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狂山雪滿吟唱離別
你,你確定是我?繆華的眼眸里映著星輝的晶瑩,可是她卻看不透柳相那雙仿若藏滿冰雪的眼眸里、到底在埋葬什麼。
「我、」繆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柳相:「我確定,是你。」繆華堅定的說,沒有遲疑沒有猶豫。柳相又笑了,是那種不屑的笑。
「或者說,天下丑妖都如你一般的、自作多情么?」柳相狠狠的說著惡毒的語言,然後撒手。措不及防的繆華,就那麼重重的跌下了馬背。
「繆華——」終於找到了她的楠處和少年吳子越,二話不說就上前扶起了繆華、然後對柳相怒目而視。柳相很冷漠的看著他們三人,一句話也不說的就騎著野馬走了。
「我要去追他,我一定要去。」繆華呲牙咧嘴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咬牙切齒的說道:她還真就不服氣了,柳相就算是大冰塊她也要把他給捂熱乎了。
更何況,只有殘破的記憶是最痛苦的。「對!馬上就要進入北山第二座山脈了,貓妖姐姐我支持你去追他!」唯恐天下不亂的少年吳子越做了個萌萌的加油動作。
楠處的臉一下子就黑了:「追個毛線呀追,管涔山山腳下有那麼多玉石,你還要去跟我一起幹活呢。」盤纏不夠了,只有賣玉石。
「可是,師傅我覺得咱們應該緊抓記憶的尾巴、不然過了這個村又沒有這個店了。」少年吳子越一本正經的勸說著楠處。
「什麼?」楠處一頭霧水,對於少年吳子越年年不長進的用詞水平、他已經放棄**了:朽木是不會雕出花兒來的。
「沒什麼,」少年吳子越吐吐舌頭,「師傅你越來越社會了,就知道錢,盤纏、一點也不體諒貓妖姐姐的心情。」
社會?市儈?反應過來的楠處對著少年吳子越的腦袋就是一個爆栗:「那兩個字念shi,kuai不念she,hui。」他肯定是成心的,就知道搗蛋。
「你們兩個,」被忽略很久的繆華終於開口了、她亮出貓爪原身:「都給我閉嘴!不要吵了!不然我撓花他的臉。」奶奶的,還有沒有天理了、她才是那個受傷的
抖了三抖的楠處和少年吳子越終於閉嘴了。繆華汗顏,黑著臉去啟動雲舟。實在不明白,楠處怎麼跟少年吳子越待久了竟然也變了。
其實她更懷念以前剛認識的那個微笑卻不愛聒噪的楠處、就像戲文里的清秀書生一樣。而不是現在這個明明順路,卻要跟少年吳子越吵來吵去的嘴碎楠處。
管涔山是北山第二座山脈最南端的山,黃河在它西邊、瀕臨汾水。山上不生樹木,但是卻有很多野草。山腳下汾水邊有很多玉石,汾水從山澗後向西流入黃河。
管涔山西行二百五十里是少陽山,從雲舟之上看山頂有很多玉石。山腳蘊藏著銀礦,酸水就從這座山的山澗后流出,向東流入汾水。
汾水水底里有很多肥沃的優質紅土,所以他們能看到很多山民乘著船來挖掘紅土用來耕田施肥。
少陽山向北五十里是縣雍山,山頂多玉石,山腳多銀礦。叢林里時不時的能看到麋鹿和山驢出沒,還有很多白翟和白翰鳥。晉水從這座山的山澗後向東南匯入汾水。
晉水裡有種魚,小魚紅魚鱗叫起來像罵人,有狐臭的人吃了他的肉能治好病。
縣雍山繼續北行三百里,是狐岐山。寸草不生的山上有很多青色的玉石橫亘在勝水邊上,勝水從這裡的山澗後向東北匯入汾水。
勝水裡能拾到很多黑色的玉石,「這破船,開的這麼慢、」繆華一直嫌棄雲舟變慢了,實際上是她有些感覺到了柳相的存在。
孤岐山向北二百里,是方圓三百里的白沙山。整座山都是沙子堆成的,所以沒有鳥獸也沒有草木。鮪水從這座山的山頂潛入流沙里,然後到山下才流出地面。
鮪水裡有很多白色的玉石,他們終於出了白沙山。雖然白沙山向北四百里的爾是山,依舊沒有水而寸草不生,荒涼的是個不毛之地。
但是總比看花了三百里沙子要順眼,雲舟繼續前行。又向北走了三百八十里,就是終年滿山都是雪的狂山。雖然這山也不生草木的光禿禿,一年四季全是雪。
狂水湯湯、從這裡的山澗后劈開終年的積雪向西匯入浮水。狂水裡能拾到好多好看的玉石,但是狂水邊上那個銀髮飄搖的背形、卻讓冰天雪地也如江南春暖。
「一生只為一人來,風吹雪落梨花白;一生只為一人來,深雪卿心傷別懷;一生只為一人來,風吹拂離情深似海——」繆華用當日柳相的吹過的笛音哼出了半闕歌。
狂山也是一片冰雪琉璃呢,就像那年的大荒落。彼時歲月靜好,大荒落那年難得下了大雪。畏寒的繆華還是貓身,蜷縮在柳相的懷裡「喵喵」叫著抱怨天氣突然惡劣。
「你給我閉嘴!別唱了!」熟悉的歌聲,柳相還是背對著繆華、楠處和少年吳子越他們。但是那冰冷的背影里,卻有些悲慟和憤怒。
「柳相,你怕了。」繆華敏銳的撲捉到了柳相冰冷憤怒后隱藏的惶恐不安,帶著一絲愛恨糾結;但是楠處和少年吳子越看起來,卻只是憤怒和冰冷、天突然飄雪了。
楠處和少年吳子越回到雲舟之上躲避突然出現的風雪,但是繆華就是不走。她執著的等著柳相的殘忍,為著就是知道他隱藏起來的東西:她多出來的記憶里,柳相還是那麼溫柔體貼。
到底,是多大的傷痛讓他變了樣子?雖然他嘴上說著恨她,恨楠處也恨吳子越。「你到底如何,才肯離開?!」柳相煩躁起來,好不容易才從那夜的星光下掙脫了。
「我要你給我吹起那剩下的半闕曲,就算你要徹底跟我分別、脫離、我也要知道真相。」繆華勇敢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能幫柳相他打開心結、那可是在好不過的事情了。繆華想想就覺得歡喜,雖然現在風雪狂亂驟然的越下越大。
「來雲舟吧,這裡煨好了熱酒和熱茶。」少年吳子越遠遠的笑著招手,柳相竟然沒反對的跟著繆華登上了雲舟、這次重修后的雲舟加長加寬了一些。
「衣裳間沾的雪撣了吧,不然容易著涼。」楠處端給了柳相一杯熱茶,柳相毫不客氣的接過來就喝、卻被燙的抖了抖眉頭。
「我吹完了,你就別在纏著我了、忍了這麼久,你為什麼非要來破壞這一切呢?」柳相顧不得茶燙嘴,就對繆華提了要求。
「好——」繆華此刻並不知,她這一句好卻是下一刻悔不當初的開始。柳相優雅的掏出別在腰間的玉笛,繼續吹了起來。
繆華的思緒也飄了起來,好像有千萬道白光飛速閃過她的腦海、記憶里那些殘破的碎片終於被集齊,她想起了那一闕歌是《一雙白首吟》。下半闕是那麼唱的:一生只為一人來,滄海桑田不悔改;鴛鴦雙棲慕仙去,不知仙人卻羨情;一生只為一人來,痴望天涯茫冥緲、情深不壽如斯抵不過生死
「別離、離別——戰火——」繆華想起了一切,卻失去了辯白當初誤會的機會。現在和過去重疊,回憶混淆了現實。
現實此刻柳相對繆華說:「知道了,痛吧、痛就滾的離我遠點。」記憶里,她初化人形、羞澀的遮住身子看著他。他接到共工的詔令,回去馳援部落。
當時她問:你會很快回來嗎?現在她說:「終究,是我太痴念。」當時他溫柔的笑著說:等我,小貓妖、雲生結海樓時就是歸來時。
現在,他冷酷的輕佻撫弄著她的眉眼,殘忍的說:「也罷,你知道我有多疼也好。」那時,他愛、溫柔如涓涓細流;現在,他恨、冷酷如船外冰雪。
最終,是她掩面難泣喚不會。而他、則是帶著重新又被揭開的傷疤,疼痛的離開了雲舟、走進了風雪裡。其實,只是都不敢信了:
當初,她沒有給顓頊通風報信、出賣他和共工部族,她只是看到了對面里的貓妖親人在傷害無辜;
當初,他苦苦懇求過共工不要殺她族人、可是共工說:那好呀,我就殺了她,永遠讓她連貓都做不成;所以,他在戰場上舉起屠刀。
當趕到阻止的老天帝來到時,自顧不暇的巫咸(楠處)和白馬(吳子越)才發覺了他們發生的事情。萬年前的事情,記憶卻鮮活的就像昨日才發生過一般。
「你們,怎麼——」雲舟外面是狂山滿山落雪,柳相冰冷孤單的身影慢慢的越走越遠、雪地里他曾留下的腳印也被鋪滿的雪覆蓋無痕。
「不要說了,」繆華第一次在楠處和少年吳子越眼前露出疲憊的哀傷:「我們,只好這樣是最好的。」各自分離,不在愛恨。
「只是——」楠處猶豫了半天,還是想勸勸他們說清楚。但是決然的繆華拒絕了,他也就不好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