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雨中來客

到了晌午，雨還是沒有停。

方十一隨便做了點午飯，主要是外面雨太大，柴火不容易點燃，還不如用小炭爐，隨便煮點什麼。

倒是頭一天炒制的茶葉可以泡來喝了。

方七不是很喜歡茶葉的味道，總覺得有點苦，還不如清水好喝呢！

只有方十一捧著茶碗，慢慢的品著粗茶。

她制茶的手藝不行，並沒有將這野生的茶葉，制出最美妙的香味。

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茶已經很好了。

就在她打算讓兩個妹妹進裡屋睡覺時，籬笆外忽然出現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

車夫執著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馬兒的屁股上，抽的很重。

馬兒吃疼，加上雨太大，讓它煩躁不安，根本走不了幾步路，只有伸長了脖子，不停的動來動去，四隻蹄子，也在泥地里亂踩。

更別說，它身後拉著的馬車，看上去真危險。

「阿姐，那是什麼人啊？」方七也瞧見了。

「你們別管，進屋去睡覺，我出去瞧瞧。」方十一認出了什麼，打發她們進屋，自己又披著蓑衣，鑽進了雨中。

方七拉著小妹的手，還是不放心，一直就扒在門口看著。

方十一小小的身影，飛快的跑到籬笆前，看著外面狼狽的一人一馬，大聲說道：「你們要不要進來躲雨？」

她認出那車夫，正是前兒給雲家趕馬車的人。

他驅使的馬車，也是雲景之乘坐的。

車夫倒是不記得她，只是見她說話了，便扭頭看過來，「小姑娘，你家裡大人呢？」

他們也的確寸步難行，車輪在雨地里打滑，風雨吹的人睜不開眼睛，可是又沒找到可以躲避風雨的地方。

「我家裡沒有大人，你們要進來就進，不進就算了，我可沒心情陪你們在這兒淋雨！」方十一有點不爽，她可是頂風冒雨的好心請他們回去呢！

「阿福！」就在這時，車簾掀開了，露出一張清俊尚有兩分稚嫩的臉。

雲景之並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方十一，但是聽到她的聲音，還是第一時間就想起她這個人。

方十一看著他，沒多少意外，「把馬車卸下來，馬兒栓到我家棚里，等雨停了，你們再走！」

要不是看見他慷慨借用水井的份上，她才不願意請陌生人到家裡來。

「等等！」雲景之也顧不得地上的泥濘，匆忙跳下車，一雙乾淨的緞面鞋子，沒兩下就被污染的面目全非，有些還濺到他的衣擺上。

顯然，對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來說，這樣的天氣流落在外，無疑很悲慘。

方十一將蓑衣舉起來一些，回頭看他，等他走近了一些，便將帽子遞給了他，「進去再說！」

她身上的蓑衣可沒辦法容納兩個人。

雲景之拎起草帽就往頭上蓋，跟著方十一跑到堂屋。

站在廊檐下，拍了拍身上的水珠，無意的回頭一掃，瞅見屋裡的驢子，跟它大眼瞪小眼，驢子是無所謂，他被嚇的不輕。

「你……你怎麼把它安置在屋裡？」雲景之長這麼大，就屬今天最狼狽，以往的淡然，都已不剩什麼了，又猛的近距離瞧見一頭驢子，剩下的那點淡然，也蕩然無存。

方十一解下蓑衣，稚嫩的小臉，矮小的個子，甚至夠不到牆上的木楔子。

反倒是方七盯著他，怔怔的回答，「外面風雨太大，阿姐怕它生病，等雨小了，自然就牽出去。」

方七還小，不懂得什麼是君子如玉，如琢如磨，她只知道，眼前的大哥哥，真的好美，比她見過的人都要美上好些倍。

不過小丫頭也不知道什麼是害羞，否則這會肯定就看不下去了。

雲景之點點頭，站在門口，不敢挪步走進來。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讓他跟一頭驢子待的那麼近，他可做不到。

方十一回過身，瞧見他一臉彆扭的樣子，覺得好笑，「雲少爺千金貴體，不能委屈了，那便算了，您還是繼續趕路吧！」

說著，她還瞄了眼外面的暴雨。

雲景之漂亮的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紅。

本來人家也是好心，容他進來避雨。

按著他以往的性子，肯定要對人家握拳相謝，實在是不該嫌棄。

「對不起，剛才是小生冒失了，多謝！」雲景之在很短的時間，便恢復了做為書生的本質，溫和有禮。

「進來吧！讓你的車夫也一併進來，雖然我家地方不大，但是容納你們兩個，也夠了。」方十一說的話，跟她的形象，實在是不相符，太老成了。

雲景之朝她投去一眼，沒再說什麼，回頭朝外面喊了一聲，「阿福，進來吧！」

雲景之進來坐下之後，阿福才進來，「少爺！」

作為下人，他很守本份。

主家沒吩咐，他只有在外面站著的份。

「進來坐吧！外面的雨太大了，等雨小一點，我們才能趕路。」

雲景之放緩了聲音，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小姑娘，稚氣未脫，可是怎麼看都不像小女娃。

「是，少爺！」阿福低著頭，邁進堂屋，卻只是靠在堂屋門邊上蹲了下去，再沒有邁進來一點。

方十一心中一動，「雲少爺，我家很窮，沒有好東西招待，只有粗茶寡水，請你嘗嘗吧！」

她不是品茶的行家，但是雲景之肯定不一樣。

「好，那就多謝了。」雲景之雖然不知窮人疾苦，但是也知道茶葉的珍貴。

而且他下意識的認為，方十一指的茶葉跟他認知的，肯定是不同的。

方七抱著小妹，安靜的待在邊上。

家裡來了陌生人，兩個小姑娘都有點認生。

雲景之在方十一泡茶的空檔，將四周的陳設看了一遍，還有對面的兩個小女娃。

看來她之前說的話，都是真的。

想到三個孤苦無依的小孩，雲景之心裡疼了下，真是可憐。

他先前的做法，也真是太不應該了。

能把兩個妹妹養活，已經很不容易了。

方十一將水壺放在火上煮開，因為家裡沒有像樣的茶具，她便用粗瓷碗代替，灑上一點茶葉，等水開了，粗略的洗了下茶，再重新倒上水。

說不上有什麼茶藝手法，只是簡單的隨心所欲。

雲景之一直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裡再沒有半點輕視，臉上也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

當茶香飄出來時，他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好香！」

他喜茶，也會品。

以雲家的實力，每年或買或送，也能得到不少好茶。

但是方十一端來的茶葉，香味卻與眾不同。

就好像一個絕美至極的女子，卻穿著一身粗陋的外衣，可是怎麼都掩飾不住內在的絕美。

有點混搭的感覺！

方十一把茶碗遞給他，雲景之雙手接過，「這茶有名字嗎？」

「沒有，我自己炒制的，手法不熟練，你將就著喝吧！那位小哥，你也來一碗。」方十一不忍阿福蹲在那，渾身濕的能擰下水來。

大家都是窮人，沒有誰更高貴一說。

阿福抬起頭，有些受寵若驚，「謝……謝謝！」

捧著熱氣騰騰的茶，阿福從手上一直暖到心裡，對方十一的好感更多了。

只不過他的好感，是哥哥對妹妹的感覺。

雲景之朝方十一看了一眼，也同樣對方十一好感更多。

方七在阿姐的催促下，慢慢吞吞的抱著小妹回了屋子。

剛才聽見有人來了，她才又跑出來。

方十一一個人面對兩個比她大好幾歲的少年，絲毫不緊張，撥弄了下炭火，隨意的閑聊，「下這麼大的雨，你們怎麼會在外面逗留，萬一遇到洪水，或是水體滑坡，可就不得了。」

雲景之笑的像三月暖陽，「我有幾個朋友，今天要離開關陽，我昨夜便歇在碼頭那邊，今早送他們離開，回程的時候，想要拜訪一位老友，沒想到一路走來，雨越下越大，本想著能趕到老友家裡歇腳，卻沒想到……」

話說到這兒，他便停了，後面的事，方十一已經知曉了。

對於書生秀才們，時不時的聚會賞景吟詩，她是很不屑的。

一幫吃飽沒事幹的傢伙，閑的蛋疼。

當然，這話是不能跟雲景之說的，一個迂腐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