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羊大
「哎喲,姐姐饒命,姐姐饒命!」被人揪住耳朵的感覺絕不好受。要是揪住耳朵再擰上一圈就更加受不了。被揪著耳朵的少年口中大聲討饒。心裡卻抱怨道:「這瘋婆子,瘋病又犯了……」
正自抱怨之時,突然聽旁邊的女孩兒喝道:「還有,剛才你叫我瘋婆子?」周羊兒一個激靈,連忙做一出副驚訝神色道:「什麼?有人敢叫您瘋婆子?誰敢這麼叫,我揍死他!」說罷雙手挽著衣袖,臉上更是換上了一幅十分狗腿子的諂笑。
看眼前的少年一副擠眉弄眼的樣子,女孩「噗嗤」一笑,鬆開了正擰著他耳朵的手。心情沒來由的好了起來。正當周羊兒以為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卻聽趙嫣笑咪咪的問道:「這兩天和我弟弟跑哪去了?」
「嗨!別提了!」狗腿子少年瞬間又一本正經起來,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一邊答道:「和你家胖子去打獵,在山上掉進了一個獵人挖的陷井,好傢夥,那坑有這麼深,裡面還全是竹籤子,差一點就要了我們的命。我和胖子在裡面呆了……」
這本是和趙哲提前商量的好的說詞,周羊兒自然是隨口就答,答到一半想起那趙豐剛才誆騙趙嫣的話,越說聲音越小。心裡把那老鬼十八代祖宗都罵了個遍。
看著金髮少女漸漸豎起來的兩條眉毛,周大狗腿子連忙補充道:「這是我和胖子商量好的,回家見了長輩就這麼說。提前知會你一聲,到時候幫忙求個情,嘿嘿……」
豎起的眉毛略偏了偏,「那見了我呢,又怎麼說?」金髮少女一手插腰,一隻手熟練的捏住了他耳朵尖上最薄的地方。紅潤的嘴唇淡淡的吐出一個字:「說!」
見瞞不住了,帶著滿臉媚笑,周羊兒把這兩天的遭遇說了一遍。從遇狐狸開始,到碰到趙豐為止,狐妖,怪貓,天書一一講與她聽了。
趙嫣越聽越是心驚,手不知不覺鬆開了這混小子的耳朵尖,她這兩天夜夜心驚,不是夢見周羊兒被老虎吃了,便是夢見這死羊摔下了山崖。心裡做了無數最壞的打算。卻不曾想到他們居然會碰到如此古怪的事。
聽到最後,少女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突然說道:「那幫狐狸精就這麼把你們放了?」見周羊兒點頭,少女滿臉不解口中道:「怎會這麼容易?」周羊兒嘻嘻一笑,卻未作答,他自己也不知為何如此容易。
不過人已經回來了,趙嫣也懶得深究,復又笑問道:「這麼說,你那召喚神將的本事也是天書上學來的?」一想到剛才那伏魔真君的樣子,少女就忍不住想笑。
周羊兒眨了眨眼,用一根手指頭揉著鼻尖上的麻子,悶悶的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自從學了那引土入體之後,我身上便出了許多怪事。」心中卻隱隱覺得此事非同一般。
人平安回來,少女心中的大石瞬間也沒了,此時總算想到還有另一個,急忙問道:「對了,我弟弟呢?」周羊兒這才記起,連忙道:「老鬼是七煞教的,胖子說是邪教,我讓他回家報信去了。」
「七煞教?不行,我得回家一趟!」趙嫣聽到七煞教的名字似乎十分擔心,便要回家。剛走兩步復又轉身,看了地上被劈成兩半的趙豐。
她自出生起趙豐就陪在身邊,對自己便如親孫女一般。卻不料……初時心神激蕩,羞、惱、憤、恨夾在一處,此時平復下來,一回想起往事,心中又是百感糾結。
最後,嘆了一聲,少女扭頭對周羊兒道:「死羊,帶鏟子了么?」周羊兒有些不信的看向金髮女孩。卻見她嘆口氣道:「說起來小時候他對我最好,現在總不能讓他暴屍野外。」
周羊兒眉頭一跳,這老鬼做事猥瑣,讓自己挖坑埋他,著實有些不願,心念一轉,突然有了主意。笑道:「雖然沒有鏟子,我卻有辦法埋他。」
在趙嫣疑惑的眼神中,卻見周羊兒提著趙豐兩片屍體,把腳一跺,緩緩沉入地下。待到地下一丈多的地方,將雙手一松,卻見那屍體緩緩擠入泥土之中,整個地底一陣波動,一陣吱吱呀呀之後,那趙豐的屍體被泥土擠壓的如同一第薄紙。
周羊兒正打算離開,卻見趙豐的屍身上有件怪異的東西,走進一看,卻是一個綉著金邊的小布袋子。趙豐的屍身已被大地擠壓的不成樣子,這袋子卻沒有絲毫改變。當即想到了老羊倌留給自己的布袋子。
隨手將那金線袋子塞入自己腰間的大布袋,誰知卻死活塞不進去。無奈只好揣進懷裡。復上得地面,卻聽趙嫣問道:「你在下面搞什麼明堂,地震了似的,嚇我一跳!」
嘻嘻一笑說道:「我用地行術,直接把他塞進地底下了。」至於布袋子的事兒卻不曾說。發死人財,確實有些寒磣。
趙嫣聽了拍手笑道:「這法兒好,以後再碰到與惡人打架,你便用這法兒,把人拖到地下去。」周羊兒雙眼一亮,大喜道:「妙極妙極。」越想越覺的妙不可言,忍不住將趙嫣攔腰抱起,轉了一圈。
感受著少女溫軟的身子,一時居然有些不想放手。趙嫣初時一驚,隨後便任他抱著,心中一片迷亂。只是女孩兒心中有事,不過片刻便驚醒過來,掙脫他的懷抱。笑道:「我要回去了。」
走了幾步又扭頭道:「不要再去找神仙了,周道長的病,我爹早就替他準備好了。」說罷轉身去了。
看著遠去的窈窕身影,周羊兒回想著剛才的情形,心中便如騰雲駕霧一般。半天才緩過勁來。
想起少女離開時所說的話,心中恍然。怪不得自己那天清晨走的時候,老道會說不礙事,原來真的不礙事。
一想到老道,心中悚然一驚,剛才那死老鬼趙豐曾言那什麼七煞教今天夜裡要在城隍廟聚集,聽趙豐和徒弟所言,只怕要對老道不利。自己早該去城隍廟報信了,只是剛才之事耽擱這麼久,也不知那邊情形如何。
當下少年腳一跺,施展地行術奔城隍廟去了……
雖然作為梁州八怪之一的府城隍廟名氣頗大,但實際上見過的人都會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三間破破爛爛的瓦房,外加一個極普通的小庭院。
青磚築成的院牆早已斑駁陸離,院裡子鋪的青石板也殘破不堪,從石縫裡長出的青草倒是鬱鬱蔥蔥。居中的房子里孤孤單單的供著一位背朝大門的城隍爺。
據說自建廟以來,這位城隍爺就是面朝牆,背朝外。周羊兒曾聽老道說城隍爺是在面壁思過,看起來倒有幾分相象。
兩邊的廂房是老道和周羊兒住的地方,左邊則是羊圈、茅廁。右邊則是廚房。全都是破爛不堪。
因為是當地一景,梁州知府也曾多次將廟宇修葺翻新。可惜,無論怎麼修,用不了一個月這院子就又會變回原來的模樣,當真的詭異的很。
周羊兒在地下抬頭看了看緊閉的廟門,決定還是偷偷溜進去先看看老道在不在,等進了院子,裡面的情形頓時讓他血貫瞳仁,只見兩個中漢子,正把一頭山羊按在地上,一人手執尖刀正要宰殺。
那被按在地上的山羊,卻正是他的「奶哥兒」羊大。當下也不多言,瞬息遁至那拿刀漢子的腳下,一抬手將那漢子拖入地下。地面一陣搖晃。那正按著羊大的漢子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下。
抬頭時見同伴不見蹤影,那山羊兒跑到了一邊去了,那漢子大驚失色,口中喝道:「誰?」四下一片安靜,回答他的只有那山羊的叫聲。
那漢子心中驚疑,口中卻罵道:「誰他娘的在這裝神弄鬼,與我七煞教過不去?」聽那漢子說自己是七煞教的,地下的周羊兒心中再無遲疑,復又向他腳下遁去。
那漢子正罵的起勁,突然腳下一空,無窮無盡壓力從四面八方向自己湧來。眼前沒有一絲光亮,手腳更是無法動彈,就連口鼻呼吸都不能辦到。便如讓人活埋了一般。
「活埋!」那漢子一想到這個詞心中就無限恐懼。只聽數聲脆響,全身的骨骼被擠壓斷裂,五腑六臟盡數移位。他奮起全身之力想要掙扎一下,誰知手腳皆如被鐵箍箍住了一般。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其口中流出,不一時便嗚呼哀栽了。
待到地面上恢復了平靜,周羊兒從地下鑽了出來,那羊大一見他,便一頭沖了過來,兩隻向後彎曲的羊角抵在自己兄弟的肚皮上。
這是自己常與奶哥兒玩的遊戲,不過周羊兒現在卻那沒心情,在廟裡轉了一圈,卻不曾找到老道。見老道平日用的羅盤啊,桃木劍啊,符筆等都不見了,料想老道是出去幫人做法事了。
看著屋內屋外放著各色的鋪蓋行李,顯然那群七煞教徒已經在這裡住下了。周羊兒略一思謀,便拉著羊大的項圈從側門溜了出來。見四下無人,領著自己的兄弟直奔對面的小山坡去了。這裡地勢頗高,正好能看見城隍廟四周。他決定在山坡上守著,只要看見老道便過去提醒。
正想再往高處走些,不料羊大死活不肯走了。看了看羊大幹癟的肚子,周羊兒恍然,平常自己常牽著羊大到這裡來啃青。看樣子這兩天老道沒怎麼喂,自己的奶哥兒餓了。
看著羊大可憐兮兮的盯著身邊的青草,周羊兒又朝城隍廟看了一眼,見四周情形皆能看見。便鬆開了抓著羊大項圈的手,復又對羊大說道:「不許跑遠。」羊大咩的叫了一聲,便聽話的在附近肯起了青草。
看著羊大在一邊吃草,周羊兒心道好險,再來遲一步,羊大就被人下了鍋了。
自打老山羊死了之後,羊大就一直陪在他身邊,記得自己小的時候。老道整日在外面忙,家裡沒人管。每天吃飯的時候,周羊兒就會端著一大碗老道在鍋里給自己留的飯菜,坐在院子里和羊大一塊吃。羊大吃草,他吃飯。
老道怕他亂跑,就把院門堵上。周羊兒不能出去,便在院子里和羊大玩。不論是騎著羊大跑圈還是把羊大當沙袋練拳,羊大都不會生氣,總是「咩咩」的叫兩聲。然後用濕漉漉的舌頭添添他的臉。等到玩累了,便往羊大肚子上一倒,美美的睡上一覺。
心裡高興了,就和羊大說上幾句,笑上兩聲。心裡不痛快,就指著羊大的鼻子,狠狠的罵上一頓。羊大都會靜靜的聽著,最後「咩咩」的叫兩聲,然後就試圖用濕漉漉的舌頭舔他的臉。
也正為這樣,村裡的人都叫他羊老二,也不以為忤。在他心裡,早就把羊大當成了親兄弟。
看著羊大在一旁啃草皮,周羊兒心中有些歉意,因為自己在外面跑了兩天,結果害的自己的奶哥兒挨了兩天餓。靈機一動,從腰間的布袋子里,把趙哲的包袱拿了出來,裡面的糕點讓自己吃了不少,只剩下三五塊梨花糕。
把剩下的梨花糕全都餵了羊大,全當給自家兄弟壓驚了,那山羊兒喜的咩咩直叫,待吃完了所有的糕點,意猶未盡的沖著周羊兒又了一聲,似乎覺得糕點味道不錯,讓自己兄弟再給點。
周羊兒指著奶哥兒的鼻子笑道:「真是個貪吃貨。」復又把包袱皮展了展說道:「沒啦。」誰知羊大依然固執的叫著。周羊兒又笑道:「做人不可太貪心,羊也一樣。」
固執的奶哥兒犯了「羊」脾氣,又咩的叫了一聲,無奈的周羊兒突然想起自己還搶了那趙豐老鬼一個袋子,不知裡面有沒有吃的,當下從懷中掏出那小袋子,伸手在裡面翻騰起來。
壓在上面的卻是一本書,周羊兒見上面寫著《萬世丹經》,隨手翻了幾頁,也沒看懂。當下放在一邊。又從袋中摸出一個錦匣,打開一看卻放著幾株金色的小草,異香撲鼻,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有毒沒毒。
合上錦匣放在一邊,復又掏出一塊粉膩膩、光溜溜不知什麼皮子。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將皮子放在一邊,復又再掏,裡面卻是空空如也。
沒想到趙豐老兒如此小氣,周羊兒心中大罵那老鬼了幾句,一回頭,卻見羊大不知何時把腦袋鑽進了那裝小草的錦匣之中。
「莫亂吃東西!」周羊兒一把奪下那錦匣,卻見裡面空空如也。那幾株小草全被羊大填進肚子。指著羊大的鼻子又是一頓罵,圍著羊大轉了幾圈,卻見它一切正常,似無不妥。
心中雖有些不安,也只能作罷,早知道當初就該讓那馬真君莫急動手,把老賊審問清楚再說。憂心忡忡的看了羊大一眼,見它並沒有什麼差錯,周羊兒總算略鬆了一口氣。
心中不由暗罵趙豐這老賊,沒事裝一堆草幹什麼,害的我家羊大也亂吃東西。又罵那馬真君手太快,一刀把人砍死了,這會找個人問都找不到。
一想到那馬真君,突然想起那馬真君所說的胡話,自己半句把天庭嚇趴下一半?,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自己豈不真象那貓兒所說的一般,一出世就打的滿天神佛滿地找牙?
想來想去,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怪胎,周羊兒決定,再召別的天神試試,記得當初老道壓妖時用的六丁六甲咒,便決定召個六丁六甲試試。
當下學著老道的樣子踏罡步斗,掐訣念道:「四方有靈,聽吾號令,六丁六甲,速現身形,玉晨天尊急急如律令」他依然是中間一段省去,只念頭尾。便等著六丁六甲諸神出現。
誰知等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見一位神將到來,周羊兒大喜,走過來拍了拍羊大的頭笑道:「看來,咱沒那個怪胎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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