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結局
韓子簫臉上滿是灰塵,即便正面也認不出他來。握劍的手用力過度不住顫抖,韓子簫緊咬牙關,體力再消耗下去,別說保護褚慕卿,連自身也難保。
敵軍幾個武功高強的專門對付褚慕卿,韓子簫來到褚慕卿身邊后,顯然感覺對付起來很是吃力。在褚慕卿身邊保護的還有鐵峰和竹宵,加上韓子簫一共三個。
竹宵負責在外圍擋開衝殺過來的敵軍,鐵峰負責貼身保護,韓子簫對付的人武功與他不相上下,但這一戰不能持久,時間一長,韓子簫體力不支便會漸漸落得下風。
韓子簫手臂一抖,稍不留神敵方的大刀貼著手臂擦過,留下一道口子。韓子簫急速後退一小步,敵方緊追不捨,手上的大刀如一道奪命符,此時,一把長劍橫插過來替韓子簫擋開了敵方的大刀,說時遲那時快,那把劍鬼魅一般刺入了敵方的胸口,鮮血噴洒出來。
韓子簫看著擋在自己前面的人,穿著銀灰色盔甲,披著紅色的披風,不看正面都知道他是誰。
褚慕卿回身,瞪著他,「誰准許你來了!」
褚慕卿分明是呵斥的語氣,但韓子簫心裡卻是甜的。他的那張臉染了一層灰,恐怕韓夫人也認不出他來,但褚慕卿卻認出來了,還在最緊要的關頭出手救了他。
韓子簫剛想說話,被褚慕卿一把拉了過來,韓子簫反應過來的時候,背後一個舉著長劍的敵人已經倒在褚慕卿的劍下。韓子簫倒吸一口涼氣,他方才一個激動竟然忘了自己是在戰場上,一個不留心可能就會丟了性命。
褚慕卿吐出一口血,大抵是剛才動用了真氣引發毒性。
韓子簫心裡一怔,上前摟住他的肩膀,道:「王爺先上馬,這裡我來對付!」
「本王不用你管,你顧好你自己!」
話音剛落,遠處敵軍的騎兵齊刷刷向著褚慕卿這邊射箭,顯然敵軍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褚慕卿的命。
韓子簫擋在褚慕卿的面前,揮著劍擋開射過來的箭,竹宵此時飛身過來,跟韓子簫一齊擋箭雨,鐵峰一道命令,幾十名兵卒舉著盾牌過來組成了一道牆,擋住了箭雨。
與此同時,我方的騎兵從兩邊夾擊敵軍的弓箭手,不消一刻鐘,敵軍的弓箭手被打散,箭雨漸漸平息。
韓子簫回頭,喘著粗氣看著褚慕卿,秋日涼爽的天氣他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此時離褚慕卿不遠的地方,一個敵軍的弓箭手正拉著弓,箭頭的目標便是褚慕卿。
韓子簫察覺時,箭已離弦,他瞳孔放大,拉著褚慕卿的手將他攬入懷裡,轉了個身,和褚慕卿互換了位置,那一支破空射過來的箭正好刺入韓子簫的背。
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被放大,韓子簫悶哼一聲,額頭上的冷汗順著太陽穴蜿蜒流下,背後的疼痛讓他幾乎昏厥過去。
韓子簫手上的長劍掉落在地,顫抖的雙手環在褚慕卿的背後,將他摟緊,下巴點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變得困難,他低啞的聲音說:「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
褚慕卿臉上動容,雙手穩住他往下滑去的身子。
射中韓子簫的弓箭手被鐵峰一劍砍下頭顱,血灑當場。這一場戰延續將近一個時辰,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已經到了精疲力盡的邊緣,但一眼望過去,我方顯然佔得上風。
敵軍潰不成軍,零零散散地落荒而逃。我軍將士揮著戰旗,舉著兵器歡呼,褚慕卿下令班師回營。
將韓子簫抱起,跨上戰馬,一手摟住他讓他倚在懷裡,一手握住韁繩踢著馬腹向軍營馳去。
韓子簫的雙手無力地環在褚慕卿的背上,背後的衣裳被血染濕,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他低聲在褚慕卿的耳邊道:「對不起……」
褚慕卿再摟緊一點,「先別說話。」
可要是現在不說,他怕以後都沒機會說,韓子簫強撐起千斤重的眼皮,氣若遊絲地貼著他的耳邊,「王爺,當初在天牢里說的那番話,並不全是真的,我確實……做過傷你的混賬事,但是那是一開始,後來,後來漸漸想要保護你……」
「還有,你放下頭髮的樣子很好看,真的很好看,但是,一點也不像女子,我……很,很喜歡……」韓子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口中一股腥甜味湧出喉嚨,吐出的血順著嘴角流到下巴,沁入褚慕卿的戰衣,韓子簫蒼白的臉與嘴角鮮紅的血對比分明,他張了張口,「我韓子簫,這一生……只心儀過一人,那一人便是……便是褚慕卿……」
最後一個字說完,韓子簫閉上雙眸,耳邊疾馳的馬蹄聲和褚慕卿喊他子瀟,他都已經聽不到。
趕到軍營,褚慕卿將韓子簫抱下來,對一旁的鐵峰道:「去請軍醫!」
鐵峰趕忙請軍醫,褚慕卿抱著韓子簫進了主營。韓子簫身後有箭,不能躺下,褚慕卿半扶著他讓他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地除下他身上笨重的盔甲。
軍醫提著藥箱匆匆忙忙趕來,打開韓子簫的眼睛,看過之後道,「他失血過多,若是血再流下去就會有性命之危,老夫立即要給他止血。」
褚慕卿扶著韓子簫,軍醫手腳麻利地剪開了韓子簫的衣裳,準備拔箭止血包紮。
忙活了將近半個時辰,傷口才包紮好,褚慕卿讓韓子簫側躺在榻上以免壓到傷口,扯過被子蓋上,命人打了一盆熱水進來,親自扭了帕子給他擦身上的血跡和臉上的灰。
鐵峰此時撲通一聲跪下,「卑職觸犯軍法,請王爺責罰!」
褚慕卿瞥了他一眼,「你觸犯哪條軍法?」
「卑職擅自將王妃留在軍營中,這是其一,卑職未能阻止王妃上戰場,這是其二。」鐵峰低著頭道。
「他在軍營之事,本王一早知曉。」
鐵峰抬了抬頭,褚慕卿握著韓子簫的手,耐心地用帕子擦了擦,邊道:「若是論軍法處置,本王也有錯。」
他中毒昏迷那兩天,雖然沒醒來,但是潛意識裡有知覺。韓子簫喂他喝葯的事他都知道,那天早上韓子簫提著水從他身邊走過他也知道,他沒有拆穿,只是想看看他會做什麼。
但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跟去了戰場。
褚慕卿看著韓子簫,伸手在他側臉撫了撫,對鐵峰道:「你去清點,我軍折損了多少兵將。」
「卑職領命!」
褚慕卿駐紮西北半年,與敵軍交戰多次,以勝居多,詹國的疆土連亓國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苟延殘喘撐到現在,已經耗盡了舉國上下的糧草兵力,再繼續打下去,詹國毫無勝算。
最多,還有一次交戰就能把詹軍一網打盡。
褚慕卿也想著儘快結束這一場戰事。
入夜後,兵卒端著兩碗葯進來,一碗是給褚慕卿解毒的,一碗是給韓子簫的。褚慕卿先是喂韓子簫喝葯,用的是當初他昏迷時韓子簫喂他的方法。
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了葯,褚慕卿再喝自己的那一碗。
第二日天還未亮,褚慕卿命鐵峰領一千騎兵兩萬步兵前去敵軍營地突襲,敵軍經昨日一戰傷亡慘重,聽到亓軍突襲便聞風喪膽,丟盔棄甲而逃,潰不成軍。
這一戰,亓軍不戰而勝,敵軍將領自刎而死,亓軍俘獲兵卒八千,糧草千石。
褚慕卿同幾位將領在營帳商議了戰後之事,回到營帳時,韓子簫還沒醒,閉著眼睛還是維持著褚慕卿今早離開營帳時的姿勢。
兵卒送了葯進來,褚慕卿在榻沿坐下,扶著他起來,端起碗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含一口葯抬起韓子簫的下巴渡進去。
韓子簫的眼睫動了動,眼睛緩緩睜開,一雙含水的眸子隱約看到了褚慕卿的影子。褚慕卿再含了一口葯喂他喝下去,韓子簫慢慢咽下藥汁,張了張口,吻住褚慕卿。
韓子簫剛醒來,全身上下使不上力氣,吻褚慕卿的動作很輕盈。褚慕卿溫柔地迎合著他的吻,柔軟的唇瓣纏綿在一起。
褚慕卿離開時,韓子簫看著他小聲道:「還要。」
褚慕卿端起葯,送到他嘴邊,「先把葯喝了。」
「你喂我。」分明蒼白著一張臉還諸多要求,「像剛才一樣喂。」
褚慕卿拿他沒辦法,含了一口葯,唇對著唇渡進去,韓子簫喝葯喝的很乾凈,甚至連褚慕卿唇上沾的都舔得乾乾淨淨。
他的眸子里含著笑,聲音依舊低啞,「甜的。」
褚慕卿把空了的葯碗放在一旁,雙手摟著他,韓子簫倚在他懷裡,「半年前在蓉城分別後,我便有打算把生意移到蓉城來,即便你已經娶妻生子,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太多,時常能看到你便好,哪怕只能遠遠看著。」
褚慕卿道:「我沒有娶妻生子,逸兒是陵王的遺孤。」當年褚慕卿把一名舞姬安插在陵王身邊,後來卻發現有了陵王的骨肉,陵王死後,褚慕卿便安排那名舞姬秘密把小世子生下來,當做自己的兒子撫養。
「我知道,當時聽宋伯說你沒有納妃,我便趕到這邊來了。」
「等戰事平息后我自會回去,你何必再跑過來。」
「你我分離兩年半,已經算是一大遺憾,我等不及想要把心裡的話告訴你。」
「什麼話?」
韓子簫無力的手覆上褚慕卿的手,不疾不徐道:「以前,我確實做了很多混賬事,不求你原諒,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但你的手我不會再放開。」
褚慕卿對上他真摯的目光,反手握住他的手,五指插入他的指縫,「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不會怨你,也不會恨你,你若是願意留在我身邊,你的手我也會緊緊牽著。」
韓子簫嘴角浮起一絲欣慰的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