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青丘吟

第二百五十六章 青丘吟

兮雲宮中一大清早的,妖魔鬼怪們個個神情古怪,有那看好戲的,有惋惜的,也有哀傷的,雖是各司其職,卻是個個都警醒得很,深怕錯過什麼重大消息。

導致這一切的原因便是,他們的女王離宮出走了。

崇恩帝君已在南籙面前來回走了不知多少次,那如星如辰的面容依舊溫和,再次問道:「她真沒告訴你去了何處?」

南籙擱了筆,伸手端起茶碗喝一口,動作慢條斯理,直待他喝完了,崇恩終於等到他開金口。

「這茶涼了。」

正在玩骰子的張至深一聽,立馬湊過來:「我這就去換。」

南籙點點頭,又繼續提筆,崇恩這麼一大塊頭站他面前依然如同空氣。

崇恩也不惱,依舊溫文柔和:「南籙,你便告訴我罷。」

南籙看了他一眼,無奈道:「我若知道她在哪便是綁也要綁她回來,魔宮眾多事情都扔給了我,著實累人。」

哼,便是知道在哪也不告訴你,這男人讓南華傷心了幾個千年,如今卻覥著臉在魔宮蹭了半年,天天在南華面前轉悠,卻還做出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他就是看著不痛快!

不過一會兒,又有一人風風火火地趕來,那身玄衣銀髮都被風吹得凌亂,剛一進門便大聲喊道:「崇恩,你究竟做了什麼好事!」

「我什麼都沒做。」

「那她為何離家出走?」

「這便要問你了。」

「問我?」

重華一頓,繼而轉向南籙:「她去了哪裡?」

南籙將臉一瞥,對換了熱茶來的張至深道:「深兒,今日晴光萬丈,艷陽高照,我們出去散步。」起身便走了,看都沒看一眼重華。

對於這親手殺過南華的兇手,他便更不會告訴了。

張至深朝二人做了個幸災樂禍的表情,愉快地拉著南籙的手出去了。

重華與崇恩互看一眼,又各自撇開,情敵相見,總是分外眼紅,即便兩人面上不見絲毫情緒,可一旁的狄旭卻有一種即將要刀光劍影的錯覺!

此時人界春來,楊柳清風,落花流水,南燕雙飛,一片繁忙之色倒影在水中,便是錦繡繁華。

南華一路沿著河水而上,春光映了傾城容貌,只是一個側顏,便已勝這春光無數,顛倒了紅塵。

可她心中卻是煩亂,自那一場戰爭已過去半年,她本以為自己死了,魂魄都在地府溜達了幾圈,還結交了幾個朋友,不料被那叫重華的冥主生生拉了回來,醒后至今,她都覺得如夢似幻,生怕是在地府做的一場夢。

不知為何,那一向拒她千里之外的崇恩突然一反常態地對她噓寒問暖,還就賴在魔宮裡不走了;那突然冒出來的冥主三天兩頭地送這送那,還熱絡地叫她「華兒」,他們明明不熟好不好,在此之前只算陌生人!

那可惡的張至深卻還笑眯眯地說著「華兒的春天要來了。」這樣的狗屁話,就算他有了羅傾的記憶,那也不準倚老賣老,現在她才是魔界的女王。

魔族們一向不安於平靜,這突然來了一個崇恩帝君與冥主重華先後在女王面前獻殷勤,於是紛紛猜測誰將會是他們女王的最終歸宿,甚至還為此開了賭局,二人賠率不分上下。

那些分紛紛擾擾著實擾人心煩,南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宮中事物丟給了南籙,自己離宮出走。

她沿著河岸一直走,流水輕輕,落花映紅,帶走繁華錦繡,也流去了那擾人心事,於是將那兩個擾亂她心事的男人拋之腦後,倒也平和了。

流水的盡頭便是青丘山腳下,這是屬於狐族的地盤,外人不可隨意入內,於她而言,這裡是故鄉。

青山綠水之處有一男一女並肩而來,那女子一身素衣,墨發鬆松盤在腦後,如此樸素裝扮,卻是一張容顏美得驚花落雁,傾國傾城也不足以形容這樣的容貌;她旁邊的男子生得一副俊朗面容,劍眉斜飛入了鬢,鼻樑高挺,薄薄的嘴唇抿著微笑,自有一股說不出的狂妄之氣。

南華見到他們,不由得眼眶一熱,加快了腳步,直至到了他們面前,生澀開口:「爹,娘。」

白露握著她的手笑道:「你爹一大早就算準你要來,老早就拉了我下山等,華兒,怎就你一人?籙兒呢?還有我的兒媳……咳咳,至深,他倆怎的不一起來?」

容顏一笑,早已顛倒山色春光,明媚不可方物,南華那傾城容顏與她相比,竟是再平凡普通不過。

「我已離了魔宮,魔界事物自然離不了南籙。」

白夜點了點頭,既是欣慰又是無奈:「想不到我的兩個孩子竟會先後成了魔界的王。」

南華不語,這魔界之王既是她希望,又是不希望的,琅邪那麼拱手一讓,她就從一個浪跡天涯的狐妖成了魔界女王。

此時,從雲插道:「魔界之王便魔界之王,只要你們平安開心便好,華兒,你這次來要住多久,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南華為父親的關心而感到心中一暖,搖了搖頭:「只是出來散心,順道看看爹娘,不會呆多久。」

「這就好了。」從雲鬆了口氣,繼而看到母女詢問的眼神,便哈哈笑道,「你若回去,可要記得讓羅傾親自來青丘見公婆,否則我與你娘可不同意他就此拐走了我們的寶貝兒子。」

南華笑著應道:「我回去一定將爹的話帶到!」

繼而一家三口眼神相視,都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可都記得張至深第一次見到從雲與白夜時的情景,他先是如見了老友般興奮:「好你個從雲,一萬年不見還是這老模樣,頭髮都不曾白一根!為了救你,我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從雲微微一笑。

「爹,娘。」南籙上前沖著他與白夜喚了一聲,再將目光落在了張至深身上。

張至深先是疑惑,而後慢慢紅了臉,彆扭道:「你你……你看著我做什麼?」

「深兒,這是我的爹娘,自然也就是你的爹娘了。」

「他們才不……不是……」張至深咬著舌,想到他與南籙的關係,聲音漸漸消失了,他瞪向從雲,只見那廝一派從容,微微笑著,正等他開那金口。

張至深的臉由白變紅,再由紅變黑,五顏六色,好不有趣。

屋中沉默一陣,張至深咬了咬牙,臉又漲紅一層,開口道:「我忽然想起來還約了重華釣魚,你們聊,我先走了。」

不待從雲開口,早已化作一陣風溜之大吉。

當年在天界同為仙人時,羅傾的身份可是比從雲高出一大截,如今就算拐了他的兒子,怎可能開口叫崇雲一聲「爹」,這實在太亂來了!

從那之後,張至深便一直避著從雲與白夜,直待他們離開魔宮,他才真正鬆了口氣,可從雲卻還一直惦記著那杯欠了的媳婦茶沒喝。

南華在青丘山住了一個月後離開,白夜與從雲有其它事便沒有送她,路過山下河邊時見到一隻受傷的白狐趴在岸邊,身上的毛都濕透了,垂在水中的腿上插了一隻漆黑羽箭,雪白的毛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見到南華時,那狐狸漆黑的一雙眼楚楚可憐,露出哀求之意。

南華走過去看見它腿上的箭傷,嘆氣:「這裡是青丘,尋常人傷不了你,你這不守本分的狐狸定是戀慕外面的花花世界才受傷罷。」

那狐狸低低嗚了幾聲,水潤的眼中露出傷痛之色。

南華將它抱到乾燥的草地上,拔去箭頭,又尋了些草藥為它包紮,那小狐狸一聲不吭地任由她擺弄,倒是極溫順。

「你這幾日不要碰水,好生歇息著,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那小白狐用水潤潤的眼睛看著她,並不說話。

「你不會說話?」

從為它療傷至現在,無論是人言還是狐語,這小狐狸都不曾說過。

南華與它對視一會兒,那水潤的黑眼睛無辜地看著她,讓她原本冰冷的心莫名生出一絲憐憫。於是將它抱上了青丘半山腰的一處偏僻處,這裡狐族之間不會有激烈的爭鬥,外人又進不來,它應當是安全的。

可南華走後,那小狐狸竟瘸著腿跟了上來,她回頭道:「你莫要跟來,我要去的地方比這裡兇險萬倍。」

小狐狸望著她,黑溜溜的大眼依舊清澈無辜。

南華繼續走,它瘸著腿繼續跟,一瘸一拐的,極是可憐的模樣。

下了青丘山,路過撿起它的河邊,那小狐狸遠遠跟著,黑溜溜的眼一直盯著南華看,只是它已精疲力竭,越走越慢,忽然不小心被什麼絆倒了,小小的身子掙扎著起來,卻又軟綿綿地倒下了,水潤的雙眼眼巴巴可憐地看著南華。

南華看它掙扎了一陣,最終還是心軟,走回去將它抱在懷裡。

「你這跟我一走,遁入紅塵便是萬劫不復了。」

那小狐狸身子軟軟的,伏在懷裡特別安靜,似乎默許了她的話,看來真是一隻貪念紅塵的狐狸呀。

南華沿著河岸慢慢往回走,春紅柳綠,桃花浮動著流水,春光依舊如畫,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崇恩的景象,竟與此刻如此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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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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