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覺有意不語待機緣

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覺有意不語待機緣

說到此處,原可就此暫做了結。

不想許夫人沉吟片刻,竟又說出另一番話:「只是,你素日與她好,可知她曾說過一番話?」黛玉微微一怔,因笑道:「在我跟前,她往日里再沒提及與這個相干的話。許是年歲相當,有些話兒須不好開口,不比伯母,原是長輩,總更覺厚重可靠。」

許夫人沉默片刻,便將舊日蔣昀所述道來,又細看黛玉神色,慢慢添了兩句:「也不知他甚麼時候聽來這一番話。這有意無意的,怕是出自真心。」

黛玉心中微動,只覺這一樁事原不出奇,倒是許夫人後頭說的一句話,竟可細細咀嚼品度。只話兒未曾說破,一概在有意無意四個字之中,她便也沉默片刻,方柔聲道:「伯娘恕罪,依著我看來,這既是有意無意之間,未必說得真准。不如後面細細計較,彼時清楚明白,方才能作準好事兒。」

兩人皆說得含糊,心內明白,當下四目一對,便化作唇邊淺笑:如今事兒未清,只看機緣罷了。

既有這樣的默契,兩下打住,她們便又敘了些詩詞文章的閑話,各自散了。待得晚間,諸事皆已,黛玉便將許夫人的話一長一短,都說與顧茂,又道:「伯母這話大有深意,我度量著,她似是有些親上做親的心意。只齒序上頭有些不好說,再有,大妹妹不提,就是蔣大哥那兒也未必十分作準的。如今,想來只是透個消息,以待日後機緣。」

「這卻是伯娘素日為人做事的風格。」顧茂沉吟許久,方慢慢道:「我們兩家既是親近,便越要仔細謹慎。不然,落個求全之毀,豈不可惜。現今既有這樣的意思,我們便等一等又何妨。橫豎妹妹那裡一時也說不得什麼親事。至於齒序上面,原是小事,並不必十分理會。」

黛玉便也微微點頭,因道:「我也這般想,只等一等罷了。若過個一年半載,仍舊如此,那時另有一番道理。」夫婦兩人便將此事壓下,而顧茂又道:「過幾日休沐,我有意宴請幾位同窗知交並其家眷,將西席一時作準。至如姻緣大事,卻得你提兩句,且看緣分兩字罷。」

這話說得簡單,黛玉卻知他實是斟酌了數日,因點頭道:「我知道的。說來也巧,頭前我下帖子邀幾位姐妹來,偏出了琴妹妹那麼一件事,只得往後推了幾日。現說起來,正合上了。到時將這事說與大嫂子。她往日待我也好,若能親與她說明白,總也是好事兒。」

顧茂原是男人,於李紋李綺的姻緣並不經心。聽是如此,他方略略上心了些,又在心中的單子上添了兩三個名字,笑道:「自來月老牽線,你我儘力盡心便是。」

而後夫妻一番情意綿綿,暫且不論。

只待得翌日,黛玉便吩咐各處,略作準備,又有許夫人蔣昀離京,家中著實忙碌。轉眼三五日過去,顧家便車馬轔轔,文人女客雲集。顧茂早已東面園中設下宴席,當即相邀入席,言語款待起來。至如黛玉,也與顧茜一道兒,於後院西面接待一乾女眷。

兩下里皆如那日夜裡所議,顧茂敘溫寒,吟詩文等事後,便藉機將賈家延請西席一事道來。眾人皆是意會,當即便有一人笑道:「尊親原也是詩書翰墨之家,若下帖相邀,西席也是小事,怎麼……」

顧茂便將裡面緣故道來:「本有西席,只他家出了緣故,竟須得歸家處置一二年。因有些親戚情面,若他再來,大約便要重聘了。因此便有些為難。」這也是常有的事。再者做兩年西席也合宜他們這些有心舉業的人,因此他們便都點一點頭,只說明了其中緣故,便有一二個願意的微露其意。

旁人只做不知,略談論兩句,也就作罷。而黛玉與顧茜這兒,也是如此,言說李紋李綺之事,道其長處,再微露難處,一眾女眷原也有兄弟子侄人等,又是女子天性,竟也聽了十分,而後心中有意的,便多問兩句,自是顯了幾分。加之顧茜事事妥帖,黛玉言語風致,於宴席上也是和樂,待得各個散去,二三家夫人且要笑言日後常往來云云,竟也十分投合。

一時宴罷,黛玉、顧茜、顧茂計較一番,便定了一個單子,又有註明,後頭再細細論來,倒也合宜了。至如旁的,也只能瞧一瞧緣分罷了。

特特是顧茜,她雖不知李紋李綺究竟如何,但紅樓之中,千紅一哭萬艷同悲卻是道理。大約這李紋李綺,若照著原來情境,也不會太好。如今另出一枝節,總比頭前好一些。因而,她倒是三人之中最歡喜的:「總歸也是一件好事,我們既是盡了心,上天總也會垂憐些兒。許或是真能成就一段好姻緣,也是未必呢。」

黛玉本自悲憫,現今雖好些兒,到底天性在那兒。而顧茂又是一等歷練塵世,飽嘗艱險的,自是明達實際,只向日里不願於家中顯露罷了。因而,兩人聽了,於心中微嘆,面上也不過略略點頭而已。

待得過兩日,自李紈起,一干賈家奶奶、姑娘、表姑娘等並已是出閣為人婦的迎春,皆來赴宴。黛玉久未見她們,比之向日越發親近,因笑道:「好些時日不得見,今兒齊聚,倒似依舊在大觀園那會兒,也是一般賞花吟詩,頑笑打趣。」

鳳姐聽了便笑道:「你這話竟說遲了,不然我早稟了老太太、太太,也叫我在這兒住兩日,享兩日清福不說,頂頂緊要的事再瞧那林妹夫。這到底是個什麼神仙人物,倒叫他娶了我們林姑娘!」

眾女齊齊一笑,或嗔怪,或打趣,或吃茶,或含笑,被那亭台樓閣,花柳樹木一映,真真是宛如畫中人物,說不出的風流雅緻。顧茜原與廚下吩咐,這會兒從那一處出來,抬眼便瞧見這般人物景緻,不由腳下一頓,暗想:常言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果然不錯。紅樓書中,這些女孩兒最是鍾靈毓秀,卻一個個皆是沒了好結果。如今是雖已有不同,可真要說是好,卻也未必。也不知道,這般景緻,再過一二載,是不是依舊風流雲散,落得一個大雪白茫茫。

她正思量,邊上卻有丫鬟低聲喚了一句:「姑娘。」

顧茜便定了定神,瞧著面有疑惑關切的丫鬟,因笑道:「沒事兒,不過忽而想起一件事罷了。」說罷,她便往黛玉那一處而去。鳳姐兒等人見著了她,也是含笑相對,又說兩句打趣的話,便各自坐下。彼時丫鬟皆捧著食盒過來,各人皆一案一幾一個匣子,內里皆是素日所喜之物。

待得略略用過,諸人說笑兩回,又賞了一回花,吟詩點評,湊了一番熱鬧。而後,或是往園中散逛,或是下棋,或是聚到一處說話,不一而同。黛玉與顧茜略略示意,便伸手拉了李紈衣襟,引她到了一處僻靜之所,將頭前所做種種,一一道明。

李紈細細聽來,皆是稱心,並無不妥之處,忙笑道:「可真真是煩擾你了。我瞧著這些個先生都是好的,若做了西席,想來老爺也必會點頭。至如紋兒綺兒她們,妹妹已是用了十分心意,我是深知的。旁的林林總總,也只能瞧著蒼天作美罷了。」說罷,她想起府中人等的淡漠,不覺微微紅了眼圈,又再三謝過,十分感激。

黛玉忙扶住她,因笑道:「嫂子這是做什麼?休說往日里你待我周全,自來一份情誼。單單說著親戚情面兒,我也須得幫襯一二的。這事雖關係緊要,好在我們也並不費十分氣力,不過牽線搭橋的活兒罷了。原不必這般,倒叫生分了。」

正自說著,忽而邊上傳來一聲:「四妹妹當真這般想的?」竟是迎春的聲兒,難得她這般高聲。

李紈並黛玉當即止住話頭,略略加重腳步,且循聲過去。

那邊兒許是也聽到響動,一時安靜了下來。又停了半晌,迎春並惜春便從一道假山石子後頭轉了出來。惜春神色如舊,微微含笑,越發顯出幾分大姑娘的模樣兒。迎春卻是眼圈微紅,細眉微蹙,形容里透著幾分憂愁,與先前含笑之態再不相同。

李紈便伸手拉住了她,黛玉則挽住了惜春,也不提頭前那一句話的緣故,只笑著道:「我原說走著走著,竟越發往僻靜里去。不想你們姐妹倒在這兒說體己話。都是一家子姊妹,竟不能讓我們也聽一聽?」

惜春素日孤介,於姐妹情卻是好的,聽了這話,當即便笑道:「這可是冤枉,我與二姐姐也是一般,一面說一面走,不覺就到了這兒,正巧那假山石子邊有一處石桌石凳,索性坐下來歇一歇罷了。」迎春也是點頭,並不提旁話。李紈原是不管事的,聽了也就作罷。倒是黛玉因舊日情分,心下思量半晌,雖按下不提,過會兒卻不免往迎春那兒問了兩句。

誰知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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