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第兩百零三章 痛失子元春得恩賜
這消息便如一道響雷落下,直讓賈府上下人等皆大驚失色,魂飛神散。【鳳\/凰\/更新快請搜索//ia/u///】賈母原拄著拐杖的,一驚之下竟鬆了手,倒叫那拐杖直砸在地上,砰地一聲震得人心發顫。而此時,王夫人亦是回神過來,她渾身哆嗦,面白唇青,抖著唇一個字也說不得。一干丫鬟婆子瞧著不對,忙要攙扶,那邊賈母已是緩緩坐到一張椅子上,緊緊閉著眼,兩行老淚便自滑下。
「老太太!」鴛鴦又驚又急,忙從後頭越出,長長地伸出雙手扶住她,又尋了靠墊來。那邊王夫人卻忽而雙眼一閉,竟就昏厥了過去。這下原就有些亂糟糟的場面,更是兵荒馬亂起來。
彩霞彩雲等一面哭得涕淚交加,一面七手八腳攙起王夫人,賈政等人也忙要去照看,又恐賈母這裡無人。賈母已然睜開雙眼,緩緩道:「將太太扶回屋子裡,請太醫來診治,這驚著了可不是小事,必要好生照應。」說完這話,她又轉頭看向賈政,打量兩眼,見他雖也是雙目赤紅,面色慘敗,卻還能穩得住,方鬆了一口氣,又吩咐道:「你也回去好生安歇,不要傷心太過。娘娘已是失了小皇子,必是傷心,你們這做父母的再要有什麼,卻叫她怎麼辦?再有,娘娘原是有大福氣的人,縱有難熬的事,總也能苦盡甘來。」
她這一番話極老道,賈政雖是悲切,也被說得緩了三分,因道:「兒子明白,母親放心就是。倒是您,咋咋然聽到這事……」賈母見他言語不似往日,也不願他再多思多想,當即張口打斷了他的話:「我雖老了,卻不是那等沒經事的。這四五十年,我什麼沒見過沒聽過的?你只管回去安歇就是。倒是過兩日若是使得,我跟你媳婦能一道進宮見一見娘娘,才是緊要。」
賈政聽說,也只得點頭應下,家去不提。倒是賈赦、賈珍、賈璉等也聽到了消息,趕著過來,見著滿堂大小人等皆是肅容而立,賈母坐在上首,見著他們也不露半點笑意,便知這事有八分准了。賈赦原不是能做事的人,雖是著急,也沒什麼法子可說。倒是賈珍還能做些事體,又有賈璉,原也是世情上來著的。兩人對視一眼,賈珍便先問道:「老太太,方才聽說娘娘那裡……」
「那是真的。」賈母不願再聽一回,擺了擺手嘆道:「那些不中用的話再不必提,只現在如何?」賈珍聽了,只得嘆道:「老太太,既是如此,旁的倒都罷了,只娘娘怕是心裡難過,必要進去勸說兩句才是緊要。」
這話正是賈母心中所想,她點一點頭,道:「今日必是不能了,後頭好生尋一條道兒,總要見一見娘娘。她雖位份尊貴,又心底極明白有福氣的,到底年輕,若是傷心過度,邊上又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勸慰……唉,若是能讓娘娘好好兒的,便折了我十年福壽也還罷了。我這麼個老東西,便閉了眼又如何。」
賈璉忙道:「老太太萬不能說這樣的話,娘娘聽見了,只怕更要傷心。您長命百歲的,娘娘在宮中才能安心。」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再有,在家裡說一句造次的話,娘娘年輕,說不得兒女緣分還在後頭呢。」
這些都是賈母想到的,但她聽在耳里也心中舒暢了三分,因道:「也罷了。如今還能如何。只不過好生寬慰娘娘,再瞧著日後罷。」
如此計議已定,不想賈府尚未使力,那邊聖上便額外憐惜元春,特特頒旨,令賈母並王夫人入內探視。這一番恩典頒下,賈府上下便於愁雲苦霧之中得了甘霖一般,雖猶不見笑顏,到底心裡寬慰了三分。賈母更道:「聖上這等恩德,我等還怕甚麼?這一片心意,就是娘娘也須得感佩的。」
王夫人原是這兩日熬得雙眼通紅,面色慘白,此時卻似得了仙丹,不消強撐著,自內里便生出一股氣力,面上也泛起一片潮紅:「正是,有這一番心意,比旁的強出十倍。」口裡這麼說,但想著女兒好不容易方養了這麼個孩兒,又覺口中苦澀起來。
賈母見她神情似喜似愁,本是扯起了嘴角,偏又眼裡含淚,便有些擔憂:「你這麼個樣子,到了裡頭可教娘娘怎麼辦?我們過去,原要寬慰娘娘的心,且瞧著日後的。還不快些回去,好生歇息,也將養將養精神,免得明日過去,娘娘瞧見了又平添一件心事。」
「是。」王夫人知道這是正理,也不願女兒再生憂愁,忙拭了拭眼角,回去便令熬了燕窩粥,又吩咐晚上燉點子參湯,明早立時要用的:「多預備一點子。」
由此,待得翌日,賈母並王夫人便往宮中去。元春早知道這事,也是令抱琴與自己梳洗妝扮,唯恐形容憔悴,越發教尊長擔憂。抱琴卻先不動手,只長嘆道:「娘娘,您這幾日不曾沾米粥,就昨兒聽到消息,吃了小半碗米湯。現今便十分妝容,怕也遮掩不過呢。何況老太太、太太自來極疼娘娘的,眼珠子一般,從來留心在意。您要是念著老太太、太太並老爺,日後好生將養,善自保重,才是正經的道理。」
元春不覺滿眼含淚,半支起身子奄奄著道:「我如何不知這麼個理兒?只旁人不知,難道你還不知道,這個孩兒我是如何用心留意,方養住了他。現今卻忽而沒了,我怎能平心靜氣,依舊如故?」
「娘娘,您這樣也只苦了您自個兒啊。」抱琴原是極忠心的,見她如此,也不由又淚濕兩頰,哭道:「就是哥兒在九泉之下瞧著,母子連心,怕也是要難過的。再有,老太太、太太眼珠子似得疼您,這會兒再見著您這樣,又怎能放心?只為了這麼些人,您也要好起來!」
元春怔怔聽了半日,原覺得這幾日已是哭幹了眼淚的,這會兒卻又滾下兩行淚珠兒,口裡含糊說了兩句。抱琴原緊靠著她,卻也聽不分明,待要細問,那邊元春已是回過神來,抬頭道:「你說的是,再如何也要打起精神了。你到小廚房說一句,今兒開始每日與我燉一碗燕窩粥,三餐兩點都要素凈好克化的。」
聽到這話,抱琴忙拭去淚珠,連聲應下,又重尋了胭脂水米分與元春妝扮。待得用了午飯,元春又將早備下的參湯一口喝下,抱琴瞧在眼裡,喜在心中,待得賈母、王夫人過來,她面上也比頭前和緩了三分。賈母原是老於世道的,一眼瞧出,心裡便寬慰了些,只在宮中行走,唯恐出甚麼差池,方不曾言語。
待入了殿內,賈母便往問道:「娘娘如何?」王夫人已是殷切看過去。抱琴便將這幾日光景提了兩句,又道:「今兒想是因為老太太、太太探視,娘娘緩了一緩,倒比頭前好些兒。方才用了半碗多的米粥,一小盅參湯,夾了兩筷子素菜,瞧著比頭前精神了好些。」
王夫人聽到前頭,已是不由紅了雙眼,待聽說這樣才是好了些,不覺哽咽了兩聲:「娘娘,她這般自苦……」說到這裡,後頭她卻只能嗚咽兩聲,竟說不下去了。賈母見狀,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因道:「娘娘已是好了,你這般模樣,倒又要招她傷心。」
王夫人忙垂頭拭淚,可到了內里,見著元春憔悴支離的模樣兒,她又如何忍得住,當即滾下兩行淚,撲上來心肝肉兒地大哭了起來。賈母也是傷心不已,依著她素日的精明老練,這會兒也忘了尊卑,不住口地囑咐叮嚀,苦勸她好生保養。元春瞧著這光景,一發難過,只垂淚道:「原我的不是,竟叫尊長擔憂。如今我也是明白過來了,萬事皆是命中注定,強爭不得。既我沒福氣養我那無緣的孩兒,再要傷心,倒叫他去得不安寧。再有家裡也擔心,便是聖上也不免更加難過。如此又是何必,沒得倒折了福壽。」
她說得明明白白,又已是願意將養珍重,賈母並王夫人自然寬慰了些,又將頭前便細想過的種種言語,一一說來勸慰,無外乎往事已矣,且看日後這個八個字罷了。元春自是一一應承,言語形容與往昔竟無二致。見著如此,賈母並王夫人必要離去時,雖萬般擔憂,千般不舍,到底不似頭前憂愁得白日無心吃食,夜裡輾轉反側。
回府里后,兩人竟都好生睡了一日。
而待得她們醒來,自迎春起,連著黛玉、湘雲等皆又要過府探望。不為旁的,只因元春於賈府的緊要,她們皆心中明白,如今生出這等事,她們又擔憂賈母年邁,便要過來探視。
賈母也心裡明白,只旁人也還罷了,湘雲先前因為夫婿衛若蘭之事,差點兒小月,現今又要過來,她不免擔憂,因道:「這是她們心裡挂念,過來一趟也還罷了。只雲丫頭是雙身子,頭前又有些不好,如今好好養胎才是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