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重禮臨門

第二十一章：重禮臨門

熹平四年的五月天，天氣已經炎熱起來。有些洛陽城外的老百姓開始嘆氣，說莊稼要遭殃了，今年說不準又要大旱。

就在這個炎熱的天氣里，卻有幾個人正沿著山路緩緩的攀爬著龍門山，當先的那個人年紀約莫三十三四歲，面色白凈，眉眼之間似乎頗顯文雅俊秀，只是神態舉止處處透出一股陰柔之氣，身後四五個人也無不如此。若是細心一些的人看見，立刻便會想到這幾個人可能是皇宮裡的應差，殊不知這幾個人正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中的幾個人：張讓、封諝、段珪、蹇碩、程曠、夏惲。

龍門位於洛陽城南約莫二十多里處，因東西兩邊各有一山對峙，伊水切山谷中流，使河谷兩岸崖石壁立，形狀就象是天然的門戶。在春秋戰國時期，這裡有「闕塞」之稱，秦大將白起就曾經在這裡大破韓魏國的聯軍。

這五人今日攀的是西邊的龍門山，他們徐徐上行，一路說說笑笑的看古木參差，山石嶙峋，不知不覺間便行到了山頂。幾個人一邊休息，一邊撫欄遠望，看著群山列隊，而形如鬼魅的杜松不時在灰色的雲霧中露出健拔的姿態，隘口上方的山巔上，太陽在藍天和蒼翠大地的襯托下顯得越發通紅。

「大哥，我們為什麼每次都要到這山上來說正事？」蹇碩用他陰陽不分的聲音問坐下來的張讓。

「君子無易於言，耳屬於桓。」張讓看看蹇碩，回了一句。

「什麼意思？」蹇碩扭頭看看身旁坐著的段珪。

「大哥**的那是詩經里的一句話，意思是君子不要輕易開口，有人把耳朵帖在牆邊上。」段珪暗自搖頭嘆氣。這幾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不但是皇帝的御用太監，還得當另外一個御用太監的御用翻譯。

「難道在皇宮之中還有人敢偷聽我等說話不成？」蹇碩趾高氣揚的說道。

「你知道什麼？」張讓眉毛一皺，「現在朝廷上下雖然再不聞對我等的指責之聲，但是人家那是面服心不服。誰不是偷偷瞄著咱們，心裡算計，嘴上都是甜的。」

「大哥，陳藩那個書獃子和竇武那個老匹夫的事放在那裡，誰還敢那種心思？」蹇碩還是有些懷疑。

「那些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早過去好些年了，誰現在還記得？我等身份雖卑微，但權卻重，誰能不嫉妒？」

「大哥說的沒錯，我等在朝野之中樹敵甚多，小心一些也是好事。」封諝、程曠和夏惲三人一齊點頭附和。

「說起來，朝廷之中以諫議大夫劉陶對我等最為嫉恨，不過他是皇室宗親，只能暫且忍讓一下。」封諝在眾人之間年齡最長，說起話來老成持重。

「宗親又如何，難道任他宰割不成？」蹇碩頭一扭。

「咱們不必怕，但是眼下也不必招惹他。我今日奏報陛下，讓我等來此採集露水，目的只為了兩個人。」張讓慢條斯理的說道。但是幾個人都知道剛才的話題已經結束，眼下要開始討論張讓提出的話題了。

「近日有兩人入京城為官，一為曹操，任北部尉，手下有四人，夏侯惇、夏侯淵、曹仁與曹洪。聽聞其人頗有才學，是中常侍曹騰之養子。你們是否知道？」張讓說完，眼睛掃視了一周，沒有一個人接他的話。

「另一個是劉備，任司徒屬吏長史，手下有徐晃、趙雲、荀彧等人，已於前日進城，一百多人直接住進了司徒府。」張讓再次看看眾人。

封諝想了想，開口說道：「大哥，我也聽說了此二人，但是據報，曹操不過十九歲，劉備不過十六歲，這兩個少年能做的什麼事來？大哥，我聽聞何進也進京了，我認為此人才是我等心腹大患。」

「何進此人言過其實，目光短淺且剛愎自用，我對他並不擔心。」張讓鄙夷的一笑，「我所慮者，曹操與劉備此二子也。」

「大哥，這我就真不明白了。何進就算能為有限，可是他手下有袁紹、董重等人，可謂人才濟濟。尤其是那袁紹，家中四世三公，非同小可，雖然年輕，但在同輩之間已有領袖群倫的風，大哥這樣會不會太輕視他了？」段珪還是頗有疑慮。

「那袁紹好謀而無斷，剛愎自用，與何進性格一般無二，所依仗的不過是他祖上的蔭庇，根本難成氣候，至於董重，不過一鷹犬爾。」

「那曹操與劉備又有何出眾之處，能讓大哥你這麼費盡心思的安排我等來此密議？」

「曹孟德來歷你們清楚，可是他的能力，你們誰清楚？」張讓掃視了一周，，沒有人再能接這個話茬了。

「說點關於這個曹孟德的事情吧。他自幼博覽群書，善詩詞，通古學，同時武藝不錯。一年前隨他父親曹嵩進洛陽。太尉橋玄一見他就說『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隨之，橋玄又讓他去拜訪許縣的名士許邵，許邵評價他說『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單是這兩句話就讓他有了平步青雲的資本。」

「大哥，說起來，這曹操既然是中常侍曹騰之養子，他父親曹嵩又如我等交好，這曹操該是我們的人，為什麼大哥還要提防他呢？」

「我觀此子志向不小。自他任北部尉以來，管制甚是嚴苛，很得民心。而且與袁紹相交甚厚。」

「聽聞曹操與袁紹自小便號稱知交，還糾合了其他六個官宦子弟，對外稱什麼『西園八虎』，很有意思。」一直沒有說話的夏惲補充了一句。

「大哥，那劉備又如何呢？」解釋完曹操的問題，眾人又開始關心這個劉備。

「劉備和曹操不同。他自小就生活窮苦，但是偏偏出身高貴，是如假包換的漢室宗親。如果這個龍子鳳孫是個無用的蠢才倒也還罷了，可是偏偏他少年便有才名，先是崔寔，再有北海的鄭康成和南皮的盧子干做他先生。司徒王允又直接把他弄進京師來了，還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現在滿朝百官都在拭目以待他有所作為。假以時日，他羽翼一豐，我等還能是他的對手？」張讓說到最後一句話，忽然聲音拔高，那尖生尖氣的調門讓身旁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一哆嗦。

「大哥，那我們怎麼辦？要不先下手為強？」蹇碩用手做了一個虛抹脖子的手勢。

「不行，這劉備不比竇武，他是真真正正的龍子鳳孫，司徒王允在他第一次見劉備的時候就查驗過了。王老兒這一手耍得很漂亮，文武官員現在都知道了，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否則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亂子。」

「難道就這麼讓劉備坐大？」蹇碩憤憤不平的看著張讓。

「當然不是，」張讓擺了擺手，「我們先不要自亂陣腳。其一，我們要以財貨美色亂劉備之心。一個少年正值血氣方剛，驟然有了很多的嬌妻美妾，還能不壞掉他的皮毛骨肉血？旁人還不能說我等什麼。」

「妙啊！大哥，哪其二呢？」眾人一起看著張讓。

「其二，可假陛下之意，讓劉備節制曹操。有句話說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那曹操絕非願意久居人下之輩，到時候他二人自顧不暇，我等自然坐收漁翁之利；其三，我要暗調上黨州兵曹從事，領本部都尉張滔進京。玉峰山大敗之事他自以為瞞得了別人，卻怎麼瞞得過我？我要虢奪他的部分兵權，同時暗示劉備是告密者，這樣，張滔就與劉備仇深似海。張滔之父張奐在朝中頗有名聲，劉備勢必與這些人交惡，到時只怕不必我等出手，劉備就要大難臨頭了。」

「好計！大哥，我真是佩服你，居然能想出這幾個點子出來，看來劉備要有難了。」眾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彷彿看見劉備身首異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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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張讓等人秘謀對付劉備的時候，身在司徒府的劉備也有了不小的麻煩：他的岳父糜綱知道了他兩日前與袁紹出遊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年輕的姑娘，而且劉備和這個姑娘在酒樓談笑風生，一起參加的還有曹操和袁紹這兩個「西園八虎」的領袖。

糜綱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女兒糜環現在還不過六七歲，而劉備雖然年齡也不大，但是作為皇家人，只要劉備和當今皇上一在朝堂認親，立刻就會安排府第，到時候洛陽的名門淑女還不是要排隊和劉家敘親？

糜綱想了半天，決定找劉備好好的談談，至少他希望劉備能保證自己的女兒能有一個正室的名分，雖然這意味著劉備必須等糜環十年以上。

翁婿兩人的談話放在了王允的書房裡，談得時間並不長，但是糜綱很滿意這次談話的結果，因為劉備表示他會讓糜環做正妻。

糜綱高興的時候並不知道，劉備只說糜環是正妻，但是沒有說過他劉備的正妻有幾位。劉備的打算是，不管將來會不會有孫尚香這些人，但是甘雲蘿都是他的另一位正妻，也就是甘糜兩個老婆「一個都不能少」。

在得到劉備的保證之後，糜綱很高興的返回徐州。在回去之前，糜綱擔心劉備在京城與官員交結需要用錢，特地留給劉備四十萬錢「供備各處使用」，劉備推辭不掉，只好收下。

糜綱剛剛走了半日不到，曹操和袁紹就聯袂來找他出遊，他們三人這兩天時常一處玩耍，相處的十分友好。只是劉備想到將來這兩個人會各自統領一支大軍決戰在官渡，劉備就覺得歷史總是這樣的殘忍和不可捉摸。

劉備與曹操和袁紹玩了小半日才回司徒府。王允倒也不責怪他，只是告訴他「陛下今日龍體抱恙，不能親朝。但是也要時刻準備上殿敘親之事」。劉備正在點頭恭聆，忽然家僕進來稟報說，張讓知道劉備進了京城，只是身為中涓，不便私服出宮拜望，特地送了一份禮物來，「還請玄德公子不嫌鄙薄，笑納為盼」。

劉備滿腹狐疑的打開禮單，結果嚇了一跳。王允看見劉備臉色不對，也將禮單接過一看，頓時則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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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個歷史上的「十常侍」名單是這樣的：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等十二個宦官，其中並沒有蹇碩，不過「平行宇宙」里的三國就很難說了，呵呵。

至於書中提到的「西園八虎」與歷史上的「西園八校尉」也不是一回事，只是用了當時洛陽的一個地名而已，同時表現一下這些世胄門庭對於自己出身的顯耀之意罷了。