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周盡歡下樓的時候,宋演沒有送。
她站在電梯門口,按下向下鍵的那一刻,她腦中像時空瞬時變幻一樣,突然想到了很多以前以後。一幀一幀的,畫面不斷切換。
酒店式公寓電梯外牆貼面是黑色的反光牆磚,周盡歡能看見身後的宋演。他雙手環胸,斜靠著門框,面朝著周盡歡的方向,卻始終沒有走出家門。周盡歡偷偷看向他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她,只是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電梯門「叮」一聲開了,周盡歡按下一樓,喇叭里傳來一聲女聲「電梯下行」,中文過後,英文又播報,「goingdown」幾個字響起的時候,門才開始緩緩關上,也是這時候宋演才抬起頭,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兩兩相望,彷彿隔著千山萬水一樣。
周盡歡抿著唇,漸漸露出一個淺淺笑意,在電梯門還剩一個縫的時候,她抬起手對宋演揮了揮,那是很用力的一個告別。
周盡歡站在路邊攔車,沒一會兒,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在她面前停下——那是徐杏的車。周盡歡坐過,所以有印象。
對於徐杏的突然出現,她並沒有感覺到意外,事實上,徐杏離開的時候周盡歡就猜到她大約沒有走,只是以退為進而已。
不管在工作還是感情上,徐杏的表現都比她更聰明。她也曾想要變成徐杏這樣的人,但人和人始終是不一樣的,她自己都無法想象自己戴著面具對人的樣子,又讓她如何做到?
宋演和她表白的時候曾說過,她是近幾年他唯一接觸到的清流,因為她太真實了,甚至真實得有點蠢。最初她覺得這話是誇獎,如今再回味,其實這句更像是一種提醒,被她錯過的提醒。
上了徐杏的車,徐杏問了她家的地址,就開始往她家的方向開。
「謝謝你送我回家。」周盡歡說。
「你知道我在等你?」
「嗯……」周盡歡說:「我想你應該是有話要對我說。」
徐杏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她一直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良久,她突然說:「四年前,我放棄了做了一年的工作,去了倫敦,因為宋演去了倫敦。我一直習慣了跟著宋演打轉,他去哪裡我就去哪裡。這麼多年一直如此。」
徐杏淡淡闡述,那是屬於她和宋演的部分,周盡歡沒有參與過,所以她選擇了靜靜聆聽。
「那時候我覺得我腦子都是空的。大約是我跟去了那麼遠。他也稍微有點感動了。去倫敦的第一個中國年我們沒有回國,當時很多留學生一起包餃子,吃完餃子又一起喝酒,玩得不亦樂乎。宋演輸遊戲要受懲罰,大家知道我喜歡宋演,就起鬨讓他抱我。」
回憶起從前,徐杏嘴角邊有一絲苦澀的笑意,她回味許久,才娓娓繼續說著:「那天他喝了不少啤酒,就抱了。之後他又輸了,大家又起鬨,說既然是大冒險就冒險到底,要他親我。」
周盡歡聽到這些細節,心裡覺得有點揪,但她還是沒有說話,還是聽了下去。
「宋演笑著說,他只會親女朋友。然後他突然抱了我準備親下去。他身上很重的酒味,很玩世不恭的樣子,那不是平時嚴肅的他。其實那時候他在英國是很迷茫的,對未來對他自己都很質疑,這一切我都知道。如果那時候他親了我,也許就算是接受我這個女朋友了。」徐杏頓了頓說:「但我推開了他。我做夢都想當他的女朋友,可我不能接受他在半醉半醒的時候麻木接受我成為他的女朋友。」
徐杏說完,有點自嘲地笑了笑:「那時候我還很驕傲,一心想要拿下他的真心。這麼多年他從未對誰動心,如果我都不成也沒別人了,我一直這樣以為。」
「直到你出現。」
過紅燈的時候,徐杏回過頭瞥了周盡歡一眼,那一眼是徐杏第一次認真正視周盡歡。
「宋演說我是他的翻版。如果我是他的翻版,你就是和我們完全不一樣的人吧。的確,你在這個社會顯得太異類了,說好聽點你是單純善良,說難聽點就是蠢鈍好騙。」徐杏撇過頭去,又看向前方,過了幾秒才又說:「我曾想過,如果宋演真的愛你,那就成全宋演。可如今,我做不到。」
「宋演註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人,你這樣的人在他身邊只會拖他後腿。我不能容忍你成為他的弱點,也不能容忍他為了你自折翅膀。如果可以,請你離他遠些。上次你說的辭職,我希望你說到做到。離開江北吧,你想要什麼,我給你。或者你想要錢?」
要是旁人說了這樣的話,周盡歡老早就翻臉了。可徐杏說這些,周盡歡都覺得無力反駁。像她這樣一無是處的人在宋演身邊也不過是害了宋演,今天是霍期,明天也可能是張期李期王期,只要和她有關,她就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害他身陷囹圄。
最初答應霍期的時候,周盡歡想著自己一個二十八歲的剩女,一窮二白,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和一個黃金優質單身漢在一塊兒,怎麼都吃不著虧。結果她萬萬沒想到,霍期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她,而是宋演。她更想不到的,是宋演對她竟然是認真的,為了她,他竟然可以背下那麼大的黑鍋。
「不用給我錢,我會遠離宋演的。」周盡歡揪心地握著手指,說這些話的時候都覺得屈辱。
「我說這些話也許傷到了你的自尊。可是真的很對不起,宋演原諒了你,但我不能。」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告訴你這件事不是我做的。」周盡歡說:「但我還是逃不了責任,那份報告霍期確實給過我,他讓我交給宋演,向宋演求情。我沒有給宋演,我以為我不說不影響宋演的決定,就不會有事。」
「這些話你不用向我解釋,你應該向宋演解釋。他原本就護著你,你這麼一說,他也許還會內疚,覺得冤枉了你。」說完,徐杏冷冷嗤笑了一聲。
「我並沒有想要辯解。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我會彌補的。我一定會給宋演平反的。」
「呵,你能怎麼給他平反?」
「我會向董事會揭穿霍期。」
在聽完周盡歡的話以後,徐杏只是輕輕一笑,她搖了搖頭問她:「為什麼每一件事在你腦子裡都能這麼簡單?」
……
雖然被徐杏揶揄了,周盡歡還是沒有放棄。她帶著霍期給她的u盤找到了總公司。大約是左衡嬌的面子,霍一霆抽了時間見了她。
霍一霆原本是那種撲克臉大總裁,對周盡歡的態度已經算不錯了。
周盡歡不想浪費他的時間,直接把u盤遞給他:「這個u盤是霍期給我的。當時我沒有打開,後來我才知道這個u盤裡的報告是他改過數據的。他想借我的手陷害宋演。」
霍一霆左右腿優雅上下交疊,一隻手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放在膝蓋上。他微微蹙眉,沉默看了周盡歡一眼,良久才說:「你是想說數據的事不是你搗得鬼?」
周盡歡語氣堅定:「雖然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但我很確定不是我。我能站出來指證霍期,向董事會揭穿他。」
「所以?」
「我見不到董事會的股東,我希望您能幫我。」周盡歡握緊了拳頭:「無論如何,我要還宋演一個清白。」
霍一霆輕嘆了一口氣,將u盤推了回去。他說:「宋演臨走之前拜託我好好照顧你。我會把你調到總公司來。以後你就在霍氏好好乾吧。」
周盡歡沒想到他完全無視了她的請求,她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也有點激動了起來:「霍總是不肯幫我?我今天到這裡來,就沒打算保全這份工作了。宋演是被冤枉的,是因為我被冤枉的,我就算是失去一切,也會還他清白的。」
霍一霆耐人尋味地看了周盡歡一眼,輕啟嘴唇:「你今天來找我,說了這些話,我挺欣慰的。替宋演覺得值得了。至少他放棄了一切保全的人不是純黑心的壞人。」霍一霆笑了笑:「但我不得不告訴你,我不可能帶你去見股東。」
「為什麼?」
「你要如何指證霍期?霍期給你u盤的時候你錄音了?還是他換報告的時候你在現場拍了照?凡事講證據,別說你也沒幾分口才,就算你渾身是嘴,在股東們面前,你也沒法全憑嘴說。」
「我說的都是事實,u盤也可以作為證據。他們為什麼不相信我?」
「那天在場的股東九成九都知道不是宋演做的。宋演心氣多高誰不知道?但宋演還是被處理了。霍氏的問題遠比你想象得要複雜。沒有誰對誰錯,只有站隊的人多少。他們的目的是砍掉我的左膀右臂,他們需要是宋演做的,那就是他做的了。」霍一霆拿起u盤看了兩眼,輕笑了兩聲:「這u盤怎麼證明是霍期給的,光這一點我就要想破腦袋了。」
周盡歡咬著嘴唇,半晌才說:「可以驗指紋,他親手給我的,一定……」
「行了,」霍一霆打斷了周盡歡:「別再給我說笑話了,我沒心情聽。」
「我……」
「你準備準備,到總公司來上班吧。」
霍一霆說完,起身就準備走,周盡歡攔住了他:「霍總,來之前,我已經遞了辭呈了。」
周盡歡說得不緊不慢,但每一句都發自內心,十足篤定:「如果董事會那邊是這樣,那我就把這件事告知媒體,讓輿-論去壓倒霍期。我不相信壞人沒有人收。」
霍一霆準備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過頭來看了周盡歡一眼,最後才說:「這樣的新聞我們不會讓曝出來。霍氏是一家上市公司,每一個□□爆出來都可能會影響股價。公司在股市每縮一次水,我們就可能要被迫關掉一個分店。多少人會失業?請你替那些拿著工資活命的人想一想。」
「你能想到的,我們更能想到。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太多灰色地帶。」
「……」周盡歡真的沒有想那麼多,以她的閱歷也沒法想到這麼多。
霍建剛兩個兒子原本勢力差得很遠,這也是霍建剛放心把霍期放在霍氏的原因,他認為霍期影響不到霍一霆。而事實是,霍期得到了林豫文和林家的支持,他們在背後籠絡了很多股東,如今宋演這邊出了問題,一部分股東都對霍一霆的能力產生了質疑,更容易被他們收買。
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如果再出什麼差錯,霍氏會更加亂得不可收拾。
「你想辭職,我這邊可以受理,我只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辭職。你如果真的想還宋演清白,就更應該在霍氏待著,做垮霍期。這才是最有力的反擊。」
「做垮了霍期又有什麼用,宋演三年不得踏入同類行業。」
「瓦解了他的勢力,霍氏是我的一言堂,我要給宋演平反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
******
宋演的事之後,徐杏也跟著遞了辭呈,但公司沒有那麼快批下來。聽說周盡歡也遞了辭呈。但公司暫時沒有受理,而是給她放了一個星期的假。
霍期因為舉報宋演,及時挽回了公司的損失,被董事會特別批准去了總公司。四戶通路久盛目前的命運處於懸而未決的狀態。在最後的結果下來之前,所有人都只能等待。
宋演的帖子原本在公司論壇也火過幾個小時,但很快就被刪除了。有人把宋演的視頻爆料給媒體,公司怕醜聞引起經濟上的損失,花錢進行了鎮壓。這件事之後公司自上至下進行了一次內部談話,為了公司的長遠發展,每個人都必須三緘其口。
徐杏責任心強,辭呈批下來之前她都按時上班。尤其四戶通路久盛現在沒有總經理和副經理,她就算是最大的決策人了,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操心,但她並沒有因為動蕩就出現工作失誤,一切她都管理得井井有條。
周五上班前,她停好了車,剛準備從停車場坐電梯上樓,就碰到了已經等候多時的總秘。
總秘一臉欲言又止地講徐杏拉到一旁,反覆確認四下無人才敢開口說話:「徐總,有件事我突然想起來了,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
「那天之後,我重新檢查了宋總給我的文檔。發現所有的報告都是對的。那天的報告是我列印的,我一直以為是宋總那邊出了問題,是他給了我有問題的報告。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
「那天我去列印報告的時候,正好遇到了linda,linda是我們總秘室的助理。因為要跟去總公司,我趕著印好了去補妝,linda當時正在列印,她看我趕時間,不僅讓出了印表機,還幫我列印了報告。」總秘仔細回憶起那天發生的一切:「linda叫我去補妝,她替我看著。只打了兩份我就走了,等我回來的時候,報告已經全部印好了。我沒有看過報告,拿了就直接走了。」
徐杏皺著眉頭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你確定是她嗎?」
「我本來不確定的,但她突然辭了職,還沒批就直接毀約不來了,我就有點確定了。」總秘說:「之前她一直打聽宋總的報告,但公司當時談論打聽這事的人多,我沒多想,只以為她是怕四戶通路沒了她會失業。如今想想,她怕是早就不是我們的人了。」
「你現在還能找到這個人嗎?」
「她留給公司的地址都是她很久以前租的房子。怕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總秘想到這些,突然有些為難地吸了一口氣:「我在想,我們可能冤枉了周盡歡。問題是在我這裡出的。」
總秘雖不是那麼看得上周盡歡,本質卻是個善良的人,不忍心看著周盡歡被冤枉:「我想去和宋總解釋一下。如果不是周盡歡做的,他沒必要背這個黑鍋,我們只要把linda找出來,查清楚一切就可以給宋總平反了。」
徐杏緊抿著雙唇,站在停車場空曠的防火通道里,防火通道里光線有點暗,將徐杏沉思的表情全部吞噬了下去。
「你也並不能肯定就是linda做的,也不敢確定這真是她辭職的原因。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和猜測,並沒有證據。我們貿然就公開這個消息,如果最後並不是,不是更麻煩?」
總秘想想徐杏說得也對,一時更加愁眉苦臉,她思忖了一下,又說:「可是既然有這個可能,應該還是要向宋總報告一下吧?」
徐杏看了她一眼,良久,她一字一頓說:「這事我來說吧。」
徐杏和宋演關係比較親密,父母也都認識,算是青梅竹馬了。這一點總秘也略知一二,對她自然是放心。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徐杏並沒有將此事告訴宋演,而是私下找了偵探開始調查linda。宋演的清白徐杏看得比什麼都要重要,既然有線索,哪怕是錯的她都不會錯過,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替宋演找回清白。
但周盡歡的清白,她並沒有告知宋演的義務。她不願,也不想。
這麼多年過去,她最後悔的就是當年推開宋演。當初年輕氣盛,對感情的潔癖讓她不能接受那種半推半就。她心高氣傲,要先得到宋演的心,要他拜倒再自己石榴裙下,彌補自己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順遂無阻的自信。
如今自信被宋演打擊得快沒有了,她也變成了那些普通又偏執的女人。放棄太不甘心,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人也是好的。
比起周盡歡,她無疑是更適合宋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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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盡歡的父母在江北待了一個多星期。周媽媽把周盡歡那蠶豆那點兒的地方收拾得溫馨又舒適。每天周盡歡回家,父母唯一嘮叨的就是要她跟著一起回家鄉。為了宋演的事,周盡歡一連總公司跑了好多趟,霍一霆後來都避而不見。在她最難的時候,要不是父母在身邊,她怕是早就要崩潰了。
宋演這件事過後,唯一收穫的,是周盡歡的結巴徹底被治癒了。她自己都沒想到最後會是在這樣的事件后治癒了心理障礙。
宋演在會議上說那番話的視頻一直在周盡歡腦子裡反覆播放。他那失落又無力的一段表白是她近日的夢魘。原來她的心理障礙是當年被宋演踩在腳下的自尊。
而如今她結巴痊癒了,是因為宋演的自尊被她無意踩在了腳下。
這是一種交換,卻不是周盡歡真正想要得到的。原來她並不想報復宋演,宋演走下神壇的那一刻,她不覺得痛快,只覺得痛苦。
周末,周盡歡和父母一起去了姨媽家裡。姨媽和周媽媽一起下廚房。這樣的機會自兩人出嫁以後就很少有了。兩個老姐妹竟然都有點眼角濕潤。
姨夫為了給周盡歡和周爸爸解悶,把家裡珍藏許久的相冊給拿了出來。三人擠在一起看那些歲月的記錄。
周盡歡對這種環節原本是興緻勃勃的,但最近她心情不佳重重心事,也沒法集中精神去看這些。
周爸爸看著那些被姨媽珍藏的周盡歡小時候的照片,滿眼都是疼愛。
周爸爸感慨:「一轉眼你已經這麼大了,要是你早點結婚,估計我已經當外公了。」
「其實我真的挺不想長大的。」
周爸爸聽她這麼說,一時百感交集:「當年我也特別不希望你長大,可你還是長大了。」說著,他把相冊又翻了一頁。
他這一翻頁,把周盡歡原本有些渙散的心都給收復了回來。
周盡歡瞪大了眼睛,一把搶過了周爸爸手上的那本相冊。拿出了一張很是老舊的照片反覆端詳了起來。
照片里,四五歲的周盡歡和一個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同齡小男孩站在一起。兩個孩子都顯得有些拘謹,但還是咧著嘴角在笑,雖然並沒有笑得多好看。
那個小男孩穿著一條藍色的背帶褲,是當年比較常見的小孩子裝束。唯一不常見的,是他身上那彷彿與生俱來的疏離。
小小年紀稚氣未脫,卻始終皺著眉頭,好像在思考人生一樣,這表情在那樣年紀的孩子臉上,實在顯得有些滑稽。
見她一直盯著這張照片,剛從廚房走出來的姨媽也湊了過來。
「姨媽,」周盡歡指著照片問:「你還記得這是誰嗎?」
姨媽看了兩眼,回憶了一會兒說:「這小孩是宋教授的兒子。當年住在院子里,後來搬走了。聽說宋教授後來當了院長,家裡條件挺好的。」
周盡歡越聽覺屏住了呼吸,心裡的猜測越來越肯定了起來,她問:「那這個男孩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姨媽皺了皺眉,想了許久才有點不肯定地說:「好像是宋彥?」
「宋演?」
「對對對,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
周盡歡腦袋嗡嗡亂了起來,耳邊突然響起那人當時激動的聲音。
……
「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大概五歲的時候,在老萬里小區救過一個小男孩,從樹上掉下來的?」
「周盡歡,你知道嗎,這是命中注定。」乘剩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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