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v三章 合併
83_83971【ixxx】饕餮盛宴
陽光直射在君士坦提烏斯二世高高的冠帽上,與他金光閃閃的御袍交相輝映。我原本以為我會看見一個與我們的國王陛下一般氣魄非凡的王者,然而我幸災樂禍的發現,眼前的羅馬皇帝雖然看上去時值壯年,但面露衰色,身材還算健壯,但稱不上高大,比他的堂弟尤里揚斯矮上一截,在那襲累贅繁複的袍子的包裹中,就好似一尊即將入土的埃及木乃伊。
他的臉上敷著厚厚的□□,卻掩蓋不住他那由於征戰而晒成古銅色的膚色,臉頰上甚至點了兩團可笑的坨紅胭脂。
我簡直要大笑起來,他的樣子看上去哪像個國王,分明像是個宦官,連給我們氣度非凡的國王陛下提鞋都不配!
我這樣想著,可當看見尤里揚斯側過了身,俯身半跪下去之時,我才反應過來,正猶豫著是否該與眾人一起跪下,伊什卡德出聲及時制止了我。
「王子殿下,你不必行下跪禮,低頭鞠躬即可。」
我點了點頭,走上前去,作出一副畢恭畢敬的假姿態恭迎聖駕。
君士坦提烏斯在侍從們的簇擁之下向我們款步走近。隨著他的步伐,那遍布衣袍的寶石發出嘩啦啦的細碎聲響,在日光下閃爍得讓人眼花繚亂,我很不容易才在寶石的光芒中與他的目光交匯。當看清他的雙眸時,我心中的輕蔑立刻有了些許的動搖。這的確是一雙帝王的眼睛。
他的眼睛細長,與尤里揚斯有一絲相似,但眼珠是更淺的藍灰色。儘管因上了年紀而顯得有些許渾濁,但眼底仍可窺見一種震懾人心的魄力、一種劍戟森森的狡獪和精明。
這是個老謀深算、心狠手辣的角色。
我這樣想著,心臟懸吊起來,暗暗醞釀著謹見羅馬皇帝該用的合適的腔調與話語。
伊什卡德遞給我一個事先準備好的花環,但這是在皇帝為我戴上桂枝冠后,我的回禮,在那之前有什麼舉動都是不妥當的。於是我站在那靜靜的等待著。
君士坦提烏斯一邊走近,一邊微笑的打量著我,他的神情透著一種長者的沉穩與冠冕堂皇的虛偽,讓我無法判斷我是不是真如伊什卡德所斷定的那樣吸引了他的「注意」。我從不知自己在別人眼中看來到底是何模樣,只心覺算不上多好看,大抵不足以第一眼就吸引一個閱人無數的同性。
起碼我自己認為自己的氣質與眼神是十分不討喜的。
顧慮鋒芒過於外露,我有意稍稍垂下眼瞼,以使自己的神態顯得溫順些。正欲開口說些禮節性的客套話,我卻看見君士坦提烏斯首先走到了尤里揚斯的面前。我好奇的望著這對傳說中貌合神離的堂兄弟,尤里揚斯朝他恭敬的頜首。
「尤里揚斯向皇帝陛下,神聖的君士坦提烏斯,至高無上的奧斯古都致敬。」
***
君士坦提烏斯看著他的堂弟、帝國如今的凱撒抬起頭來。
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當年跪在他面前那個孱弱少年,那張驚世駭俗的絕美面孔此刻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猙獰駭人的面具。那深深的孔洞之內,一雙眼睛也以不再像年少時有如星辰那般剔透璀璨,而好似茫茫黑夜裡幽邃晦暗的海面,又如那曼荼羅上醉心的露水,淬染著具有妖惑威力的致命毒液。
而他那頭彷彿絲綢的淺金色長發也變成了銅絲似的暗赤色,假如不是他親眼見過尤里揚斯離開羅馬前那顆包裹著繃帶的頭顱上的確生出了紅色發茬的話,他會以為眼前的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堂弟。得到你在高盧的捷訊,我甚感欣慰。」君士坦提烏斯揚高了聲音,拍了拍他的肩膀,扶他起身。他的喉嚨干啞,戴著巨大金戒指的手拂過對方臉上的鐵面具,目光似乎穿透它,看見了堂弟被燒毀的醜陋面容,心裡不禁生出幾分惋惜。
如果他還留有那張臉,興許他這次會像過去一樣對他的堂弟手下留情,將他派往東方戰場上去,而不像對待加盧斯那樣給他安個罪名將他尋機處死。這個可憐的年輕人,可是他的家族裡最後的旁系兄弟了呢。
噢,上帝!多麼年輕有為啊,拖著一副病軀,為他收復了長期遭受日耳曼部落騷擾的殖民地,也算是鞠躬盡瘁了。尤里揚斯的功勛,可遠遠勝過了那個一頭栽進他挖好的華美棺槨的蠢貨,上一任的凱撒,他的那個親哥哥加盧斯了。
君士坦提烏斯牽扯嘴角,臉上覆滿的厚厚□□裂開一條縫。
然而當尤里揚斯在他面前站起來時,一種無形的壓力卻朝他當頭降了下來————他這才注意到,他的堂弟在高盧的這兩年長高了,足足高過他一頭。
他的身材看上去挺拔修長,露出的下頜線條俊美而不失男子英氣,假使不知他被毀了容,任誰看了他的模樣,都會像過去那樣為他傾倒。
假如不是他與生俱來的惡名,連他自己也會忍不住將他的堂弟收做寵臣,要知道這小子當年的姿容可勝過宮廷里任何一個男寵。
他甚至懷疑,那張面具背後是不是真的是一張魔鬼似的臉孔。
可此時並不是揣測這個的時候。他將目光挪到遠道而來的向他們尋求保護的亞美尼亞國的貴客身上。那位傳說中的阿爾沙克王子被一大串珠鏈結成的面罩遮掩著半面,只露出一雙湖碧色的眼睛,眼睫低垂,明明是溫馴謙卑的神態,眉宇間卻透著一種不可侵犯的冷艷與銳色。
彷彿是結冰的湖水,誘人踏足上去,想要一窺冰下是否會是一泓醉人的碧波。
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用來向自己討寵的玩物而言,這個阿爾沙克王子已讓他意外的驚艷了。並不是俗物———亞美尼亞的誠意可見一斑。
對這一點,他感到十分滿意。
接過身旁的典禮官呈上的桂枝冠,他倨傲地昂起頭,朝他的貢品走去。
君士坦提烏斯轉過身去朝我走來的那一刻,我分明瞥見尤里揚斯嘴角的笑悄然斂去,眼神陰騭得如同一隻毒蠍。
任誰都看的出來這兩兄弟在虛蛇委以。我冷笑了一下,朝對面的御者迎上去,拘謹的伸出一隻手放於肩前,朝他彎腰行禮:「偉大神聖的奧斯古都,高貴的一國之君,見到您,讓阿爾沙克不勝惶恐。」
「歡迎您,歡迎你們,我遠道而來的亞美尼亞貴客們,願上帝的恩澤與友誼的光輝為您拂去漫長旅途的疲累。」君士坦提烏斯和顏悅色的笑了起來,他舉起桂冠,我配合的低頭讓他將它戴到了我的頭上。一位主教模樣的人走上前來,用橄欖枝挑起一個白瓷瓶里的水灑遍我的周身,我知道那象徵著福祉。
在使者引領著禮儀隊向君士坦提烏斯呈貢之後,我們終於得以跟隨著御衛隊穿過奧斯古都廣場,進入那座神聖宮殿。
在重新坐回象轎之前,尤里揚斯騎馬經過我的身邊。
他俯下身體,宛如淬毒的紅唇湊到我的耳畔,聲音暗啞低沉,卻好似詛咒的魔音穿透一片喧囂的聲潮,緊緊勾住我的聽覺。
「當您坐上高處,就能看見南面那座面朝大海的宮殿……王子殿下,今晚宴會結束后,我將在那兒等您,請您………務必赴約呀。」
我的背脊一涼,頭也不回的上了象轎。
當夜晚提著裙裾姍姍來遲,令我倍感煎熬的迎賓典禮才終於結束,宴會在我們步入羅馬宮殿群落中那座最為龐大的達芙妮宮時,才正式拉開帷幕。
衛隊自然是被留在宮殿之外,使者、近身侍女與伊什卡德冒充的宦官陪同我進入王殿大廳。成群的身著各色華服的羅馬貴族與官僚,或雙雙挽臂,或三五簇擁,與我們一同穿過那冗長的好像沒有盡頭的長長柱廊,繞過一座又一座成串的猶如迷宮似的樓閣。
光影交織於精緻的雕塑與繪製著天使的彩窗之間,瀲灧出一層虛幻不實的光霧,與投映在牆壁上變幻的人影相融,光怪陸離,讓我眼花繚亂,恍如步入迷惑之域,連自己的影子也被吞噬其中。
我感到愈發的不自在,瞥了一眼身旁的伊什卡德,他看上去倒十分冷靜,手規規矩矩的置於腹前,姿態拘謹而刻板,一點也不像個武者了。啊,我差點兒忘了,伊什卡德不止是個軍人,還是個受過良好禮儀教育的世家公子,和我這種野小子有著本質的區別。
長舒一口氣,我摸了摸被高豎的衣領硌得不舒服的脖子,卻冷不丁想起尤里揚斯那句下流的戲言,雞皮疙瘩泛起了一片,不由自主地在簇擁皇帝的隊伍中搜尋那傢伙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彷彿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我竟然看見尤里揚斯的頭動了動,真的有側過臉來的趨勢。我連忙把頭撇到一邊,卻撞上了另一雙眼睛。那對褐色的眼睛在輝煌燈火中顯得炯炯有神,像一對獅子的厲目,而與它相匹配的,它的主人擁有一頭獅鬃一般捲曲耀眼的金髮和一張充滿獸性的英武臉孔。他正面露疑色的打量著我。
我馬上認出來,對面瞧著我的那人,不就是那個在羅馬城道上與尤里揚斯對峙的紅袍將領,提利昂嗎?我心中警鈴大作———他該不會認出我了吧?
連忙低下頭,我忐忑不安的加快了步伐,儘管戴著面罩,我仍然覺得十分心虛。可這時身旁的伊什卡德拽住了我的衣擺:「這不合禮節,王子殿下,那位是皇帝的養子,是皇儲的候選人之一,你不能這樣故意不理睬他。」
「我該稱呼他為什麼?」我緊張地低聲問。
「您是亞美尼亞的阿爾沙克王子殿下嗎?」
在走出長廊的大門前,一個高大的身影走近了我。
我視死如歸般僵硬著脖子抬起了頭,朝他微微傾身,乾巴巴的吐詞:「啊,想必,這位就是尊貴的……提利昂陛下吧,真是失禮了。」
他故作姿態的揚了揚帶著胡茬的下巴,無聲地笑了。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種明顯可辨的不屑,卻讓我由衷的鬆了一口氣。因為我的假身份,他自然會輕視我———沒幾個有身份的貴族會瞧得起一個用來獻媚取寵的玩物,特別他還是個男人。
雖然此刻以這樣一副醜態出現的並非真正的我,我仍然感到一陣不適,因為這眼神讓我想起我的幼年。
「宴席就要開始了,願您這遠道而來的貴客不會對羅馬的盛情款待失望。」提利昂一展胳膊,彬彬有禮的讓開了道。
我點了一點頭,一邁步跨過了高高的大理石門坎。
我來到了一個露天的半圓形的高台中。
露台中心放著一張珍貴的紅色大理石製作的桌子,高台上的雅座上是一架把手上雕刻獅爪的金色交椅,毫無疑問那是屬於皇帝的御座。
展目張望,能看見頗為壯觀的君士坦丁競技場卧於宮殿之下,它比那個巨大的位於羅馬城中心的圓形競技場要小個幾號,但建造的十分華麗,滿壁鑲金。由三個高高聳立的蛇頭柱支撐的三腳祭壇屹立在其中心,頂端燃著火焰,好似一隻隨時會醒來的噴火魔蟒。
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見圍繞著競技場的牆壁與鐵欄門上縱橫著一道道噴濺形成的血跡,不難想象曾在這華美的死亡舞台里上演的節目有多麼殘酷。而我知道,這種血腥暴力的肉刑表演,恰恰就是野蠻的羅馬人最狂熱的娛樂項目。
看這情景就能判斷,想必這帝國的主人也是對此十分非常熱衷的。
雖然君士坦提烏斯表現的十分和善,但他絕不是什麼明君。雖然比不上尼祿2與卡利古拉3的暴行那麼駭人聽聞,但他早年為了做穩帝位,將自己同父異母的所有旁系宗室子嗣殆盡,又在帝國之內大肆敢於駁斥他所篤信的阿里烏派教義4的基督教徒與異教徒,企圖將自己塑造聖靈轉生,這些所作所為,已足見他是個專斷殘忍的□□者。
在腦中回憶著這些在宮廷紀錄戰況的卷宗里看來的資訊,我便又提高了幾分戒備。我得萬分謹慎的走每一步棋,在這樣危險的敵人地盤上,絕不能出一點差錯。
在侍從的引領下,我在宴桌上正對皇帝的位置坐下。很不幸的是,我的右邊是那個皇帝的養子提利昂,而左邊則坐著大變︶態尤里揚斯———實在稱得上水深火熱。但好在這是公眾場合,有君士坦提烏斯在,尤里揚斯自顧不暇,暫時威脅不到我。
可我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逗留在我的臉上,不知在琢磨什麼,讓我頭皮發麻。我努力不去注意他的存在,謹慎的觀察這宴席上的來賓。他們都是一些顯宦,地位不可小覷,其中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我們的計劃的絆腳石。
那些臉或明或暗的浮現在光影之中,表情各異,想必各自心懷鬼胎。他們沒有戴面具,臉看上去卻比戲台上笑劇的演員們還要虛偽做作。可笑的是,我也是其中一員。我知道我得自己融入進去,做到遊刃有餘,不能總是依靠伊什卡德。
處理好與這些顯宦們的關係,也許就多幾分勝算,多幾條退路。可這談何容易呢?在戰場上我如魚得水,而在人群之中,朝堂之上,我便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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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桌下褻逗
純銀的燭台被侍從們擺上大理石製成的長桌,盛著葡萄酒的杯盞被呈遞給每個人,奴隸上前來服侍宴桌上的所有人凈手———這似乎是羅馬的傳統習俗。
一位手擒十字架的主教走到君士坦提烏斯的身邊,神秘兮兮地朝他耳語什麼。
皇帝雙手合十,露出一幅裝腔作勢的虔誠神態,彷彿那十字架是魔法棒,輕輕一點,他就成了聖靈附體的肉身。
我不情願地跟隨這群基督徒們進行用餐前的禱告,嘴裡自然喃喃的是另一種經文。
盛滿精美的點心與水果的青銅食盤被接連呈上,其中摻著模樣古怪的有金色條紋的小魚。從它艷麗的顏色來看,它一定含有毒素,我本能地警惕起來。當其中一隻被夾到我的餐盤裡,我盯著它打量了幾眼,更肯定了這種判斷,下意識地把盤子輕輕扒到了一邊。
「貓………怎麼會不想吃魚呢?」耳邊飄來一絲低不可聞的輕笑,令我呼吸一緊。
尤里揚斯的喉頭裡吞咽著一串不懷好意的低笑。
「叉牙鯛1可是非常稀有的點心,只有地位顯赫的貴族才吃的起,有讓人飄飄欲仙的神奇效果………吃下它,你會感覺分外快活的。」
我冷著臉沒有理會他。
而就在這時,我感到一隻手從腰側探過來,徑直探進我身前的桌布下,竟朝我的大腿根處襲去。像被一道閃電擊中,我渾身一震,當場僵住。
「你…你幹什麼……」我咬著牙,壓制著聲音,惡狠狠地瞪向他。
尤里揚斯側著臉,並未看我,兀自拾著叉子插起一塊魚肉入嘴,狀無其事。他甚至一隻手托著下巴,戒指上的一顆紫寶石與殷紅的唇色交相輝映,狹長的眼半翕著,姿態優雅慵然,擱在我腿根處的一隻手卻得寸進尺地挑開我的衣縫,伸了進來。
冰冷的手指立刻觸到了我大腿內側的皮膚,彷彿一隻滑膩的毒蛇爬過。
我極力保持著儀態,手伸下去,一把擰住他的手指,狠狠地往外撇。我發誓我用的力氣,尋常人的手早就斷了———而他那看似修長無力的手指就像鐵器一樣堅硬,竟然安然無恙!
並且,一點也沒有從我衣服里拿開的意思,反而愈發肆意的撫向我的胯-間,狎昵的撩著我的襠布,撓刮著那些密結的金箔。
一股難以啟齒的快意被他的指尖穿透進來,直逼入我的下腹。
我打個了抖,像一把蓄勢待發的弓弦差點從座椅上竄起來,一眼看見對面的君士坦提烏斯才勉強剎住。我下意識地摸出腰間的匕首,卻摸了個空,才忽然意識到剛才進入皇宮之前,武器都已經交給查克大門的御前守衛了。
(而即使它在,我也不能當眾剁了尤里揚斯的手)。
我與他在桌下僵持著,如同在打一場暗戰,而我的腕力明顯落了下風。我的臉頰開始轟轟烈烈的泛熱,呼吸凌亂不勻,簡直連保持安靜的坐姿也變得困難。不知道尤里揚斯要摸到什麼時候去,我只能任由他這樣褻逗我,在場的人沒一個可以幫的上我的。連伊什卡德也不行。我也絕不願意被他發現我身陷這樣恥辱的境地里。
最糟糕不過的事情是,我難堪的感到自己硬了。
這個事實讓我難堪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似是戲弄我的惡意終於得逞,尤里揚斯的手從我衣間退了出去。他的動作如此從容自得,甚至好整以暇地在我的擒制之下,用兩根手指為我利索的扣好了絆扣。
我的汗濕透了衣襟,身下的東西兀自昂立著。我狼狽羞恥地僵坐著,好似一尊被工匠砸壞的雕像,連側頭怒視尤里揚斯也不敢,怕一動彈就龜裂開來,失去極力偽裝的外殼。
「你的臉很紅啊……小貓,需要去盥洗室解決一下嗎?還是宴會之後,讓你的主人親自動手?」一串沙啞曖昧的低語鑽入耳眼。
衣擺在我的掌心揉作一團。我連一刻也不願待在這兒,只想即刻尋個理由暫時逃離這兒。而神彷彿有意與我開玩笑似的,這時,我聽見君士坦提烏斯突然咳嗽了一聲,似乎是有話欲言。
宴桌上的人們頃刻停止了交頭接耳,整個露台鴉雀無聲。
我的心臟一下子懸吊起來,有種不祥的預感。
「讓我們為這盛宴的主角,我們不遠千里而來的貴賓,尊貴的亞美尼亞王子殿下,致以我們最誠摯的熱情!」
發言是由御座旁的宦官為皇帝代勞,這點倒是與波斯一模一樣。君士坦提烏斯舉起了酒杯,眾人亦紛紛效仿。我有點兒措手不及,立刻雙手端起面前盛滿葡萄酒的酒樽,一飲而盡———該慶幸面罩上的珠鏈自鼻底朝兩側懸挂,嘴唇上並未覆物,留有足夠容我小口飲食的空隙。
酒非常醇烈,入口猶如一汩岩漿淌入喉頭,讓平時謹守酒戒的我一瞬就有些醺醺然,加上內火未消,渾身都發起燥。我知道自己絕不能再多喝一杯,否則恐怕就要醉了。在這兒喝醉,這可是要命的事。
我謹慎地放下酒樽,而侍者卻立即又將它斟滿。我只好藉機將酒倒了一些進袖口,喝下了小半杯,緊張地將目光投向了斜對面與幾位羅馬宦臣坐在一起的伊什卡德。他是我的代言者,也是整個計劃的幕後指揮,最清楚此時應如何應付。
也許是一種長久以來形成的默契,與伊什卡德目光交織的同時,他擊了一下掌。立於門口的使者雙手呈著一根被毯子包裹的長形物體緩步走進來。毯子上用金銀線綉著亞美尼亞的圖騰,我猜測那應該是象徵亞美尼亞王權的物品。
————那些真正在幕後掌權的亞美尼亞貴族們,眼巴巴的希望自己變成「高貴」的羅馬公民,彷彿那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我盯著那塊被揭開的毯子,裡面露出的一根鑲滿寶石的金色獅頭權杖證實了我的猜想。
那玩意如果是假貨,真的怕是已經在運往波斯的路上;如果是真貨,就必然是計劃里需要擭取的重要目標。我眯了眯眼,將目光聚焦到那權杖上,試圖分辨出它的真偽,卻集中不了注意力。我頭暈目眩,下-身也脹痛得厲害。
酒勁正在發作。我揉了揉額頭,深吸了一口氣,心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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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叉牙鯛:人類吃了它們的肉會出現幻覺,並且非常持久。在古羅馬帝國,叉牙鯛被用作娛樂性的致幻劑,常用於精神娛樂及集體宴會,形同現在人們使用的毒品。
【xxxi】步步危機
羅馬人慣喝的這酒後勁實在異常的大,大得令我始料未及。我召來宴桌旁的侍從,正欲開口向他要杯水,卻見這時君士坦提烏斯將那權杖舉起來,目光向我掃來。
伊什卡德轉到御座前去半跪下來,我才立即反應過來我該做什麼。作為亞美尼亞皇族的代表,向羅馬皇帝表達歸順的誠意,讓他為我加冕,讓我成為正式的侯任者1,這是慣例,是從尼祿時代開始就被帕提亞人運作的方法。
我連忙站起身來,突然一陣更強烈的暈眩感猝不及防地襲擊了我,令我身子一歪,恰時腿被一隻抻來的腳絆住,整個人向後栽去,坐倒在了旁邊尤里揚斯懷裡。霎時全場嘩然,身後的整蠱者更誇張的「喔哦」了一聲。
「王子殿下這樣的熱情可實在讓我受寵若驚……」一片惡劣的嬉笑聲里,尤里揚斯慵懶輕佻的笑聲格外清晰。他扶著我的腰似要幫我站起來,嘴唇卻若有似無地擦過了我的後頸,留下一道潮濕滾燙的軌跡。
我竄了起來,腳踩中過長的華服衣擺,朝前跌去。好在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地,將錯就錯的借著伏倒的趨勢半跪下去,沒顯得太過難看。但我發誓我真想回身一刀捅死那個可惡至極的死變︶態———假如有這個機會的話。
大腦嗡嗡作響,我面紅耳赤,只覺得顏面盡失,腿間的東西卻因這刺激愈發興奮,被金箔摩得生痛。生怕被人看出異狀,我一手壓住衣擺,這時一個冰冷的物體冷不丁地擱到了我的肩膀上,反射的一道金光直刺入我的眼裡。
我遲疑了一下,馬上意識到什麼,忙做出亞美尼亞人行最高禮的儀態,雙手交叉地低下頭。金色權杖的頂端輕輕點過我的兩邊肩膀,又落到我的頭頂,最後又滑到我的臉頰上。當我預料到某個無可避免的舉動的同時,它便發生了。
珠鏈結成的面罩被掀挑起來,我感到君士坦提烏斯審視的目光落到我的臉上。我呼吸凝滯,忽然之間緊張萬分。一種詭異扭曲的矛盾感猶如畸形的雙頭野獸撕扯我的神經。
情理上我萬分不希望自己的樣子討他歡喜,理智上卻又擔心假若他不滿意我的相貌,會影響到行動計劃的順利執行。我對自己的模樣從來沒有什麼判斷力,連鏡子也極少看,作為一個男子漢、一個軍人,在意自己的長相是毫無意義的。時間彷彿被無限制的拉長,緩慢冗長得使我如瀕死之極一般煎熬。在額頭上的汗水一直淌到了胸口之下的時候,權杖才從我身上離去,君士坦提烏斯宏亮的笑聲響徹在我的頭頂。
聽見他念完那冠冕堂皇的加冕詞以後,我才敢伸手去扶住搖搖欲墜的面罩。酒精似乎正在頭顱里肆意發酵,身體都彷彿不由自控了。當一尊桂冠被戴到頭上,我才知道一切結束了。我如一個脫線的傀儡般搖晃著站起來,跪久了之後血液上涌直衝大腦,使我險先站不穩,幸而伊什卡德攙住了我。
臨回座位前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皇帝的臉。
他仍舊保持著一張極具長者風度的微笑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讓我不禁懷疑剛才那種被細細品度了一番的感覺僅僅是我的錯覺而已。
我高懸的心再次放鬆了幾分,還未坐穩,便一下子撞上了尤里揚斯的目光。他半眯著眼,眼瞳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幽芒,唇線緊抿,似乎很是不悅。
不知是什麼惹到了這變︶態,也許我又要倒大霉。
我拈了一顆櫻桃入口,以緩解自己高度緊張的情緒,卻冷不防嗆了一下,猛咳起來。這下尤里揚斯可被我逗樂了。一杯酒被他慢悠悠的呈到我嘴邊,蒼白細長的手指輕扣杯盞,好似隨時能開啟那裝滿災禍的潘多拉的魔盒:「王子殿下沒吃過櫻桃嗎,這麼急做什麼?」
落井下石。
「謝謝。」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接過來,故意失手摔落,把酒液盡數潑濺在他華美的袍擺上。看著那一大片難看的污漬,我的心裡頓時一陣爽快。
他卻仍盯著我笑,唇角更彎,將我看得頭皮發麻,不得不逃避開他的視線。
伊什卡德已回到座位上,讚許地朝我點了點頭,又擰眉擔憂地掃了一眼尤里揚斯———他大概窺見了這個變︶態對我的騷擾之舉。
我心裡尷尬,朝他搖了搖頭,以示我暫時能夠應付。不想讓伊什卡德因為我的原因而失責,他的注意力該放在控制大局勢之上。
「噢,我親愛的堂弟,我差點因為這美麗的貴客而忘了賞賜你。你重大的功勛是多麼不容忽視啊!來,上前來,年輕的凱撒。」君士坦提烏斯在金交椅上沖尤里揚斯招了招手。
他一改剛才玩世不恭的派頭,走上前去,畢恭畢敬的半跪下來,行了一個世俗的折腰禮:「神聖偉大的奧斯古都,尤里揚斯不勝惶恐。」
儘管假如尤里揚斯被為難,對我們的計劃必然會造成不好的影響,看見此時有一個人能他,我仍然感到有點幸災樂禍。說實話我無法想象這變︶態假如真的坐上羅馬皇帝的位置,事態會朝什麼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他的性情難以捉摸,行為乖張,而且是邪教徒,說不定會超越歷史上任何一個羅馬暴君。
但那對於波斯來說也許是好事。我們的最大夙敵羅馬越糟糕,波斯就越能從中得利。這樣一想,我不禁有些理解國王陛下的意圖了。
縱觀史海,無論是尼祿、卡利古拉,抑或提庇留,他們沒有一個使羅馬變得更強大,他們就像是巨大的水蛭,汲取著它的血液,反而大大削弱了它。
我冷笑了一下,又摘了一顆櫻桃扔到嘴裡。
御座旁邊的宦官拍了拍手,幾位侍從露台一側的暗紅帷簾之後徐步走出,呈上來一副盔甲。它的華麗程度讓人吃驚,彷彿通體鎏金般金光閃爍,厚實的盔殼顯得堅不可摧,是典型的羅馬式戰服。
「這是我們的先帝,我們的祖父,偉大的君士坦丁大帝曾穿過的盔甲。將它賞賜給你,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有為的『凱撒』,再合適不過了。」君士坦提烏斯望著御座下的尤里揚斯,臉上換上了欣慰的虛偽面具,「但願你穿著它,能比我們的祖父走得更遠。」
他舉起御座邊的權杖,指向了東方,目光落在雲深不知處,微笑起來。
我擰了擰眉,依稀辨出這話里的某些隱含意味。
————君士坦提烏斯有意將尤里揚斯調到東方戰場上。
1侯任者:即執政官。
***
「感謝奧斯古都的莫大恩典,尤里揚斯必將不負所望。」
提利昂望著尤里揚斯深深地朝金交椅上的御者鞠下一躬,陰險地笑了。他知道這所謂象徵功勛與榮耀的盔甲,實質上是皇帝為他精心準備的死刑具。它就像是那布滿尖刃的鐵,只要一穿上,就好比跳進了死神的陷阱。
尤里揚斯的哥特人軍隊在戰事結束后,一大部分還留在萊茵河對岸,跟他回來的僅僅只有三分之一。一旦被調往東方戰場,那麼他的兵力就等於被抽離了大半,想要暗殺他是輕而易舉的事。那時候不用他的養父下令,他也會親自帶人去動手,以絕後患。
「向我們說說看吧,年輕有為的凱撒,您是如何收服野蠻的哥特人,讓他們為你所遣的?有人傳言你做了他們的祭司,舉行邪-惡祭典遣使那些死而復生的哥特亡靈武士,還親手剝下戰俘的皮祭祀它們。」提利昂假作半醉地大笑,「太可笑了,那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
君士坦提烏斯舉起手,示意眾人傾聽。露台上安靜下來,頃刻變得鴉雀無聲。我感到室內的空氣彷彿結凍似的凝固住了,一股無色無形的硝煙以尤里揚斯為中心瀰漫開來。
因為親眼目睹過祭壇里的那一幕,我毫不懷疑那駭人聽聞的「傳言」是真的。不知尤里揚斯會怎麼應對呢?在基督教大行其道的羅馬,被指證為異教徒可是足以致死的。
我頗有興趣地觀察著尤里揚斯的神態,卻見他神態從容的站起來,從侍從的手中拿起一杯酒,緩步踱到御座下站著的一個中年宦官的身邊。
他的面相溫和,身上斜掛著一條深藍色的綬,似乎是身居高位的文臣。尤里揚斯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向他微微頜首,我立刻注意到那人露出了一種恐懼的神情,朝他恭敬的回禮,再抬起頭時,就被一種風度翩翩的笑容所掩蓋了。
「那自然要感謝我曾經的老師歐比烏斯的教導。是他向我傳授阿里烏派深奧偉大的教義,讓我沐浴了天父的榮光,聆聽到天使們的教誨。」
尤里揚斯緩緩舉杯,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完全不似對著我說話的那種語調,而彷彿是在吟唱。火光在他的面具上跳躍,泛起一層虛幻的光暈,使他唇角的笑容神秘莫測,「當站在哥特蠻人的土地上,我曾感到害怕,但我堅信上帝的恩澤能感化一切。」
他說這話時,白色衣擺被一陣掠過露台的風吹動,紫色綬襟上下飄飛,如淬染著火焰即刻便要燃燒,整個人要在火中翩翩起舞一般,美得驚心動魄。
這一幕使我有些怔忡,正巧這時他的目光梭巡而來,讓我一瞬間差點失神,幸而他的視線只停留了極短的剎那,就向宴桌上的其他人投去。
「人們由於自己的痛苦而詛咒天神,他們沒有懺悔自己所犯的罪。於是天使喊道,誰崇拜野獸和他的形象,他必將飲神的憤怒之酒。誰飲用他憤怒之杯釀的酒,將在天使與羔羊面前,在火與硫磺中受煎熬。他們痛苦的煙將永世升起,世世代代不得安寧……那一晚我就是向他們宣揚《啟示錄》里末日之景,讓他們因敬畏偉大的天父而臣服,讓他們相信羅馬的軍是神的聖騎,皈依羅馬即是皈依耶穌基督的感召,參與這苦行般的戰爭洗滌自己的罪。」
他彷彿唱著一曲詠嘆調般低聲沉吟著,聲音如同艾捷克弓琴的樂音那般空靈悠揚,似乎能一瞬間穿透耳膜,直抵靈魂,充滿了攝人心魄的煽惑力。
四周猶如萬籟俱寂的靜夜一般沉默,彷彿尤里揚斯正站在他口中描繪的戰場上,而眾人成了那群哥特蠻人,為他令人折服的演說似的傳教所傾倒。
我似乎一剎那不認識尤里揚斯了,好像他搖身一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假使我是在這兒初次遇見他,我必會被他此時的舉手投足的姿態所蒙蔽,誤以為他是一位聖徒或者一位主教。我無法否認這變︶態身上的確有種魔力,誠如伊什卡德所述的那位曾因受到尤里揚斯的蠱惑而*的主教說的,這魔力並不來自於他的邪術,而是他本身。
我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尤里揚斯一定會坐上帝位,而且他是一個命定的、空前絕後的王者。
***
「看來我沒有看錯你。尤里揚斯,你比加盧斯了不起。」
也比加盧斯難以控制。皇帝自然去略去了後半句,他鉛灰色的眼珠縮了一縮,凶光一閃而逝,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微笑道:「我相信你能替我將勝利的鷹幟插到東方大地上。你感化的哥特蠻族戰士們能征服我們的宿敵薩珊波斯,將鐵蹄踏過泰西封,使那不可一世的沙普尓二世摘下王冠,臣服在我們腳下嗎?我能將加盧斯不能承擔的重任交予你嗎?」
他刻意將尾音拖曳得很長,聽起來十分滄桑,但任誰都聽得出來那種隱藏的威脅。
加盧斯是尤里揚斯相依為命的親哥哥,他清楚他對尤里揚斯的份量———在他命人把加盧斯斬首的那一天,他親眼見到了少年時的尤里揚斯崩潰的模樣。
「請奧斯古都明示。」尤里揚斯微笑著,再次半跪下來。君士坦提烏斯從他的神態里讀不出一絲情緒起伏,那張青銅面具下的紅唇似笑非笑的勾著,透著一絲艷麗而優雅的冷漠,彷彿「加盧斯」這個名字從未出現在他的記憶里過。
「我有意……」君士坦提烏斯不甘心地舉起金色的權杖,仿似當年舉著指揮杖,下達那道弗拉維茲一族的命令那樣,指著尤里揚斯的面龐,「將你封為亞美尼亞的總監軍,你將帶著你的軍隊駐守亞美尼亞,以防它受到波斯人的侵襲,並將那作為你在東方戰場的據地。這樣羅馬就更多一分勝算。你意下如何?」
金交椅上的御者以一種和善的口吻詢問著明面上這個與他分治帝國的執政者,眼神卻寫滿了不容置喙的意味。實際上被問話者根本沒有選擇。
宴桌上的一些人向尤里揚斯投去了幸災樂禍的眼神,提利昂得意地咧開了嘴。
反對者尚不敢吱聲———御座邊的宦臣觀察著年輕副帝的神色,即便見慣了風浪,卻也被袖中用於驅魔的金羅盤上晃動的指針攪得心神不寧。這位名叫歐比烏斯的先知曾是這位皇子的教父,亦是在尤里揚斯與生俱來的「詛咒」中僥倖存活的那麼幾人的其中一個。也許是因為他與尤里揚斯一樣,在基督徒的修道袍下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的多神教信仰。
從在聖索菲亞大教堂初次見到接受天使儀式的少年尤里揚斯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註定成為他的僕人,終身為這天使外表下蠱惑人心的魔鬼效命,如同吸食著罌粟製成的安神液,在他彌足深陷的夢魘里越墜越深。
只要尤里揚斯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他毫不懷疑自己能拋卻一切的跪倒在他腳下,為他赴湯蹈火,只奢求他的一個笑容,又或者僅僅是一個讚許的眼神。
「我誠心接受奧斯古都的一切旨意,為羅馬,為上帝。」
尤里揚斯抬起頭來,平靜的答道。一雙狹長的眼睛半翕半闔地瞥向他,眼底如帕拉丁山下的峽谷一樣幽深。歐比烏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當年那峽谷下的洞穴里驚悚的一幕。
少年血肉模糊不辨人形地從那峽谷里的洞窟中爬出來,眼中如燃著灼灼幽焰,佝僂的手指緊緊摳住他的衣擺,焦枯的嘴唇一張一翕的模樣,至今仍歷歷在目,令他膽顫心驚。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該懷著怎樣強大的執念與決心,才能夠忍受著將自己生生焚死的痛苦與恐懼,以向那埋葬著征服王亞歷山大的古老寶藏中所附著的邪神獻祭?懷著這樣的刻骨銘心的怨恨掙脫病軀,以一副非人非鬼的形態重生,又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熬過生不如死整整兩年,卻能在戰場之上破繭重生,而後卸甲而歸,將自己完美的掩藏在一個臣服者的外衣之下。如此的榮辱不驚,優雅從容,彷彿那過去的苦痛從未在他生命里留下痕迹。
他看不透這是一個怎樣的人,也無法預料他接下來會怎樣做。即便他自詡為通神的先知,多年來卻始終無法窺破尤里揚斯一星半點。而在此時,他卻終於感知到了什麼。
從尤里揚斯看著那位遠道而來的阿爾沙克王子的眼神中,他似乎隱約觸到了命運女神的織機上如河海般穿流不息、難以捕捉的絲線———
假使這個人生來被血色浸透了的命運布卷上,在恨與毀滅的黑色染料中,仍有一道濃墨重彩的描繪著「愛」,那麼他已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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