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冊封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轉眼及至,朱棣前一天晚上夜審奏摺,並沒有過來嗎,不過早早的便遣人過來吩咐第二日要好好梳妝打扮一番,還送來一套貴妃冊封禮儀專門所制的朝服及鳳冠。按照規矩,我帶著寶兒珠兒都跪下謝恩了。待來人離開,珠兒伸手在那綉服上輕輕揉摸,驚呼道,「娘娘,這是蜀綉中最上乘的綉娘刺繡的,您看這鳳凰繡得,活靈活現,彷彿要飛出來一樣。這鳳冠,也只比皇後娘娘的鳳冠上的九鳳少兩鳳,明兒起,您就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明兒起,就見了人便要諂媚裝笑,再也沒有一日清閑了。」
珠兒一愣,也高興不起來了,「哎,奴婢也不願看娘娘每日和人應酬,怪累的。」
我笑道,「罷了罷了,聽風就是雨,我不說也沒見你發愁,快卻歇息吧,明兒一早可有的忙活了,又趕著中秋節,只怕宮內還有慶典。」
珠兒寶兒都笑著下去歇息了,我也早早上床歇下,只是不知怎麼,事到臨頭反而睡不著了。一直到了三更天,才稍稍眯著,剛眯著沒多久,卻又恍惚聽見細碎之聲,本以為是做夢,再一聽卻越覺清晰,睜眼一看,只見朱棣正在點壁上一盞燭燈。我連忙起身,朱棣卻對我擺手,「躺下,別起來。」
「你怎麼來了啊?」我揉著眼睛迷糊道。
「摺子批完了,過來瞅瞅你。」
我會心一笑,「天亮了就能看到,這一會功夫也要搶嗎,為什麼不在養心殿休息一會呢?」
朱棣回身看著我笑了一笑,「為什麼你不清楚嗎?」
說著,他已經走到我床邊坐下。我問他為何不上床卧一會,他笑道,「罷了,還有一會兒天就亮了,我一上床,你又睡不好了,你快再睡一會,我在你床頭略坐坐,等會正好喊你起床梳妝。」
我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心疼,知道他既然說出來了便難迴轉心意,也不強求,閉著眼睛往他身邊靠了靠,不一會兒便又甜甜的睡著了。待我醒來,天卻已經大亮了,朱棣正坐在床頭痴痴的看著我,我驚道,「什麼時辰了?!」
「別管什麼時辰了,睡好了嗎?」朱棣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可是過了定下的冊封吉時了?」我慌張問道。朱棣看了一下更漏,笑道,「過了好一會兒了,太監來催了幾次,都被我攔回去了。」
「你怎麼……呀!這樣人家要怎麼看我?」我懊惱的坐了起來,兩手抓著頭。朱棣嘻嘻笑道,「我記得你不是那種在乎這些禮制的人啊。」
「可是現在是在皇宮,我不守禮制人家頂多說我傲慢無禮,卻要說你溺愛寵妃,不顧綱紀。要是傳到言官耳朵里,又不知道怎麼亂嚼舌頭呢!」
朱棣面露不屑,「管他們怎麼說,什麼吉時什麼言官都不過浮雲一朵,比不過你睡一個好覺在我心中重要,吉時也是人定的,既然過了,咱們再定就是。」
我只得趕緊下床,本想喊珠兒進來服侍,沒想到朱棣卻擺手道,「你今兒算是做新娘子了,我伺候你一天。」說著,便把衣服給我拿了起來,細心地替我穿戴。我呵呵笑道,「一國之君居然要伺候我,我這樣省的的榮耀和意義都在今天了。」
「你要是這麼說,我就一輩子伺候你。」朱棣一邊幫我扣著紐扣,一邊笑道,「不過得背著人才行。」
我捂嘴笑道,「你還知道要背著人啊。」
「我倒不是怕人家閑話,更不是怕言官多嘴,我只是……我只是覺得男子漢大丈夫被女子管著人家要看笑話。」
我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你知道這叫什麼嗎?」朱棣愣道,「還有什麼說法不成?」
「你這叫妻管嚴。」我忍著笑說道,朱棣略想了想,待想通了意思,也不禁笑了起來,「你怎麼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說法呢!?」
「這個嘛……將來再告訴你。」我聳聳肩道。「將來是什麼時候?」朱棣追問道。「要麼就是你死的時候,你的命要是比我長,那就我死的時候告訴你。」
「看樣子,你是打算一輩子還要跟我守著小秘密啊!」朱棣說著,已經把手伸到我的腋窩下,撓了起來,我天生觸癢,笑得岔了氣,頭髮也盡亂了,往鏡子里一看,只是一個穿著宮制綉服的披頭散髮的瘋婆娘,不由得怒道,「頭髮散了,你也得負責梳好!」
朱棣把我往梳妝椅上一摁,用梳子將我的頭髮攏起,「我梳就我梳,你不要嫌我笨手笨腳,給你梳成了一個村野婦人就無礙。」
我經他這麼一提醒,連忙扭開,搶過梳子,「那還是我自己梳吧,雖說不如尋常女兒家能有個像模像樣的婚禮,總也不能披頭散髮的接受冊封。」
朱棣抱著雙臂,站在一邊笑著看我,嘴裡嘟嘟噥噥的不知道念些什麼,我扭頭看他,「你在念什麼?」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朱棣念了念,笑道,「不知道是不是這麼一句,我也記不清了,只是覺得倒是很合現在的時宜。」
我伸出食指在臉上羞了他羞,「趕明兒你跟太子一起請個老師,好好的學習學習。」「不用請了,你就可以,你每天教我唄。」
我和朱棣正說笑著,珠兒寶兒一同走了進來,一人端著熱水,一人端著食盒,珠兒這麼些年了,一見到朱棣還是有些怯怯的,寶兒倒要大方許多,「皇上,您略讓讓,娘娘的頭別說您梳不好,就是她自己也梳不好呢,還是奴婢來吧。」朱棣笑著退開,「聽見了嗎,你自己都梳不好,不能怪朕手腳粗笨。」
寶兒珠兒從沒見過朱棣在她們面前說笑,乍一聽見他說家常話,都捂著嘴忍著笑。寶兒在我身後,對照著鏡子麻利的替我梳好了髮髻,又將鳳冠戴上了,轉頭一看,朱棣卻不見了蹤影。正奇怪的時候,他卻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朵紫紅色的杜鵑花,面色正經的遞給寶兒道,「替她簪上。」
寶兒又笑了起來,替我把杜鵑簪好,才笑道,「這多杜鵑當真是點睛之筆,鳳冠雖然華貴,可是我們娘娘長相清秀出塵,倒略顯不搭,鬢角加上這一朵杜鵑之後,整個人都靈活起來了。」
朱棣神色微微有些得意道,「朕的眼光,還能差嗎?」
我們三人都笑起來,待梳洗打扮好了,又和朱棣一起用了早膳,朱棣才將我帶出小殿。因冊封禮必須有皇后在場,朱棣便決議讓我們在坤寧宮行禮。徐雲華今日也是盛裝,只是臉上的神色依舊是懨懨的,跪著聽太監念完冊封詔書,徐雲華便對我道,「今後都是姐妹了,快些起身吧。」我按禮向她道了謝,又奉了茶,才起身坐在一邊。
朱棣對徐雲華道,「皇后,你身體一向多病,權貴妃年輕些,也還算仔細,暫且便把後宮嬪妃的事情交給她吧,你養好了身子再說。」
徐雲華臉色微變,不過什麼都沒說,只是點點頭,道,「臣妾身體不適,強撐著替權貴妃行完冊封大禮,此時已經不濟的很,怠慢之情還請皇上恕罪。」
朱棣呼出一口長長的氣,道,「那你先下去歇著吧,回頭喚個太醫進來看看才是。」說完,便帶著我與徐雲華告辭離開。回去的路上,我卻越發覺得奇怪,「這不是回我宮中的路啊。」
「轉一轉何妨?」朱棣在前說道,並不回身。我只得跟著他一路走著,只覺得離我的住處越來越遠,不由得越發著急,「這大的太陽,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啊。」
朱棣終於回身對我笑道,「你如今已經是我的貴妃了,我是你的夫君,你嫁乞隨乞嫁叟隨叟,我走到哪裡你跟著就是,幹嘛那麼多問題?」
我撅著嘴,「那你也要跟我說一聲是去哪裡啊,誰知道你又在想什麼點子。」
朱棣笑著伸手將我牽住,「跟著我就是了,有些太陽,也曬不黑你。急什麼?」
又走過一處迴廊,眼前忽見一座偌大的宮殿,上書「蓮漪宮」,那宮殿一看便是新裝飾過的,雕樑畫棟,披紅著綠,連門口的盆栽都是新鮮的,有山茶花和月月紅,全都是我平日里喜歡的花卉。
我回頭一看朱棣,他正看著我笑,挑了挑眉,似乎在問我是不是喜歡。我上前,在他身上輕輕一捶,「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那個小殿我住得挺好,叫你不要破費不要破費,你剛剛登基,四年戰亂,國庫空虛……」
「好了好了,是讓你做貴妃的,不是讓你做管家婆的額,快進去看看。」朱棣臉上笑得神秘,我不知道他還搞了什麼鬼,只得又往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