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危局
董卓見我到來,回首目注我道:「奉先,此軍容如何?」我在馬上拱手肅然道:「虎狼之師也,天下莫敵。」董卓大笑道:「以奉先眼光如此之高,尚有如此評價,必然不錯。」滿意地掃視著軍隊,大聲道:「徐榮、楊定、華雄帶兵隨我入京,其他將領駐兵於此,由董旻統領。出發!」七星劍劍指長安城。
我看了隊伍中的魏續、張遼等人一眼,目光中表達著期待與寄託。魏續微不可察地堅定點頭。張遼目光中充滿熾熱與希冀,以前的敵意全無。看來坎離子是成功將書信送到,我的書信也起到效果了。徐榮、楊定、華雄入京,雖然會給我造成不小麻煩,但對魏續、張遼來說卻更加有利。牛輔、李傕、郭汜、張濟、段煨這些宿將都在長安以東駐紮防備孫堅。現在長安城外大營的其餘西涼將領已無人是張遼、魏續、高順的對手。
我跟隨在董卓身邊,微微落後一個身子,身後是滿懷敵意的徐榮、楊定、華雄等將領,然後就是五千浩浩蕩蕩的軍隊。徐榮字茂昌,玄菟人,四十來歲,此前曾被孫堅所傷,現已痊癒,一張病怏怏的黃臉,鼻子特大,細長的眼睛躍動著閃爍的電光,是個高手。楊定字整修,身材魁梧,臉上有一道斜拖過去的深深刀傷,皮膚外翻,甚是可怖,身手也十分了得。華雄字伯勝,與楊定身材彷彿,滿臉橫肉,眼如巨蛋,向外凸著,兩牙外翻,彷彿凶神惡煞。他與樊稠並稱「西涼兩大刀」,刀法冠於西涼。
入城后,董卓直入太師府,一連串命令,命華雄將楊瓚、士孫瑞、黃琬、荀攸等全部抓來。留守太師府的田景及李儒等人也都過來聽命。
我站在旁邊,心中急轉,方天畫戟緊了又緊,想突然發難擒住董卓,但見他沒捉王允,又存有一線希望。小不忍則亂大謀,鎮定,鎮定,我不停告誡自己。董卓身邊的數名跟我有仇的西涼高手都死死盯著我,彷彿感覺到我若有所無的殺氣顫動。徐榮和楊定也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暗暗盯牢我的一舉一動。
我冷哼一聲,殺氣一發即斂。幾人被我殺氣所引,都恍啷一聲掣出兵刃,見我毫無異動,不由惱羞成怒。只有田景淡淡微笑,雙手攏在袖子里一動不動。
董卓見我們之間氣氛不對,連忙喝止。我自然躬身認錯。董卓甚是滿意。李儒臉上閃過深深的憂色。
片刻后,楊瓚等人已經擒到,個個鼻青臉腫。楊、士雖然武功卓絕,但難敵華雄,何況華雄還帶了上千名虎士。黃、荀都是文士,手無縛雞之力,擒來十分容易。
四人被強壓著跪在董卓面前。董卓森然道:「爾等都是孤拔於民間、賜予高管厚祿,不思報答,還圖謀逆,實是可恨之極!」楊瓚緊閉大嘴,一言不發。黃婉以前確實與荀攸等人陰謀刺殺董卓,現在面如土色。荀攸悠然閉目,十分從容。士孫瑞卻抗聲道:「太師!我等忠心耿耿,何來謀逆之說,望太師不要中了小人挑撥之計!」董卓一腳將他踹了個跟頭,罵道:「利嘴匹夫!還待妖言惑眾!來人哪,給我拉下去用刑,勢要讓他們招出同謀!」
打了一個時辰,華雄回來稟報:「回太師,楊瓚、荀攸等昏迷數次,都死不開口;黃婉供出大批名單,幾乎滿朝文武都在其中;士孫瑞的話末將不敢講。」董卓喝道:「講!」華雄望了望我們。董卓道:「在座都是心腹!不必忌諱,全部講出來,一個字也不要漏掉!」
華雄遂道:「士孫瑞言田景田大人、李儒李大人與其共謀……」李儒勃然大怒道:「放屁!豎子安敢血口噴人!」華雄頓時有些尷尬,心中微微不滿:這好像在罵俺嘛。董卓皺皺眉頭。田景忙道:「仲堅!且讓伯勝說完再論個明白不遲。」李儒恍悟過來,忙住口。
華雄續道:「他還說上次伍孚刺殺太師就是田、李兩位大人提供的情報,那個無名高手乃是田大人的師兄……」田景這次再也無法鎮定,喝道:「且住!」轉向董卓道:「我師兄現在山中閉關,絕非行刺之人,望太師明察!」
董卓道:「我相信不是你師兄。只是那人武功當屬於你師兄這個層次的。伯勝,你繼續說。」田景心中發涼,額上溢出點點冷汗。
華雄道:「士孫瑞說這次田、李兩位大人供出他乃是捨車保帥。就這些。」董卓臉色烏黑,一言不發。屋內空氣一片凝重,徐榮和楊定一貫的宗旨是不干預政治,所以也不說話。其餘將領或臣屬資格不夠,也都噤若寒蟬,免得心情不爽的太師把火放到自己身上。
我突然道:「啟稟太師。末將認為士孫瑞所言純屬誣衊。田、李兩位大人乃是太師嫡系,跟隨太師已久,怎會謀逆?分明是士孫瑞瘋狗吠人。這種人再拷打也不會說出什麼有價值的話的。今日乃黃道吉日,犯不著為了他耽誤為太師上尊號的大事。不如上朝回來再審。請太師明鑒!」
董卓捋捋鬍鬚,思索片刻,深以為然,對田景、李儒溫言道:「子川、仲堅,孤相信你們的忠誠,不必為小人的幾句讒言而灰心。」轉向全體道:「不要多糾纏這件事了,速速上朝!」命田景、李儒帶兵一千留守太師府。
兩人都是智謀之士,感覺到城內有種詭異莫名的危險氣息,本想跟著董卓入朝,但看董卓愛理不理的那幅表情,定是心中還有懷疑,只得把話吞在肚子里,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失望與無奈。
華雄受命組織保衛工作,將四千大軍分列大道兩邊,左邊步兵,右邊騎兵,圍出一條特殊通道,自太師府到皇宮,水泄不通,刺客根本甭想進來。董卓遂擺著盛大儀仗出府,乘金華青蓋、爪畫兩轓的「竿摩車」,帶虎狼之卒,旌旗飄揚,氣焰熾天。無數西涼高手拱衛前後,我騎馬跟在董卓馬車旁邊。大眾徐徐向皇宮行去。
突然,我心神傳來警戒,轉頭一看。只見一個道人,面瘦無須,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紀,有時候看著像四、五十歲,有時候又像六、七十歲,青袍白巾,手執長竿,上面綁著丈許長布,兩頭各大寫一個墨汁淋漓的「口」字,沖亂了士兵陣形。我與他的目光相對,那雙眼睛深邃神秘,充滿蠱惑與邪惡的魅力。他高聲叫道:「布乎?布乎?」身形在陣中飄忽不定,眾士兵揮刀撲上,居然無法阻攔住他。
我伸手從背後取過定天弓。
【英雄記曰:又有道士書布為「呂」字以示卓,卓不知其為呂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