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第二十四章17
吳詡忍不住看向小順子:「楊氏她到底做了什麼?」居然把大郎這樣的冰山給激怒了!
小順子聞言,不由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道女皇陛下果然明察秋毫,便不敢欺瞞,低聲回道:「楊氏自生下小大郎后,便將國公府中的積年老僕都趕逐出戶……」
這事吳詡倒是知道的。
自從她家便宜老娘榮國夫人去世,周國公府實際上就已經算是落入楊氏手中了,而武敏之又是常年不著家的,那楊氏能忍到生下孩子才后動手清理後院,也算有幾分能耐的。
到底是侄子家的內宅私事,吳詡又日理萬機,也就沒怎麼理會——只要楊氏一心向著大郎就行了,至於楊氏怎麼把持周國公府,就不是吳詡的事了。
不過,小順子忽然提起這一茬,實在有些奇怪。
「楊氏好歹是大郎的娘子,管理國公府上下,驅逐幾個老僕也不是什麼大事……」以武敏之的性子,怕是也沒時間關注後院的事。
「大郎素來不喜理會這些瑣事……」
再說,以武敏之的冷情,又怎麼會因為楊氏驅逐幾箇舊仆這種事跟楊氏爭執呢?
小順子自然明白吳詡的話中之意,忙道:「大郎君原本是不理會府中之事的,只是那被逐的其中一家僕婦離開龍都后莫名其妙被盜匪所殺,只有一個小娘子重傷未死,竟正好被大郎君給救了……」
還真是個離奇的故事。
吳詡到底浸淫朝堂多年,也經歷過不少後宮陰私,只聽小順子這麼一席話,便已經有所頓悟。
楊氏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她一直都知道的。
原以為讓她如嫁了武氏,錦衣玉食享受富貴榮華,這女人就會安分一點,誰知……
人心不足啊……
大唐帝國的妹子們,可都不簡單吶!
吳詡微微一笑,原本雍容華貴的笑容中難得地透出一股陰冷的味道。
「去查查,這兩年這女人都跟哪些宗室有聯繫。」
「謹遵命。」小順子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自家主上露出怎麼可怕的表情了,忙不迭地領命遁走了。
小順子剛一走,阿韋就端著一碗羹湯上前,笑道:「娘子,這是四娘孝敬您的~~~~」
吳詡聞言,臉上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一些,嘴上卻道:「虧她還記得我這個阿娘!才多大點的人,就到處瞎跑,也不怕被人拐了去!」
阿韋好歹跟著吳詡這麼多年了,怎會不知吳詡到底惱沒惱,聞言只是笑道:「郎君們和三娘那麼疼四娘,怎麼會讓四娘受委屈?再說,娘子您不也常說,小娘子們要多長些見識才好么?」
這話阿韋倒是沒說錯,可吳詡當初的原意是讓小四娘多學學她家三姐的豁達性子,常常出宮遊歷,多見識些好男兒,免得日後被薛家那小子給迷得七葷八素的。
誰知,一不小心就矯枉過正了,就在吳詡全心全力跟朝堂上的狐狸們死磕的時候,她家原本乖乖糯糯的小糰子已經被家裡的老爹和兄姐們寵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好好一個貴主兒,成天就作郎君打扮,在長安和洛陽兩地亂竄,結交了一大幫子青年才俊稱兄道弟,還美其名曰:為阿娘網羅人才。
我呸!
她要敢把這些美少年們收入朝中,還不被某人折騰死啊?!
更可惡的是,大郎、老三、老四和三娘都縱著小四娘,不時打著親近妹妹的旗號幫四娘那小丫頭出宮玩耍!
有時候,吳詡真恨不得一口氣把老大、老三、老四和李小九的別業全給沒收到,通通關到她神都宮中的小黑屋裡!
「罷了,你們就慣著她吧!」吳詡無奈地一嘆,然後看了看阿韋手中的羹湯,忽然詫異道:「這是從哪搞來的?」
「這是四娘進的,說是手下商行出海帶回來進獻的一種果子……」阿韋不明白吳詡為何忽然這樣激動,忙如實回道:「貴主兒命太醫院看過了,說這種果子有補氣益脾之效,故而命婢子做了甜羹獻給聖人……」
「果子?」吳詡神色詭異地看著漆碗中金黃的顆粒,半晌才道:「這可是好東西啊……」
繼紅薯、土豆被陸續引進大唐,玉米這玩意兒居然也出現在她碗里了!
真是天助她也。
原本吳詡就有心借著稱帝之機撤了李唐宗室的藩,繼而深化改革。
不想李家那些老王爺端的是狡猾,居然沒有一個跳出來造反,即使她後來故意撤了武敏之的禁軍統領之職,另選了李氏宗親的將領,也不見那些藩王有什麼動靜。
吳詡當然不會相信李唐宗室的人會眼看著她這個『外人』稱王稱霸而無動於衷,很明顯,對方要麼是忌憚李治這個太上皇有后招,要麼就是在暗中聚集力量,準備一舉顛覆她跟李治……
明知如此,吳詡也只能忍著。
一是師出無名,二就是時機未到。
連年征戰,雖然令大唐疆域劇增,威名遠播,可也帶來了不少後患。
疆域的增加,經濟的繁榮,同時也帶來了人口的激增。
而在還沒有雜交水稻的大唐,糧食已經逐漸成為讓吳詡頭疼的大問題了。
要養活這麼大一個國家的人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唐如今的造船技術也許可稱為世界第一,可也無法越過大洋到達美洲非洲啥的。
紅薯和土豆的傳入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如今連玉米都出現了,那麼解決糧食問題已經指日可待了!
民生問題一旦被解決,那些潛藏在暗中企圖藉機造反的人怕是再沒有機會了吧?
而如今楊氏的事,大概是她剷除那些人的一個極好缺口吧!
吳詡一面慢條斯理地品嘗著玉米做的甜羹,一面露出一抹奸笑。
神龍三年春,豫州、越州、并州等地初現旱相,民間就出現了一些不利女皇的流言。
而與此同時,上皇李治舊疾複發,目不能視物,女皇聞報,心急如焚,連夜趕赴終南山行宮,只留張文瓘、長孫詮、裴炎等留守神都。
是月,又傳來越國太妃燕氏病故之噩耗。
女皇聞之,甚為悲痛,命以貴妃禮厚葬燕太妃於昭陵,並召其子越王李貞、孫琅琊王李沖扶靈柩入京。
燕太妃生前與女皇交好,死後尤榮,惠及子孫,本是眾人意料中的事,可女皇接下來的一道詔命就讓李唐宗室諸人犯嘀咕了。
就在召越王父子進京的詔命之後,女皇又發了一道詔命,命國中所有藩王都帶著世子進京……
這不節不慶的,忽然召人進京,總不可能是為了讓他們參加燕太妃的葬禮吧?
接著,太尉、韓王李元嘉秘密發出的一封示警信,讓諸藩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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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人病漸重,恐須早療,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宜早下手,仍速相報。」
越王李貞皺著眉頭,反覆念叨著短箋上的內容。
其長子李沖端坐在一旁,也是一臉凝重。
見自家夫君踟躕不已,李貞的王妃長孫氏忽然開口道:「大王,依妾之見,十一叔的意思莫不是……那位……」她說著指了指洛陽方向,「要對宗室下手了?」
「噤聲!」李貞聞言,臉色劇變,急忙打斷長孫氏的話,下意識地向外間查看是否有下人聽到長孫氏的話。
李沖見狀便道:「阿爹勿憂,兒進來之前已經將眾人都屏退了……」他顯然十分贊同他母親的話,於是又道:「阿娘所慮極是,韓王德高望重,斷不會無的放矢……那位想要除之而後快久矣……」
李貞聞言,也沒有反駁,只是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真要說起來,其實在天皇在位的時候,李唐宗親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麼樣。
先是永徽年間,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當政,弄死了好幾個對帝位有威脅的王爺和公主,連江夏王李道宗和名將薛萬徹都慘遭毒手。
之後,武氏興起,又是一批宗室元老被明升暗降。
去實權,撤私兵,削封地……
無一不是戰戰兢兢!
直到鄭王李元禮為三公,李唐宗室旁支就再無人身居要職了。
如今,鄭王已逝,宗室之中僅剩韓王李元嘉最長,其身上雖有太尉之職,卻不過是個榮譽虛銜罷了!
更何況,這太尉一職,還是武氏登基為帝所封的,恐怕他這十一叔深感屈辱吧!
想當年,韓王李元嘉可是不遜色於太宗和隱太子的風雲人物。其母是宇文士及之妹,深受太祖寵愛,幾乎成了繼后。而李元嘉早年就號稱神童,相傳可以同時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目數群羊,口誦經史,兼成四十字詩,而且足書五言絕句,六件事一起完成。
這麼多年來,李元嘉一直低調做人,沉迷於書畫之中,想不到這次居然也坐不住了,難道那一位真的要對宗室下手了不成?
「武皇素來與太妃親厚,又頗為眷顧我等……」李貞的踟躕在於他的母親燕德妃。
雖然同為太宗皇帝的兒子,他卻是除了登基為帝的上皇之外,活得最好的一個,這其中的緣故不用說都是因為他母親燕氏與如今皇位上那位有姻親關係。
而身為李氏皇子,他有不得不承認韓王李元嘉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別說武皇想要剷除宗室,就是那位被人們稱頌為千古仁君的上皇陛下,恐怕對他們這些掌有實權的藩王們也是虎視眈眈吶!
而今,上皇病危,武皇卻忽然詔命眾藩進京,實在蹊蹺啊!
到底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呢?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