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lix】破繭之蝶
83_83971「怎麼了,堂弟,即使你親自出馬,阿爾沙克王子還是沒有醒來嗎?」
君士坦提烏斯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腳步聲接近我的床邊,綴滿寶石的手指拂過我的臉頰,發出一陣細碎的響聲。
「啊……真是像天使一樣漂亮的小子,連聖父看了也難免想要染指吧。你說,我應不應該原諒提利昂呢?」
顱內正兵荒馬亂,聽聞這一句,我不由驚得呆了一呆。提利昂?
「當然不能。」漫不經心的輕笑,語氣全無那種蠱惑,如霜降似透著森森寒意,「他連亞美尼亞進獻給您的珍寶都敢觸碰,那麼您的威嚴何在呢?記得他在晚宴上,怎樣出言冒犯阿爾沙克王子嗎?他那時是否顧及您的存在了?提利昂就如加盧斯一樣狂妄驕縱,若坐視不理,也許他就要得寸進尺,染指您的金交椅了。」
加盧斯?狂妄驕縱?
我的心凝在喉口,大腦嗡嗡轟鳴,思維幾乎就此停轉。
「是嗎……」君士坦提烏斯大笑了一聲,「我真沒想到,尤里揚斯,你能這樣中肯的評價你的親哥哥,實在讓我意外。我一直以為,你為他的死而記恨我呢。畢竟你們父母雙亡,他自小與你相依為命,死後還為你留下修復身體的聖葯………」
「當然不,我尊敬的堂兄。加盧斯不死,我又怎能頂替他的地位呢?」
輕描淡寫,彷彿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笑話,甚至透著几絲玩味。
「很好……我的堂弟,你可真像我。我很高興你看得透,一顆幼苗要長成參天大樹,就是要砍掉所有會阻礙它生長的枝椏的。」
手指落到我胸膛,身上的綢布被掀開一角:「你可以出去了,我的堂弟,我想嘗嘗我可愛的供品。」
綢布被掀到腿間,一根手指狎昵的掠過我的大腿內側,「嘖…看看,真是一片誘人的風景。堂弟,剛才你看見了嗎?」
我忍無可忍的睜開了眼,就在這一瞬間,一聲嘶嘶細響驟然響起,只見君士坦提烏斯趔趄地退後了幾步,一道黑影高竄而起,閃電般的襲上他的喉頭。而一剎之後,又如被焯燙似的落到了地上,抖動了幾下便蜷成了一團。
「來人,這裡有魔鬼的出沒!」君士坦提烏斯震駭的盯著地上驚叫,幾個修士模樣的人沖了進來。一個人撿起地上的蛇扔出窗外,另一個解開他胸口繁瑣的金紐扣檢查他的身體,我一眼看見,他那生著一層淡淡絨毛的胸膛上,赫然有一道暗紅色的羽翼型刺青,一個純金的十字架在刺青當中灼灼生輝。
那也許就是一種護身的符咒,能令他抵禦邪物的攻擊。假如沒有這個,也許他早死在了尤里揚斯的手裡。
我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君士坦提烏斯背後隱在暗處的人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一陣陣的天旋地轉。我從未想過,命運之神在對我施以生命中最殘酷的懲罰之後,又會給予我這樣一個不可置信的恩賜。
一時間我有些恍惚,幾乎懷疑自己又在做夢,心瑟縮著,退而不前。
「阿爾沙克王子……你沒事吧?」
一個聲音驟然將我拽回現實。那面具離得很近,薄薄紅唇微啟。
那雙狹長的美目凝視著我,透過深深眼底,我能窺見裡面的自己。我的神色是破裂的,泫然欲泣,像是當年初遇他的那個孩子。
他的睫羽低垂,瞳仁里涌動著什麼,如經年蟄伏終要破繭的蛹,振翅欲飛。
我伸出手去,觸碰到他的臉頰,只想抓著他問個所以然。無數的話噴涌到喉口,又被我生生咽下肚去———我看見了背後君士坦提烏斯的臉。
也許是因為有人替我頂了罪,又顧慮羅馬與亞美尼亞間的關係,尤里揚斯離開房間后,君士坦提烏斯沒有繼續為難我。一番虛偽的噓寒問暖之後,臨走前他留下了一個令我措手不及的邀請。
———今夜,在臨海的皇宮裡將舉行一場隆重的晚宴,為我帶著侯任者的頭銜踏上返回亞美尼亞的旅程踐行。當黎明時分,晚宴結束,便乘遊船巡迴泊在港口,他便要在民眾前,為我施以昨夜在競技場未能完成的加冕禮。
我隱隱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預感,思緒心神卻都系在另一處。
行屍走肉似的穿戴好衣物,一起身,一種鈍麻的疼痛便自下半身襲來。
我忙走到窗前,扯開腰帶,才注意到這身羅馬式無袖長袍有多麼過分。它簡直就是一層輕紗,腰間綴著一圈孔雀翎勉強擋住了下半身。
強忍著撕去這身衣服的噁心感,我掀起了衣擺。
大腿上艷色紋身映入眼底,糾纏的蔓藤間隙里,依稀可辨幾處斑駁的紅痕。似被咬吻造成的,一直沿至臀部溝壑。
尖銳的羞恥感扎入膚底,小腹抽搐了起來,我瞬間感到天旋地轉,一手撐住窗框才勉強站穩,手指都在發抖。對我做了這種事的人是誰,昭然若揭。
模糊不清的*撞擊聲、鐵鎖搖晃聲、低喘猶在耳邊揉成一團,令我渾身灼烤似的發燒。我下意識低下頭,抵著牆默默誦念《阿唯斯陀》,可爛熟於心的經文絲毫沒給我帶來平靜,反而加劇了心慌。身後明明空蕩無人,卻似有一具火熱身軀壓著脊背,撫觸親吻著我的全身,一次又一次的侵入。
我的腹下起了可恥的動靜。貼著玻璃的胸膛沁滿汗液,呼吸染出一片白霧。
幻覺愈來愈強烈,愈來愈真實。我抬起手臂,一拳將玻璃砸得粉碎。
晶亮的碎片飛揚四濺,侵蝕周身的感覺也隨之煙消雲散。我拾起一塊碎片,將長發齊頸割去。注視著鮮血一滴滴到窗檐,彷彿看見母親泣血的雙目,我胸中氣血也一陣陣上涌。
在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侵犯了。
即使那個人是……
牙關發出崩裂的響聲,我卻一點不覺疼痛。
「你還是想起來了。」背後傳來一聲飽含無奈的嘆息。
我一把捏緊手中玻璃,警惕的回過身去。
霍茲米爾不知何時推門走進來的,已來到我跟前。他的黑眼珠里透出一種憂傷,更加重了我的恥意。為什麼這種事還會有其他人知道?
「來看笑話嗎?」血沖腦門,我冷冷的擠出幾個字,越過霍茲米爾走向門外。下肢不巧傳來的一陣酸麻,讓我的步伐蹣跚,幾欲跌倒,被他堪堪扶住了身體。
「這不是最糟糕的,孩子!」他攥住我的胳膊,用力很大,「你得想辦法將他留下的邪物……」
「王子殿下!」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耳畔低語,讓我沒有聽清後半截。我疾步走到門口,被迎面而來的人緊緊攬入懷。
伊什卡德沒有被我牽連出事,這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原本以為那個替我頂罪的刺客是軍團里的成員,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出現連伊什卡德也沒料到。就在他們已經做好劫人的準備時,卻得知了我被放出的消息,便趕了回來。
他問我有沒有受刑,我沉默不答,選擇了隱瞞。
顯然最可能的是,那個上門認罪的傢伙是尤里揚斯安排的。
伊什卡德帶我離開人多眼雜的地方,將我拉到一個花園裡的隱秘處。也許是見我臉色難看,他竟沒有為我一時衝動造成的巨大過失而譴責我。我正疑惑著,便等來了一句簡單而明確的命令———我們今晚就動手,刺殺君士坦提烏斯。
使命感加諸心頭,我這才魂歸體殼,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今晚是個最好的時機。在一艘遊船上,遠離羅馬城內的禁衛軍,在人們戒備鬆懈的歡慶之夜,沒有什麼比這個地點更適合行動了。塔圖他們在暗處,我和伊什卡德則在明處,裡應外合。一旦計劃順利完成,大海就是我們最好的退路。
逾水遁逃,於我們而言輕而易舉,伊什卡德也已通知了人在海峽對岸接應我們,一抵達,便馬不停蹄直奔泰西封。
在我昨夜身陷囹圄之時,一切都已悄然準備就緒。
「用什麼?」
「毒。」
伊什卡德交給我一枚華麗的純金手環。
它鑲嵌著幾個紅瑪瑙的凹槽里有小機關,藏著黑曼陀羅里提取的劇毒,遇水即溶。只要小小一粒,就能帶著讓人愉悅的幻覺死去,悄聲無息停止呼吸,與睡著無異。只要設法下在飲食里,或者劃破他的皮膚,便大功告成。不需要更多的技巧與陰謀,爛攤子是留給羅馬人自己收拾的。
但我的預感隱約告訴我,這次行動不會如計劃那麼順利。
霍茲米爾所說不會假,君士坦提烏斯是個很謹慎的人,連常年出入他寢宮的人都無法謀殺他,我很懷疑我們有多大的勝算。
空氣里漂浮的不安因子使我焦慮,我摸了摸那粒毒寶石。
伊什卡德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手環,抓住我的手腕,扣緊了。他的手指有很厚的繭子,力度滲透到我的骨頭裡,有點疼,「非到有十足把握,你不要動手,由我來。寧可放棄任務也要保全自己,明白嗎?」
他著意強調了最後幾個字。我愣了一愣。以往作為上級,伊什卡德從不會跟我說這樣的話———我們名曰不死軍,卻是不折不扣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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