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到開封

夕陽溫柔地給給城牆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輝。讓古老高大的城樓，於蒼勁肅殺中彷彿又添了些柔情。天空是淡藍而純凈的，偶而有燕雀掠過。微風習習，吹來麥子的香味。秋天，一個收穫的季節。四下，一片金黃的麥田，一直鋪到天地相交處。遠處的農家已經升起裊裊炊煙，隨風飄散。

開封城就在眼前了，已經清楚地能聽見護城河的流水聲。岳東騎者馬，不疾不徐地走進城去.

再過兩日，就是秋闈了。河南巡撫程紹，字公業，在衙門辦理公務到很晚，他是個細緻的人，要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得妥帖。直到掌燈時分，他才迴轉內堂。飯桌前，夫人和小女兒已經等他好久了。程紹有兩子一女，大兒任福建松溪推官，小兒於老家德州耕讀，身邊就只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兒程清兒，視為掌上明珠，寵愛無比。

見到程紹，程清兒跑上前去，扯著程紹的衣袖說：「爹爹，你怎麼才回來？」

程紹笑道：「爹爹有事。」旋即，他又正色道：「清兒，你也不小了，一個女兒家，行為舉止要端莊，不要跑跑跳跳的。」

程清兒做了個鬼臉，就竄到母親背後。程紹急對夫人說：「淑芬，你也不管管她。」

程夫人笑道：「老爺，清兒還小，待我以後慢慢教她。老爺快吃飯吧，飯都快涼了。」

坐下后，程清兒又問：「爹爹，衙門裡有什麼稀奇事？」

程紹道：「那有什麼稀奇事，我忙得頭都昏了。」

「你有沒有聽說岳東這個人？」程清兒有些急切地問，明亮的眼睛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你也聽說岳東之名了。」程紹有些驚異得問。

「是啊，是啊，開封府的老百姓都傳開了，來考舉人的秀才中，有信陽的個小秀才，是個神童！」

程紹道：「今日，學政大人還跟我談起此人。」

哦，程清兒好奇地問：「有人說他是文曲星下凡，也有人說他是財神爺下界，他到底是怎樣的呢？」

旁邊的程夫人嗔怪道：「快吃飯，快吃飯，鬼丫頭，問起來沒完了。你爹爹身體可乏了。」

「—嗯——嗯，娘——」程清兒不依，拉著娘的手撒起嬌來。

「好了，好了」程紹道。他知道不與女兒講，她勢必不肯安靜吃飯。

「這個岳東還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六歲就考取了秀才，千古未有啊！你爹爹，說起來，還是二十二歲，方才考取秀才。」程紹道。

「哦，六歲！」程清兒嘆道，眼睛睜得更大了。她自小在爹爹的影響下，頗好詩書，做的詩詞也經常受到父親的讚賞。上年元宵，在周王的晚宴上，她賦詩一首，舉座皆驚。才女之名，不徑而走。故，她也一向自負才情。但相較於岳東的六歲秀才之名，自己似乎被比下去了。

「他今年多大？」程清兒問。

「學政跟我說，他好像十六了吧。跟你一樣大。」程紹捋著花白的鬍子說。

「那還真般配！」程夫人笑著說。

「也過如此嘛？六歲中秀才，十年過去了，還沒中舉人？」程清兒說，清脆的聲音似乎有高興的意味，「唉，母親，你說什麼啊！」

「可惜啊，他居然去做商賈之事，誤了自己的前程。」程紹搖頭嘆息道：「這岳東白手起家，掙下萬貫家產，真乃世所罕見。」

「他還真是文曲星和財神爺下凡。」程夫人讚歎道。

他是怎樣的人呢？我倒要見見他。程清兒心想，忽的，心不知為何猛跳幾下。

正在用餐的岳東，左眼皮和右眼皮一起跳。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捱。岳東心中不安：此次考試，是吉是凶呢？

在外人眼裡，岳東才華出眾，學富五車，中個舉人彷彿舉手之勞。只有岳東自己知道，這八年來，自己是如何惶恐，如何不安，如何焦急。當萬曆登天時，岳東夜不能眠，因為他知道亂世就要來了；當信陽府開始建魏忠賢生祠時，岳東夜不能眠，因為他知道帝國正在走向覆滅。面對天下大亂的一步一步逼近，面對滾滾的歷史大潮，岳東深深感到，個人的微不足道，力量的渺小。個人的無能為力。

嘆息中，思考中，岳東繼續著自己的努力。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改變民族的衰亡，只好從各個可能的方向上發展。考取功名，是最基本的。在明朝，士紳階層對地方影響很大，無論將來怎樣發展，有個功名在身，好處是非常多的。

茶葉生意上了軌道之後，岳東交給了賀叔和老爹岳大田打理，岳東叫自己的學生岳玉成去幫他。這個岳玉成的聰明好學，靈活變通和岳謙的沉穩小心，慎思慎行倒也相映成趣。岳東卻又把岳謙叫回來幫自己教書。

岳東的學生又多了二十個，其中有十七個是山上流民的孩子，是被岳東收養的。因為有岳謙的幫忙，岳東的教學壓力小多了。感其仁，山上的流民都把種植的茶葉賣給他。——因為尹光和商二的影響，山裡的流民種了很多茶樹。

在八年中，岳東在信陽開了了個茶鋪和一個鹽鋪，在南京開了個茶鋪，從信陽往南京販茶，然後從江蘇等地販鹽。其中的甘苦，不足對外人言。但是，岳東信奉，萬事錢開路，很多事情都有驚無險的過去。特別是萬曆四十八年皇太子以(萬曆)遺詔罷礦稅及監稅中官之後，岳東的生意有了更快的發展，時至今日，家產已達三千兩之巨。

雖然，有了這許多銀子，岳東還是忍不住想：「為什麼我不會鍊鋼呢，那才是最重要的啊。

———————————————————————————感謝大明探密者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