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訴長短紛紛意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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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聞說,也是變了臉色,霍然起身道:「她當真這麼說?」
「我倒想自己聽錯了,可再三盤問,卻聽得真真的。」迎春說到此處,不覺兩淚漣漣,又嗚咽道:「往日里我也木楞糊塗,甚少用心關切,竟不知道她知道了那麼些齷齪事。怪道她素日孤介,原是有因!也難怪頭前聽得說抄檢一事里,唯有她必要逐了入畫,全不是姐妹一般,總有維護心腹之意。那入畫,可不就是東府的……」
見迎春言語嗚咽,語詞混亂,黛玉心裡微微一顫,猶豫片刻,終究道:「二姐姐且住。聽你這話,倒是裡頭有些陰私之事。這若是往日,我斷不會多問一句。可如今事關緊要,卻真箇要問一聲——究竟什麼事,倒叫她竟生了這樣的心思?」
迎春聞聲沉默了片刻,竟收了嗚咽,漸漸顯出往日再沒有的兩分剛強,口裡卻低低嘆道:「原這樣的事,竟玷辱了你的耳朵,不合說的。可恨、可恨四妹妹如今景象,總須得商議了,將她勸回來。」說了這兩句彷彿是自勸□□的話,她慢慢抬起頭,面上一片憂愁愧慚:「你、我,唉,妹妹可曾記得,四妹妹小時極喜賈蓉的髮妻秦氏?」
黛玉微微點頭,應道:「若說她,兩府上下誰個不喜歡?四妹妹原是東府的,自然更比我們親厚的。」迎春沉默了半晌,方又問道:「那秦氏過世,四妹妹可曾獨個過去哭一場?」
「這、四妹妹那會兒極小,哪兒能獨個過去,總與我們一道兒的。」黛玉猶豫片刻,終究道:「二姐姐只管明說,這般一句句問過來,到叫我心驚。究竟什麼事,竟叫你這般提心,不敢直言。」
迎春咬了咬牙,面上一片雪白,口裡卻一字一句,凜然如冰:「聚麀之事,如何明說!」這八個字一出,黛玉驚在當場,她卻是慢慢盈淚,唇色皆無,哭道:「四妹妹是親耳聽到了的,她、她小時便罷,聽不大明白。如今越發大了,一日日叫她戰慄難言,那兒又有許多齷齪勾當。她原是東府的人,總比我們聽到的多些。日久年深的,便養出如此這一番心思!」
「這、這……」黛玉也是俏臉發白,渾身發顫,言語不能成聲,只覺一陣一陣暈眩。往後連退了兩步,她方因被桌椅抵住,且能勉強立住。迎春素知她羸弱,見狀忙上來攙扶,因道:「快坐下,是我糊塗,原知道你身子弱,還說了這些個話。」
「二姐姐……」黛玉嘆了一口氣,滿目含淚,只伸手覆在迎春手掌之上,拉她坐下:「我現今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原無恙的。倒是你,現今雙身子,更要仔細才是。」說了這兩句,她頓了頓,好半晌才低聲道:「我原知道兩府中一些事的,卻萬萬料不到,竟還有這樣的勾當。舊日我也曾想過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只是不敢言語。現今瞧著,果真是應了這樣的話。可嘆當初三妹妹在抄檢之時的話,現在想來,可不是自殺自滅?」
迎春聞說這般沉痛之言,不覺淚流滿頰:「我們原是女孩兒,又各自成家為人妻母的,現今又能做什麼?」
黛玉早年便思量過這般事體,現今雖悲痛震驚,到底還能說出一些話兒:「我們弱質女流,自然當不得荊軻聶政,也不過做點兒描補之事罷了——若能勸說,二舅舅素日端正,他早便勸服了。我們現今也只能早早預備了,或使人打探,或備下田宅店鋪,或與四妹妹早定親事……」
說道後面,兩人皆是沉默。好半日過去,迎春才低聲道:「只能如此!只能如此?只能如此……」說道最後一個字,她幾乎有些涕不成聲,卻漸漸收淚。黛玉看得心中酸澀,不由拉住了她的手,含淚勸道:「二姐姐,這不過是萬一之想,未必當真如此。」
迎春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又哄我,往日里我萬事不理,竟也罷了。現今旁的不提,細想來獨有你一個可商量,便知端倪了。那一件事,我敢說與旁人?三妹妹素日敏捷果斷,我想她是未出閣的姑娘,竟開不得口。鳳姐姐精明幹練,我想著她與秦氏極要好,又自來剛強,也不敢多嘴。大嫂子更不必說,她孀居之身,原只有遠著的道理。且她們也不是能做主的人。而當真能做主的……這樣的話,我能說與老太太、太太?更別說大太太、大老爺了。這還只是我這一處,說不得府里還有許多這樣的事。禽獸無禮之家,甚個不能有?細想來,就是抄檢一事,也不知道……」
「二姐姐。」黛玉低低喚了一聲,伸手輕輕拍拂她的背:「因果報應自來不爽,你我便是十分憂心,終究強扭不過的。只老太太慈愛,姐妹兄嫂向來極好的,又有一干好人,總還要護著。可這也須得自家穩住才是,不然,非但不能助力脫困,反叫人分心擔憂了。」
如此勸說了一番,迎春方和緩過來,又生出幾分僥倖與逃避之念,便避過旁的,先道:「如今諸事難定,縱計較也無法。只四妹妹這兒,可如何設法?」
黛玉細細思量半日,方道:「四妹妹如今十二,論起來原可說親,只東府如此齷齪污濁,如何能與她做主?必不妥當。倒不如問一問老太太,太太,若她們應承,倒還使得,總大面兒過得去的。就是我們,也可經心些兒,說不得便有哪一處得了緣法。這是其一。再有便要勸她迴轉過來,且往前頭看,這個卻得斟酌,你我如今皆已出閣,常日里難以見她,竟還要勞煩三妹妹,她素來機敏,又是自家姐妹,自小一處的想來總比旁人親近。」
「這……」迎春略有些遲疑。黛玉則道:「只說四妹妹厭棄東府烏煙瘴氣,生了左性便是,旁的也不須多說。再有,只消讓她瞧著能似你我一般,從中脫出,想來四妹妹原也明白聰慧,比會調轉心思。」這話卻是不錯,現今迎春諸事便宜,黛玉也過得安樂,就是探春所定姻緣,瞧著也不錯。若讓惜春想明這一處,再使老太太做主,她迴轉心思,也未必不能。
迎春方點頭稱是,又與黛玉商議一回,方自散了。
黛玉一面走,一面思量今日之事,忽而想起秦氏舊日形容,不覺有些哀嘆。拿秦氏生的裊娜纖巧,為人又極周全溫柔,堪稱一流的品貌。原說她早逝便已是薄命了,現今知道這麼一段隱情,不由得人越發憐惜悲憫——休說為賈珍所污的慘事,單單說她為人所污卻仍要受輕蔑刻薄這一條,就叫人傷心。
更何況,伊人已逝,那賈珍卻還花天酒地的活著。早些年,不就有尤二姐尤三姐這樣的話傳出來,更何況東府素日有些荒唐,原時有一些事體。只不過這面府里有大舅舅,方不顯得他如何……
想到這些,黛玉便覺得有些冷意浸染,想著迎春之今日傷心,探春之舊日悲嘆,惜春之日後思量,越發覺得有些事體,竟不能扭轉。
「難怪二姐姐那樣的性子,知道后,她竟只覺家業傾覆就在眼前。可不是這麼個道理——似這等禽獸之事做的,還有什麼做不得。竟做了這麼些禽獸之事,如何能不敗祖德毀祖業?」黛玉一步更比一步慢,竟自微微站住:「可憐外祖母他們一干人等,覆巢之下無完卵……」
正自想著,前頭忽而有人喚道:「林妹妹。」
黛玉猛回過神來,抬頭看去卻是鳳姐兒立在池畔。後面一片田田的蓮葉蔓延而去,她一身紅裝,粉面朱唇微含笑,當真粉光脂艷,明艷照人。
「鳳姐姐怎麼在這兒?」黛玉收斂心神,笑著上前。鳳姐一面笑著拉住她,一面又往園子里去:「原我得了差事,奉命來捉你回席呢。」兩人說笑一陣,眼見著要到了地方,鳳姐微微用力,與黛玉使個眼色,低聲道:「妹妹可聽說了,娘娘又有些不大好呢。」
黛玉腳下一頓,抬頭看她:「這又如何說來?不是前回說了,原是盡好了的?」鳳姐原是一等精明果決的人,現今已是開了口,自不會吞吞吐吐,因道:「這原是常有的事兒。不說旁人,頭前我有一二年,不就時常有些病症,現配了藥丸吃著才好些兒。何況娘娘身子嬌弱,略有反覆也是有的。只我近來也不知道怎麼,總覺得有些兒心驚肉跳……」
見她如此說,又有頭前之事,黛玉觸動心腸,不由道:「既如此,你旁的不必理會,先置辦祭田。這原是一等不必愁的,任憑什麼事兒,總有一條後路可期。」
鳳姐聽到這話,卻是怔在當場,忽而面色有些蒼白。直直盯著黛玉半日,她方眼圈兒微微一紅,道:「當年秦氏也曾託夢與我說過這一件事……」
黛玉沒料想聽見這個,心裡一震,卻又聽見鳳姐道:「她還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且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復始,豈人力能可常保的。後頭再出了一個主意,便是你所說之事。一則可保祖塋祭祀,二則家塾供給無慮,總有一步後路。」
說著,她便細細道明,卻比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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