十分僵硬:「無論你承不承認,我們還是父女,既是父女就沒必要說話如此生分。」
他這番話聽著就像是要拉近和她的關係,從前的她最是聽不得這些隱隱遷就討好的話語。可今時不同往日,她對他僅剩的期待,已經在三年前徹底泯滅了!
現在的蘇文博在她眼裡只是一個精於算計的商人,無關親情!
不過考慮到明家現在的情況,她並沒有急著反駁他這句話,淺笑道:「感念蘇先生還記著我們之間這層關係,我舅舅的事不知蘇先生可有辦法?」
聞言蘇文博先是有些為難的一蹙眉,之後又沉默幾秒才嘆氣道:「事情有些難辦,不過我正在找人疏通關係,想辦法搞清來龍去脈。不過,恐怕一時辦會人是出不來的。」
那時她真的有一股衝動,想要問問他這件事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可到底是忍住了,畢竟這時候打草驚蛇絕非良策!
強壓下心頭質問的衝動,她淺笑勾唇:「那就勞煩蘇先生了,您放心蘇紋的事我也是會放在心上。我和蘇紋的關係可近可遠,就像我和厲彥成。蘇先生要是誠意幫忙,我自會謹慎處理其中關係。你和我舅舅說到底也算沾親帶故,幫不了也沒什麼,別拖後腿就好!」
蘇文博也算在商場打拚多年,她話里的警告他又豈會不懂。
這個黃毛丫頭居然想用厲彥成來壓他,還真是天真!
不過這也沒關係,他一直信奉一句話,姜還是老的辣!她也好,明浩威也好,都不足以成為他的對手!
「你想多了,我自會儘力而為!」
微笑點頭道謝,告辭離開。
辦公室內,蘇文博看著那扇合上的門,眸光暗沉無比!
他這個女兒,似乎比三年前聰明不少。不過再聰明又如何,她也還是他的女兒,她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預測之中!
彼時蘇文博自信滿滿,卻不知人有時候太過自信就是自負,人被逼到一種絕境都是會變的,明挽也不列外。
明挽從蘇氏大樓出去便和律師約了時間,時值中午路上行人很少,掛了電話她忽然覺得凄涼無比。
這座城市她生活了很久,可是竟沒有一處地方讓她覺得溫暖過。她此前的唯一的溫暖便是在秦家的那段時間,可惜好景不長。
現在就連那個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也推開了她。她告訴自己他要訂婚了,她不能失控,不能去找他,即使是十多年的感情,也不能讓她丟失了尊嚴!他已經不要她了,她真的不能再拋棄自尊。
她一直試圖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去想那些事。可是像這樣獨自一個人行走在街頭,疲憊,心酸還是控制不住一瞬間湧上心頭。
現在的她只剩一個明家,只剩這唯一的依靠,可現在她們正處在水深火熱,而她深感無能為力。
彼時一零一大樓內,張君站在厲彥成辦公桌前,一項項記錄著那人吩咐的事情。
男人一邊埋首於一堆文件里,一邊道:「找一個對稅法這方面有經驗的律師,另外查清楚蘇文博到底給明浩威使了怎樣的絆子,越快越好。」
而明挽並不知,在這樣艱難的時刻,在她明確表明自己的態度之後,有一個人竟還願意替她操心。
她以為商人重利,厲彥成更是,可到底估低了她在他心中分量。
其實厲彥成心中比誰都清楚,這場感情他一開始就輸了,一向項無往不利的他早就敗的一敗塗地。她現在的確不愛他,也許短時間內他都沒希望走進她心底。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不愛又怎麼了,哪怕能讓她感動也是好的。至少感動了,他在她心裡就不會再是陌生人。
而明挽固執的以為他對她從未真心,所以以至於後來那一幕發生的時候,她真的有些難以置信…
六月,溫度持續升高,這樣的溫度熱的人心煩氣躁。
此時的明家就像溺水的人,做著垂死掙扎。
最近的各大報紙頭條,皆是一個信息,秦,何,兩家的盛大聯姻。
她一直試著忽略這樣的信息,她一直以為事情最後肯定會出現轉機,可是越來越的事實逼迫她無法逃避事實。
相識十二年,她以為他們就算不是心有靈犀至少也是了解彼此的。若他早已愛上何微微,又何必對她說那些曖昧不明的話。
若他早已愛上何微微,又何必三番兩次為她捨生忘死,她想不通。
他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可是這一次他確實做了讓她驚訝的舉動。
茶几上又是一份關於他們的報紙,畫面是他溫和淺笑,身旁站著何微微,她臉上是幸福如花的表情。
閉了閉眼,她強迫自己鎮定,拿起手機給他發信息:東城路藍灣咖啡,若是有空,出來一敘。
這樣的時候,她需要聽聽他的意見,就算不為自己為了明家,她還是想和他見一面!
放下手機她沒有等他的回復,收拾了下就出去了。
咖啡廳的一角,明挽坐在那裡焦躁的等著。
大約三十分鐘后,人到了。
不過,來人並非秦默,而是…何微微。
明挽心口陡然一沉,失望一瞬間蔓延全身,他竟連見她一面都不肯,他究竟是將她當成怎樣死纏爛打的女人了?他究竟以為她有多不識大體,竟讓何微微來打發她?!
一瞬間心頭思緒萬千,悲涼不已。她在他心底,到底是怎麼樣的地位呢?她有些模糊…
十二年,終究代表什麼呢?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那也許不過只是她一個人的十二年罷了。
虛夢一場,大抵如此吧。
何微微在她對面坐下,儼然一副秦默代表人的樣子:「明小姐,秦默最近為了訂婚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特意讓我陪你聊聊。」
明挽低眉攪著面前的咖啡,再不想多說一個字。
對於她的沉默,何微微自動忽視。
勾唇淺笑道:「明家的事我們已有耳聞,作為相識多年的朋友,我們確實應該幫一幫,不過…」
說到這裡她刻意停頓了下,明挽攪著咖啡的手一頓,卻還是沒有開口。
只聽何微微又道:「秦默讓我轉告明小姐,最近瑣事繁多,恐無暇分身。」
聞言明挽霍的一抬頭看向對面的人,脫口道:「你撒謊!」
何微微笑了:「這種時候我還犯得著對你撒謊嗎?明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誠心想幫,今天又怎麼會只讓我來見你?你以為他不知道明家現在的處境嗎,你以為他為什麼從未主動聯繫你了,不過是因為想要和你斷個徹底罷了!你有你的驕傲,既然他已放手,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噹」——
明挽手裡的勺子猛一下墜落在盤子里,發出清脆的響聲。
心口一抽,可是何微微說道沒錯,她有她的驕傲,這樣的驕傲不允許她在何微微面前輸!
偏頭她看向窗外刺目的陽光,彷彿看過那些陽光便可阻止內心那些讓人糾結讓人疼痛的想法生長下去。
片刻后她面色如常,平靜的語氣道:「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何小姐終於如願以償,生活處處是拐角,你永遠不會知道它會在哪個路口突然給你重重一擊。總要有人笑有人哭,我們只能,且行且看。」
話落,只見何微微張了張嘴還欲說些什麼。
明挽一起身拿起座位上的包,笑道:「抱歉,我還有事不能陪何小姐久坐了。賬已結完,你若是喜歡這裡的風景,多看一會也沒事,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它是否還會在呢?」
何微微氣的咬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也還得顧及形象,只得看著那女人消失在自己眼前卻無計可施。
彼時厲彥成的辦公室里,張君站在那裡彙報著情況:「先生,你說她會去訂婚現場嗎?」
厲彥成長指敲著桌面眸光一沉,對於這件事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這樣的一個女人,她不去一趟,又如何甘心呢?
一抬眸看向張君道:「三號的行程給我空出來。」
此行他是必然要陪她去的,不去她如何能對秦默死心,她不死心他又如何有機會?!
張君一點頭退了出去,心中雖然有疑惑卻還是未多言。
三號,轉眼即到。
當厲彥成和張君坐在車內,看見那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酒店大門的時候,張君不得不承認他們先生確實足夠了解這女人。
她不僅來了,還很張揚的來了。
那一襲紅裙艷麗又耀眼,秀美微卷,恰到好處的嫵媚平添一分獨特風情。她向來喜好素色,今天穿著這麼張揚的顏色倒是頗為吸引眼球,厲彥成手裡那根煙燃燒殆盡。
偏頭他掐滅輕彈一下衣袖上的煙灰,一開車門走了出去。
今日是她的最後一搏,他自是要陪同的。
男人腳步踏進大廳,一眼便搜索到那女人的身影。她的焦躁不安即使在那精緻妝容下,依然無法全部阻擋。
男人深邃的目光微沉,有侍者端著酒從身邊經過。一伸手他拿過一杯仰頭喝完,他覺得自己是瘋了!真是瘋的徹底!
放下那隻空酒杯,他起步向那個女人走去,卻見那女人直奔秦默而去。
彼時秦默正被何微微挽著胳膊,餘光瞥見追過來的明挽,拉著人就想避開她。
這一場競相追逐的遊戲里,最終還是何微微拉著人順利走出去。
而她,卻被厲彥成半路截住去路,眼睜睜看著秦默的身影消失在大廳。
她心頭惱怒,伸手去扯那個男人的手:「厲先生,麻煩你讓一下!」
大約心情不好的緣故,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善。
男人眉頭一蹙,盡量平靜的語氣問道:「木已成舟,你還要去找不痛快?明挽,你可不是這麼不知分寸的人!」
其實按照他原先的計劃就是讓她追,讓她問!可是眼見她接近秦默的那一刻,他忽然後悔了!
他們之間十二年,誰能保證秦默會不會臨時反悔呢?!
如果他臨時反悔,那麼輸的就是他了,他怎麼能輸?!
「我是不是知分寸的人不需要厲先生提醒,請你讓開!」
她語氣里的急切不悅十分明顯,可那個男人卻是一把拖著她去了角落。
被困在那方角落裡,她忽然理智全無:「你讓開,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走!」
她伸手推著面前的肉牆,可那個男人猶如銅牆鐵壁,不動分毫!
掄起拳頭她毫不客氣砸在他身上:「厲彥成你給我讓開,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憑什麼攔著我?!」
他早已怒不可遏,卻還是生生壓下那股火氣。
一把握住她的手,他抬腳一下踩在她裙擺上:「你要是敢追出去,我就踩落這裙擺!」
聞言她忽然安靜了,然後笑了:「隨你,我不介意。」
他的警告回蕩在耳邊,她眼底漾起霧氣。
原本是惱的,可是在看見她眼底的水花之後,他忽然就於心不忍了。
一轉身,她毫不猶豫離開。
可是他終究沒有她狠心,腳步一抬他終是放行了。
大廳內依舊喧嘩無比,那個女人拖著裙擺飛速跑了出去。
酒店的噴泉池邊找到了秦默和何微微,噴泉嘩啦啦的水聲在寂靜的夜色里尤為清晰,她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她抓著裙擺的手一緊,對著他的背影叫道:「秦默。」
彼時那兩人一轉身看向她,何微微正欲上前,卻被秦默一下拉住制止了步伐:「你先進去,我一會就來。」
何微微不甘心的掙扎了下,卻被秦默使勁一掐手腕,他的語氣已不似剛才那般溫和,多了分不耐:「進去!」
他鮮少這麼厲聲說話,她顯然有些怔住。瞪了一眼站在那裡的明挽,終是氣哼哼的走開了。
這個角落還算偏僻,沒什麼人經過,他站在那裡看著那一襲紅衣的女子,眼底是她早已分辨不出的情緒。
他不走近,她只好邁著步子靠近。
今夜月色十分透亮,她站在他面前,以至於他可以一眼看透她眼中的委屈。
他眉心微不可見的跳了下,面上卻依舊平靜無波。
明挽心中情緒翻湧,這些天他一直避著她,躲著她,她真的很想要一個原因。
可是出口卻變成:「你知道我舅舅出事嗎?你知道…」
她想他一定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話,又怎麼忍心她一個人奔波這麼久呢?所以,她寧願,他說不知道!
可是不等她說完,便聽他輕飄飄的一句:「我知道。」這三個字,輕易打破她所有期待。
她眼底閃過錯愕:「你知道?!」他說他知道,可他卻未曾關心過絲毫,這代表…
秦默面色如常:「我認為,有人能幫你解決好這些事。」
她心口一涼再涼,他眼底的淡漠刺痛她的心,她不明白他們之間為什麼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苦笑出聲:「你認為,誰能幫我解決?」
周遭突然起了風,月色一下暗淡了下去,看這轉變似要下雨。
他眉心再次皺了下,卻是果斷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厲彥成。」
她忽然笑,笑的滿臉是淚,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真的很想大度的說一句:祝你幸福。可是真的太難,她說不出口!
一轉身,她飛速跑了出去。
彼時電閃雷鳴,大廳內厲彥成目光陰沉的看著那女人一襲紅衣在夜色狂奔而去。
紅色的裙擺在閃電中,劃出一道駭人的弧度。
眸光一沉,他追了出去。
秦默站在噴泉池邊,怔了一會,後來許是擔心她出事,也跟著追出去。
大廳外,何微微站在那裡撕心裂肺叫著他的名字:「秦默,秦默!」
而他恍若未聞,一陣風樣消失在那些電閃雷鳴中。
三叉路口,厲彥成追到那女人。
她臉上精緻的妝容在眼淚的洗禮下,早已花了。他拉著她的手腕,掏出西裝口袋裡的手帕去擦她的臉。
本來是個裝飾,卻沒想到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可那些眼淚卻怎麼都擦不完,越流越多。
他雖然心疼,可卻不想去勸,她再為別的男人哭,他為什麼還要去勸?就讓她哭吧,哭這最後一次又何妨!
哭完了那個人也許就能從她心底徹底消失無蹤,那就哭吧,沒什麼不好!
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擦著她的眼淚,直到眼淚沾濕整條手帕,她還是沒能止住哭泣。
男人忽然沒了耐心,伸手一把將人扯進懷裡,眼底是她看不見的晦暗。
她在痛,而他在陪著她一起痛,她為別人而痛,他卻要為她而痛!
懷抱里她的身體瑟瑟發抖,很快胸口傳來溫熱的感覺。那是她眼淚的溫度,灼熱,燙心。
秦默追過來的時候,她正趴在厲彥成懷裡哭的狼狽。
「挽挽。」他心口一刺,終究叫出了她的名字。
懷抱里的人僵了下,好半天沒有動作,也不見哭聲。
厲彥成將人從懷裡拉出來,有些粗糙的指腹略過她的臉,擦乾上面的淚。
然後一轉身,往小張開來的車而去。
小張的車停在路頭,離這裡有些距離,坐在車內聽不見這邊的談話,卻還是可以看見這二人的舉止的。
車內小張皺眉道:「先生,就這樣讓他們…會不會。」
他的話說的隱晦,可厲彥成懂了。
男人拿起打火機從煙盒裡敲出一支煙,夾在指尖點燃輕吸一口,眉宇間是散步開的愁緒。
緩緩吐出煙味之後道:「不會,秦默做不出這種事。」
私奔?這種事需要魄力,而秦默顯然欠缺這種魄力,因為他顧慮太多。他總是想要事情完美,難以兩全是必然,於是這糾葛中總有一個人會受傷,顯然明挽現在就是那個受傷的。
車廂內很快煙霧瀰漫,滑下車窗,男人寒氣逼人的目光投向剛剛離開的地方。
這天氣陰晴不定,剛剛還滿月,此刻已經狂風不止。
她站在那裡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原本奪目的紅,此刻卻反倒襯托出她的一身狼狽。
雷聲想起的那剎他終究開口道:「對不起。」
這三個字輕易讓她情緒徹底崩塌,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往外冒。
她明明告訴自己既然已經輸了,不能再輸的那麼狼狽,抬手她拚命去擦臉上那些眼淚,直到臉頰被她擦的發疼。
「秦默,我看不起你!」
她悲切的聲音在夜空里響起,尤為清晰。
他心口一抽,卻是未做絲毫反應。
哆嗦著手她從手拿包里一件件掏出東西,他輕易認出那些東西,那些…曾經都是他費盡心思送她的生日禮物。
「這是十八歲那年,你送我寶石項鏈,我後來知道它的寓意是等你長大。十九歲那年你送我一首法語歌,我聽不懂去百度,歌名翻譯成中文是等你喜歡我。」
許是情緒過激,她聲音顫的厲害,而他卻依舊面無表情、
她從不知道他原來也是隱藏情緒的高手,此刻的她已然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一低頭她找出一本書,翻開裡面那張書籤:「這是我二十歲你送我的書,書籤的反面寫著,卿之我所系。那麼我現在想問問,這句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目光一刺,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種時候還能說什麼?說什麼都顯得多餘…
「二十一歲那年,你說沒有準備禮物,要對我說一句很重要的話。我現在想知道,那句話難道不是我喜歡你嗎?你告訴我,你如果不愛我,為什麼要在一次次危險面前奮不顧身抱住我!」
空氣里只剩下她撕心吼聲:「你說,這些東西都代表什麼,請你解釋清楚!如果這都不是愛情,請你告訴我,什麼才是!」
他們明明兩情相悅,為什麼現在故事卻演變成她一人一廂情願。明明是他在她退縮的時候說,前路有我。可是為什麼結局卻變成,她對他死纏爛打?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卻又無力回天…
因為他對她心死,縱使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一個心死的人。
他的沉默徹底激發出她的壞情緒,她將手裡的東西猛一下砸在他身上:「既然是夢一場,這些我都不要了,還給你!」
她真的太倔強,哪怕在這種時候,哪怕她真的很想挽留他,也未曾開口說一句喜歡,或愛你。
秦默低頭睨著地上散落的東西,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道:「送出去的東西沒用收回的道理,既然你都不需要,那麼。」
說著他一彎腰拾起那些東西,然後盡數扔進垃圾桶。
「咚」的一聲,那些東西瞬間跌落在那個又臟又臭的黑暗中。
她忽然安靜了,然後笑了。
笑自己愚蠢至極,笑自己在那些過去的年華像個傻瓜一樣痴心念著一個人。
瀕臨奔潰的情緒終究還是被她控制住了:「我以為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開,卻不知道分開我們的恰恰是你。你是我唯一一個沒有設防的人,可是你卻重重傷了我。我做好陪你浪跡天涯的準備,甚至刀山火海我都願陪你走,可惜我如何會猜到你原來是不屑的…不屑我的陪伴。」
他心口抽痛的厲害,可卻不能表現出絲毫。他以為這些天他已經練就的夠好,可是當親耳聽見她說這些的時候,他心口還是隱隱犯疼。
「如果你說帶我走,無論天堂地獄我都與你同行!」
這大約是她站在這裡說的最卑微的話,可是…
他已然不在乎,淡淡回了句:「不需要,有人會陪我。」
她眼底傷痛一閃而過,已然明白他在說誰。
抿唇她問道:「所以你這次回來,就是因為何微微嗎?」
苦澀從心尖一路蔓延至嘴角,他輕輕的回了一個:「是。」
我從來都是為你而來,可卻永遠也不會告訴你。
「不會後悔嗎,永遠都不會嗎?」
回答她的是他一個堅定的:「不。」
其實早已悔過,可他再也不會讓她知道。
仰頭望天,她極力忍住想要再度翻湧而出的眼淚。
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了,轉身無力的離開。
車內張君鬆口氣道:「明小姐過來了。」
克制住拉住她的衝動,他一轉身往馬路那邊走去。
每走一步心口隱隱作痛,轉身瞬間,她站在那裡看著馬路那端的人。
隔得太遠,她哭到視線模糊的雙眼已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徹底卸下偽裝。
他裝的那麼若無其事,可騙的了她,卻是無論如何也騙不了自己。
她看不清他,而他卻能清晰看清她臉頰兩行清淚。
彼時車鳴聲不絕於耳,她在這一片噪音中歇斯底里:「秦默,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其實不光他是逃兵,她也是膽小鬼,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喊出深藏心底多年的話。
她以為那片噪音中,他不可能再聽見這句話。
事實上他確實沒聽到,可是他看懂了。她不知道他因為聽力衰弱學過唇語,所以他看懂了這句話。
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鐵石心腸,可是在看見她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內心還是毫無意外起了漣漪。
深呼吸,她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他忽然像個瘋子一樣往斑馬線那端衝過去,可惜那時她已轉身,看不見他的瘋狂,更看不見他眼底的急切。
彼時車內厲彥成一偏頭便見秦默欲穿過馬路,他心頭一沉,一開車門拿起座位上的外套向那個女人走去。
紅燈正起,秦默被堵在那條斑馬線中間。喇叭聲,謾罵聲一時四起。
幾步之遙,卻已是天涯之隔。他被圍在路中間,進退不得,只能無力的看著她的身影漸行漸遠。
這一次換他歇斯底里:「挽挽,挽挽!」
噪音太多,而她已然走遠,早已聽不見他的呼喚。
厲彥成迎上去,那件黑色外塔披在她肩頭。他只覺最近這段時間她似乎又瘦了,明明是同一型號的衣服,這一次披在她身上好像更顯大了。
她腳步無力險些跌倒,幸虧他一把扶住。男人堅強有力的手臂橫在她肩頭,堅定帶著她一步步離開秦默的視線。
那時厲先生想,這應該是他們此生最後的糾纏了。
此後無論秦默那個男人曾經在她心上開過怎樣燦爛的花,都不可能再復活了。她這一次傷的太重,對於秦默只能是心死。
十二年又如何,該散的人終究要散。
「送你回去。」
她腦袋嗡嗡的,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只是任由他擁著她離開。
綠燈再起的時候,她已然消失在了秦默的視線里。
疼痛一瞬間蔓延全身,密密麻麻的像要侵襲他所有感知。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茫然無助的像個孩子。
綠燈的時候,他踏過那條線,卻再也找不到她。他像個瘋子一樣去翻垃圾桶,找那些剛剛被他扔掉的東西。
裡面惡臭熏天,他原本整潔的衣服早已骯髒不堪。
何微微找過來的時候,他依舊像個傻子一樣,手裡握著那些臟到看不清原貌的東西立在那裡。
她領著他回去,一路無言。
厲彥成那輛黑色轎車剛拐出路口,便聽那個女人說道:「停車。」
小張偏頭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厲彥成,見那個男人微一點頭,便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
明挽一開車門徑自下車,彼時車外電閃雷鳴,她那件紅色裙擺在夜風中恣意飛揚。他有一種錯覺,彷彿她隨時會隨風而去,消失在他眼前。
車內,男人森冷的眸子注視著那女人一步步消失在他眼前。
他懂她的驕傲,她不希望將狼狽表露於人前,不想看見別人憐憫的目光,哪怕輸了那也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因為懂得,所以這一刻,他才強壓下衝動沒有追出去。
眼看這天色就要下雨,張君不由皺眉道:「先生,這樣讓她一個人走,真的沒關係嗎?」
男人眸光一暗,說了三個字:「跟著她。」
他一直以為這個女人是冷靜理智的,他不認為一場失敗的感情就能將她打入地獄。一個從小顛沛流離,一個堅強到可以從自閉症走出來,一個可以在水深火熱的蘇家熬了十二年的人,應該是足夠堅韌的。
明挽捏著手拿包,臉上原本精緻的妝容已被眼淚洗刷的差不多。沒再哭,因為早已痛到麻木,哭不哭都無所謂了。
她不知道那輛車依舊跟在她身後,也沒有回頭看過。
張君的車距保持的很好,從明挽下車不足五分鐘這段時間內,厲彥成已經燃燒了兩隻煙。
車廂內的氣氛壓抑的嚇人,他在剋制,剋制著自己想要發瘋的情緒。
沒一會車窗玻璃上傳來「噼里啪啦」的雨點聲,這雨來的快而猛。不消片刻,車外已形成一道水霧。
明挽一瞬間被淋成落湯雞,可是她腳下的步伐依舊不急不緩。
厲彥成掐滅了煙,抬眸看著前面那道紅色身影在這暴雨里,不閃不避。
那時他想,就讓她淋吧,淋醒了最好!
可是她忽然不走了,她縮在路邊將自己抱成一團。濃濃語霧裡,他不知道她是在哭,還是想要躲雨。
車內張君一皺眉道:「先生,真的不管嗎?要不要我去買一把傘?」
男人眸光一緊,然後猛一開車門,抓起那件外套走了過去。
走近他才發現,她確實是在哭。
當那件外套落在她頭頂的時候,她已然哭的忘我,沒有絲毫反應。
男人身上的襯衫西褲一瞬間被澆灌的徹底,緊緊黏在身上。
他胸口起伏很大,不知是氣的還是心疼的成分更多。
彎腰他伸手去扯她起來,她躲了一下,可也許是蹲太久腳麻了,她一下跌坐在地上。
這麼大的雨一件外套根本不頂用,很快便濕透了。
男人薄唇抿成一條線,內心火氣洶湧澎湃卻無處釋放。
深呼吸他終是忍住那些情緒,緩緩在她身邊蹲下,一把握上她肩頭,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
「回去吧,別鬧了,不值得。」
她臉上的淚混著雨水,他分不清,可她眼底的委屈卻怎麼都忽視不了。
他伸手欲抱起她,卻不想被她猛一下抱住:「厲彥成,厲彥成…」
她悲戚的聲音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很輕,在這樣的暴風雨夜幾乎輕到聽不清。
可是他確實聽見了,心口一緊,他越發用力抱住她。
懷抱里她哭到哽咽的聲音像在質問,又像在敘述:「為什麼他們都要拋棄我,在我六歲的時候母親拋棄我自殺了,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院長拋棄我,送了我去秦家。我以為那裡是我的天堂,卻不知道那才是踏入地獄的開始。」
他眉頭止不住皺起,眼底情緒晦暗難辨。
「而蘇文博那個本該我最親近的人,在我二十一歲那年將我賣給一個年近五旬的人,一場婚姻毀了我所有美夢,打破我所有期待。我以為離魂了就自由了,可是最後卻被最信任人傷的徹底。你說這是為什麼呢?你說這是為什麼?你說…」
說到最後她意識越來越渙散,聲音也越發輕。
那時他還未能察覺她的異常,心口猛的一抽,他道:「也許,只是因為他們都不夠愛你。」
話落,懷裡的人腦袋一歪徹底倒在了他懷裡。
抱著她的手一抖,他驚叫出聲:「明挽!」
張君買了傘跑過來撐在厲彥成頭頂,男人一把那女人快步走去車邊。
之後黑色的轎車像一陣風,快速消失在那夜色里。
厲家大宅里,那個上次明挽留宿過一夜的地方。
男人抱著渾身濕透的女人快步上樓,眼底儘是駭人氣息。
家裡本就為數不多的保姆,怯怯的站在客廳兩旁,見他懷裡抱著一個女人都很詫異,可誰也不敢多問。
男人一貫沉穩的步伐此刻十分慌亂,瞥了一眼呆立的人,語氣不悅:「徐潔上來!」
張君站在客廳里打著電話:「李蕭你怎麼還沒到,在車上我不就給你打過電話了?你屬烏龜的嗎?!」
電話那端的人和張君慌張的語氣截然不同,十分沉穩:「急什麼我這趕過去,最快也得三十分鐘。」
李蕭心中隱隱好奇生病的人到底何方神聖,不是厲彥成,誰能將一貫嚴肅的張君急成這樣?
趕到厲彥成那別墅的時候,徐潔已經幫明挽擦拭過,換了一件厲彥成的襯衫。
一開門便聽那個男人指責道:「怎麼這麼半天!」
李蕭瞥了一眼床上的昏睡的女人,那女人臉頰紅的厲害,顯然是發燒了。
在他到來之前顯然已經做過降溫處理,放下醫藥箱他伸手拿開她額頭的毛巾,試了下溫度。
一番檢查后,他得出結論:「沒什麼大問題,吃幾顆感冒藥應該沒事。」
起身他從要藥盒里翻出一盒感冒藥,還有一瓶退燒藥。
徐潔聞聲,立即退出去找水。
厲彥成不放心的開口:「她昏倒之前情緒較激動,會不會有些其他有些問題?」
聞言李蕭笑了,一轉身恰好對上那男人擔憂的神色。
故意道:「那她這是急火攻心啊,得好好治,治不好可別留下什麼後遺症。」
厲彥成果然上當,急道:「那你倒是治啊!」
那架勢頗有些威脅的味道,治不好你就別想再出這個門!
李蕭扶額笑聲怎麼也止不住:「厲彥成,真難得也能看見你為一個人驚慌失措。我的醫術,還用懷疑?」
聞言厲彥成鬆了口氣,可下一秒又有些惱,他這是被人耍了!
李蕭正欲開口再次打趣的時候,徐潔已然端著水進來。
沒再說話,他拿著醫藥箱下樓。想來是從這男人身上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想要了解情況得從他的親信身上下手。
樓下李蕭站在張君面前,他一個人嘀咕了半天,最終只換來別人輕飄飄一句:「不清楚。」
「你啊你,跟厲彥成那個人簡直一路貨色!都是自己人裝什麼一本正經,不嚴肅能死嗎?少廢話,給我說清楚!」
他本來不是個八卦的人,可厲彥成這個不近女色的人竟也會莫名緊張一個女人,這舉動著實讓人好奇。
誰讓他平時形象太好,太過清心寡欲呢,他曾經可是一度懷疑他們英明神武的厲boss是個gay…
為此他還憂心不已,惋惜不已,不過現在看來,他的擔心真是多餘了。
張君答非所問,對於他的好奇心置之不理,語氣嚴肅:「不許用貨色這個詞,形容先生!」
「得,你不說我也不問了,反正總會知道。」
真不愧是主僕,都是死鴨子嘴硬,死活撬不開!
二樓,徐潔餵了葯放下水杯。
起身道:「先生這裡交給我,您先去洗澡吧,小姐醒了我會叫您。」
厲彥成偏頭看了一眼床上依然昏睡的人,起步走了出去。
明挽醒來是在第二天一早,大約五點剛過她便醒了。
那時候徐潔正換了一杯溫水放在她床頭,見她醒了便笑道:「起來喝杯水吧。」
站在床邊的人是一張陌生的臉,看上去四十來歲,是個穩重的中年女人。
明挽支撐著坐起,接過她遞來的水喝了幾口,將手裡水杯放在床頭,她有些歉意的一低頭道:「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徐潔臉上是得體的笑容:「小姐客氣了,不知該如何稱呼?您貴姓?」
「免貴姓明,您叫我明挽就可以。」
病了一晚上讓她此刻的聲音聽上去格外虛弱,面色也有些蒼白。
徐潔暗暗打量過這女孩,面容姣好,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女孩子的目光,她的目光很沉靜,沒有一絲浮躁,有些不符合這年齡的清冷。
「廚房給您熬了粥,您是要在樓上吃,還是下去吃?」徐潔禮貌的詢問她的意見。
明挽正欲開口說些什麼時候,卻聽房門「嘎達」一聲響,然後厲彥成那個男人走了進來。
眉頭一簇,她眼底詫異一閃而過,隨即又變為瞭然。
徐潔收了床頭柜上的被子,默默退了出去。
她坐在床頭微低著腦袋,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昨晚昏倒之前說的那些話她似乎還有印象,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當時就一時衝動,抱著說出那些話了。
她其實不是一個習慣去回憶的人,尤其還是回憶那些不好的記憶。
這個男人被她拒絕過,甚至被她直言不諱的罵過,可是他也見識了她最狼狽的時候。
好像每一次她的狼狽,都少不了他的參與。尤其是在經過昨晚她那慘痛的愛情一役之後,再次見面,真的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厲彥成一邊扣著襯衫的袖口,一邊朝著她走近。
思量再三她開口道:「謝謝。」
可話剛說完,她額頭一熱,他的寬厚的手掌便覆了過來。
她下意識退開,卻聽他說道:「別動,我看看有沒有退燒。」
這樣的舉動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裡像個小孩子。
抬手欲撥開他的手,他卻已然收了手道:「沒事了。」
她臉頰隱隱有些發燙,坐在床頭不知所措:「昨晚的事,我…那些,希望你忘記。」
厲彥成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女人,眼底閃有些過於深沉。
然後故作不解的問:「什麼?」
她想讓他忘記什麼,是她在秦默的訂婚宴失控追出去做最後的挽留?還是雨夜裡馬路邊上她抱著他失控的哭?或者是失控敘述那些不堪往事?說實話這其中的哪一件他都不想記起,可奈何太過刻骨銘心!
她忽然不想解釋了:「沒什麼,當我沒說。」
一低頭卻瞥見身上那件寬大襯衫,她眼底驀的起了一絲驚慌。
「我的衣服,誰換的?!」
他本不想捉弄她的,可誰叫那時她眼底的光芒太過奪目,一時起了戲弄之意。
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然後漫不經心的語氣道:「你猜。」
大抵那時她太過急於知道答案,所以未曾留意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不等她再次開口,他一轉身從容的步子跨了出去。
明挽坐在床上苦惱不已,他最後那兩個字太過模稜兩可,她猜不透,確切的說是不太願意去想那種壞結果…
厲彥成這個人-大約是她人生旅途里最大的剋星,逢其必衰!
起床她拿起床頭柜上的女裝,換了衣服下樓的時候徐潔已然裝好稀飯。
那個男人坐在沙發上翻著報紙,見她下來便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向餐桌。
徐潔站在她身後為她低過勺子,明挽有些不習慣這樣被人照顧,微一偏頭禮貌道:「謝謝,我自己可以。」
厲彥成遞了一眼過去,示意她退開。
安靜的早晨,這個時間點外面陽光還算和煦,透過落地窗柔柔照在餐桌上。
餐桌上相對而坐的二人,未發一言,可這莫名多出來的女人好似讓這個原本死氣沉沉的屋子,變的有生氣了。
徐潔眼裡厲先生這個人一向深不可測,深到讓人覺得有些冷。可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卻讓她在今天早上有了意外的發現,那個男人在對著那女人的時候,哪怕再怎麼強裝冷漠,眼底依然是柔和的。
男人冷硬的臉龐,相較於平時柔和了豈止一兩分。
這樣的轉變明挽是發現不了的,因為此時的她,還無心去發現這些細節。
吃了飯他們一道出去,經過一晚她的情緒看上去已然恢復平靜。他的揣測沒有錯,這個女人沒有那麼脆弱,因為明家的危機還未解除,這種時候不允許她為了一個棄她而去的男人自暴自棄!
也許是她偽裝的太好所以他看不出絲毫悲傷,不過這不重要,因為他的目光里,也不喜歡看見一個總為別人傷神的女人!
車內——
明挽剛剛結社柳絮的通話,厲彥成便遞去一份資料。
她有些疑惑的接過,打開,裡面是關於一個名叫衛理的律師介紹。這個人尤擅商業稅法這一塊的官司,看了下他的簡歷,好像幾乎每打一場官司,都是無往不勝的!
這個時候他遞來這樣一份資料,無疑對她是有幫助的,她們身邊現在確實缺少這樣的人才。
合上那份資料,聽見那個男人開口道:「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趕往明氏大樓的路上,我現在送你過去,找一個明浩威最為親信的人,幫助他最快熟悉這件事整個過程。」
握著那份資料的手一緊,她終是說了兩個字:「謝謝。」
儘管她很不想欠他人情,可無疑這個時候這樣的幫助,真的對她有利。
現在的明家早已被人孤立,各個或冷眼旁觀,或背地裡使絆子。這個時候這樣的幫助,值得她說聲謝謝。
厲彥成送她去了目的地並未久留,回去的路上張君開口道:「先生,為什麼不把另一份東西一併交出去,這樣明浩威的案子勝算豈不是更大。如此一來,明小姐心裡對你豈不是更為感激。」
男人並未答話,一偏頭看向窗外絢麗的陽光。那份東西是明浩威起死回生的關鍵,他不是不遞,只是現在顯然時機還未到。
秦默是從這場關係里退了出去,可是想要說服這個女人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又如何是易事。那份東西他遲早要給她,只是契機還未到。
因為他要的不僅僅是她最終的感激,他要的是她的停駐。
一零一大廈,厲彥成剛一踏進大廳,劉長江便滿臉焦慮之色迎了過來。
男人矯健的步伐沒有因為他臉上的焦慮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徑自往電梯口去。
劉長江欲跟上去,卻被張君一下攔住:「劉先生我記得您好像並無預約,不好意思我們先生的行程里沒有招待您這一項,若是有事請改天再約。」
劉長江急的直跺腳,眼看那電梯的門就要關上,扯著嗓子不顧形象大吼:「厲先生,我真的有事找您。」
電梯內的男人嘴角隱隱勾起一抹算計,眸光一偏對上張君說道:「什麼人都敢攔,劉先生可是我的貴客,還不請上來。」
張君一低頭道:「是我的疏忽。」
一伸手剛剛的阻攔之勢已然變成邀請:「劉董事,請隨我來。」
劉長江心裡恨的咬牙,這幫狗仗人勢的東西,厲彥成不發話,他們竟真的半分面子也不給他留!
若是平時他定是要噼里啪啦數落一通的,可今天不能,誰讓他今天有求於那個男人!
扯了下僵硬的嘴角他笑道:「那就麻煩張助理帶路了。」
宴客廳內,厲彥成有些慵懶的靠在沙發上抽著煙。
男人犀利的目光隱藏於濃濃煙霧之下,臉上隱約泛著一絲不耐之意,屋子裡的煙味刺激的劉長江的煙癮有些犯了。
可是他不敢抽,在這個比他小了快二十歲的男人面前,他絲毫不敢造次。
劉長江心有怨言,卻不敢表露分毫。
平時囂張跋扈慣的人,此刻卻躬屈膝的站在厲彥成身旁。他不發話,他連坐都不敢坐。不,即使他發話,現在這情況他也是不敢坐下的。
厲彥成一根煙抽完,劉長江似乎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男人挑眉看了他一眼,傾身將手裡的煙掐滅在煙灰缸,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問道:「劉董親自登門造訪,所為何事?」
他這副明知故問的態度讓劉長江心裡十分火大,可是他卻奈何不了這男人!
盡量將姿態放到最低:「厲先生,我們的合作案它出了問題。您得想想辦法啊,您知道的那份合約幾乎傾盡了我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資金,它可萬萬不能出問題。」
聞言厲彥成笑了,他笑的極其無所謂:「劉董這話說的就有些可笑了,我可是將一切都計劃周全才交到你手裡。千叮嚀萬囑咐,這批貨很重要,不要動任何不該動的小心思,結果您不聽我的非要以次充好。它現在出了問題,您說怪誰呢?」
劉長江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這個男人進駐商業圈也不過短短十年,手段狠辣是出名的!
當初他給他遞合同的時候,他有懷疑過他的動機,不過巨大利潤面前還是讓他動心了!現在想想多數是他挖了個坑,等著他跳的!
可恨他被人算計了,卻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一時起了貪戀,才會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面。
「可是,我們是合作夥伴,東西出了問題,對您的利潤也是有影響的。」
聞言厲彥成輕笑一聲,低頭一彈衣角煙灰:「您不會以為我厲氏,就指望這一個項目吃飯吧?做生意嗎,磕磕碰碰難免哪有穩賺不賠的,我這人很看的開的。」
劉長江眸光一沉,眼底慌亂怎麼都掩飾不住,是了,一點幾個億而已,他厲彥成確實賠得起,反倒是他賠不起!
廳內緘默好一會,厲彥成俯身拿起茶几上的煙盒抽出一根,拋去劉長江懷裡。
漫不經心的開口:「劉董何故如此擔憂,這種事情根本不足掛齒,何需勞煩您親自跑這一趟?一個電話給我,我不就替你辦妥了?」
劉長江一聽他這話,心下歡喜,面上卻還是謹慎無比:「我這不是怕你忙嗎,還是來一趟比較好。」
厲彥成深邃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笑道:「笑道,最近確實有些忙,一些瑣事頗為頭疼。」
聞言劉長江立馬舔著臉問道:「什麼瑣事?」
只聽那男人頗為煩惱的嘆息一聲道:「算不得什麼大事,還不就是貴公子和明家那小子的事。我與明浩威有些交情,與劉董也頗為熟識,你說這事是不是有些難辦?」
此時劉長江大約猜到這人為何費盡心思給他挖下這麼個巨坑了,原是為了明家那小毛孩!不過為了那個孩子耗資將近二億,是不是有些太破費了?此前可沒曾聽說厲彥成和明浩威關係如此近!
這事情總讓他覺得蹊蹺,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原想著借這機會徹底整垮明家,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厲彥成,反倒害的他自己陷入窘境!
微一思量劉長江笑道:「這事哪犯得著您煩惱,小孩子嘛吵吵鬧鬧很正常,這事交給我。」
如此放過明浩威,劉長江心裡十分不甘,可是現在這情況容不得他討價還價。
厲彥成笑了:「那最好不過,既然如此,那就請回吧,其他事交給我。」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兜兜轉轉只為這一個結局罷了。
有了這話劉長江自然放心不少,怕他反悔未敢久待連忙離開。
門外張君透過門縫看著那個男人獨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第一次覺得這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其實是有些孤單的。
若不是寂寞的話,又怎會布這天羅地網只為降服一個女人。
此前他和多數人一樣懷疑過他們先生的用意,不過最近他似乎看透了一件事,這個應有盡有的男人,確實只是簡單的想要一個女人。
他對所有人千方百計,機關算盡,獨獨對明挽那個女人一片赤誠,一心一意。
這一場一廂情願的愛情里,他確實真摯的用心過。哪怕他的真心,並不能被那個叫明挽的女人接受。
敲門張君走近他說道:「先生夏白已經出院了,您看是否聯繫她的助理讓她回來錄節目?」
厲彥成一挑眉問道:「什麼時候出院的?」
遲疑了下,張君決定實話實說:「大約一個星期前,她一直遲遲不路面,恐怕是想讓您親自出面。」
節目組的人心裡都有數,此次夏白仗著自己有些知名度又是她將這節目一首撐起的,難免姿態高了點。
聞言厲彥成不屑哼聲:「那就由著她吧,只要她不回來就一直和米樂續約下去!打個電話給她,就說公司體諒她剛剛出院,放個長假給她,想休多久休多久!」
張君一點頭退了出去,心中著實為那個叫夏白的女人捏了一把冷汗。這女人就是太欠眼力勁,厲彥成那是什麼人,豈能輕易為一個小主持人彎腰?!
畢竟這世上只有一個叫明挽的女人,能走進他們先生心底的也只是這一個女人罷了。
顯然厲彥成那個男人請的律師確實足夠很專業,他將問題一條條羅列然後讓人去查。經他縝密的一分析,這整件事確實疑點重重。
明挽以為只要給他們時間,就一定可以反敗為勝,可是…這時候他們最缺的恰恰也是時間。
事件似乎遠比他們想象的複雜許多,未等他們查個徹底,開庭已在即。
開庭的前兩日,蘇文博的電話打了過來。
猶豫一下她終是接通了,約了時間地點他們在一家茶館碰面。
蘇文博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輕抿一口,放下時餘光輕瞥了一眼對面的人。
這種時候他以為她定要急的毫無主張了,可是完全沒有,她鎮定的坐在那裡,平靜的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她舅舅那件事的影響。
他心中有些吃不准她這樣的平靜到底是來源於不在乎,還是胸有成竹。
放下手裡的茶杯,他故作擔憂的問道:「晚晚,你舅舅的事情可有把握?」
明挽垂著的眼眸里有嘲諷一閃而過,然後平靜的語氣道:「沒有。」
蘇文博眼底深沉一閃而過,再次覺得有些看不透他這個女兒。
只聽明挽再次道:「這類事情蘇先生應該比我清楚,有人想要故意整他,自然不會輕易露出馬腳。商業陰謀,想來你比我更了解!」
再一次端起桌上的茶杯,他笑道:「其實我這裡有找到一些證據,不過…有些事我需要你的配合。」
原先他要是不說這句話,明挽或許以為厲彥成那個男人是在騙他。可是在蘇文博說出這樣一段話以後,她知道這場陰謀註定與蘇文博脫不了干係!
這樣的人真的是她父親嗎?!這樣一個心機算盡,步步為營到連身邊人都不放過的人,怎麼就成了她的父親?!
調整好心情她問:「想讓我做什麼?幫助蘇紋順利接近厲彥成?別怪我沒提醒你,厲彥成此人心高氣傲,恐怕他對蘇紋未必滿意。」
「現在不滿意未必以後不會,我有我的計劃,你只管聽我的。到時候,我不怕他不娶蘇紋!」
蘇文博顯然已經計劃周詳,她隱隱覺得這一次他的計劃不會只是簡單見面。若是之前她或許會心狠一次利用那個男人試一試,可是現在她確實猶豫了。
她沒有立馬同意蘇文博的要求,一是覺得厲彥成未必配合。還有一方面就是,確實是對那個男人心存惻隱,畢竟在他一次次的幫她以後,她確實沒辦法做到與蘇文博這樣的人同流合污,再次利用他。
沉默中蘇文博再次開口:「我也要提醒你,千萬不要愛上那種男人。他的身份不容許他娶一個二婚的女人,你跟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結果。和我合作才是你最明智的選擇,畢竟這樣你舅舅才能安全。」
明挽還是沒有開口,對面的這個人是她父親,可是他無恥的讓她覺得厭惡!
蘇文博胸有成竹的語氣道:「想清楚,畢竟開庭在即了。」
頓了下他又道:「對了,來之前我也幫你物色了一個好人選。畢竟父女一場,你的終身大事我也是很關心的。」
幾乎一秒明挽已參透他這話的意義,她冷笑出聲道:「你不是關心我,你是擔心蘇紋真的和厲彥成在一起,而我去夾雜在他們中間,會妨礙到你寶貝女兒的幸福生活!」
論心機論手段誰能比得過蘇文博呢,這個人心狠的不像是一個父親,至少不像是她明挽的父親!
這世上還有人會像蘇文博這樣卑鄙無恥嗎?!她不知道…
蘇文博對於她這句話沒有絲毫反駁,算是默認了她的揣測。
明挽冷笑著問道:「這一次又為我選了什麼好人選呢?上一次是年近五旬,這一次呢,七旬?!蘇先生你無恥的讓我總是忍不住想笑,你能找到的證據憑什麼以為厲彥成找不到?!你猜厲彥成和你所謂的人選之間我更願意選擇誰?」
蘇文博眼底詫異一閃而過,卻還是強作鎮定:「可是你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只能是情-婦,而你根本不屑於接受這樣的身份!」
他自認為對於這個女兒還是了解的,因為了解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去利用!
明挽起身,眼底冷意怎麼都掩藏不住:「那我要是愛上他呢,心甘情願給他做一輩子情人,誰又能阻擋得了?!畢竟和你合作遠不如和他合作,來的快!」
冷冷拋下這句話,她一轉身大步離開。
和這樣的人多待一秒,都讓她覺得煎熬!
談話結果並沒有朝著蘇文博預想的方向發展,他心底隱隱有一絲不安。
難道她真的愛上厲彥成?已她的傲氣能夠甘願接受情-婦的身份嗎?
可如果不是,又有什麼理由能讓她棄她舅舅一家於不顧呢?他再一次意識到,他這個女兒離開他三年以後,好像越來越不受他掌控了!
也許厲彥成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只是誰都沒有想過,這場交易里那個男人付出的是真心。一個離婚的女人在外人眼裡,確實再也不能成為足以匹配那個男人的人。可是沒人問過那個男人自己的想法,情-婦這樣尷尬的身份,他又怎麼捨得扣在她的頭上呢?
這一場相遇里,所有人都低估了他對她的情義,包括明挽自己。然而知道真相的,恐怕唯有那個男人自己。
從茶館出來,回明家的半路上她手機傳來一條簡訊。
點開,許久不曾發來的匿名郵件再一次出現了。不過這一次相較於之前的內容不同,這一次那些畫面上清晰的透露一個信息,真相似乎就在蘇文博的書房裡!
抽屜里她母親那本日記,安然的躺在裡面!
她心口一緊,這個陌生人似乎十分清楚她的目的,這個人似乎比她更清楚這整件事!
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她東西就在蘇家,她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預謀。
下車,她的步子還來不及跨進明家大門,便見張君走了過來。
那人恭敬的語氣道:「明小姐,先生在車上等你。」
明挽一偏頭便見不遠處的樹蔭下那個男人的轎車停在那裡。
轉頭的瞬間,刺目的陽光照的人眼睛有些花,彼時厲彥成滑下車窗,四目交接,他眼底是一如往常的深沉與鎮定。
她眸光一斂,防備一閃而過,卻終是邁著步子朝著他走近。
咖啡廳的一角,他們坐在那裡不言不語。
她低頭舀起一勺咖啡放進嘴裡卻不下咽,苦澀蔓延在唇角舌尖,彷彿這樣的味道便能讓她的思緒變得清晰。
坐在這裡的那一刻她似乎想通了一個道理,這個男人應是有備而來。
這樣的認知讓她的心情有些煩躁不安,手裡的勺子刮在杯口,發出有些刺耳的響聲。
微一嘆息她放下手裡的東西:「說吧,怎麼樣才肯幫我。」
厲彥成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時如果她曾抬頭看一眼的話,一定會發現,這一次他臉上沒有算計。
「明挽,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證明她能夠愛上他的機會。
她苦笑出聲:「不,你只是缺一個情-婦,缺一個像我這樣不甘折服的情-婦。可是厲彥成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和其他女人一樣,唯利是圖攀權附勢,如果這些東西你沒有,我又怎麼可能坐在這裡和你談話呢?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俗人,一個和大多人相差無幾的俗人罷了!」
厲彥成也不惱:「我不會強迫你,你有權利選擇。這是一場交易,可它也是一場公平的交易。我希望日後你想起這樣的開始,對我不會有怨恨。」
端起桌上的咖啡她喝了一口笑道:「可是在我眼裡,你這和趁火打劫並沒什麼區別。高貴如厲先生,原來也是一個小人罷了。趁我走投無路和我談交易,你料定我沒得選的。」
對於她這番話厲彥成淡笑不語:「這充其量也只能算天時地利人和,我是一個擅於抓住時機的人。我說過,你可以拒絕的。」
沉默半晌她低低的語氣問道:「厲彥成,除了陪你三年,我還可以有其他選擇嗎?」
男人唇角淺淺勾起,說了一個足以讓她欣喜若狂的字:「有。」
可是還沒來得及徹底消化那欣喜,便聽他又道:「我們結婚吧。」
她猛一抬頭,眼底詫異難掩。
這樣的午後,他們坐在安靜的咖啡廳里。窗外艷陽打在落地窗上,折射出一圈圈光暈,刺目又耀眼。
他的求婚很簡單,只是一句話,一句最簡單最平常的話。
許久以後的厲先生想起這件事,總是遺憾,遺憾這樣的場合過於簡單。
她腦袋懵的徹底,她在沉默,而他卻在睨著她,眼底再無算計只剩…深情。
忽然覺得看不懂他,也許她從未看懂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