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決死
蔡碩身材很高,和我不相上下,身體粗壯,肌肉虯結,臉色黑里透紅,雙目亮如鷹隼,長方臉上留著鋼針般的絡腮短須,充滿西部男兒的彪悍與豪壯。他手中是一把劍身極寬的大劍,劍刃並不很鋒利,劍尖指向我的咽喉,左手護胸,腳下不丁不八,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雍允身材略微瘦小些,但手腳極為長大,臉色帶著奇異的蒼白,雙目斜往上吊,勾鼻如鷹,嘴角抿成一線,帶著些許冷厲。掌中是一柄黑黝黝的鐵矛,矛尖斜直大地,整個人像拉緊的弓一樣,眼睛緊緊盯著我。兩人一左一右站在我兩側。
方天畫戟輕輕指點他們,道:「來吧!別擺造型了。」蔡碩和雍允臉上都顯出一絲潮紅。蔡碩怒吼一聲,踏上一步,大劍向我頭頂劈來,有如泰山壓頂,勁風撲面。雍允的配合天衣無縫,長矛如毒龍出穴,帶著螺旋勁氣,刺向我腰間。
我冷冷一笑,武功練到極至殊途同歸,豈有馬上馬下的區別?也許力量上我不如他們加起來,但這種你死我活的決鬥哪有一加一那麼簡單。
方天畫戟如破空的閃電!
「當~~~~」
兵刃交擊,我磕開長矛,橫身一轉,方天畫戟點向蔡碩咽喉。一寸長,一寸強。等我貫穿他咽喉時,蔡碩的大劍也不可能遞到我身上。蔡碩大吼一聲大劍斬向戟桿。我眼睛中爆發出奪目的神采,喝道:「死!」
一道明月般的銀色一閃而過。
蔡碩拋下大劍,臉色十分怪異,捂著咽喉格格有聲,鮮血從他指間流下。雍允大吃一驚,飛身急退。
耀眼的銀光漲滿整個空間。
中間一條冷酷的銀線如死神飛舞的鐮刀。
「嗤~~~」
像是一聲,又像是連成一串。
眾人定睛看時,雍允已經不復存在,只有一攤碎肉末中間攤著一根孤零零的長矛。
蔡碩砰地倒地,喉間一個血洞。
我向董卓單膝跪地,道:「呂布出手過重,請太師責罰!」董卓惕然心驚,這小子好高的武功!臉色勉強堆笑,道:「算了,一時失手在所難免,起來吧。」我走過去站在董卓身後,他胖大的身子微微一抖。我旁邊的董卓親衛盡皆失色,看我的目光中充滿敬畏。
我的目光掃向百官,百官都升起一種自己被看穿的感覺,像是**裸地面對一把雪亮的利劍。王允眼神一凝,彷彿捕捉到什麼,起身向董卓恭賀道:「恭喜太師,賀喜太師,如此猛將,實乃天賜!」其他人都紛紛附和。董卓哈哈大笑。
酒席散后,騎都尉李肅經過我身邊時低聲道:「奉先,你惹了祁連派和雍家,要小心刺客。」李肅字無咎,五原郡雁門人,家中乃并州望族,何進召四方豪傑入京,李肅亦糾集一千多人隨并州刺史丁原一起到洛陽。一到之後,李肅馬上就投向董卓懷抱,直接改變了西涼派與并州派的實力對比,李肅也被封為騎都尉。可惜的是這次到長安后的論功行賞卻沒有他。
李肅面貌清秀,長眉細目,只是臉色過於蒼白,加上陰柔的聲音,像極了宮中的太監。雖然模樣文弱,但他武功詭異,很難對付,西涼諸將對他都十分忌憚。
我淡淡一笑:刺客?在這亂世里難道還有個武林還有個江湖不成?就算是有,方天畫戟毀天滅地,又怕得誰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月。這一個月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是冀州刺史韓馥被渤海太守袁紹連蒙帶嚇,乖乖地讓出了冀州。袁紹於是自任冀州牧,任命廣平人沮授為奮武將軍,監督手下將領。以魏郡人審配為治中,以巨鹿人田豐為別駕。治中主要是在州牧領導下典掌州內事務,別駕常同州牧外出巡視,並監督州屬各郡,二者是州牧的左右手,所有軍政大事,都常參與議論。以南陽人許攸、逢紀、潁川人荀諶等為軍師。
第二是袁紹的附庸曹操聽從好友鮑信的建議,準備脫離袁紹,到黃河之南等待發展時機。這時正好黑山、於毒、白繞、眭固農民起義軍約十餘萬人攻打東郡,東郡太守王肱不能抵擋。曹操於是帶兵入東郡,在濮陽大破白繞軍。袁紹便任命曹操為東郡太守,首府在東武陽。曹操很高興地接受了袁紹的任命,表示自己是臣服他的。
這兩個梟雄都開始有了自己的地盤和班底,我卻還是一個貼身警衛,年且三十,功業未建,怎不讓人嗟嘆。想到這裡,我就恨不得儘快幹掉董卓,掌控長安。但我知道這急不得。自從蔡碩、雍允死後,董卓身邊又多了幾名高手,日夜警戒,現在對我有些防範,這讓我對一時衝動殺死兩人有些後悔。在太師府中是殺他不得了。宮中也不行,宮廷禁軍全部掌握在董卓的侄子董璜手中,此人雖然毛病很多,武功一般,但卻謹小慎微,每次董卓入宮,他都里三層外三層地保護得鐵桶也似。此外,董卓年輕時武功極高,現在雖然由於生活腐化,撂下很久,但虎老雄威在,也不可小覷。據說他有一件寶鎧,時刻穿在袍子裡面。我搖了搖頭。看來我一個人是辦不成這事的,還得與王允聯合。
這天董卓乘車前去郿塢,沒有令我跟隨。我望著李儒那意味深長的壞笑,心中猶疑不定,騎著赤兔馬慢慢向家中行去。這一個月來我這是第一次回家。想到嚴氏雪白纖細的腰肢,我不由長嘆一聲,這個心結我怎麼就解不開呢?
蓉兒天使般的笑容在眼前綻放,像是溫暖的小火把,我想:車到山前必有路,就慢慢過下去吧,總有解決的辦法。
一陣吵嚷聲傳來,我抬頭看時,大街上圍了一大群人,將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外面的人往裡擠,裡面的人直嚷嚷,充滿展現了中國老百姓愛看熱鬧的性格。我在馬上看得清楚,幾個衣著華麗的少年正圍著一個老人在打,地上儘是血跡。有個少年的側臉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那老人死死護著懷裡的一部琴,一聲不出。
流血看得太多了,我對這一點血跡沒有什麼感覺,撥馬要走,卻與那老頭的眼睛對了正著。赤兔馬很高,我身材也高,人群包圍中的老人看著一身白袍的我,目光流露出懇求之色。他的眼神渾濁而又清澈,時而紅如火焰,時而冷如寒冰,直覺告訴我,這老人是個高手,或者說曾是個高手。
我勒住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